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50

    第41章 心动系数41%“鬼故事”

    雨,越下越大。

    像是绞尽最后的气力,将全部雨水倾盆而下。

    狂风席卷,岑绵冷得打了个哆嗦。她用力扯住沈岁寒的衣角:“这故事还有后续……?要不算了吧,别讲了……”

    她语气中含着一抹祈求的意味,秦逸晨狡黠地笑了起来,嘲笑她:“我就说你怕了吧!胆小鬼!”

    岑绵自然不乐意承认自己害怕,嘴硬道:“我才不怕呢!我是担心你害怕得晚上睡不着觉!”

    “我才不会!是你害怕!胆小鬼!”秦逸晨朝岑绵做了个鬼脸,他兴致勃勃,催促沈岁寒,“叔叔,你快讲!”

    沈岁寒没有理会两人小学生拌嘴一样的吵架,慢悠悠地讲起故事——

    这个故事,是他从一个老警察那里听来的。

    很早之前,一个年轻气盛的小警察被分配到这片辖区。

    那会儿这里还是一片荒芜的乱坟岗,坐落在附近的小村庄,破旧、简陋,只有零零散散几个平房还有人烟。

    村里的年轻人不是搬走就是出去打工了,留在这里的,大多是老人、孩子。

    这里荒芜、平静,平时除了邻里之间鸡毛蒜皮的小事,再无其他。

    小警察年轻气盛,渴望施展拳脚,可这里的生活平淡、琐碎,日复一日。

    渐渐的,他厌倦了这样的生活。

    直到乱坟岗被要求整治重建,施工队来现场勘查时,一个随队的女孩离奇失踪了。

    几天后,她的尸.体被人在水沟中找到。

    小警察随着前辈调查案子,听到村里人讲起这片乱坟岗的传说。

    传闻村里有个疯婆子,就住在乱坟岗附近。她早年怀孕时,得罪了住在乱坟岗的黄大仙,自那以后,她的小儿子因难产而死,家里人也接连意外死亡,村里开始流传,她被黄大仙附了身,是不祥之兆。

    后来村里渐渐富裕起来,只有疯婆子一个人住在乱坟岗破旧的草房里,屋子脏乱不堪,她的精神也愈发失常,经常对着村民胡言乱语,破口大骂。所有人看到她都绕道走。

    村里开始出现女孩失踪的情况。

    村民找不到她们,只有一个小孩说自己曾在乱坟岗附近见到过其中一个失踪的女孩。

    所有人都说,是疯婆子吃了那些年轻的女孩,在故意报复他们。

    自那以后,村民们不再敢让家里年轻的女孩独自出门。

    可少女失踪的情况却依旧没有平息。

    直到村长儿子结婚那天,新娘子是外面来的,不知道村里的传闻。她不小心进了乱坟岗,见到了疯婆子。村里人把这当做不祥之兆,果然当天夜里就出了事。

    那晚所有人都聚在村长家,给新人庆祝。他们喝得酩酊大醉,一直闹到深夜,疯婆子突然从新婚夫妻的婚房里冲了出来,她浑身是血,身上、手上、嘴上,到处沾满了鲜血。有胆子大的冲到婚房里,那里也到处都是血迹,一对新人死状可怖地躺在血泊之中。

    疯婆子疯疯癫癫,像是真的被什么鬼怪附体。她警告所有人不要让年轻姑娘去那片乱坟岗,不然会把他们所有人杀个精光。

    很快,疯婆子因为杀人罪被警察抓了起来。

    当年参与调查的警员到现场时,都被诡异的景象惊呆了——

    一对新人被开膛破肚,浑身伤害,婚房里到处沾满了血迹,惊心怵目。再加上当晚人员杂乱,现场惨不忍睹。

    当时刑侦技术有限,警察很难从混乱的现场找到更多有用的线索,再加上其他村民的供词和疯婆子主动认罪,案子就以疯婆子杀人结案了。

    可现场太过诡异,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太太到底是如何进入上锁的婚房,又是如何杀掉正当年的新婚夫妻,血洒婚房,在他们身上留下无数深浅不一、形状可怖的伤口?

    没有人能解释。

    这起案子太过诡异,以至于有些参与调查的警员都忍不住相信老太太真是被黄大仙附身了。

    ——说到这里,沈岁寒顿了顿,抿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看向两人。

    轰隆隆的雷声在他们身后炸开,给这个诡谲的传说增加了一抹神秘可怖的色彩。

    秦逸晨听他说完,叉着腰,颇为神气地对岑绵道:“你看!我就说是真的吧!”

    岑绵手脚冰凉,浑身发麻。

    她自然不信鬼神一说,看鬼片、去鬼屋也从不带怕的。可当一个鬼故事披上“真实”的外衣后,便增加了一抹奇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色彩。

    她揪着沈岁寒的衣摆,满是怨怼地瞪他,沈岁寒见她脸色发白,好笑地问:“信了?”

    岑绵感觉自己的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连说话都变得困难。

    她咽了咽唾沫,硬着头皮道:“怎、怎么可能!我是社会主义接班人,才不信鬼神一说!”

