《审判者》是推理作家Hades最具争议的一部作品。
小说以凶手的视角,详细描述了他的作案经过、杀人前后的心理变化。因其血腥、暴力、细致又真实的描写,一度受到多方抗议,要求将其下架。
但根据作者本人的采访,他创作本书的初衷,是想用这种近乎真实的手法让人感受到暴力所带来的快感背后是无尽的痛苦与忏悔,从而杜绝现实世界的暴力行为。
《审判者》讲的是从小母亲离家出走,由酗酒的父亲带大的主人公,由于常年缺失母爱,他在父亲的喜怒无常与虐待中长大,渐渐变得沉默、偏执。他在超市找了一份维持生计的工作,周围人都认为他难以相处。
一次工作中,他遇到一个走失的小男孩,在超市的玩具区大吵大闹。他对这种吵闹感到厌烦,但领导叫他带着小孩去找父母,他只能不情不愿服从。等他带着小男孩逛了一圈,又在超市里广播了好几遍后,男孩的母亲才姗姗来迟。原来,她在商场一楼的化妆品店遇到熟人,聊了好半天,才发现男孩不见了。她把孩子领走,生气地数落他乱跑不听话。
这件事本与主人公没有任何关系,但女人新做的漂亮发型和花枝招展的打扮,让他想起当年母亲也是一头漂亮的红棕色卷发,画着红唇,一身纯白色连衣裙,挽着别的男人离开了他。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做母亲。
连续几天,女人都会带着孩子来超市买东西。男人总是忍不住注意她的一举一动,心里的怒火愈演愈烈,渐渐的,他开始跟踪她,偷窥她,直到有一天,他看到女人因为男孩将冰淇淋扔到地上而对他破口大骂,拳打脚踢,他再也压抑不住心中蠢蠢欲动的强烈情绪,当晚潜入女人家里,将她杀害。
作者将主人公杀人的经过描写得绘声绘色,惊心动魄,他将全部愤恨发泄在女人身上,总共刺了她19刀,鲜血染红了被褥、地毯,直到女人睁大眼睛瞪着他,没有了气息,他才缓过神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刺激着他,但他看到女人和自己母亲相似的脸,毫无生气,心头又涌上莫名的悔恨。他小心翼翼阖上她的双眼,又沾着鲜血,在她的脸上认真地画上笑脸。他从花瓶里随手抽出一枝红色的康乃馨放在她的手中交合到胸前。他悉心地整理好女人的仪容——似乎这样便偿还了他对“母亲”的所有亏欠。
临走前,他看着眼前那具尸体,这些年的愤怒、欺辱再次涌上心头,他想起自己最喜欢的一部电影,主人公用极端的手段惩治了那座肮脏破败的城市中的坏人,他幻想着自己就是影片中的主人公,他想起那个主人公最爱说的台词,临走前,在墙上歪歪扭扭地写下“Justice”的字样。
至此以后,他将自己想象成代表正义的审判者,屠戮着这座城市里他遇到的与他母亲相像的女人。直到最后,他意识到这场惨剧中还有一个人理应受到审判——他那个酗酒的父亲。故事的最后,他杀死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完成了最终的审判仪式,并在警方的追捕中跳楼自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这起案件的凶手,显然是在模仿《审判者》中的凶手。
故事中的主人公,杀害了包括他父亲在内13人,如果凶手真的打算完全按照故事中的情节杀人,那么意味着,未来还会出现12名受害者。
会议室中的几人格外沉默。
贺寻没有看过这本小说,此时正捧着书恶补功课。
可他看到主人公在第一次杀人时细致的描写,脑海里忍不住回忆起早上看到的那一幕。他瞬间气血上涌,胸口发闷,止不住地想呕吐。
他将书倒扣在桌上。
张言澈回到会议室,将目前掌握的资料分发给众人。
“根据公寓管理员给的信息,被害人唐婵,27岁,云城人,目前就职于鼎创科技。”张言澈道,“唐婵在霖城的人际关系简单,不存在经济纠纷。除了男友张涵斌,她平时只和几个同事有联系。”
“遇害当天和她关系好的几个同事曾到她家聚会,晚上九点四十分左右几人一同离开,小区门口登记的信息和监控可以证实这一点。不过……我们检查了遇害当天的监控,并没有任何可疑的人进出。”
“根据现场来看,基本可以确定凶手是在模仿小说《审判者》的情节作案,不排除随机杀人的可能性。”
周黎森道:“我检查了九层的监控,在电梯旁边。唐婵家正好处于另一侧的楼梯口旁,在监控盲区,凶手很可能躲开了一层监控从楼梯上来潜入受害者家中。凶手要不就是踩过点了解公寓的监控情况,要不就是公寓内部人员。”
沈岁寒点点头:“加大公寓和周边的监控调查,看看近一个月有没有可疑的人出现。公寓里,尤其是处在楼梯口的住户也好好查一遍。虽然现场像是在模仿小说情节作案,但不排除熟人作案故意伪装现场。”
张言澈一一记下。
有个小警员敲门,说是唐婵的同事到了。
当天在唐婵家聚会的除去唐婵,共有五人,三男两女。几人都是唐婵的同事,只是隶属部门不同。
五人之中,为首的男人叫齐宇明,高高壮壮的,看上去有些急躁,他和唐婵都是市场部的老员工。跟在他身后的女生看上去是几人里最年轻的,小个子,娃娃脸,怯懦懦地和齐宇明说着话。她叫曾琪,是唐婵带出来的小徒弟。
跟在两人身后的是戴峻,瘦高,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站在旁边。他和其他几人都不是同一部门的同事,是做软件测试的,和齐宇在入职培训认识,偶尔会来参加几人的聚会。
他身后是一男一女,男生一身休闲服,懒懒散散的模样,旁边的女生很漂亮,两人虽挽着手,却在吵架,或者说,是女生单方面吵架。男生嚼着口香糖,正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警局里的摆设。
男生叫蒋赫,也是市场部的;旁边的女生是他的女朋友,黄欣妍,是公司一个新的app开发项目的项目经理。
齐宇明看上去像是几人之间的“主心骨”,不停向沈岁寒他们解释,几人刚刚得知唐婵的死讯,谁都没有杀人动机,他们几人是一起离开的,不可能杀人云云。
沈岁寒没有理会,只淡声叫他配合调查,把知道的经过告诉他们就可以了。
齐宇明老老实实答应,最先和他们进了讯问室。
简单了解完个人情况,齐宇明将当天的聚会经过一五一十告诉他们:“我们约的是中午见面,我和戴峻一起去的,大概十二点五十左右到的,那会儿曾琪已经到了,在和小婵……唐婵准备午饭。我们中午吃的火锅,大概一点二十左右蒋赫和欣妍才到。他俩在谈恋爱,一起住,说是起晚了才迟到的。不过我们天天忙得跟孙子似的,大周末的睡个懒觉,都理解嘛。”
“他俩带了酒过来,大家都喝了不少,除了欣妍,她晚上得开车回去。蒋赫喝得挺醉,下午吃完饭我们在唐婵家唱歌来着,可能有点扰民,有个住户过来敲门来着,蒋赫和他嚷嚷起来了,但是后来我们也没再唱歌了,找了个电影看,看完电影就凑一起打桌游来着,晚饭都是边打桌游边吃的,十点四十左右吧,大家就散了。蒋赫和欣妍开车过来的,没和我们其他人一起走,不过我们几个是一起下的电梯。”
“聚会时候有什么异常么?”张言澈问。
齐宇明想了下,道:“哦,对了,玩到九点多钟的时候吧,蒋赫和唐婵因为桌游没玩好吵起来了,后来莫名其妙的欣妍又和蒋赫吵了一架,还哭着跑出去了,不知道为什么。曾琪和唐婵把她劝回来以后,都没心思玩了,大家就散了……当时虽然吵挺凶的,但也不至于杀人吧?因为一局游戏没玩好就杀人,太奇怪了。”
对面两人没有回应。
张言澈继续问:“你好像对时间很敏感?”
齐宇明推了下眼镜,点点头,有点自豪道:“对,我这人比较有条理,喜欢把事情安排得有条不紊,所以很在乎时间。我能确定,我们几人都是十点四十一起离开的,不可能是我们任何一人作案。”
“你和死者关系怎么样?”
齐宇明摸了下鼻尖,老实地回答道:“就是普通的同事关系,还能有什么啊?但我们几个关系挺好的,您想,关系不好能凑一起聚会吗?”
注意到对面两人审视的目光,齐宇明轻咳了一声,点点头,又重复了一遍:“对,我们关系挺好的。警察同志,请相信我,我们都没有作案动机。”
沈岁寒突然问他:“唐婵家里那束花是谁送的?”
齐宇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了愣:“花……?这很重要吗?”
张言澈斥他:“问你什么就回答什么。”
齐宇明老实地点点头,道:“我、我送的。”
“送女生红色康乃馨?”
齐宇明连连摆手:“不、不是。唐婵喜欢红色,我就挑了一束红色的花,店员在里面放了什么就是什么,我也不知道都有哪些花。我不懂这个,真的!”
“那你送她花做什么?”
齐宇明支支吾吾起来,见对面两人目光锋利,他连忙惊慌道:“也、也没什么!我俩之前因为工作的事吵过架,我就送了束花道歉。警察同志……这、这不算杀人动机吧?”
“说不好。”张言澈故意吓唬他。
齐宇明瞬间冷汗直流,坐立不安起来:“警察同志,我就一老实人,平时都很少和人吵架的,怎么可能杀人呀!你非要说的话,唐婵那个男朋友倒是有可能!那男的气性挺大的,老和唐婵吵架,还到公司闹过,肯定是他杀的人!”
沈岁寒没有理他,继续问:“从唐婵家离开后,你去做了什么?有人证明吗?”
齐宇明摇摇头:“我、我就回家睡觉了,哪儿有什么人证明。”
问得差不多了,齐宇明心里却敲起小鼓。
对面两人板着一张脸,看不出丝毫端倪,他刚刚的回答,到底是摆脱了自己的嫌疑还是让他们更怀疑自己了?
他拿不准主意,愈发不安起来。
临走前,沈岁寒突然问他:“看过Hades的小说么,《审判者》。”
齐宇明回过神,顿了顿,他坚决地摇摇头:“没!没看过!”
……
另一边,曾琪和孟微、贺寻两人进了另一间讯问室。
她局促地望着这间狭小昏暗的房间,止不住打了个哆嗦。
孟微安慰她:“别害怕,就是例行询问,不是把你当成嫌疑人的意思。”
曾琪收回不安的目光,朝她点点头。
询问完基本信息,孟微像是闲聊一般,问她:“你喜欢看小说么?”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和孟微拉近距离,曾琪主动打开话匣子:“还、还行。我喜欢看侦探小说,刑侦剧也看了不少。但这是我第一次来警察局……和、和电视上感觉不太一样。”
孟微扬了扬眉。
她故作不在意道:“哟,是吗?那Hades的小说你应该看过吧,他很有名。有一本叫什么来着……?《审判者》,我最近正在看呢。”
曾琪连忙点了点头:“我知道!婵姐很喜欢那本小说,之前还给我们几人推荐过呢!”
孟微和贺寻互换了个眼神。
曾琪太紧张了,并没有注意到两人神情中的异样。
孟微询问起当天情况。
她和齐明宇说得大差不差,只不过她没有齐明宇那么细心,不记得具体时间。
孟微又问起她离开后的行程。
“我从婵姐家出来,就回家了……”
“有人能证明吗?”
曾琪想了想:“我到家以后和我妈打了个视频,算吗?”
“几点?”
曾琪似乎对时间非常没有概念,她努力回想半天,犹豫着说道:“十一点……?不对,好像是不到十二点的时候……我记不清了,但你们可以查我手机。”
“之后的凌晨一点到三点呢?”
“在睡觉……”
“好。”
孟微面无表情地记录下来,曾琪十分紧张。
以她多年的侦探小说阅读经历,“在睡觉”这三个字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回答。
可那个时间,不睡觉还能干嘛呀?
孟微又问她:“你觉得,你们这些人里,谁有杀害唐婵的动机?”
曾琪仔细思考了一下,而后摇摇头:“我们当时是一起离开的,我和齐哥、戴哥是在大门口分开的,蒋哥和欣妍姐坐电梯去负一楼取车离开的,不可能是我们做的。”
顿了顿,她又道:“如果硬要
说的话……齐哥吧。”
孟微抬头瞟她一眼:“为什么?”
曾琪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她,似乎有些犹豫。许久,她才小声道:“虽然我们私下经常聚会,但齐哥和婵姐是平级,两人属于竞争关系。齐哥那个人看着实在,其实城府挺深,挺会奉承领导的,还喜欢打小报告。”
曾琪不安地捏着指尖,继续道:“我和婵姐都被他和领导说过不是,你说我就一个干活的,也不是他手下的人,盯着我不放做什么呀。前阵儿有个大客户的case,领导给婵姐了,我听说齐哥和婵姐吵了一架,还去找领导理论来着。说实话,昨天聚会见到他,他还笑呵呵的,我挺惊讶的。”
“但是……但是……”曾琪又想了想,道,“也不至于因为这种事杀人吧?”