    沈岁寒忍不住笑,笑够了,他继续说道:“小警察也不相信鬼神之说。”

    村里的老人言之凿凿地告诉小警察,疯婆子死后,鬼魂一直留在了这片荒地,但凡有适龄的女生独自经过,就会被她吃掉。那个施工队的女生,就是被她掳走了。

    小警察自然不信这些迷.信说法,但他厌烦了平日里鸡毛蒜皮的工作,对传闻里的案件格外痴迷,他借由女生失踪的案子,偷偷调查起那件新婚夫妇被杀案。

    可时间过去太久了,留下的线索不多,知道这件事的人死的死,搬走的搬走,为数不多亲历了那次案件的老人,皆说是疯婆子被黄大仙附身所为。

    他们还记得那天的场景,和传闻里一模一样,血洗婚房,惨不忍睹,场面令人毛骨悚然。

    小警察沉迷在旧案中,却一无所获,一直到少女失踪案破获,他都没能找到更多线索。

    但经过这件事,他十分确定,并不是什么鬼怪所为。

    少女失踪案的犯人是个见色起意的流氓,女孩晚上回工地取东西,被经过的男人看到,他将女孩骗到不远处隐蔽的树林里,

    强.奸.未.遂,失手将人掐死,抛尸河中。他不是本地人,也不在附近居住,警方费了些力气,才在另一个区将他缉拿归案。

    随着这起案子结束,小警察也不得不放下那起存在于传闻中的离奇杀人案。但他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件事,渴望查清真相。

    直到几年后,乱坟岗周围的村庄也被纳入城市规划中,需要拆迁重建。他带着一帮小警察到现场维护秩序,而当年的真相,也随着这次拆迁浮出水面。

    沈岁寒说完,举起杯子,喝了口热茶。

    见他停顿,岑绵不满道:“你干嘛停在这儿?是不是故意的?赶快继续讲呀!”

    沈岁寒垂下眸,看向面前一大一小两个小人儿,两人都聚在他面前,聚精会神地望着他,眼睛亮晶晶的,盈满了期待。

    凉亭外的雨似是小了些,偶尔伴着闪电,却没方才那般吓人了。

    雨丝随风卷进凉亭,打湿了岑绵额前的碎发。

    她早就将秦逸晨捂得严实,裹成一只圆乎乎暖融融的小粽子,自己却只随意套着外套,帽子都忘了戴上。

    沈岁寒伸手,帮她将外套上的帽子戴好,又将自己外套脱下套在她身上。

    岑绵满不在乎地朝他摆摆手,她往沈岁寒旁边又凑近了些,随意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催促道:“我不冷,你赶快讲呀!不要故意停在这里!”

    沈岁寒好笑道:“我喝口水,讲得嘴都干了。”

    一旁的秦逸晨也眼巴巴地看着他,问:“叔叔,这个传闻是不是真的?如果不是有鬼怪附体,那个老奶奶怎么可能杀死两个人呀?”

    岑绵鄙夷:“你傻呀!肯定有别的原因。”

    秦逸晨不满地嘟起嘴:“你才傻呢!你说呀,有更合理的解释吗?”

    岑绵理直气壮:“我怎么知道!我要是知道,还催他做什么!”

    岑绵又催促了一遍:“你赶快喝,喝完赶快讲呀!”

    两人齐刷刷看向沈岁寒。

    沈岁寒无奈地叹了声,他将杯子里的热茶一饮而尽,继续给两人讲起当年的案件——

    疯婆子被抓没多久,村里曾破获过一起人口拐卖案。当时警方查出村长儿子勾结外面的人,拐卖年轻女孩,许多失踪的女孩都被他们卖到了其他地方。

    村长儿子死后,拐卖的事情暴露,警方查抄了他们的藏匿窝点,参与者也被判了刑。

    可当时没有人将凶杀案和拐卖案联系在一起,直到村里拆迁,村长旧院被拆,警方在后院的猪圈下发现了一个当年调查时没能发现的隐蔽暗道。

    暗道通入地下,有个小小的地下室。那里破败不堪,十分陈旧,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看上去已经许久无人使用过。地下室里还保存着当年的痕迹,有吃剩的饭碗、有锁链,还有零星的女性物品。

    能看出来,这里曾关押过当年失踪的少女。

    那个时候,国内刑侦技术已经大幅进步,警方从那里提取到大量DNA痕迹,也通过DNA辗转找到了其中一个当事人,还原了当年的真相——

    第42章 心动系数42%疯婆子。

    村长儿子的新婚妻子,是个外来的女孩。她无父无母,是个孤儿,本来打算投奔附近的亲戚,没想到亲戚早已搬家,没了去处。

    村长儿子觊觎她漂亮的长相,将她骗到手。女孩漂亮、贤惠,温柔听话,村长儿子自以为捡了个大便宜,订好良辰吉日,兴冲冲地邀请村里所有人参加喜宴。

    但他不知道的是,女孩对他并非完全坦诚。

    她以前也住在这里,年幼时,女孩的父亲家暴成性,母亲性格刚烈,一狠心带她离家出走,只将小女儿留在婆家。

    母亲去世,女孩无依无靠,决定来寻找父亲和妹妹,可这么多年过去了,父亲和妹妹早已不认识她。

    她从妹妹口中得知,母亲走后,父亲染上酗酒的毛病,经常喝得烂醉,对妹妹又打又骂。妹妹恨他,也恨狠心抛弃自己的母亲和姐姐,她从父亲口中得知,母亲会带走姐姐,只因为姐姐是她和心爱之人的孩子,而妹妹是父亲的亲生女儿。当初,男人用卑劣手段将她骗来,又憎恨她属于过其他男人,打她、骂她、虐待她,女人恨他,也讨厌为他生下的孩子。

    女孩不敢将实话告诉妹妹,她在附近安定下来,经常帮妹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妹妹虽然在这里过得并不幸福,但她单纯善良,她喜欢这个刚认识不久的女孩又怕父亲伤害她,便私下和她偷偷来往,两人约定好,等女孩再多攒一些钱,就一起离开这里。