“行,我们知道了。”孟微做完记录,对她道,“如果有需要,我们会再联系你,近期不要离开霖城。你有什么新的线索也可以随时联系我们。”
曾琪连连点头应下。
……
曾琪之后,是戴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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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齐宇明强装出的镇定以及曾琪明显的不安有所不同,完全一副不关己事的漠然。
戴峻按照流程一五一十地回答完问题,他和其他两人说的大差不差,只不过他对几人之间的关系并不了解,或者说不在乎。
张言澈问他知不知道齐宇明和唐婵的矛盾,戴峻摇摇头,张言澈又问起他蒋赫和唐婵吵架的事,戴峻还是那副不太上心的模样。
“唐婵桌游玩得不怎么样,我不喜欢和她一起玩,不过我也没什么一起玩桌游的朋友,齐宇明叫我我就过来了。那把确实是唐婵的问题,把蒋赫带输了,他生气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你认为你们之间,有人存在杀人动机么?”
戴峻咬着指甲盖。他似乎有些不安,不过不是审讯的缘故,更像是讨厌这个逼仄的空间,有些坐不住了。
戴峻长得瘦瘦高高的,或者说,瘦的有些吓人了,就像是一副不修边幅的骨架坐在对面。
良久,戴峻回道:“不知道。”
顿了顿,他又说:“但说实话,因为什么理由杀人,我都觉得不奇怪。”
沈岁寒抬头瞟他一眼。
他问:“为什么?”
戴峻满不在乎地耸耸肩:“人本来就是不可测的生物,不是所有人都会按照你预期的模式行事,不是吗?”
沈岁寒玩味地问:“那你会杀人么?”
戴峻望了望天花板。许久,他才幽幽地回:“谁知道呢。”
“昨天凌晨一点到三点你在做什么,有人能证明么。”
戴峻回忆了下,回答道:“在家打游戏,打到几点不记得了,后来就睡着了。就我一个人,没人能证明。”
“Hades的小说看过么?”沈岁寒突然问道。
戴峻点点头:“看过。但他的风格偏向社会派,我对这种类型的作品一般。”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严格来讲,不算推理类型的作品,而是恐怖惊悚类的,比如斯蒂芬金的。”
沈岁寒故作漫不经心:“Hades的作品也不算是社会派吧?他那本《审判者》就偏向你说的类型。”
戴峻遗憾地摇摇头,有些鄙夷道:“你真是什么都不懂。”
没能问出更多信息,沈岁寒便让他离开了。
戴峻一走,反倒是张言澈重重地松了口气。
“哇靠,他简直长了一张恐怖小说里凶手的脸,不对,更像里面尸体的脸。”张言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怼怼沈岁寒,“你不觉得他在这屋子里冷气都不用开了吗?我觉得这儿不是讯问室,是停尸间。”
沈岁寒无奈地乜他一眼。
“现在都说不准,没有明确的证据,他们几人的动机也不足。尤其是这个戴峻,他看上去和所有人关系都很一般,这也意味着他没有充足的杀人动机。但就像他说的,人嘛,谁说得准呢。”
张言澈幽幽地叹了声,满是怨念道:“如果他们几个都不是凶手的话,那很有可能是连环凶手随机作案了。这样的话,岂不就是大海捞针?”
沈岁寒双手环胸,他摸摸下巴,似是思考。
许久,他对张言澈道:“还有个人有嫌疑,不是么?”
“谁?唐婵的男朋友吗?”张言澈摇摇头,“老周已经联系过了,他这几天一直在外地出差,没有作案嫌疑。”
沈岁寒缓缓道:“小说作者。”
第52章 心动系数52%有什么舍不得。
张言澈惊恐地睁大眼睛。
他手中的签字笔被他旋到地上,张言澈弯腰捡起,难以置信地问:“你不是认真的吧?”
沈岁寒不以为意,他抬手点了点脑袋:“能写出那种东西的人,这里不正常。”
张言澈摇摇头:“我看你是对他有偏见。我可都听冯局说了,你之前怀疑过他是杀害岑队的凶手?”
沈岁寒不置可否。
“兄弟,你要是这么办案,岑队知道了非得削你不可。更何况那还是她男朋友。”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他已经牵扯进来了,总要问问,不是么?”
“也是。”张言澈无可反驳。
沈岁寒问他:“还剩几个人?”
张言澈翻了下名单:“还有两个,那个叫黄欣妍的女生,孟微她们那边正审着呢,还有个她男朋友。”
沈岁寒颔首:“行,把最后那个带进来吧。”
蒋赫随着张言澈进了讯问室。
大抵是等太久不耐烦了,甫一进入讯问室,他就不停打量着四周,没给两人好眼色。
蒋赫说的和其他人大差不差,被问到为什么和唐婵吵架的时候,蒋赫的不耐烦更加明显:“你们不会因为吵个架就觉得我会杀人吧?就是玩桌游输了呗。她打游戏根本不动脑子,我带不动。我那天又喝了不少酒,就吵起来了。后来我还给她发消息道歉了呢。”
张言澈问他:“那你后来为什么又和黄欣妍吵起来了?”
蒋赫愣了下,支支吾吾地回:“我和我女朋友吵架,和唐婵被杀有什么关系?那是我们两人之间的私事。”
“蒋先生,现在死人了,不是儿戏,希望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蒋赫抿抿嘴,沉默半晌,他嗫嚅了声:“我忘了。”
“忘了?”
蒋赫翻了个白眼,鄙夷道:“对啊,她三天两头就和我吵架,谁能记得因为什么。而且她那人,莫名其妙的事都能和你吵一架。警官,你和你女朋友吵架,能知道她在想什么?”
沈岁寒:“……”
蒋赫又看了看四周,显然已经坐不住了。
“你们在我这儿浪费时间,还不如好好调查调查凶手。谁会因为吵了一架就杀人啊?再说了,我们走了以后我一直和黄欣妍在一起,怎么可能有时间杀人?”
“你们两人是男女朋友,存在互作伪证的可能。”
“砰”的一声,蒋赫一拳砸在桌上,他怒冲冲地指着张言澈:“你他妈有病吧?在这儿冤枉好人,你们警察就是这么做事儿的?!”
张言澈面无表情:“干嘛?你想袭警?”
“我——我——!”蒋赫满腹怒气,却又不知道往哪儿撒气,只能重重砸向桌子。
“行了,你冷静点。”沈岁寒冷冰冰道,“我们在调查所有可能性,没说你是凶手。但你
最好把自己知道的事全部交代清楚,不然只会增加你的嫌疑。”
蒋赫重新靠回椅背上。他双手环胸,愤怒地看着两人。
良久,他才撇撇嘴:“能说的我都说了,我没什么其他好说的。”-
第二天一大早,蒋晏山到了警局。
几个小警员得知他是知名作家Hades本人,议论纷纷,有个胆子大的还跑到他旁边碎碎念安慰了半天。
蒋晏山彬彬有礼地应下,见到沈岁寒,他笑眯眯打了个招呼,疑惑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是说协助调查?她怎么还给我加油打气?”
沈岁寒冷着一张脸,没有回答。
他带着蒋晏山进了讯问室,冷冰冰对他道:“严格意义上,你也算是嫌疑人之一。”
蒋晏山语调轻飘飘地调侃道:“什么案子?我又成你的嫌疑人了?”
“咳。”周黎森轻咳一声,示意蒋晏山坐下。
他简单向蒋晏山讲述了案子情况,并询问他案发当天的不在场证明。
蒋晏山颇为惊讶,对两人道:“我那天去江城参加活动,晚上和几个认识的朋友一起喝酒聊天来着,大概夜里两点多结束的吧,酒吧里的人都能作证。”
周黎森瞟了眼旁边的沈岁寒。
沈岁寒双手环胸,默不作声地审视着蒋晏山。
蒋晏山笑盈盈地看了看他。
他对两人道:“我也没想到那本书出版以后反响这么激烈,更没想到有人会用书里的方式……”
蒋晏山一边说着,一边幽幽地叹了声。
沈岁寒面无表情道:“你没想到?你写得像是亲身经历过,好意思说想不到?”
蒋晏山气定神闲:“我的书你应该都仔细研究过吧?那本书确实描写了犯罪过程的细节,但实际上漏洞很多。比如罪犯如何躲避摄像头,如何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行凶,如果清理现场不留下指纹、DNA,这些我都没有细致描写,如果真的有人按照书里的方式行凶,早就被你们抓住了,至于把我叫来?”
“还有。”蒋晏山含着笑的眸光忽地一戾,“我是来配合你们调查的,如果你先入为主对我带有偏见,恕我直言,我没法帮你们。”
周黎森瞟了眼一旁的沈岁寒。
沈岁寒依旧冷着脸不为所动。
他像是一头对猎物虎视眈眈的猛兽,仿佛下一秒就要冲过去将对方撕裂。
周黎森不清楚他和蒋晏山到底有什么仇怨,只得清清嗓子示意。
周黎森推给蒋晏山几张照片,语气温和:“蒋先生,我们请你过来也是希望你能协助调查,没有怀疑你的意思。谁也不希望自己的作品和命案扯上关系,是不是?这是现场照片,你方便看看有什么可以提供的线索么?”
蒋晏山接过照片,仔细看了看。
沈岁寒一直盯着他,蒋晏山神色淡然地看着照片,良久,他放下照片,对周黎森道:“我刚才提到过,书里除了行凶过程外,其他都没有涉及,监控没有拍到凶手吗?”
周黎森遗憾地摇摇头:“凶手刻意避开了摄像头,现场也没有任何可疑人员的痕迹。我们现在只能知道凶手为男性,右利手,身高180cm左右。”
蒋晏山望着照片,摸摸下巴:“看照片凶手几乎一比一还原了书中描写的场景,就连血脚印这种细节都原封不动地还原了,说明对我的作品非常了解,而且很细心、冷静,有很强的反侦察意识。”
“不过也有和书中描写不太一样的地方,”蒋晏山将一张照片推到周黎森面前,“墙上的血字写得很工整,说明凶手受到过良好——至少,不是完全没受到过教育。还有这张照片,门锁的刮痕很浅,更像是故意为之,就像那个拖鞋印一样,是为了还原书中的细节,凶手应该是事先配好了死者的家门钥匙进入,而后布置成书中的场景。”
“还有,看死者家里的摆设,应该是独居女性吧?和书里描写的单亲母亲不同,你们最好调查下死者身边的人,有没有人具有杀人动机,并且对我的书有一种病态的狂热,用这种方式伪装自己的杀人目的。”
“无论如何,你们要找的凶手和我书里描写的凶手不同,他并非冲动杀人,是有预谋、有条理地杀人,他有种病态的狂热,冷静、冷血,杀完人后能这么细致地清理现场,没有留下一丁点痕迹,如果不是有犯罪经验,就是……”
周黎森全神贯注地看着他,听他说话。
蒋晏山朝他笑了笑,缓缓吐出几个字:“就是……犯罪天才。”
“砰”的一声,沈岁寒一拳砸在桌上。
他冷冷对蒋晏山道:“蒋晏山,没有人会用‘天才’形容罪犯。”
蒋晏山不恼,笑意温和地看着他:“岁寒,你不能否认,有些人就是在不同的领域拥有天赋。不论是好,还是坏。”
氛围瞬间陷入尴尬。
周黎森连忙缓和气氛,对蒋晏山赞不绝口:“不愧是大作家,蒋先生观察太细致了,对我们很有帮助,今天太谢谢你了,感谢你百忙之中抽出宝贵的时间协助调查。”
询问结束,蒋晏山随着两人出了讯问室。
他笑眯眯和两人道别,意味不明道:“幸好我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不然有些人又要怀疑我了。”
沈岁寒冷着脸,周黎森笑容尴尬地应了两声:“不会不会,都是为了查案嘛。我们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蒋晏山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正要离开,他又突然回过身,对两人道:“哦对了,刚才我忘了说。你们最好尽快抓住凶手,依我看,不论他最初的杀人动机是什么,他都从这次的杀人过程中获得了快感,一定会再次行凶。”
听到他的话,所有人愣在原地。
蒋晏山依旧那副温和的笑意。
他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没走出去多远,肩膀被一道沉沉的力道摁住。
他疑惑地回过头,沈岁寒已经快步追了上来,沉声对他道:“别走,我还有话问你。”
“什么话不在里面问?”蒋晏山眨眨眼。
他不及沈岁寒的力道,被他强行带到一处监控拍不到的区域,蒋晏山四处看看,心下了然,漫不经心地扬了扬唇。
“这件事如果和你有关系,我劝你赶快收手。”
蒋晏山笑吟吟的,还是那句话:“拿出证据。”
“如果我没记错,书里的结局是主人公杀死了自己父亲。对于这种病态的模仿犯,作者如同父亲的角色,你也不能幸免。”
蒋晏山满脸无辜,反问他:“难道你要眼睁睁看他杀死十三个人吗?”
“你——!”
蒋晏山笑道:“岁寒,我说过,怀疑我就拿出证据来。还有,我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你不要什么事都算到我身上。没其他事,我要走了。”
“等等。”沈岁寒沉声唤住他。
蒋晏山挑挑眉,笑盈盈地望着他。
许久,沈岁寒才冷声问:“你到底和绵绵说了什么。”
蒋晏山笑意更甚。
他似乎并不意外沈岁寒的问题,笑着道:“我就知道。我还在想,你到底什么时候开口。”
沈岁寒眯了眯眼。
蒋晏山慢条斯理地打量着他,良久,他才缓缓开口:“也没说什么特别的。我只是告诉她,我喜欢她,可以考虑考虑和我在一起。”
“你——!”沈岁寒惊讶地瞪大眼睛。
见他这副反应,蒋晏山心情愉悦,笑眯眯道:“怎么?有危机感了?现在,她有不同选择了,你已经不是她唯一的选择了。”
沈岁寒一把拎住蒋晏山的衣领,冷声呵他:“蒋晏山!她是师父的亲妹妹!你怎么可以——”
蒋晏山不以为意:“对啊,就是因为这样。你不觉得……她和小溪长得很像吗?”
“我不觉得!”沈岁寒厉声打断他,手中也不自觉加重力道,“睁大你那双狗眼好好看
看,她们是两个人,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
绞紧的衣领是蒋晏山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但他并没有任何反抗,反倒更加兴奋。
他弯着唇,笑吟吟地问:“那又怎么样?她似乎……并没有你喜欢她那样喜欢你啊。她已经动摇了。我也在她的选择里,不是吗?”
沈岁寒有一瞬的恍惚。
手上的力道也随之消失,蒋晏山咳了两声,抬手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被他扯皱的衣领。
沈岁寒眉头紧锁,语气依旧冰冷,却不似方才那般充满了攻击性:“蒋晏山,我求求你,别做这种事。她是师父的妹妹,就算为了师父,别伤害她,行不行。”
蒋晏山整理衣领的手微微一顿。
他仰头看向沈岁寒,温和的眉眼间闪过一丝寒意。
他轻轻笑了一声,意味不明地对沈岁寒道:“岁寒,我连小溪都舍得,一个妹妹而已,有什么舍不得的?”
第53章 心动系数53%第二起命案。
“里面到底什么情况?”孟微好奇地张望了眼沈岁寒和蒋晏山的方向,可那里隔着一道门,什么也看不清。
张言澈给她八卦:“你不知道?听说当初岑队遇害以后,沈队怀疑是她男朋友动的手。岑队男朋友就是这次案子里《审判者》的作者Hades。沈队怀疑这回案子的凶手也是他,估计两人吵起来了。”
“不会吧……”孟微难以置信,“Hades看着文质彬彬的,又帅又多金,怎么可能会杀人?”
张言澈无语:“哇靠,长得帅有钱就不会犯罪了?孟大警官,没想到你也是个三观跟着五官走的颜狗!”
孟微“呸”了一声:“我的意思是他要什么有什么,简直就是人生赢家,有什么杀人的理由啊。”
张言澈耸耸肩:“谁知道呢,心理变态吧。”
“你这就是赤裸裸的嫉妒!”孟微嫌弃。
两人正跟这儿背后嚼舌根呢,沈岁寒和蒋晏山走了出来。其中一人冷着一张脸,另一人笑吟吟的,慢条斯理地整理着皱巴巴的衣领。
孟微和张言澈立马装成路过的样子,讪讪离开。
没人知道他们互相之间说了什么,但看沈岁寒狠戾的表情,他倒像是要杀人的那个。
……
“痕检的报告出来了,案发现场除了死者和几个同事,没有其余可疑人员的痕迹,凶手在行凶时非常小心,凶器和尸体上也没有留下任何指纹、DNA。”
周黎森将报告分发给其他人,继续说道:“另外,我和小贺走访了公寓里其他住户,案发当天,8楼的住户因为死者家里太吵,曾上楼理论过,但后来楼上没有太大的动静了,他们就没在意。下午四点十分左右一家三口回了孩子的奶奶家,一直呆到第二天下午才回来,没有作案嫌疑。”
他遗憾道:“其余住户和死者都不熟悉,当晚也没有听到任何可疑声响,基本算是没有收获。”
张言澈举了下手:“我这边倒是有点收获。我们去了几人上班的公司,鼎创科技,从他们的同事那里了解到,这几个人的关系……相当精彩。”
张言澈一边说着,一边挤眉弄眼地看了看众人,像是在等待他们的反应。
孟微翻了个白眼,催他:“别那么多废话,赶快说。”
张言澈故作正经地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听几人同事说,唐婵和男朋友经常闹分手,公司里好几个男的都对她有意思。尤其是齐宇明,两人虽然工作上存在竞争关系,但私下里齐宇明一直在追唐婵,唐婵则是不同意也不拒绝的态度。”
“还有那个蒋赫,他和唐婵有些经济纠纷,而且他之前也追过唐婵。他和部门里几个女生基本都搞过暧昧,在市场部是出了名的情场浪子。听说其他人都知道他什么样,没人当真,只有不太了解情况的黄欣妍答应了。”
“俩人在一起后没少因为这事吵架。说是前段时间蒋赫还单独约过唐婵吃饭,黄欣妍没少因为这事和蒋赫吵架。估计聚会当天也是因为这事起的冲突。”
“几人案发时间都没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除了曾琪、戴峻没有明确的作案动机外,其他三人多多少少和死者存在冲突,有作案的可能。”
张言澈说完,会议室里陷入沉默。
沈岁寒一直没说话,只是垂眸看着痕检报告,漫不经心地转着手里的签字笔。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孟微:“目前来看,齐宇明的嫌疑最大吧?他和唐婵关系复杂,又经常接触,拿到她家钥匙的可能性更大。还有那束花怎么就碰巧符合书里的描写?很有可能是早有预谋故意准备的。”
“也不一定,听唐婵同事说,之前蒋赫为了追她,和她一起去过Hades的签售会,对他的书有一定了解。而且蒋赫前段时间炒股赔了不少钱,唐婵帮他补了一部分窟窿,两人因为钱的事起冲突,蒋赫按照书里方式行凶,也没准。”
张言澈道:“我看那个戴峻也有可能,长得就像个变态杀人犯。”
孟微无语:“你还说我以貌取人?你才是吧。你要这么说,曾琪也没准,表面人畜无害,实际是个嗜血小萝莉。”
张言澈一本正经:“也没准。”
孟微撇撇嘴,她忍不住叹了声:“哎,真搞不懂,你说这帮人关系这样,居然还能心平气和坐一起聚会?”
张言澈耸耸肩:“谁知道呢,他们每个人肯定有自己的考量。”
“现在说的这些都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沈岁寒终于开口,“凶手作案时非常谨慎,他了解死者家的情况,现场也收拾得很干净,肯定不是临时起意。目前来看,齐宇明的嫌疑最大,但根据他那天审问的表现,他不是那种心理素质强,条理性强的人,并不符合凶手画像。”
贺寻点点头:“这么说的话,其实其他几人也不太符合,还是不能排除外人作案的可能。”
沈岁寒瞟他一眼,颔首。
张言澈“嘶”了一声:“这样的话……那不就是大海捞针了?”
沈岁寒不禁想起早上蒋晏山的那席话,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他的脸色不由阴沉几分。
难道……真的还要再看到凶手杀人?-
唐婵的案子还没有太多进展,西江游乐园又发生一起命案。
死者在游乐园废弃的厕所里被人发现,身中19刀,唇角被人用血画上笑脸,身边被人用血写上“Justice”的字样,死状惨异。
——和唐婵的死状一模一样。
——和Hades书中描写的第二个死者一模一样。
与上次的案子不同,这回的案发现场在公共场合,现场视频很快被围观群众发到网上,引起轩然大波。
#Hades#、#审判者#、#杀人小说#等字样随着视频一起登上热搜。
“砰”的一声,冯荣捡起桌上的平板电脑,顿了顿,又换成旁边的书重重地丢到沈岁寒面前。
沈岁寒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但也只是轻轻掀了下眼皮,而后又顶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安静地站在冯荣对面。
“你们怎么办事的?!看看网上都乱成什么样了!”
“没办法,我们接到报案的时候已经被人拍视频发到网上了。已经让网信的同事帮忙联系删除了,但是……”
“你还挺会狡辩!”冯荣气得指他鼻子,“前阵刚被停职,上面领导全都看着呢,现在捅这么大篓子,你你你你真是气死我了!”
沈岁寒低着头,没说话。
冯荣把平板往沈岁寒面前一推:“你自己看看网上怎么说的吧!”
说完,他气得背过身,拿起自己的保温杯。
里面刚接的热水,还没凉下来,他使劲吹了吹,最后还是被烫得呲牙咧嘴。他气得把保温杯摔到桌上,又是“砰”的一声。
沈岁寒默不作声地看了眼网上的舆论。
虽然网上暂时没有关于警方的负/面/舆情,但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讨论最多的就是Hades那本小说《审判者》。
为此,蒋晏山还特意接受了采访,郑重地表明自己的创作初衷,并说明自己已经在协助警方调查,还煞有介事地谈起自己对凶手的分析。
蒋晏山名声大噪,听说就这短短几个小时,他的那本《审判者》已然销售一空。
沈岁寒看着网上的评论,心里升起一抹异样的恶心感——
命案竟然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成为了他的营销手段。
“现在网上闹到人心惶惶,你们必须抓紧时间破案!”
“明白。”
冯荣见沈岁寒始终沉着一张脸,幽幽叹了一声。
他的语气缓和了些许:“张嘉阳那边的人也暂时给你们用。如果人手不够,和我说。”冯荣看看他,“必须赶快破案!”
沈岁寒点点头:“明白。”
从冯荣的办公室出来,沈岁寒直接去了会议室。
因着增派人
手的缘故,此时会议室里坐满了人。所有人都在忙手头上的工作,乱哄哄的。
张言澈最先看到他,扬高声调唤了他一声。
会议室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张言澈迎了上去,快速向沈岁寒同步目前掌握的信息:“死者身份已经调查清楚了,石美依,23岁,霖航在读学生。她和第一名死者没有任何交集,唯一相同的是两人身高、发型、穿衣风格比较相似。”
“死者今天和男朋友到游乐园约会,因为吵架两人走散。有目击者称下午14点10分左右看到她和一个小丑装扮的人离开。”
张言澈走到电脑旁边,点开一个视频:“你最好先看下这个。”
视频被投影到幕布上,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视频里,可以清晰地看到14点14分,死者有说有笑地和一个小丑装扮的人走出画面。
张言澈将视频快进,十几分钟后,那个小丑装扮的人独自从画面外走进人群,他气定神闲地将手里的气球发完,甚至看了眼监控的方向,才慢悠悠走出监控拍摄的区域。
会议室里蓦然陷入沉默。
第54章 心动系数54%不是女朋友。
凶手行凶后,没有逃走,没有任何的慌乱,反而再次出现在监控中,从容不迫地在其他人面前扮演着小丑的角色,心理素质之强大,令人毛骨悚然。
“嫌疑人,男,身高178-183cm,体型中等偏胖,游乐园小丑装扮。于下午14点14分将死者骗至游乐园没有监控的废弃厕所杀害,并于14点32分回到监控拍摄区域,将手中气球发放完毕后才离开犯罪现场。犯罪手法模仿小说《审判者》,完全还原小说中的场景。”
“这已经是第二起模仿案件,第一起案件发生在丰云路公寓。犯案手法、死者特征相似,暂时可以判定为连环案件。凶手心思缜密、严格还原小说场景,并且有极强的心理素质和反侦察能力。”
张言澈将案件进展同步给其他人,继续说道:“我们已经询问过游乐园的工作人员,凶手穿的小丑服与园区内的工作服相似,但不是园内的工作服。当天有两个演出人员在值,已经确认过不在场证明,也不存在演出服丢失的情况。园区因为设施老旧,多处设备处于维护更新阶段,所以监控不完善,有缺失。”
“死者的男朋友我们也联系过了,当时他正在两人吵架分开的地方等待死者,有目击证人作证,可以排除作案嫌疑。死者不是本地人,在霖航读研究生,人际关系简单,老周他们正在排查。”
“第一起案件那几个嫌疑人有不在场证明么?”沈岁寒问。
张言澈看了眼手里的报告,道:“已经问过了,除了曾琪不在霖城,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外,其他几人都说在家休息,没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
岑绵望着面前“霖城公安局西江区分局”几个大字发呆。
她今天要去出版社见编辑,路上正巧经过警局。
从出版社出来以后,她就鬼使神差地走到了这里。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到了大门口。
新闻她看到了。
西江游乐园的命案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听说是连环凶手作案。沈岁寒这几天都没怎么回过家,应该是在忙这个案子。
她很担心他,可两人这段时间一直在冷战,她又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名义关心,最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岑绵呆愣愣地站在门口,脑海里天人交战了一番,最后她还是没有勇气面对他,只得幽幽叹了声,准备离开。
刚转过身,一个小警员瞧见她,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问:“来找沈队?”
是上回来警局找沈岁寒时,那个值班的警员。
没想到还记得她。
他热情道:“他们刚开完会,这会儿应该还在会议室,我带你上去吧。”
岑绵连连摆手:“没、没事!我自己上去找他就行。”
小警员点点头,在他热情的目光下,岑绵只得硬着头皮上了楼。
正值下班时间,警局里十分热闹。
没人注意到岑绵,岑绵安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她找个角落瞧他两眼就行了,也不算白来一趟。
也不知道是不是神灵感召到她的想法,她正准备拐弯,就瞅见沈岁寒站在楼道里,他对面,有个年纪相仿的女生。
女生穿着警服,大概一米七出头的模样,即使站在沈岁寒身边,都显得极为高挑干练。
她梳了个简单的高马尾,虽然岑绵只能看到她的侧脸,但依旧被她明艳深邃的五官和洒脱率真的气质所吸引。
岑绵恍惚想着,如果这是在古代,那面前的女生一定是个惩恶扬善风姿绰约的侠女。
岑绵之前没见过她。
女生手里拿着一袋零食,递给沈岁寒。
沈岁寒双手环着胸,不耐地将视线落到一边,拒绝了她的好意:“祖宗,我们忙着呢,能别来添乱么?”