    可突然有一天,妹妹消失了。

    女孩在哪里都找不到她,壮着胆子去和那个酗酒、粗暴的男人对峙。

    男人喝得烂醉,不认得她,甚至连话都说不利落。

    他泼皮无赖地说,妹妹被住在乱坟岗的疯婆子吃了,那疯婆子是黄大仙转世,是妖,不是人。

    他笑嘻嘻的,一遍遍重复着这个村里的流言,女孩将信将疑,她看到男人不知从哪里来的钱买了一大桌的好酒好肉,隐隐有了一种不好的猜测。

    女孩开始暗中调查妹妹失踪的事。

    她去了乱坟岗边上的破屋,被住在那里的老太太疯疯癫癫地赶了出来。

    她又了解到村里其他女孩的失踪。

    慢慢的,她拼凑出属于这个村庄的秘密——

    村子看似平静祥和、邻里亲密,大家自给自足,渐渐过上富裕的生活。可实际上,所谓的“富裕生活”,不过是村长家勾结外村人,做着买卖少女的勾当。

    一开始,村长儿子带着几个泼皮无赖偷偷绑架少女卖到外面,若是被少女家里发现了,他们便假模假式地掏出一笔抚慰款。慢慢的,村民对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有人主动卖出家里适龄女孩,换取钱财。

    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种事不干净、不道德,他们编织出黄大仙吃女孩的谎言,麻痹自己,欺骗外人。

    女孩辗转找到他们藏匿少女的窝点。

    村长儿子喜欢她,她便假意接近,一次男人醉酒后,无意说出自己将一批“货”藏在家后院的密道里,谁也找不到在哪儿。

    “货”指的什么,不言而喻。

    女孩和他结婚了。

    她决心找出那些失踪的少女,找出妹妹。

    婚宴当晚,她在酒水里下了药,趁着所有人不省人事,从婚房的后门偷偷跑到院中,在猪圈的角落里,找到男人口中的密道入口。

    一方阴暗、狭小、脏乱不堪的暗道中,挤着一群受惊的少女。她们蓬头污垢,原本就瘦弱的身体显得愈发瘦削干瘪。

    突如其来的光亮使她们惊慌失措,她们睁大双眼,恐惧地望着入口的方向,灰尘在月光中打着旋儿,锁链的摩擦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

    女孩借着微弱的光线,在人群中找到了缩进角落里的妹妹。

    一种难言的情绪哽在嗓子里,有震惊、有恐惧、有愤怒、有茫然。她怔愣许久,才努力用温柔的语气安抚众人,告诉她们自己会想方法解开锁链,带她们逃出这里。

    她折返回院中,想用砍刀砍断锁链。

    可她没想到,在院子里撞到了一脸惊愕的丈夫。

    男人看到她手中的砍刀和敞开的密道门,醉酒醒了大半。

    他意识到妻子知晓了一切,也意识到她想要救她们出去。

    他上前制止、恐吓,妻子却不怕他。他第一次从温柔听话的妻子眼中看到坚毅与果敢。

    愤怒冲上心头,男人粗暴地抢夺她手中的砍刀。

    女孩不及他的力道,却勇敢地反抗着。

    最终,砍刀插入她的身体。

    汩汩鲜血顺着刀把留下。

    男人愣住了。

    他无赖、卑鄙、坏事做尽,却从没想过杀人。

    更没想过杀自己的新婚妻子。

    趁他怔愣间,女孩抽出自己藏在身上的水果刀,果断地插进他的腹部。

    疯婆子就是这时经过的。

    她听到院中的争执,从大敞的后门进入。

    眼前的景象让她惊呆了。

    女孩一下一下,胡乱地用手中的小刀刺入比她强壮百倍的男人的身体。

    男人惊慌、愤怒,他嘶吼着,用尽全身气力,夺走她手中的刀——

    慌乱间,疯婆子拾起劈柴的斧子,狠狠砸在他的身上。

    男人终于断气了。

    两个女人惊魂

    未定。疯婆子喘着粗气,这才发现女孩脸色惨白,身上的喜服染上了脏兮兮的颜色。

    女孩叫她去救密道中的少女们。

    像是完成了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件事,她突然释然了。

    她断气的时候,脸上带着一抹奇异的微笑。

    疯婆子被村里人叫作“疯婆子”,但她并不疯。

    她早年丧子,家里人也一个个离开她。她沉浸在悲痛中,却被村里的人视作不祥。他们谩骂她、嘲笑她、讥讽她,渐渐的,她学会用装疯撒泼回敬他们。

    她知道村里的流言,她不屑回应。

    但她此时才清楚,村里这些看似淳朴的老实人,正做着买卖人口的肮脏勾当。

    她被密道内的景象惊呆了。

    她口中含着低低的咒骂,止不住地发抖,状似疯癫地砍断少女脚上的锁链。

    最开始,女孩们被她蓬头垢面,疯疯癫癫的模样吓坏了。

    但很快,她们意识到她似乎是来解救她们的。

    她们小心翼翼、踉踉跄跄地涌上地面。

    新鲜的空气和洁白的月光使她们一瞬间不知所措,几秒后,她们狂热地、贪婪地攫取着四周纯净的空气。

    不知是谁,最先看到躺在地上的男人。

    她匍匐在地,抽出他身上那把水果刀,双手握紧、举高,再次狠狠地插入他的身体里。

    瞬间,其他少女也随之围了过来。

    她们就像一群看到腐肉的蚂蚁,蜂拥而上,将他践踏、噬咬、淹没。

    那把水果刀在她们的手中来回传递着,一道道血痕在男人身上胡乱地绽开,很快,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疯婆子是最后上来的。

    她看到眼前的情景,没说什么,只是咬着牙,低声警告她们赶快逃,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回来。