“什么叫添乱?我就是看你们太辛苦,才特意过来慰问的。”褚筱晓撅着嘴,不满道,“再说了,又不是光给你的,你拿去给孟孟他们分了。”
“那你拿给孟微,别给我。”
“不行,我就要给你。”褚筱晓强硬地将手里的袋子塞到沈岁寒手里,笑嘻嘻道,“我听孟孟说你们最近忙得要死,我这不是心疼你嘛。”
“我真谢谢你,我还没惨到需要你心疼。”
褚筱晓早习惯他这副模样,也不恼,咧嘴笑着:“你还不惨?都快被冯局折磨成什么样了,连找女朋友的时间都没有,多惨啊。”
沈岁寒:“……”
他无语:“祖宗,这案子搞得我一个头两个大,还有心思找女朋友?你饶了我吧。”
“找女朋友又不麻烦,你面前不就有个聪明美丽善解人意的单身美女?”
沈岁寒微一挑眉,笑道:“谁跟你说我单着了?我有女朋友。不信你去问问这里其他人,谁不知道这事儿。”
褚筱晓“嘁”了一声,嘲他:“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随便诌了个借口诓那帮小姑娘的。我爸说了,他和沈叔叔喝酒的时候,沈叔叔最愁你没对象这事。”
沈岁寒不以为意:“俩老头喝酒说胡话,你也信?你没听说么,我女朋友还是我爸给我找的呢。”
褚筱晓哼了声:“我才不信。”
沈岁寒忽地笑了下:“你不信?正好她来找我,你见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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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筱晓惊讶地抬起头,沈岁寒歪了下脑袋,朝她示意走廊尽头的拐角处。
褚筱晓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发现那里有一道娇小的影子,隐约可以看到女生的裙摆。
沈岁寒早就看到岑绵了。
她以为自己躲得很好,却没注意到斜对角那面仪容镜上正好照出她的身影。
她正藏在墙后专心致志地偷听他们的谈话,便听到沈岁寒轻轻唤了自己一声。
她顿了顿,以为自己听错了。
沈岁寒见她没有反应,又无奈地叫了她一声。
他不清楚岑绵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警局里,但他看到她的那一瞬既惊喜又高兴。
岑绵终于意识到自己没有听错,她尴尬地挪了出来,像个小机器人一样抬起手,僵硬地朝两人摆了摆:“嗨……下午好!”
沈岁寒朝她勾勾手指。
岑绵还沉浸在偷听墙角被发现的窘迫之中,大脑一片空白。见沈岁寒叫她,她便乖乖地挪到他身边。
沈岁寒一把勾住她的肩膀,把她搂进怀里。
他向褚筱晓介绍:“我女朋友,岑绵。哦,也不能算是女朋友,我俩已经订婚了。”
“订婚”两个字不仅让褚筱晓一脸吃惊,就连某当事人也挺惊讶。
岑绵满脸疑惑地转过头看了看他,沈岁寒朝她挑挑眉,手上微一用力,岑绵像只设了程序的娃娃,摁下按钮,就能触发程序——
她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一字一顿重复道:“啊……啊,对,订、订婚了。”
褚筱晓没想到沈岁寒真谈恋
爱了。
惊讶地看看他,又看看岑绵。
许久,她不开心地哼了一声,夺走沈岁寒手里的袋子:“哼!以后我买的零食,你一包也不许吃!”
说完,头也不回,气乎乎地离开了。
岑绵望着褚筱晓离开的方向有些出神,过了会儿,她才拢回思绪,疑惑地问沈岁寒:“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沈岁寒指了指仪容镜的方向。
岑绵这才注意到楼梯口立了一块偌大的等身镜。她脸上一红,局促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早知道就不来了。
沈岁寒反问她:“你来这里做什么?”
岑绵沉默了。
她不愿告诉他真正原因,而且听两人刚才的对话,她怕沈岁寒嫌自己过来添乱。
岑绵思绪混乱,她忍不住地想着褚筱晓站在他身旁的模样,看上去十分登对。
如果姐姐还在的话,两人站在一起应当也是这般模样,褚筱晓的气质和岑溪有些像,都是干练洒脱的女孩子,就连岑绵看着都十分欣赏喜欢,何况男生。
更何况,姐姐也绝不会像自己这样贸贸然地跑来给他裹乱,相反,姐姐做事干练有主见,两人相互配合,或许这案子早就解决了。
岑绵胡思乱想,随口诌道:“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找别人。”
沈岁寒愣了下:“别人?谁?”
“和你没关系。”岑绵道。
她恍恍意识到,沈岁寒的手还搭在自己肩上。
她不喜欢他这样不知轻重的亲昵接触。
岑绵将他的手打了下去,刻意和他拉开距离:“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拿我当借口了?我不喜欢这样。我又不是你女朋友,会让人误会。”
突如其来的疏离让沈岁寒意识到,前段时间的冷战并不是他的错觉。
岑绵依旧不愿理他。
他忽地拘谨起来,讪讪地收回手,含糊道:“抱歉。不过……我倒希望是真的。”
岑绵还沉浸在令她气馁的想象中,丝毫没有注意到他说了些什么。
她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对他道:“以后不要再这样了,我要走了。”
沈岁寒敛了敛眸。
心脏像是坠入海底一般难忍、窒息。
他的语气有些愧疚又有些失落,像个认错的孩子,垂头丧气道:“我知道了……对不起。”
岑绵点点头,正准备离开,又突然停下。
她的指尖揪着裙摆,不安地绞着,许久,她小声对他道:“你们最近好像很忙……注意身体。”
沈岁寒抬起头。心底的阴霾瞬间一扫而空,重新燃起小小的光亮。
犹豫片刻,他不舍得她就这样离开,便问:“你不是来找人么?找谁?怎么这就要走了?”
岑绵早就忘了自己刚才胡诌的理由,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沈岁寒也不知怎的,默认她是来找男生的。
就这几秒,他已然在脑海里把局里的适龄男性过了一遍。
他认认真真地想着,那帮大老爷们也没谁配得上她啊。
“我……”岑绵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回答。
正巧贺寻从外面回来,看到两人,便朝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沈岁寒想当然地以为他是来找岑绵的,不禁一愣,心想着怎么把他忘了。
贺寻长了张娃娃脸,又是队里年纪最小的,沈岁寒一直将他当做自家弟弟照顾,可实际上,他和岑绵同龄,并且之前孟微打听过他的感情生活,目前还是单身。
贺寻算是这帮老爷们儿里最靠谱的一个了,虽然年纪小,但是单纯善良,做事也认真。
沈岁寒忍不住想,贺寻看上去应该挺会照顾女生的,应该会对她很好。
可他又不愿继续想下去。
贺寻走到两人跟前,正要开口,便见沈岁寒蓦然垮下脸来,伸手指指他,冷声问:“找他?”
岑绵把脑袋转向另一边,不想理他。
贺寻疑惑地看向沈岁寒身边的岑绵,努力回忆自己到底有没有见过她,两人有没有什么冲突,她是在向沈岁寒告自己的状吗?
贺寻一脸茫然,思索半天无果,便听沈岁寒缓缓道:“你再考虑考虑,你别看他平时人模狗样的,不上班的时候可邋遢了,天天在家呆着也没个社交,就知道打游戏,头都不洗。二十几岁人了还得爸妈给他洗衣服做饭收拾屋子,没前途啊没前途。”
岑绵:“……”
贺寻:“……”
不是——!
他就来汇报个工作进度,怎么突然揭他老底啊?!!!
就连岑绵都听不下去了,面无表情道:“……不是他。”
沈岁寒:“?”
“咳。”他尴尬地咳了声,问贺寻,“那你过来干什么?”
贺寻欲哭无泪。
虽然他和岑绵不认识,但是在人家小姑娘面前揭自己老底也太过分了吧!
队长再也不是他最仰慕的人了QAQ!!!
他委屈巴巴道:“我和周哥走访回来,想和你同步下情况。”
沈岁寒:“……哦,我有事,一会儿回去再说。”
贺寻委屈地离开了,沈岁寒尴尬地摸了摸鼻尖:“我还以为你是来找他的。”
“……”岑绵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有病。”
正好有个人影从水房钻出来,岑绵伸手指了指:“喏,那个才是我要找的人。”
第55章 心动系数55%活该单一辈子。……
沈岁寒顺着岑绵手指的方向望去,见到孟微捧着一盒刚泡好的方便面鬼鬼祟祟地从水房钻了出来,原本打着小鼓砰砰作响的心脏瞬间踏实下来。
哦,原来孟微。
那没事了。
刚开完会,孟微饿得要死,晚上还要加班,她干脆趁着没人注意给自己加了一餐。
感受到两道灼灼的目光,她做贼心虚地转过脑袋。
看到岑绵,她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兴冲冲地朝两人走了过去:“宝贝,你怎么在这儿!”
事已至此,岑绵一本正经地扯谎:“你忘了咱俩约好今晚一起吃饭?”
这两天干活干得头昏脑涨,孟微也来不及思考到底有没有这回事,便道:“啊!对不起宝贝,都是狗日的加班!我完全不记得了!”
“咳。”沈岁寒咳了声。
孟微这才注意到旁边还站着个看见就烦的家伙,连忙改口,讪讪道:“哎呀,为人民服务,为人民服务。我爱加班,加班爱我。”
她颇为遗憾地对岑绵道:“宝贝,最近有个案子,我们得尽快调查清楚,今天没法陪你约会了,等我休假了,我们再约,好不好?”
岑绵点点头:“不急,有时间再说。你好好注意身体呀。”
孟微连连点头,忍不住感慨:“啊,宝贝,只有你关心我!你就像这地狱里的天使,一道光,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只要看你两眼,我的心情光芒万丈!”
岑绵:“……”
沈岁寒:“……”
沈岁寒看了眼时间。
时间还早,再加上最近岑绵的情绪实在不对劲。
他思索片刻,干脆对孟微道:“你和她去吃饭吧。”
孟微眨眨眼:“真的假的?!那监控……”
“不差这一两个小时,我先替你看着,你们两人别走太远,吃完赶快回来。”
“遵命!”孟微朝他比了个“敬礼”的手势,满眼放光。
她瞅了瞅手里那碗刚泡好的方便面,笑嘻嘻塞到沈岁寒的手里。
“哎哟,我吃大餐去了,狗才吃这破方便面。喏,这顿我请你了,你拿去吃吧。”
沈岁寒:“……”
他觉得孟微在骂自己,但他没有证据。
两人离开,沈岁寒端着那盒热气腾腾的方便面回到办公室。
埋头整理案卷的张言澈突然抬头,两眼放光:“哇靠,好香!”
沈岁寒默了默,把方便面放到他桌上:“孟微请你的。”
“哇!谢谢孟老板!”张言澈接过面,狼吞虎咽地吸溜起来。
沈岁寒没忍心告诉他,孟微说狗才吃它-
从警局出来,岑绵挑了家孟微喜欢的韩式烤肉店。
孟微和岑绵吐槽半天最近的案
子进展不顺,他们几个被领导狗血淋头大骂一顿。
末了,孟微神秘兮兮地朝她笑了笑:“宝贝,咱俩根本没有约吧?”
“咳。”岑绵心虚地清了清嗓子,假装很忙地给她倒水递筷子。
“坦白从宽!你去警局做什么。”
“没、没做什么,正巧路过进去看看。”
“那你实话实话,干嘛编这么个借口。”
“看你太辛苦,想、想请你吃饭了嘛。”岑绵一本正经。
孟微眯了眯眼:“别想在警察面前撒谎!你这鬼扯的理由,也就某个被爱情蒙蔽双眼的男的会信,我才不信呢。”
岑绵脸红:“……什么‘被爱情蒙蔽双眼’,你别瞎说。”
“你俩最近吵架了?”
“也不算吧……”岑绵讪讪,把菜单递给孟微,“不聊这些,你好不容易休息会儿,我们聊点开心的。”
孟微也不跟她客气,把想吃的东西都点了一遍。
点完餐,她对岑绵道:“别啊,你赶快展开讲讲,我需要八卦滋养一下我被工作摧残的幼小心灵。”
岑绵:“……”
犹豫半天,她才不好意思地开口:“就是……我觉得他可能喜欢的人是我姐姐。”
孟微疑惑地眨眨眼:“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岑绵简单解释了下前因后果。
自从和岑绵熟络以后,孟微就知道两人并不是真的在谈恋爱。
但岑绵没有解释的打算,她便在其他人面前装作不知道这事。
不过老话说得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虽说两人没有真的在谈恋爱,但孟微一直是默认两人互相喜欢对方的。偶尔磕一磕两人自己都没发现的小动作,开开玩笑,还挺有趣的。
听岑绵说完,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思忖片刻,孟微道:“说实话,我是后调过来的,没见过岑队。我只从他们几个那里听说过,但我觉得沈队每次提起岑队的时候,不像是你说的那种喜欢,更像是对前辈的尊敬。”
岑绵微微一愣:“真的?”
孟微郑重地点点头:“真的,我没骗你。但这也只是我个人感觉。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当面问清楚,省得胡思乱想,一直被这件事困扰。”
岑绵敛敛眸:“我也这么觉得……但是……我怕真说清楚了,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孟微不以为然:“那就是他没这个福气,你值得更好的!”
岑绵朝她点点头。
可是。
话虽如此,岑绵却也没下定决心,到底什么时候和他摊牌。
难道真的……连朋友都不做了吗?-
吃完晚饭,孟微没在外面耽搁,赶回了警局继续干活。
岑绵买了一堆夜宵让她带回警局分给其他人,孟微大包小包地拎了回来,借花献佛地分给众人。
众人看到香喷喷的烤肉,眼睛都亮了,兴致勃勃地吹起孟微的彩虹屁,说她是警队之花,爱之女神。
孟微十分受用,美滋滋地去了监控室。
沈岁寒正在里面。
见孟微进来,他抬头瞟她一眼,孟微嘚瑟地挥了挥手里的夜宵,笑嘻嘻道:“香吧?没你的份!”
她从袋子里翻了翻,从里面端出一碗山药排骨粥,放到他面前:“喏,这是你的。”
和香喷喷的烤肉比起来,这碗粥看上去实在清汤寡水。
沈岁寒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但他知道,这碗粥是岑绵给他点的。
“有什么收获吗?”孟微坐到他旁边。
沈岁寒摇摇头,趁热把粥喝了。
“我倒是有些收获。看在你帮我看监控的份上,我勉为其难告诉你。”孟微咧嘴一笑,“绵宝是不是最近都不怎么和你说话?”
沈岁寒不置可否地挑挑眉。
孟微笑意更甚,问:“你知道为什么吗?”
沈岁寒慢条斯理地喝着粥,想了想:“知道,我上回和她说话语气太凶了。”
孟微:“……”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骂他:“死直男,活该你单一辈子!”
她幽幽叹了声,心想着要是以后两人要是真在一起了,沈岁寒高低得在婚礼上给自己磕一个。
她转了转电脑椅,蹭到他旁边:“我先问你个问题。”
“说。”
“你喜不喜欢岑队?”
“喜欢啊。”沈岁寒喝着粥,满不在乎地答道。
顿了顿,他注意到孟微异样的目光,连忙解释:“不是那种喜欢。就是同事、朋友那种,我也挺喜欢你的。”
孟微:“……”
她撇撇嘴,嫌弃道:“我谢谢你啊。您可别喜欢我,您要真喜欢,以后少给我安排点工作行不行。”
沈岁寒微笑:“想得美。”
孟微撇撇嘴,道:“绵宝以为你对岑队是那种喜欢,因为这事还挺伤心的。”
“啊?”沈岁寒愣了下。
他忽地想到那天蒋晏山和自己说的话。突然之间,似乎明白了岑绵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沈岁寒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怪不得岑绵这几天对他的态度突然冷淡。他听到蒋晏山说那些话的时候都感到愤怒,更何况岑绵本人。
孟微故意唬他:“你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最好赶快和我家宝贝解释清楚。不然她被这事伤太深,很可能一辈子不理你!”
沈岁寒点点头,想了想,又道:“可是……她好像不太想和我说话,我约她也不出来,怎么办?”
孟微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活该单一辈子!”
正好贺寻进来,问沈岁寒用不用和他换班看监控。
孟微看到他,刚好给自己当演示对象。
不等贺寻反应,她便捉住他,扭头对沈岁寒道:“你看好了,女生都吃这套。”
贺寻不明白两人在说些什么,正摸不着头脑呢,就被孟微扔到墙上,她一手撑到他脑袋边的墙上,像是把他困在了怀里一般,抬起另一只手,勾了勾他的下巴,故意沉着嗓音,不容置喙道:“女人,给我听好了,我有话跟你说。”
贺寻:“……”
沈岁寒:“……”
贺寻本就比她高,此时低着脑袋,颇为拘谨地看她,一动不敢动。
他欲哭无泪。
今天莫名其妙被眼前这两人一人伤害了一次。
好惨一男的。
哭哭。
沈岁寒看着眼前要多滑稽有多滑稽的画面,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他默默思考着如果自己真的这样做的话,到底是被岑绵一个过肩摔摔到八丈远,还是摔完之后和他老死不相往来。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喜欢这种鬼东西吧?!
但是……
万一……
如果……
沈岁寒扶了扶额。
不可能,绝不可能。
岑绵绝不可能和孟微一个审美,喜欢这种鬼东西!
几人聊天的时候,沈岁寒没有暂停监控录像。
他有一搭无一搭地看着视频,原本几个小时的监控他看得已经麻木了,然而,他的目光忽地被监控中一个身影吸引。
见他盯着监控画面,孟微和贺寻也停止打闹,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两人看到视频里的身影,不由愣住。
第56章 心动系数56%Artist。
齐宇明不安地看着四周。
这里和第一次来的讯问室不同,空间更加阴暗逼仄,一台明晃晃的灯照得他睁不开眼,直到此时他都没有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低头看了看手腕上银色的镣铐,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人神色阴沉,明明之前见过一回,但他们还是语气严肃地询问了一遍他的个人信息。
“警察同志……我……”
齐宇明不安地绞着双手,手铐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咔啦咔啦的声响,让原本就令人不安的氛围变得更加紧张。
昨晚,沈岁寒从游乐园的监控中发现了齐宇明的身影。
游乐园的监控不完善,几人比对了齐宇明和凶手出现的画面,无法拼凑出完整的行动轨迹,却也无法证明他的清白。
但至少,他们知道了第二起命案当天,齐宇明不仅在自己的不在场证明上撒了谎,而且出现在了西江游乐园。
齐宇明是目前最大的嫌疑人,他不仅有杀害唐婵的动机,而且根据第二起案件的监控来看,他的身高、体型与凶手相符。
得知自己成了嫌疑人,他几近崩溃,激动得话都说不利落了:“警察同志!我、我怎么可能杀人啊!你们抓错人了,真的不是我!我、我连鱼都不敢杀,何况是人呢!我和唐婵虽然吵过架,但也不至于杀了她啊!更不可能杀个陌生人了!你们真的抓错人了!”
“那你为什么隐瞒自己的行程?”
“我……”原本情绪激动的齐宇明突然止住声,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顿了顿,他才结结巴巴地回:“我……我看到新闻了,你们又来询问我那天在做什么,我就想可能和唐婵的死有关,我又正好去了那个游乐园……就……”
张言澈眯了眯眼:“你应该……不止这件事上撒谎了吧?齐宇明,你从始至终都在和我们撒谎,你觉得自己今天为什么会来这里?”
“我……”齐宇明张张嘴,又老实地闭上了。
良久,他有些崩溃道:“我真的不是故意隐瞒的……我当时刚和唐婵吵完架,那天又正好去了她家,我怕你们怀疑我,所以没敢说……但你们可以去问其他人,我和唐婵那天相处挺愉快的,我和她道歉时候也很诚恳,不信你们可以问戴峻,他当时也在,我们一起去买的花呢。”
“别提其他人,我们在说你的事。”张言澈冷着一张脸,又问,“你那天为什么会出现在游乐园?”
齐宇明双手绞在一起,有些难为情道:“我……我喜欢坐游乐园的摩天轮,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去那边放空一下……你们也知道,最近我遇上一堆倒霉事,难得休息一天,就去那边了。”
张言澈冷笑:“你倒霉?被杀害的两个女生才倒霉吧?”
齐宇明尴尬地笑了下:“也、也是哈……”
他看看沈岁寒又看看张言澈,满脸严肃道:“警察同志,这回我和你们说的句句属实,绝无半点假话!真的,你们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杀人!”
张言澈撇撇嘴,不屑道:“狼来了的故事听说过没有?你觉得我们还会信你说的话?”
齐宇明的脸痛苦地扭成一团,他抬手捂住脸,情绪崩溃道:“我……我真的没骗你们!”
……
审讯工作进行得并不顺利,齐宇明一口咬定自己没有杀人,也解释不出来为什么在游乐园的时候长时间呆在监控无法拍到的地方,没有一次和凶手共同出现在监控画面中。
审讯一直进行到下午,从审讯室里出来,张言澈像只泄了气的皮球,瘫在会议室的桌上。
装狠向来不是他擅长的事情,但是齐宇明这人市侩得很,恃强凌弱,凶一点才会和他们说实话。
现在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齐宇明就是凶手,再找不到证据,他们也只能放人。
沈岁寒反复看着监控视频,默不作声。
“看出什么名堂了?”张言澈凑到他旁边,问。
“凶手连杀两人,现场处理得很干净,第二起案件后不仅没有急于离开现场,反而在人群里呆了十几分钟才离开,怎么看心理素质都极强。”沈岁寒道,“根据齐宇明的表现和其他人对他的评价,他虽然处事圆滑,但心理素质并不强,稍微施一点压情绪就崩溃了,不太符合凶手侧写。”
张言澈道:“对,我也这么觉得。但齐宇明这人城府深,是不是装的谁知道呢。而且他两次出现在案发现场,这也太巧合了。”
贺寻点点头:“现在齐宇明的嫌疑最大,但还有一种可能不能忽略,凶手可能暂时还没有出现在我们视野中。”
他说完,其他人都脸色难堪,纷纷陷入了沉默。
如果是这样,那范围太大了,他们很难快速锁定真正的凶手。
但谁也不能否认,贺寻说的有道理。
“还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沈岁寒指了指监控画面中的小丑,道,“第二起案件受害人被刺19刀,现场有大量血迹,但现场痕迹除了证明凶手是穿着小丑服的人,没有留下凶手本人任何痕迹,也没有任何被血迹染脏的遮挡物。”
“可是根据监控画面,小丑返回后身上非常干净。而且如果他身上沾有血迹的话,一定会引起周围人的恐慌吧?”
“真的哎。”被他这么一说,张言澈也发现不对劲了,“我们检查了整个游乐园和周边,都没有发现凶手遗弃的衣服。那……”
沈岁寒指了指小丑的肚子:“这里,仔细看他和死者离开前和他独自回来以后的视频,不觉得这里看上去更鼓了么?”
“啊——!”张言澈恍然大悟。
但他想到那个画面,不禁浮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将染满鲜血的血衣藏在身体上?也太恐怖了吧!
“这么说的话,如果盖上肚子这里,齐宇明的身材和凶手就不符了吧?”
沈岁寒点点头:“如果凶手是我们已经见过的人,那么戴峻和蒋赫更符合凶手特征。”-
第三起案件。
凶手作案的间隔明显缩短了。
只是,这回的犯罪现场,与之前的有所不同。
在现场勘察的警员皆是神色沉重,尤其在警局呆的时间久的老警员。
——谁都忘不了三年前那个至今未能侦破的连环谋杀案,那个连环凶手,Artist。
空气中隐隐弥漫着清洁剂刺鼻的味道。
这个味道唤起了许多人当年沉重的记忆。
一尘不染的房间,一切都干净、有序,如果不是围起的警戒线和房间内拥挤的警员,任何人看到屋里的景象都会认为温馨漂亮,以为它的主人只是坐在沙发上睡着了。
只是,她的睡姿格外诡异。
女人安详地坐在沙发上,沙发被已经干涸的血迹染成褐红色。
她的胳膊架在扶手上,双手交叉,看似随意地搭在大腿上。女人半裸着胸部,脖颈处带了一串血红色的玛瑙项链。她毫无血色的脸以一种奇怪的角度靠在自己的右肩上。如果仔细看,会发现女人的脖子被人残忍地折断,才能扭曲成这个角度。
但脖颈处的伤并不是致死原因,更像是为了将她摆成这种奇怪的造型而故意为之。
稍有些绘画基础的人看到这个场景,大概会联想到毕加索的一幅画——
《梦》。
女人的手腕上被人用刀刻出一个“A”字血痕,她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支颜色鲜艳的红色康乃馨。
“是他么?”
这是沈岁寒看到眼前的场景后,对老徐说的第一句话。
他面上虽然看着平静,心底却是波澜汹涌,五味杂陈。
看到案发现场的那一瞬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想些什么。
三年前的Artist案,老徐是主要负责的法医。
他朝沈岁寒严肃地点了点头:“和三年前的案子一样,是相同位置锐器创伤导致的急性失血性休克死亡。死者手腕处的‘A’字标记也和当年的一样。就连凶手清理现场的手法和使用的清洁剂都和三年前一模一样。”
老徐顿了顿,又道:“不过……”
“不过?”
老徐沉默了片刻,道:“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这回的死者有明显的挣扎痕迹,凶手虽然做了清理,但似乎没有三年前做事利落了。之前的几起案子里,除了……除了小岑,几个受害者都没有任何反
抗的痕迹。”
他说完,忍不住看了沈岁寒一眼,而后再次陷入沉默。
沈岁寒也沉默了。
两人谁也没说话,默默地盯着眼前诡异的场景。
许久,老徐振作精神,拍了拍沈岁寒的肩:“别想了,先干活吧。至少……凶手再露头,我们就有机会抓住他了。”
沈岁寒颔了颔首。
“受害人特征与近期连环案的受害者特征相同,并且现场都留有一支红色康乃馨。”他朝沈岁寒比了个“3”的手,:“现在有三种可能。一,这三起案件都是Artist所为;二,小说模仿犯和Artist分别作案,只是刚巧目标类型相似;三,两人有联系,故意挑选相似的死者,把它当做一种互相联系的方式。”
……
与此同时。
霖城周刊的编辑邮箱里收到一封匿名邮件。
邮件内容——
【我就是Artist。】
下面,附了三起案件现场的照片。
第57章 心动系数57%签名“A”。
山岛美术馆。
位于霖城东江区的美术馆路,是近期新晋的网红打卡圣地。
美术馆负一层正在举办以俄国巡回画派为主题的展览,绘画流派偏向小众,所以前来参观的人也不多。
场馆里冷冷清清。
岑绵今天主要是来陪余诺诺逛展的。她对俄国巡回派的作品没什么兴趣,兴意阑珊地跟在余诺诺身边。
两人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天,余诺诺问岑绵:“你和你那个帅哥邻居有什么新进展吗?”