    女孩们一窝蜂地四散而去。

    最终她们逃到了哪里,疯婆子永远不得而知。

    院子里还装扮着喜庆的红绸和灯笼。

    不远处的大厅里灯火明亮,却没有丝毫声响。

    疯婆子怔怔地望着面前的景象和地上那两具冰冷的尸体。

    一个女孩正抱着新婚妻子的尸体,泣不成声。

    疯婆子问她为什么不跑,女孩哭泣着,哽咽着,断断续续地回答着她的问题。

    她说,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她的姐姐死了。

    她其实,早已知道死去的女孩是自己的亲姐姐。

    疯婆子看着女孩怀中的尸体。

    她脸色惨白、僵硬,却带着一抹恬静与释怀。

    她心中突然下定某种决心。

    她让女孩帮她把尸体拖回婚房,又胡乱地掩盖掉少女们逃跑的痕迹。

    她告诉女孩,要她替姐姐开心、幸福地活下去。

    最后,疯婆子一个人留在了婚房里。

    她锁上后门,将屋子弄得杂乱不堪。她把男人的血抹得到处都是,又忍着强烈的心痛将女孩的尸体伤得面目全非。

    疯婆子下定决心,代替女孩承受这一切。

    她的身体遍体鳞伤,但她,永远是清澈纯洁的。

    做完这一切,她推开婚房的大门,吵醒大厅的众人。

    所有人迷迷糊糊地惊醒过来,都被眼前恐怖的景象惊呆了。

    疯婆子疯疯癫癫,说自己被鬼魂附体,杀掉了穷凶极恶之人。

    她说得玄乎其玄,警告所有人,她的诅咒覆盖着整座村庄,如果他们再做贩卖人口这种肮脏的事,她不会放过他们,她会杀掉他们所有人。

    很快,疯婆子被警察带走了。

    她疯疯癫癫,承认了所有罪行。她说自己能通鬼神,辨善恶,杀掉了村里有罪之人,剩下的事,闭口不谈。

    再之后,村长儿子贩卖人口的罪行被揭露。

    村中的人对这件事心知肚明,他们编造谎言,将少女失踪的事推给鬼神之说,却又可笑地忌惮着疯婆子,害怕她真的通鬼神,诅咒他们。

    再也没人敢做拐卖少女的勾当。

    他们将自己包装成受害者,一口咬定住在乱坟岗的疯婆子吃少女之说。

    渐渐的,关于这片乱坟岗的传闻,流传开来。

    第43章 心动系数43%生日愿望。

    沈岁寒讲完,岑绵和秦逸晨一时没了动静。

    他将杯中的热茶一饮而尽,望了望凉亭外,淡声道:“雨停了。”

    雨停了。

    像是群情激昂的交响乐戛然而止,转而流淌出舒缓轻盈的曲调。

    狂风骤雨消失了,只有淅淅沥沥的雨水顺着凉亭的檐慢悠悠地滴落。

    不远处那座滑梯再次展现在眼前,被雨水冲刷得发白,似乎陈旧的油漆又脱落了些。

    可它旁边,隐约有道奇异的光束,仔细辨认,绽开晶莹剔透的五彩光芒。

    岑绵和秦逸晨谁也没说话。

    岑绵没有像方才那般嘲讽秦逸晨小小年纪封.建.迷.信。

    秦逸晨也没再坚持自己的闹鬼传说。

    沈岁寒看了看沉默的两人,笑道:“听来的故事。听听就好,别当真。”

    岑绵含糊地“嗯”了声,却依旧没说什么。

    他们带来野餐的零食吃得差不多了,岑绵想起特意给秦逸晨带了块生日蛋糕,她吸了吸鼻子,把蛋糕从保温袋里拿出来,又小心翼翼地拆开盒子,放到三人中间。

    她主动转开话题:“差点把蛋糕忘了。小屁孩,今天你生日,快把蛋糕吃了,许个愿!”

    秦逸晨回过神,他看到蛋糕,忍不住皱起眉头,不屑道:“我不要。小孩子才相信这些,我不要,逊毙了!”

    岑绵问他:“为什么不相信?我到现在都相信呢。我从小到大的生日愿望,全都实现了!”

    秦逸晨不可置信:“比如?”

    岑绵歪头想了想,朝他咧嘴笑道:“比如我想要个游戏机,第二天就收到了!想去游乐园,没多久就去了!”

    秦逸晨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憋了半天,才小声道:“你还真挺……容易满足的。”

    “怎么了?”岑绵不满,“我还希望自己长大以后能成为漫画家,这个愿望也实现了呀!”

    秦逸晨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一板一眼对她道:“你能实现,是因为你一直在为这件事努力,不是因为你许了愿!我才不要做这种没必要的事。”

    “什么叫没必要!”岑绵故作严肃地纠正他,“既然是愿望,就是你心里迫切希望得到的。正因为是你最想要的,你才会为这件事努力呀!许愿和努力不冲突,快,想想有什么愿望!”

    “我——”秦逸晨虽然对岑绵这么大岁数还相信这些幼稚的举动十分鄙夷,但他还是忍不住思考起自己的愿望。

    “我想……”他嗫嚅了一声,沉默片刻,摇摇头,“我没有生日愿望。”

    岑绵不信:“不可能,你刚刚那个表情明明就是有。”

    她把蜡烛点上,催促他:“来,闭眼,许个愿。愿望一定可以成真!”

    秦逸晨拗不过她,扭捏地合十两只胖嘟嘟的小手,闭上眼睛。

    ——希望可以和爸爸一起过生日。

    秦逸晨在心底默念了好几遍。

    可现实是,他已经缺席了自己好几个生日。

    秦爸爸答应过他,等小公园改建后,就带他来这里的儿童游乐园过生日。

    可这里再也没传出过改建的消息,秦爸爸也没能抽出时间陪他一起过生日。

    想到这里,秦逸晨的心里再次被浓浓的失落覆盖。

    秦逸晨鼻尖酸酸的,他睁开眼,既生气又难过:“我才不要做这么蠢的事,都是骗人的,根本不会实现。”

    “你都没有许愿,你怎么知道不可能实现?你到底想许什么愿不能实现?考试满分?还是奥特曼占领地球?”