岑绵反应半天余诺诺说的是谁,终于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沈岁寒。
一想到他,岑绵更加郁闷。她摇摇头:“应该不会有进展了。”
“为什么?”余诺诺疑惑地问。
“他喜欢那种成熟干练的女孩子,不喜欢我这种类型的。”
余诺诺不满:“你怎么啦!你很好呀,他也太没眼光了!”
余诺诺歪着脑袋想了想,又道:“不过……其实你也可以试试那种类型。”
“啊?”岑绵疑惑地眨眨眼,还没反应过来,余诺诺朝她嘻嘻一笑,一只小手拍到她的屁股上,“你不会自己都没发现吧?你身材超好啊,前凸后翘的,试一下那种成熟的风格,肯定别有一番韵味。”
“你——!”岑绵脸颊一红,正想把便宜占回来,余诺诺反应迅速,三步并两步和她拉开距离,还不忘朝她wink了下,伸手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嘘,这里是美术馆,别闹。”
岑绵气乎乎瞪她一眼。
见岑绵不打算“报复”回来,余诺诺才安心地回到岑绵身边。
岑绵趁她不注意,拧了把她的腰,这才心满意足。
她对余诺诺道:“我才不要呢。我虽然喜欢他,但我也不会为了得到他的喜欢变成其他人的样子。我就是我,如果他不喜欢这样的我,那就算了,只能说我们两人没有缘分。”
余诺诺想了想,点点头:“也是。”
“不过,我打算和他说清楚了。”岑绵歪着脑袋,对余诺诺道,“我想和他把所有话都说清,把自己的想法真实地表达出来,不想再一个人装在心里了。只是……这样可能以后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岑绵想了很久,认为自己还是应该将埋藏在心底的心意传达给他。
不论是她对他的喜欢,还是她对他因为姐姐而照顾自己的做法感到介意,她都想如实地传达给他,就算结果很可能是他们两人渐行渐远,最终走散。
但岑绵没法将所有的心意都埋藏在心底,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
她想,如果两个人都藏着心事与对方相处,也没法称得上真正意义的朋友。
假如他也珍惜他们之间的情谊,即便只是友情,那他们一定可以共同想办法度过。
“宝,不管你想怎么做,我都支持你。”余诺诺认真地对岑绵道,“朋友做不成就不做了,又不缺他一个朋友!你放心大胆去说,最差能怎么样?到时候姐妹给你开个单身party,找二十个优质单身帅哥,你喜欢哪个就选哪个,喜欢一堆就选一堆!”
岑绵心底涌过一股暖流,孟微和余诺诺这些好姐妹的话都像是一种无形的支撑,使她格外安心。
她用力地点点头:“好!”
两人边聊边逛,很快,逛到了展区最后一部分。
这是余诺诺最期待的部分,展出了多位画家真迹。
她没再和岑绵聊天,专心欣赏起画来。
岑绵没有打搅她,安静地陪在她身边看画。
不过她对这个画派的作品确实提不起兴趣来,只有几幅符合眼缘的抑或余诺诺格外喜欢的,才会多看几眼。
最后两幅是余诺诺最喜欢的画家阿布拉莫夫斯基的作品。
余诺诺看得痴迷,岑绵也不由认真了几分。
《流放》是阿布拉莫夫斯基最出名的一幅历史题材画作,描绘的是17世纪俄国宗教分裂的历史篇章。画面构图紧凑,色彩清冷,里面的人物真实、生动,给人一种波澜壮阔、悲凉肃穆之感。
岑绵欣赏着,目光渐渐落到画家的签名上。
他的签名喜欢隐在作品之中,如果不仔细观看,很难发现他的签名。
岑绵看到他的签名时,不由地愣住了。
阿布拉莫夫斯基的签名很有特色,尤其是开头的字母“A”,要比后面的一串字母大许多,写法也很特别,很有个人特色。
岑绵蓦地想到沈岁寒曾和她说过,姐姐的那起案子里,凶手的签名是个很特别的“A”。
“你知道嘛,阿布拉莫夫斯基曾说过,他的名字是‘A’开头,‘A’是希腊字母中的‘Alpha’,是万物的开始。死而复生,生而复死,万物不息。这也是他绘画作品的旨意。现在再看他的画,是不是有种很广袤的感觉?”
余诺诺朝岑绵wink了下,得意洋洋地给她讲解着画作。末了,她笑着补充了一句:“不过这不是我说的,我是之前看Hades大神的讲座,他提到的。哎,大神就是大神,对艺术品的理解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望尘莫及的。”
岑绵愣了愣。
“你是说……蒋晏山?”-
警局三层的刑侦支队办公区,一片混乱。
所有人都在忙这起连环凶案,生怕有一丝懈怠,错过重要的线索。
凶手公然挑衅,是他们始料未及的。
现在,原本就闹得沸沸扬扬的网络,更是炸开了锅,将讨论度推到了顶峰。有人猜测分析、有人质疑嘲讽,有人大搞阴谋论,有人痛斥凶手的所作所为……说什么的都有,但更多的,是恐慌。
凶手用匿名邮箱给报社发去邮件,网安的同事尝试追踪嫌疑人的IP,却一无所获。
可是,虽然凶手将自己的痕迹清理干净,警方手中掌握的线索并不算多,但嫌疑人的画像渐渐清晰了——
男,28-38岁之间,身高178-183cm,身材中等偏瘦,右利手,受过良好的教育,懂技术,有良好的艺术修养,处于社会中上层。
凶手三年前犯下多起命案,中间三年不知因何缘故停止作案,三年后变换手法作案,每一起案件的现场都处理得十分干净。凶手性格冷静沉着,做事严谨有条理,有轻微强迫症和洁癖,具有极强的反侦察能力,有反
社会型人格障碍。
“现在可以确定,凶手就是三年前的Artist。”会议室里,张嘉阳最先开口,“现场细节和三年前的案子完全对得上,这些都是未公开过的细节,如果是模仿作案不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凶手竟然敢再次冒头,实在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这回我们必须把他捉拿归案!”
张嘉阳语气忿忿,搞得会议室里的气氛莫名热血,其他人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把目前掌握的线索同步给其他人,见沈岁寒一直默不作声,他忍不住嘲弄地弯了弯唇角,故意问他:“沈队有异议?”
沈岁寒没说话,张言澈倒是先坐不住了。
他正要开口,旁边的周黎森踹了他一脚,清清嗓子,示意他别冒头。
张言澈撇撇嘴,忍不住小声和他抱怨:“冯局不是让他们来打辅助的吗?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他声音不大,站在最前面的张嘉阳没有听清,但从张言澈不服的表情也能猜出个大概,张嘉阳目光锐利地盯着张言澈:“你说什么?”
张言澈连忙摇摇脑袋,假装很忙地低下头。
沈岁寒终于开口:“现在是不是不能确定这三起案件的凶手就是三年前的凶手?”
“怎么不能确定?案发现场和三年前的一模一样,凶手自己也承认了。”张嘉阳戏谑地吹了声口哨,“你不会还要固执己见,坚持自己那套岑队男友是凶手的理论吧?我真不知道该说你太要面子,还是对人家有种莫名其妙的敌意,你要是再这样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里,影响的是所有人的进度。”
三年前的案子,张嘉阳也在调查的队伍里。
他对当初沈岁寒坚持蒋晏山是凶手的观点十分不屑,他一直认为,当初要不是沈岁寒浪费了大家的人力物力,可能他们早把凶手抓住了,凶手也不会在三年后如此猖獗。
沈岁寒没有理会他的揶揄,只道:“现场还有存疑的地方,现在就下结论是不是太早了?”
“存疑?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地方?”张嘉阳挑挑眉,“我们为了你可是第一时间调查了蒋晏山的不在场证明,他根本没有作案的可能。”
张嘉阳故意压重“为了你”三个字。
明明只是调查一切可能性的正常工作流程,可被他这么一说,好像沈岁寒在无理取闹似的。
“你!”张言澈实在听不下去了,站起身想替沈岁寒出头。
周黎森眼疾手快地拉住他。
另一边的贺寻也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袖子。
周黎森笑眯眯地充当和事老:“都是为了案子,都是为了案子。”
张嘉阳瘪瘪嘴,故意问:“沈队有什么高见?”
沈岁寒无视他,翻出几张现场的照片,投在大屏幕上。
是三年前的案件与这次案件的受害人手腕局部特写,以及一张在网络上找到的图片。
“凶手每次作案都会在死者手腕上留下一个类似字母‘A’的标记,这个标记的写法很特殊,我们找到这个标记是俄国17世纪一个著名画家个人常用的签名方式。可以对比发现,三年前的案子中,凶手留下的标记与图片中的字母‘A’一模一样,但近期案件中凶手留下的标记,明显可以看出字母‘A’中的横杠写法与之前的有所不同。”
自从岑绵提起凶手的签名可能具有某种特殊的意义,他和孟微就搜寻了大量图片,终于找到俄国画家阿布拉莫夫斯基的签名与这个字母“A”的写法一模一样。
他们对比了国内藏有该画家作品的买家以及在霖城居住或工作过的人员名单,因其作品并不大众,最后筛选出的名单并不长。
里面竟然真的有个熟悉的名字。
但这并不能作为直接证据,更何况“拥有该画家的藏品”也不能作为唯一的根据。
不过这个思路帮助他们缩小了嫌疑人的范围。
沈岁寒继续道:“凶手对于犯罪现场的细节具有某种完美主义的特质,更何况一个人的习惯不可能轻易改变,在这点上,他不会将自己沿用的标记弄错。”
“另外,还有一点存疑。三年前的几起案件,受害人家中并非第一案发现场,但这起案件中,痕检已经确定受害人家中的客厅就是第一案发现场。受害人在服下地/西/泮后,因某种原因在凶手行凶的过程中醒来,与凶手发生争执最终被杀害。虽然凶手清理现场时清理了受害人指甲中的皮肤碎屑,但法医那边还是从死者指甲中找到了不属于死者的皮肤碎屑,这和凶手一直留下的谨慎印象并不符合。”
“三年前的案子里,凶手的行为模式一直是,以某种手段骗取受害人的信任,将其带到某处后用药物致其昏迷。死者不是一刀毙命,而是脏器受损缓慢失血而亡,凶手极有可能很享受折磨死者的过程。”沈岁寒道,“但这起案件中,凶手虽然以某种方式进入受害人家中,但根据受害人生前穿着、家中物品摆设可以看出受害人并未和凶手相处太久,两人之间并不熟悉,受害人对其存在一定的戒备心。这与三年前案件的凶手测写完全不同,三年前的凶手,应当是个很容易获得他人,尤其是异性信任的人。”
“虽然我不知道凶手用怎样的方式得知三年前案件的细节,但这次的连环案件中,两起案件间隔时间太短,凶手准备不够充分,不符合凶手以往严谨的性格。还有,三年前的凶手一直行事低调,甚至在最后一起案件后销声匿迹,和如今公开承认自己就是凶手的高调行为完全不同。”
沈岁寒默了默,思索片刻,他继续道:“其实我一直有个疑惑,最近三起案件中,凶手似乎展现出了相反的特质。看似严谨不留任何线索,却行事冲动,案件与案件之间的时间越来越短,公开挑衅警方,享受被公众关注。但如果说是两个人……那就说得通了。”
张嘉阳对他的说法不以为意:“你说的这些都没有直接证据,现在将两起连环案并案调查才是正确选择。”
“老徐从死者指缝中提取到的皮肤碎屑已经在做DNA对比了,我让他优先对比这三起案件中那几个首要嫌疑人的DNA,等结果出来了,就知道我说的对不对了。”
张嘉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随你。你想按你的方式调查就去吧,反正我们会按照我的方式调查,我不会陪你在这儿浪费时间。”
张言澈实在看不惯张嘉阳的态度,玩味地问:“哎,张队,敢不敢打赌?”
张嘉阳也不怵他,挑挑眉:“赌什么?”
“就赌……”张言澈想了想,他其实也就是随口一提,看不惯张嘉阳对自家老大的态度罢了。
张言澈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谁输了谁管对方叫爸爸呗。”
张嘉阳:“……”
他对张言澈幼稚的伦理梗十分鄙夷,翻了个白眼:“无聊。”
张言澈激他:“怎么,不敢了?”
“赌就赌,怕你啊。”
……
从会议室出来,沈岁寒无语地摇摇头:“现在没有证据能证明凶手就是我们已经见过的人,我也只是提出一种可能性,压根儿没把握。你和张嘉阳瞎闹什么劲?”
张言澈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我就是看不惯他。输就输了呗,大不了我叫他一声爸爸,我又不吝这个。但万一咱们赢了,那面子可大了去了,我高低得看他叫你一声爸爸。”
沈岁寒:“……”
他好笑地叹了一声。
两人边说边往外走,忽地,沈岁寒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岑绵从美术馆出来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去了警局。
她想把自己的发现告诉沈岁寒,想告诉他,他一直以来对蒋晏山的怀疑并非毫无根据。
已然过了下班时间,可警局里人满为患,所有人都忙碌地走来走去,似
乎比她上次来还要乱糟糟的。
她打听到沈岁寒正在开会,顺着小警员指的方向,快步朝会议室走去。
路上,她听到两个警员聊天。
“听说这回的凶手就是三年前那个连环凶杀案的凶手。”
“是那个杀害岑队的连环凶手吗?”
“对对对,就是他。叫什么来着?Artist?”
岑绵忍不住停下脚步,仔细听他们谈话的内容。
她一阵恍惚,大脑旋即陷入空白。
三年前的记忆再次袭来。
水晶珠帘折射出的五彩光芒使她一阵眩晕,她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半裸着肌肤,一动不动地躺在沙发上。那张熟悉的脸一片灰青,丝毫不见往日明媚的笑靥。
记忆又回到了再早些时候。
那人总是喜欢在她哭唧唧的时候掐一掐她的脸,笑盈盈对她说:“噢哟,我们绵绵哭起来怎么像个小包子似的,乖,不哭了,姐姐抱抱。”
三年了,她再也没能听到她这样说。
岑绵抬起头,停在自己面前的那抹挺拔的身影将她的思绪扯回现实。
她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许久,她才裹着哭腔发出连她自己都听不太清的声响:“是……蒋晏山吗?”
沈岁寒还未反应过来岑绵话中意味,岑绵脸色惨白,晕了过去。
第58章 心动系数58%是我先喜欢的。
岑绵醒过来的时候,鼻尖满是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
周围白茫茫一片,对面一排座椅,偶有几人零零散散地坐在那边,模样虚弱。
她迷茫地眨眨眼睛,发现自己在医院的输液室。
“醒了?”
耳边响起熟稔的声音,岑绵下意识转头,近在咫尺的脸吓了她一跳,她这才发现自己搂着沈岁寒的胳膊,似乎刚才一直靠在他的肩上。
岑绵脸上红了大片,她动作僵硬地点点头,讪讪地松开他,与他拉开些许距离。
岑绵问他:“这是哪儿?”
“单位附近的医院。”沈岁寒道。
他歪着脑袋看了看岑绵,岑绵低着头,像是不愿见到他似的。
他叹了声,解释道:“你在警局昏倒了,我就把你送过来了。不过你放心,没什么大碍,医生说就是最近压力太大,作息不规律导致的,输点葡萄糖,回去好好休息别再熬夜就行了。”
岑绵小心翼翼地点点头。
她看了眼另一边的输液袋,葡萄糖已经打了大半,再有一会儿就能输完了。
“谢谢……给你添麻烦了。”她小声对沈岁寒道谢。
沈岁寒摇摇头:“不会。”
“你们最近是不是很忙?你赶快回去吧,我没事的,一会儿打个车回家就行。”
“没事,我那边在等DNA检测结果,结果没出来,我回去也帮不上什么忙。”沈岁寒也看了眼输液袋的方向,“马上结束了,我陪你。”
岑绵听他这般说,恍恍想起自己去警局找他的原因,连忙问:“凶手……是不是蒋晏山?”
沈岁寒愣了愣,这才明白岑绵晕倒前为什么会提起蒋晏山。
他摇摇头,对岑绵道:“他有不在场证明……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我看到了这个。”岑绵用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翻出手机,找到一张照片给沈岁寒,“你不是和我说杀害姐姐的凶手留下的那个‘A’字签名很特殊?我今天陪朋友去美术馆,看到一个画家的签名很特别,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沈岁寒看了眼照片,和凶手留下的“A”字标记一模一样。
“这个画家很小众,蒋晏山家里刚好有一幅他的藏品。‘A’也不是‘Artist’的意思,是‘Alpha’,‘万物之始’的意思。”岑绵一边说着,一边注意到沈岁寒的目光十分平静,没有任何惊讶。
她顿了顿,恍恍明白过来,问:“你……都知道了?”
沈岁寒点点头:“你上回和我说过以后,我和孟微找了很多字母‘A’的图案作对比,最终找到了一个俄国画家的签名。我们对比了国内的藏家,可以确定蒋晏山手里就有一幅。但这也只能当做一种参考,并不能证明他就是凶手。”
“这回的案子他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和他没有关系……但我们在死者身上找到了可能属于凶手的DNA,很快就能抓到他了。这件事你不要操心了,好好养身体,我们一定会抓到凶手。”
“这样啊……好吧。”岑绵敛了敛眸。
两人一时无话。
输液袋里的葡萄糖液慢吞吞地向下滴着,时间仿佛都随之变慢了一样。
岑绵忍不住想,要是下一秒能够全部都输完就好了。
“你……”
“你——”
沉默的气氛实在诡异,两人默契地开口。
沈岁寒局促地扫了她一眼,清清嗓子:“你先说。”
岑绵摇摇头:“你先。”
又是一阵沉默。
沈岁寒终于开口,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喜欢师父?”
“啊?”岑绵愣了愣。
明白过来他话中意味,岑绵问:“孟孟和你说的?”
“嗯。”
岑绵忍不住腹诽:“这个小叛徒。”
沈岁寒斜着眼睛睨她一眼,岑绵低下脑袋。她下意识想要回避这个话题。但沈岁寒的目光灼灼,岑绵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躲着他,踌躇许久,她慢吞吞地回答:“因为……我看见了。”
“看见?”沈岁寒疑惑。
岑绵点点头:“有一年的情人节,我看见你给姐姐送巧克力,但是姐姐没有收。而且你又说你被喜欢的女孩子拒绝过……所以……哦,对了。那个巧克力后来你拿给我了,你还记得吗?”
“啊……那件事啊。”沈岁寒好笑地叹了声,望了望天花板。
他歪过脑袋,忍不住“嘶”了声,对岑绵道:“你说啊,有没有种可能,我让她帮我送给某人,但她拒绝了,叫我自己去送?”
“哎……?”岑绵愣了一下。
“嗡”的一声,岑绵的大脑霎时间陷入空白,她反应了许久,才终于绕明白他话中的意味:“所以……那个巧克力……”
是给她的。
“嗯哼。”
“可、可是……你说你被拒绝过啊,我从来没有……”
沈岁寒斜眼瞟她,语气故作怨念道:“岑绵小同学,你吃了我两年巧克力,我都以为自己要成功了,结果你莫名其妙、义正辞严、态度坚决地说你不要了,那不就是拒绝吗?我脆弱的小心灵可是受伤了很久呢。”
岑绵脸颊一红,一板一眼解释道:“那、那是因为我觉得,我老吃你送给别人的巧克力不合适,所以才不要了呀,你、你又没说是给我的!”
沈岁寒无语:“不是给你的,我拿给你做什么?”
岑绵:“……”
她望了望天花板:“也是哦。”
她不肯承认是自己太迟钝,一本正经把锅甩了回去:“可是!你也没有和我说过,是因为情人节才送我巧克力的呀。我以为是别人不要,你才拿给我的,也很合理吧?”
“咳。”沈岁寒挠了挠头,难为情道,“那种话……当时很难说出口吧。”
顿了顿,他从兜里翻出一串钥匙链。
上面是她送给自己的红线娃娃。
他摊开岑绵掌心,将娃娃放到她的手心中,认真对她道:“那天你给我的时候我就明白你的心意了,我也知道你当时想说什么,但表白这种事……必须我来做。”
沈岁寒握着她的手,温热宽厚的掌心覆在她的手上,岑绵脸颊更红了。她一动不敢动,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小声道:“这种事……哪有什么必须呀。”
沈岁寒笑了下,目光轻柔地落在她的脸上:“当然应该我来做,毕竟……是我先喜欢的。”
沈岁寒对岑绵道:“绵绵,我对师父的感情和对你的感情完全不一样。我和你一样,把师父当做长姐一样感激她、尊敬她,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感情。你是你,师父是师父,你们从来都是不同的人,谁都无法代替对方。我不会混淆你们,也不会允许任何人这样做。我不知道蒋晏山和你说了什么……但你相信我,他的感情并不纯粹,他不值得信任。”
岑绵愣了下。
这些天心中的纠结、挣扎、痛苦就像是一场荒诞的梦。梦醒了,原来一切都比她想象中令人感到幸福。
她忍不住想笑,却又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得太
明显。
岑绵抿着笑,但那双漂亮的眸子出卖了她。那双漂亮的眸此时盈满了笑意,亮莹莹地望着他:“那……给你个机会,那句话,你先说。”
沈岁寒愣了下,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我……”
他咳了一声,耳尖染着滚烫的红意,害羞地把头扭到一边:“哪、哪有人在医院表白的。”
岑绵被他局促的模样逗得咯咯直笑。
她往他旁边挪了挪,故意凑近他,笑着问:“那你想在哪里?”
“我——”
沈岁寒不知所措,好在响起的手机铃声救了他。
他翻出手机,发现是单位的电话,朝岑绵示意了下:“工作电话。”
岑绵歪着脑袋,笑盈盈地放过他:“去吧。”
沈岁寒起身,去输液室外面的走廊接电话,走到门口,像是怕她跑掉一般,特意回过头嘱咐:“你等我回来。”
岑绵止不住地笑,朝他点点头:“嗯。”
等他离开,输液袋中的葡萄糖也快打完了。
岑绵叫来护士,帮她拔掉点滴。
护士姐姐边收拾用完的输液袋和针头,边笑着告诉岑绵,她刚来的时候她男朋友急得要命,吓得他们以为她出了什么大事。
两人笑着聊了会儿天,都收拾差不多了,护士才离开。
沈岁寒还没回来。
岑绵望了望走廊的方向,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大概是怕影响到别人,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打电话。
她怕和他走散,干脆老老实实呆在输液室里等他回来。
忽地,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走到她身旁。
他戴着口罩,但整个人有一种病态的消瘦,看着有些吓人。
注意到岑绵探究的目光,他居高临下地望了过来。
岑绵的目光与他的不期而遇,她以为他是来看病的病人,便朝他礼貌地笑了笑,主动腾出位子。
男人却像是故意一般,贴着她坐下。
岑绵的余光扫到他的手腕,上面被什么抓过,留着几道血痕。
男人朝她微微一笑,忽地,岑绵感到腰间顶上某种锐利的硬物,再深几分,便能刺进她的身体。
他嗓音低沉,对她道:“别出声,跟我走。”
第59章 心动系数59%你是Artist?……
岑绵浑身发僵,不敢乱动。
她压低声音,对男人道:“你别乱来,我和朋友一起过来的。他……”
男人轻飘飘地笑了声:“你说那个警察?他早就走了。他这会儿应该没有管你的心思,毕竟……”
男人低了低头,凑近岑绵:“毕竟,他忙着抓我呢。”
岑绵惊诧地睁大眼睛:“你是Artist?”
男人不置可否,只是问她:“你想不想见你姐姐?我带你去见她。”
岑绵死死盯着他,她的目光中满是愤怒与憎恨,男人却满不在乎,手上又用力几分。
“起来,跟我走。敢出声你就死定了。”
岑绵不敢轻举妄动。那把刀抵着她的腰窝,再深几分就能要了她的命。此时的她,也没有力气反抗,只能暂时听从男人,见机行事。
她问男人:“你为什么一定要杀我?”
男人冷笑了声,语气轻飘飘的:“和你姐姐做个伴,不好么?”
岑绵扫了眼他手腕上的抓痕,对男人道:“你做事太鲁莽了,现在警方已经有你的DNA了,抓住你是早晚的事,你干嘛不赶快逃,还要再杀人。”
岑绵的话似乎触怒了他,他狠狠地加重了手中的力道。
岑绵感受到锐利的刀尖,吃痛地“唔”了一声。
“少跟这儿废话。”男人嗓音嘶哑,贴在她耳边,“反正都要被抓,多杀一个不是正好?”
男人炽热滚烫的气息拢在她身边,他的话令她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岑绵努力使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平静下来,她故作冷静地问:“你为什么要杀那些女生?她们和你无怨无仇,都是无辜的人。”
“无辜?她们无不无辜,只有她们自己清楚。”男人冷哼一声,“再说了,你知道‘A’代表什么吗?不是‘Artist’,是‘Alpha’,死亡并不意味着结束,而是开始,是新生。我是在帮那些罪恶的女人重获新生。我也不怕死,更不可能逃,我在做我应该做的事。”
“这么说……你很喜欢阿布拉莫夫斯基?”
岑绵突如其来的问题使男人愣了下,他啐了一口:“别跟我这儿胡言乱语,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想和我拖时间,套近乎?你们女人就爱用这一套,跟我这儿没用。”
岑绵微微一愣。
并不是因为男人猜中了她那点小心思,而是男人根本不知道阿布拉莫夫斯基。
莫名的,岑绵没有方才那般紧张了。
她深深呼吸了一口,语气平静道:“我都要死了,总得找点方法让自己转移转移注意力吧?我又生着病呢,万一我太紧张腿软了,你还得拖着我走。”
男人“嘁”了一声,正好电梯到了,他扯着岑绵往电梯里走,可电梯里正好放了张病床,不大的空间被挤满,男人只能让他们先走。
电梯刚走,男人便烦躁地不停按电梯键。
岑绵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的动作。
注意到她的目光,男人不悦道:“干嘛。”
岑绵摇摇头:“就是觉得你挺反差的。你之前几起案子处理得非常冷静、干净,没想到你平时这么急躁。”
男人不以为意地弯弯唇:“什么都被你个小丫头片子猜到了,我还能是Artist?”
“也是。”岑绵点点头,又问,“你应该也是古典油画的爱好者吧?你之前那几起案子,选择的都是文艺复兴到17世纪的经典作品,尤其是第三起案子中模仿的波提切利的《披纱巾的少女》,惟妙惟肖,简直堪称艺术品。”
岑绵语气漫不经心,故意将画家的名字说错。
她一边说着,趁男人不注意,手指摸到兜里的手机。
遇到男人之前,她正在纠结要不要给沈岁寒打个电话询问情况,男人坐到她身边后,她下意识把手机揣进了兜里,此时手机应当还停留在拨打的画面,她抱着侥幸的心理,摸索着摁下“拨打”的位置。
男人对岑绵的聒噪感到十分烦躁,手中不由加重力道:“给我闭嘴。”
岑绵乖乖闭上嘴巴,眼神无辜地看了看他。
忽地,男人注意到她不知何时揣进兜里的手。
他冷笑了一声,眼里渗出几分杀意:“和我耍小聪明?”