    “我考试一直是满分!”秦逸晨大叫起来,“还有!那是动画片里的角色!我十岁了,我不傻!”

    岑绵笑了笑,语气温软了许多:“那你的愿望是什么?我们帮你实现呀。”

    秦逸晨扭扭捏捏,踌躇片刻,他别扭地把小脑袋转向一边,小声道:“我的愿望……你们没法帮我实现。”

    “为什么?”

    秦逸晨没回答。

    岑绵耐心地望着他,秦逸晨一直没说话。隔了会儿,他

    终于小声道:“我……我想和爸爸一起过生日。”

    岑绵愣了愣。

    秦逸晨的父母工作都很忙。尤其他的父亲,因为工作涉密,长期封闭,他平时很少有机会回家。

    秦逸晨今天生日,他爸爸没法回家,妈妈也有两台手术没法回家陪他一起过生日,岑绵这才主动请缨,带小家伙出来过生日。

    秦逸晨百般不愿出来,岑绵本以为是小男生叛逆,觉得不过生日比较酷,却没想到,原来是这个原因。

    一时间,她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秦逸晨倒像是习惯了似的。

    他虽然难过,却没有像其他小孩那样大哭大闹,只是一脸不符合他年纪的平静。

    过了会儿,他难过地说:“可能……我爸爸根本不爱我吧。”

    岑绵愣了愣,连忙道:“怎么能这么想呢,爸爸妈妈肯定爱你呀!他只是工作忙没法一直陪在你身边而已,并不代表他不爱你!”

    秦逸晨反问她:“如果他爱我,为什么连生日都不能陪我一起过?”

    “因为他——”

    岑绵本想说因为他“工作忙”,可话到嘴边转了一圈,又吞了回去。

    她心里清楚,这些不过是口头上的借口,是安慰。

    秦逸晨只是希望父亲多陪陪自己,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感受到他对自己的爱。可他的父亲因为工作的缘故,又没法经常陪在他身边。

    岑绵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

    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拍拍他的小脑袋,把秦逸晨抱进怀里。

    秦逸晨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他再成熟、体谅大人的辛苦,却也不过是个刚满十岁的孩子,是个渴望父母陪伴的孩子。

    岑绵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安慰他:“不哭,你妈妈不是说过,爸爸月底就回来了吗?他肯定也很想你,等不及回来见你呢。”

    秦逸晨扬起脑袋,他哭得涕泗横流,原本白嫩嫩软绵绵的小脸此时皱成一团,一塌糊涂。岑绵本来被他带动情绪,有点感伤,看他这副模样,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一笑,秦逸晨也跟着茫然无措起来,下意识打了个嗝。

    他脸颊火辣,像是受到了莫大的羞辱,气得瞪起眼:“你笑什么!”

    本就模糊不清的五官此时更加混乱。

    岑绵笑得更厉害了。

    她抽了张纸巾递给秦逸晨:“好了不哭了,这不是还有我俩陪你过生日呢!”

    秦逸晨胡乱地擦了把脸,吸吸鼻子,他在兜里翻找半天,翻出一张贺卡,递给岑绵:“你看,我今天过生日,我爸爸连礼物都没给我准备,就只有这么一张纸,连字都不是他亲手写的,不知道从哪里随便拼出来的。”

    岑绵疑惑地接过他手中的贺卡。

    贺卡不大,但很漂亮,像是从文具店里买来的生日贺卡。卡片已经被秦逸晨捏得发皱,但能看出来,他是小心翼翼将贺卡收在兜中,卡上没有一丝多余的折痕。

    岑绵翻开卡片,上面只有简单两句话,不仅不是亲手写的,还不是特意打印的。像是从不知道哪里剪下来的字,乱乱糟糟,很是敷衍。

    【小晨宝贝十岁生日快乐。爸爸】

    “啊……”岑绵看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她张了张嘴,当着秦逸晨的面,也不好说些什么。

    她只好递给沈岁寒一个眼神,朝他示意了下手中的卡片。

    沈岁寒歪头看了下卡片,顿了顿,他又伸手接过卡片,仔细端详片刻。

    “你……”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又像是想到什么,摇摇头,把卡片还给了秦逸晨。

    秦逸晨却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眼睛突然亮了亮,小心翼翼地问:“叔叔,你刚刚要说什么?”

    “没什么。”沈岁寒摇摇头。

    他又看了看卡片,沉吟片刻,对秦逸晨道:“我就是觉得……这些字像是从某本书或者杂志上剪下来的,你父亲如果没时间,手写应当比剪这些字更方便。而且你看字和字中间的空隙很奇怪,不像是随便贴的,像是故意的。如果这些空隙有意义的话,那上面的字就像是……”

    秦逸晨举着卡片,仔细观察许久,忽地,他神色惊喜地对沈岁寒道:“像是摩斯密码!”

    沈岁寒也有些惊讶。

    他本不打算说,是因为他觉得秦逸晨年纪那么小,多半不知道什么是摩斯密码,应当是自己想多了。

    沈岁寒朝他点点头:“对,像是摩斯密码。”

    第44章 心动系数44%钻石糖。

    岑绵又看了看那张贺卡。

    秦逸晨凑在她旁边,重新仔细检查起贺卡上的字。

    那些字看上去像是从某本书或者杂志剪下来的。

    纸张有厚度,岑绵常年和出版社打交道,知道这种纸是铜版纸。一般他们出画册才会用到这种类型的纸张,普通的出版书籍很少用这种纸。

    纸上的背景颜色各不相同,色彩饱满明亮;字体则是统一的黑色,标准的宋体印刷,字号偏大,一般的出版物很少会印这种字号。

    岑绵一开始先入为主,觉得上面的字歪歪扭扭,是秦爸爸贴得不用心的缘故。但是仔细观察,会发现有些字之间的空隙并不清晰,有些却十分明显。

    由于间隔的位置非常奇怪,并非正常断句,如果不细心的话,还真会当成敷衍了事。

    【小晨宝贝十岁生日快乐。爸爸】

    如果以一至两个字为一组进行分组,还真像摩斯密码的分组形式。

    只是……

    每个字又代表什么意思呢?