他换了只手握刀,抵住岑绵的后背,另一只手伸进她的兜里,拎出手机。
电话已经拨打出去,显示着“正在呼叫中”。
他的笑意更冷:“想给警察打电话?那应该拨110啊。”
他一边说着,随手将岑绵的手机丢进垃圾桶。
“哐啷”一声,岑绵吓得一哆嗦。
事已至此,岑绵干脆也不装了。
她抿抿唇,语气平静地问:“你不是Artist吧?”-
医院的楼道没信号,沈岁寒干脆下楼接电话。
贺寻和他同步了目前的工作进展,忽地,岑绵的电话打了进来。
沈岁寒还未反应过来,电话就被那边挂掉了。
“喂?沈队?”贺寻唤他。
沈岁寒愣了下,回过神:“刚才有个电话,你继续。”
“没什么其他事了,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沈岁寒问,“老徐那边DNA检测结果出来了么?”
“还没……”贺寻顿了顿,对他道,“你等下……好像出来了!”
隔了会儿,沈岁寒听到电话那边贺寻匆匆跑回来的声音,似乎还撞到了椅子。他磕磕巴巴道:“沈队!结、结果出来了!你一定想不到他们在死者指甲缝里检测到了谁的DNA——”
贺寻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慌张地咳了两声:“是、是戴峻!”
挂断电话。
沈岁寒只觉四周一阵寒意。
这个结果说不意外肯定是假的,但似乎……也有迹可循。
沈岁寒不知道为何,心里升起一抹不祥的预感。
他顾不得其他,快步回了医院-
戴峻抵在岑绵身后的水果刀微微一顿,面上却一如既往的平静:“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你都得死。”
岑绵故作轻松道:“反正我都要死,手机也被你丢掉了,你就让我死个明白呗。”
戴峻冷哼了一声:“我不是,又怎样?”
“那你为什么要说自己是Artist?想揽下不属于自己的罪行,证明自己比Artist厉害?”
“才不是!”戴峻暴躁地低吼一声,刀子刺破岑绵的皮肤,一阵尖锐的疼痛使她忍不住“唔”了一声,她咬住自己毫无血色的嘴唇,努力在凶手面前掩藏自己的脆弱。
戴峻道:“我怎么可能比Artist厉害!我是想告诉他,我有资格成为他的徒弟。那个女警察对他穷追不舍,最后还不是死在他手里?你是她妹妹,用你当做拜师的礼物,最合适不过。”
“这么说,你和Artist有联系?”
戴峻笑了笑,有些自豪道:“不然我怎么会知道那么多细节?”
岑绵闭了闭眼睛,问:“你们怎么联系的?”
“关你屁事!你都要死了,关心这个做什么!”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电梯门徐徐打开,站在里面的沈岁寒看到岑绵和她身边的男人时,不由一愣。
男人高高瘦瘦,有一种病态的消瘦。
他虽然戴着口罩和鸭舌帽,但那双锐利、总是带着一抹寒意的眼睛让沈岁寒一下子反应过来,这个人就是戴峻。
看到沈岁寒,戴峻也有一瞬的怔愣。
沈岁寒最先反应过来,朝他扑了过来,戴峻眼疾手快,举起手里的刀子,抵在岑绵的脖颈上:“你别过来!你过来我就杀了她!”
看到他手中的刀,沈岁寒急忙停在原地,不再轻举妄动:“你别乱来!”
原本平静的四周看到戴峻手中的凶器,瞬间骚乱起来。周围的人作鸟兽散,医院里的保安第一时间赶来。
但没人敢上前,生怕眼前的男人一激动,真的把刀捅进岑绵的脖颈。
“戴峻,这应该不是你想看到的局面吧?我们已经有证据证明你就是三起连环案的凶手,你再这样闹下去没有任何意义,赶快收手吧。”
戴峻笑了笑,此时反倒彻底冷静下来:“怎么没有意义?反正都要死,把你小女朋友一起带走,不是更好?”
“沈岁寒,他不是Artist!”岑绵突然朝沈岁寒喊道。
“你给我闭嘴!”
刀子在岑绵脖颈划出一道血印,岑绵眼底猩红,死死盯着他:“我就算死,也不会让你替Artist顶罪!”
“戴峻,你冷静!你把她杀了,你们两人谁都出不去。你从这儿离开总比一起死强,对不对?我是警察,我给你当人质,没人敢动你,你把她放了,换我,行不行?”
“你别过来!”戴峻朝沈岁寒吼了一声。
他用刀子指向沈岁寒:“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沈岁寒举起双手,嗓音平静地对他道:“我什么都没有。你别伤害她。”
趁戴峻不注意,沈岁寒不着痕迹地往前走了几步,故作漫不经心道:“戴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右撇子吧?你用左手拿刀,不会不习惯么?”
他一边说着,瞥了眼戴峻旁边的岑绵。
岑绵心领神会。
戴峻本是右手拿刀,但刚才扔她手机的时候,换成了左手,一切又发生得突然,他根本来不及注意这些。
戴峻还没反应过来,岑绵低头使劲咬住他的胳膊,戴峻吃痛,呲牙咧嘴地骂了一句。就在他把全部注意力放在岑绵身上的时候,沈岁寒冲了过来,他扼住戴峻的左手,使劲一扭,戴峻手中的水果刀“哐啷”一声掉到地上。
两人扭打在一起,旁边的保安救下岑绵后,也连忙冲了过去,帮忙制服戴峻。
戴峻看着好像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力气却不小,即使是沈岁寒也没法完全制服他。戴峻像是一头嗜血的野兽,拼命又胡乱地与沈岁寒撕扯在一起,他在几人的压制下,拼命挣扎,许久,他终于像一头疲软的困兽,渐渐败下阵来,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沈岁寒翻出随身带的手铐,给他铐上,蓦地,原本一动不动的戴峻突然抬起头,朝他露出一抹阴恻恻的笑容。
沈岁寒还未反应过来,戴峻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片锋利的刀片,银光一闪,他用尽全力捅进沈岁寒的身体,用力一绞,霎时间,鲜血染红了干净的衣襟。
“沈岁寒!”岑绵惊呼了一声,快步冲了过去。
戴峻终于不再挣扎,他躺在冰凉的地面上,大笑起来。
笑声在走廊里回荡着,显得格外诡异。
第60章 心动系数60%我喜欢你。
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刺鼻的味道。
阳光漫过雪白的房间,照出空气中的尘埃,安静地打着旋儿。
病房里格外安静,只有检测仪“滴滴”的声响。
打破这份平静的,是躺在病床上的人轻微抖动的手指。
岑绵正趴在旁边打盹,察觉到动静,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认真地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人,生怕是自己的错觉。
沈岁寒微微睁开眼,垂眸望向病床旁的岑绵。
岑绵激动地握住他的手,起身摁下呼叫铃,叫来医生。
医生检查后告诉岑绵,一切平稳,再观察几天没问题就可以拆线了。
岑绵连连道谢,送走医生,她对沈岁寒道:“我给叔叔阿姨打电话。”
沈岁寒轻轻点了点头,刚做完手术没多久,他的身体还很虚弱,医生让他好好躺着,尽量不要乱动。
岑绵打完电话回来,便见躺在病床上的沈岁寒望着自己,眼底蕴满了笑意。
她嗔怪道:“你还笑!医生说幸好没有伤到要害,不然你人都没了,还在这儿笑呢。”
沈岁寒抿着笑,不敢太大动作,不然伤口扯得生疼。
他刚醒没多久,整个人都格外虚弱。他哑着嗓子,小声对她道:“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如果死不了,第一眼见到的人肯定是你。”
岑绵嗔怪地乜他一眼:“油嘴滑舌。”
她倒了点热水喂给他,对他道:“你别整这么肉麻的话。叔叔阿姨听见非得气死不成。之前一直是叔叔阿姨在陪护,我刚过来没多久,正好赶上了而已。”
沈岁寒只管笑。
他张了张嘴,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岑绵道:“你抓住的那个凶手,已经被孟孟他们带走了,孟孟给我发了消息,说他们会处理好这件事,你好好养伤就行了。哦对了,我去给她发个消息,报平安。”
岑绵翻出手机,给孟微发去消息。
沈岁寒又问:“你……还好么?”
大抵是在工作,孟微没有秒回,岑绵发完消息,收起手机,疑惑地看了看他。
意识到他说的是那晚被凶手挟持的事,她摇摇头,朝他指了指脖子上的创可贴:“幸好有你在,我一点事没有。护士小姐姐帮我消了消毒就没事了。”
她无奈道:“你才是趟病床上那个人吧?关心这个关心那个的,好好养身体,别瞎操心啦。”
沈岁寒听话地“嗯”了一声。
岑绵的手机震了几下,应该是孟微回了消息。
她翻出手机,回着消息,余光瞅见沈岁寒一直在偷偷看自己,她忍不住翘起唇角,故意举起手机,遮住半张脸。
过了会儿,她突然问:“好看么。”
沈岁寒愣了下,耳尖瞬间染红大半:“唔。”
大概是“做贼心虚”,他故意没话找话:“之前陪你去了趟医院,这回你又陪我在医院,看来我们扯平了。”
“谁和你扯平了。”岑绵回完消息,收起手机,她故意凑到他旁边,笑嘻嘻道,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还欠我一句很重要的话?”
“有、有么。”沈岁寒红着脸,把脑袋扭到一边。
“没有吗?”岑绵撑着下巴,笑着问,“你不会又要把医院当借口吧?”
沈岁寒没说话。
岑绵等了会儿,发现他一直默不作声,不知为何,她莫名有些难过,问:“沈岁寒,你是不是后悔了?”
听出她语气中的沮丧,沈岁寒连忙转头看她,否认道:“不是!”
他说得太急,动作幅度又大,结果扯到伤口,他“嘶”了一声,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煞白。
岑绵被他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帮他检查伤口。
她吓得快哭出来了:“我不逗你了,你别乱动!”
“我没事,真的。”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岑绵帮他掖好被子,轻声道:“好,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沈岁寒摇摇头:“我不是后悔,只是……”
顿了顿,他望着她,认真道:“我的工作……你也见到了。那个时候,就算不是你,我也一定会冲过去。这份工作很危险,我不想让你担心。你值得更好的人,不该和我在一起担惊受怕。要是……要是……”
他的嗓音哽咽,没再敢往下说下去。
岑绵微微一愣。
她语气有些不快道:“你就想说这个?”
“嗯。”沈岁寒点点头。
她生气地接过他刚才没说完的话茬,故意说气话:“什么要是!要是你死了,我就和你一起死!”
沈岁寒被她忿忿的语气吓了一跳。他有些无奈地笑道:“你不要说这么晦气的话。我好不容易从鬼门关回来,你就在这儿诅咒咱俩,太过分了吧。”
岑绵气乎乎地“哼”了一声。
见他满脸无辜地望着自己,眉眼间是不曾有过的脆弱,她的心尖儿瞬间柔软下来。
她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胡话。
岑绵握住他的手,轻轻捧到脸颊旁蹭了蹭,温声道:“我都不担心,你在担心什么呀。你知道最遗憾的是什么吗?不是生离死别,而是互相喜欢却因为害怕一些不一定发生的事情而错过,没能好好珍惜在一起的时光。”
“我知道你工作有危险,也知道你不会放弃这份工作。未来我肯定也会担心你,但是,我愿意和你一起面对未来未知的一切,无论好与不好,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
她的脸上挂着一抹坚定的、甜美的笑意,她向来这样,认定的人、认定的事,绝不会轻易动摇。她就像是一束光,明媚的、灿烂的,倔强的,照亮着身边的一切。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被她吸引,毫不犹豫地喜欢上她。
沈岁寒的脸颊像只熟透了的苹果,他一动不敢动,只直勾勾地望着她。
他此时的模样,莫名的可爱。
岑绵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笑盈盈道:“沈岁寒,我才不介意在哪里表白呢。我喜欢你,我要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
“我还要你记得,先表白的人是我,你永远欠我一次应当在我之前的表白。必须,永远记得!如果哪一天你真的遇到危险了,你要记得有个人会一直等着你,你不能轻易放弃。”
沈岁寒没说话,但他唇边的笑意暴露了他此时的心意。
他轻轻握住岑绵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他轻声道:“绵绵,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最幸福的人。”
岑绵咧嘴,笑容更加明媚:“那当然!”
“我……”
话音还未落下,病房门被人火急火燎地推开。
许知和沈政川匆匆赶来,见沈岁寒醒来,两人终于放下心。
忽地,许知被心电监测仪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她快步走过去检查一番,疑惑道:“心跳怎么这么快?我叫人过来给你检查下。”
沈岁寒连忙制止她:“妈,我没事。”
许知见他满脸通红,更加放心不下:“是不是伤口感染发烧了?不行,我必须叫老郑给你好好检查下。”
她一边说着,一边风风火火地指使沈政川去叫医生。
病房里的两人默默看了眼对方,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如果此时岑绵的身上也连着一台心电监测仪,他们大概会发现,两人的心跳,是同样的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