    取拼音首字母吗?

    【xcbbsssrkl。bb】

    那中间的“。”又代表什么呢?

    为什么特意加个“。”?

    就算不考虑句号,这些字母又代表什么?

    岑绵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忽地,秦逸晨兴奋的大喊声打断她的思路。

    秦逸晨兴冲冲对两人道:“我想起来了!这些字好像是从我的绘本剪下来的!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一本!这些字肯定和那个绘本有关系,我们赶快回去找一找吧!”

    听他这么说,岑绵想起来,儿童绘本就是使用这种铜版纸。

    为了方便小孩子识字,字也会印刷得比其他读物更大一些。

    她也莫名地激动起来,兴高采烈地对秦逸晨道:“好呀,我们去你家找找看!”

    岑绵叫沈岁寒一起把剩下的零食悉数收拾起来,秦逸晨也来帮忙,他火急火燎的,嫌弃两人动作太慢,不停催促。

    快速收拾好所有东西,三人一起回到秦逸晨家。

    东西都没来得及放下,秦逸晨就兴冲冲跑到书房,开始翻找起他心爱的绘本。

    这些都是他小时候最喜欢读的绘本,现在已经不常看了。

    但他不舍得扔,都让陈渝帮自己悉心收藏起来。

    秦逸晨一边翻着那些旧绘本,一边小声嘟囔:“爸爸怎么把我最喜欢的绘本剪掉了,真讨厌。”

    虽是这么说,他的脸上却是掩不住的期待。

    秦逸晨很快找到那个绘本,他快速翻看一遍,却发现里面没有任何缺失,还是完好无损,干干净净的样子。

    他有些惊讶,对照着贺卡上的字,又看了看绘本:“咦?明明就是一样的……”

    沈岁寒眼尖地看到旁边有一本一模一样,但看上去更新的绘本,他把那本新绘本从书架上抽出,翻开看了看,果然有剪过的痕迹。

    他笑了笑,对秦逸晨道:“看来你爸爸没有剪你最喜欢的那本,而是买了本新的。”

    秦逸晨脸颊红红的,小心翼翼地朝他点点头。

    沈岁寒将绘本递给秦逸晨,秦逸晨对着贺卡,拼拼图似的,仔细将贺卡上的每个字与被剪掉的地方一一对应。

    岑绵也凑了过来。

    这些被剪下来的字集中在绘本其中几页,她好奇地问:“这些字具体代表什么?是页数吗?”

    “应该是章节数吧。”秦逸晨指给她。

    绘本的内容被分成二十二章,这些字都是0章、1章、10章和11章第一页上剪下来的。

    将对应的章节数记录下来,刚好可以将“1”和“0”转换成摩斯密码

    中的“-”和“”。

    贺卡上的字分别对应——

    【1/100/101/1110/1000/1010/11】

    转换成摩斯密码则是:【——】

    沈岁寒从手机上找到一张莫斯密码对应表,递给秦逸晨,秦逸晨对照表格,认真找到对应的字母,拼出单词——

    【grocery】

    “grocery?”岑绵对着单词读了出来,“杂货店?哪个杂货店?”

    秦逸晨想了想,激动地举起手:“我知道!”

    得出结果后,秦逸晨兴奋异常,他二话不说,又急冲冲地拉着岑绵和沈岁寒出了家门。

    三人出了小区,秦逸晨目标明确,带着两人顺着后门那条小路,快步朝地铁站的方向走去。

    岑绵跟在后面,忍不住对身旁的沈岁寒道:“我们现在不应该是在游乐园坐过山车吗?怎么莫名其妙变成和小屁孩一起玩寻宝游戏了?”

    沈岁寒双手环胸,慢悠悠朝她笑了笑:“这不是挺好么?既然是他的生日,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岑绵望了望天:“也是。”

    走在前面的秦逸晨嫌两人速度太慢,他折返回来,拉住岑绵的手,催促她:“快点快点。”

    岑绵小跑几步跟上他:“来了来了。”

    秦逸晨带着两人进了一家地铁站附近的小卖部,小卖部的老板正恹恹欲睡地靠在收银台的玻璃柜上,刷着手机打哈欠。

    看到秦逸晨,他懒洋洋地抬了抬手,和他打招呼:“哟,小晨,你来了。”

    秦逸晨和这家小卖部的老板陈茂非常熟络。

    秦爸爸经常带他来这里买东西,偶尔空闲时间,会跑来和陈茂下下棋,喝喝酒,帮他辅导辅导家里小孩的作业。秦逸晨家里没人的时候,陈茂也会叫他到自己家吃饭。

    秦逸晨火急火燎,也忘了礼貌,急冲冲地凑到陈茂面前,问:“陈叔叔,我爸爸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或者给过你什么东西?”

    陈茂咧嘴一笑,露出嘴里那颗金牙:“你干什么去了,这么慢!再不来,我都要关门了。”

    他弯下腰,从玻璃柜底下不知掏出来什么,摆到秦逸晨面前:“有有有,你爸和我说,如果你今天来店里找东西,就让我把这个给你!”

    秦逸晨和陈茂聊天的档儿,岑绵在小卖部里转了一圈。

    既然沈岁寒说,让秦逸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岑绵也就泰然地接受了陪小孩寻宝的游戏,并沉浸其中。

    这家小卖部就在地铁口附近,岑绵之前也来过,买个饮料雪糕什么的还挺方便。但这还是她第一次进来逛,小小的店铺不大,却五脏俱全,挂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

    老板大概是做学生生意的,小卖部里摆满了各色小孩子喜欢的零食。

    岑绵看到挂在门口的辣条和糖果,想起自己小时候也喜欢买这些花花绿绿的小零食。

    陈锦书不喜欢她吃零食,每次经过小卖部,都会拉着她快快离开,久而久之,岑绵便想方设法让岑远舟接自己放学。

    ——因为岑远舟会乐呵呵地给她买这些小零食。

    岑绵扯扯沈岁寒的袖子,朝他指了指门口挂着的粉红色零食袋,对他道:“我想吃那个,你买给我。”

    沈岁寒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眼,好笑地问:“为什么。”

    岑绵理不直气也壮:“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不是要陪小屁孩玩寻宝游戏吗?我辛辛苦苦陪他玩,要个糖当奖励怎么啦?”

    沈岁寒又看了眼那个粉红色袋子,是小时候经常见的“钻石糖”。

    ——一颗水果糖做成钻石的形状放在小圆环上,可以套在手指上吃,很方便。

    岑绵很喜欢吃糖,尤其对这种草莓味的水果糖毫无抵抗力。

    但是……

    沈岁寒忍不住翘起唇角,故意揶揄她:“那你换个买。”

    以岑绵死倔的性格,怎么可能妥协?她看中的东西,就是撒泼打滚赖死在这里,也必须买!

    岑绵和他耍赖:“不行!我就要这个!你赶快买给我!”

    沈岁寒笑意更甚,懒洋洋地问:“你知不知道男生送女生戒指代表什么?”

    岑绵:“?”

    她愣了愣。

    她就想吃个钻石糖,压根没想那么多,也根本没把“钻石糖”和“戒指”联系在一起。

    ——虽然它看上去真的像个戒指的形状。

    岑绵的脸颊瞬时间燃起火辣辣的烫意。她正想反驳“钻石糖”和“钻石戒指”的区别,就见沈岁寒已然付了款,给她和秦逸晨一人买了一包钻石糖。

    岑绵嗔怪地瞪他一眼,但没拒绝,拆开包装,把粉红色的草莓糖咬进嘴里。

    她又叫沈岁寒给自己买了两包辣条,这才满意。

    她咬着糖,凑到秦逸晨旁边,陈茂递给秦逸晨一个礼盒,和一本科普读物。

    “今天你生日,生日快乐啊!叔叔给你准备了个生日大礼包,你绝对喜欢!”陈茂嬉皮笑脸地把自己包装好的生日礼盒递给秦逸晨,秦逸晨礼貌道了谢,陈茂又将旁边那本科普读物推到秦逸晨面前,“喏,这是你爸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

    秦逸晨接过那本科普读物,看了看,问陈茂:“我爸爸……只给了您这本书嘛?”

    陈茂挠挠后脑勺,朝秦逸晨笑嘻嘻道:“是啊,你爸特意交给我的呢!文化人准备的礼物就是不一样!你可要好好读,以后肯定和你爸妈一样厉害!”

    秦逸晨心不在焉地朝陈茂点点头。

    他满怀期待地来到这里,以为爸爸给他准备了什么惊喜。

    却没想到,只是一本小学化学科普读物。

    他连初中化学都已经自学完了,这本书对他来说简直小儿科。

    他爸爸居然连他学到哪里了都不知道。

    秦逸晨瘪着嘴,心底再次被浓浓的失落淹没。

    第45章 心动系数45%喷泉。

    陈茂把生日礼物拿给秦逸晨,就去招待店里的其他客人了。

    秦逸晨捧着秦爸爸留给他的书,心底五味杂陈。

    他准备的这份“生日礼物”,甚至还不如陈茂送给秦逸晨的丰厚。

    刚刚萌生出的期待与喜悦像是被人重重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秦逸晨委屈地想着,还不如什么都不要准备。那样他没有期待,可以安慰自己,爸爸只是太忙忘了自己的生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失望。

    像是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在这本书上,秦逸晨将手里的书重重摔在柜台,跑出小卖部。

    岑绵注意到他的情绪,朝沈岁寒比了个眼神,快速追了出去。

    沈岁寒没有着急追上两人,而是捡起柜台上的那本书。

    “怎么啦。”岑绵追上秦逸晨。

    秦逸晨撅着嘴巴,不愿说话。

    岑绵蹲在他面前,仰头望他。秦逸晨的眼角红彤彤的,眼眶里盈着泪花。

    见岑绵满眼清澈温柔地望着自己,秦逸晨再也憋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等他哭够了,岑绵抬手擦擦他眼角的泪水,笑着问:“好啦,不哭了。不喜欢爸爸准备的礼物呀?”

    秦逸晨抽泣着,胡乱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吸着鼻子,哽咽道:“书里讲的,我、我早就学完了。他根本就不知道!他、他一点也不关心我……”

    岑绵抱着膝盖,仰着脑袋,对他道:“那你要和他讲呀。光自己在这里哭有什么用。下次见到他,你就和他说‘这本书我早就看过了,我已经学到哪里哪里了,我要买哪本哪本书’,你要学会直接和他表达自己的诉求,而不是自己一个人偷偷躲在这里哭,让他猜你在想什么,这样你和爸爸都很累,都感受不到对方的爱,对不对?”

    岑绵笑意盈盈,说话的时候,还故意板起脸,有模有样学着他的语气说,似乎是为了哄他开心。

    秦逸晨见她表情滑稽,心里的委屈消减大半,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歪着脑袋想了想,朝岑绵点点头。

    岑绵也随之笑了起来。

    她抬手刮了下秦逸晨的小鼻子,继续道:“再说了,你都没有好好看爸爸给你准备的礼物,怎么就知道他没用心呢?你是不是也没有认真对待他的心意?”

    秦

    逸晨眨眨眼。

    方才他哭得昏天黑地,沈岁寒也跟了出来。

    他递给岑绵一张明信片,是夹在那本科普读物里的。

    秦唯理将东西交给陈茂的时候,并未多说什么。只说今天是秦逸晨的生日,如果他来要东西,就把书交给他。

    陈茂自然而然把这本书当成了生日礼物。

    几人听他说是生日礼物,便也想当然把它当作礼物,并未考虑过它是不是“寻宝游戏”中的一环。

    秦逸晨显然不喜欢这本书,翻都没翻。

    沈岁寒出门前,随手翻了一下,才发现里面夹了张明信片。

    明信片正面是张星座图,背面写了几道化学基础知识题——

    【通常情况下,无色、有刺激性气味的气体,极易溶于水,水溶液为氨水。】

    【极易溶于水的无色气体,水溶液为盐酸。】

    【黄绿色,有刺激性气味的气体。密度为3.214g/L,熔点为-101.5℃,沸点为-34.6℃。】

    【熟石灰的化学式。】

    【大气污染物之一,红棕色,有刺激性气味,有毒的气体。易溶于水,密度大于空气。】NO2(二氧化氮)

    【水的化学式。】

    【常用的酸碱指示剂,在酸性溶液中呈红色;碱性溶液中呈蓝色。】

    (注1)

    是几个很简单的化学知识题。

    虽说简单,但岑绵和沈岁寒毕业多年,早已把这些忘得一干二净。

    岑绵翻出手机,准备借助科技的力量,秦逸晨鄙夷地望了眼她的手机,道:“这么简单的题,你都不知道答案?”

    岑绵理不直气也壮:“我这不是想赶快帮你把题解出来吗!”

    “我才不需要呢!”秦逸晨满脸神气,朗声说出答案——

    “氨气、氯化氢、□□、氢氧化钙、二氧化氮、一氧化二氢、紫色石蕊试液。”

    他说完,便见岑绵用一种崇拜的目光望着他。

    秦逸晨无语,疑惑地问:“这不就是最简单的中学化学知识吗?”

    “可你才上小学呀!”岑绵满眼亮盈盈。

    “可你已经三十了!”

    岑绵:“……”

    她大声纠正:“二十五!是二十五!”

    她懒得和小屁孩计较年龄的问题,便问:“小科学家,那这些答案代表什么?”

    这回,秦逸晨还真被岑绵问住了。

    他又仔细端详起卡片上的题目,在心里将那些答案补全——

    NH3(氨气)

    HCl(氯化氢)

    Cl2(□□)

    Ca(OH)2(熟石灰)

    NO2(二氧化氮)

    H2O(水)

    紫色石蕊试剂

    氨气和氯化氢反应生成氯化铵;□□和熟石灰——也就是氢氧化钙——反应生成次氯酸钙、氯化钙和水;二氧化氮和水反应生成硝酸和一氧化氮……所以呢?这些又代表什么呢?

    秦逸晨盯着这些化学物质,思考得十分认真。

    岑绵和沈岁寒俩人早已神游八百里开外,开始讨论起晚上吃什么了。

    这也不能怪他俩,要是什么逻辑题脑筋急转弯之类的,他俩还能帮帮忙,这些化学方程式对十几年前的他们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对于现在的他们,简直和天书一样让人头疼。除了依靠科技的力量作弊,他俩也帮不上秦逸晨什么忙。

    俩人正讨论着晚饭吃烧烤还是披萨,秦逸晨突然兴冲冲喊出声:“我知道了!”

    他举着明信片,跑到两人面前,打断他们:“我知道了!是喷泉!我记得之前经过小区花园的喷泉,爸爸给我讲过喷泉实验。这三组答案都指向了喷泉实验,肯定是小区里那个喷泉!”

    ……

    小区的花园里,有个小喷泉。

    法式风格设计,中央立着精美的天使雕像。

    只是这个喷泉已经很久无人打理,中间的小天使早就不喷水了,只当做花园里的摆设。

    路过的人如果心情好,偶尔会打量几眼。

    喷泉的池子里积着一层厚厚的尘土、落叶,还能看到几个被丢弃进来的饮料瓶。

    方才下过雨的缘故,池子里的土变成了泥巴,泥泞不堪。

    秦逸晨在喷泉周围转了几圈,又皱着小眉头看了看脏兮兮的池子,怎么看也不像是藏了东西的模样。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答案出错了,可绞尽脑汁,也没想到其他答案。

    应该就是这里没错。

    岑绵倒是没太在意。

    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找到一根长长的树枝,扒拉起池子里厚重的泥土。

    “你还不赶快找找你爸爸在这里藏了什么?”她催促秦逸晨,“再不抓紧时间,天都要黑了!”

    “可是……”

    “有什么可是的?”

    秦逸晨有些犹豫:“我觉得不太像这里……可能是我想错了……”

    岑绵把树枝递给他,又从旁边找来一根新的:“管它呢,先找了再说。”

    秦逸晨点点头,跳进喷泉的小水池里,卖力地寻找起来。

    两人找了半天,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垃圾都已经收拾出来一大袋了,也没找到秦爸爸藏在这里的东西。

    岑绵又开始仔细研究起喷泉中央的雕塑来。

    难道……是藏在了雕塑里?

    可整个雕塑脏脏旧旧,上面也没有任何可以藏东西的地方。

    忽地,两个骑着滑板车的小男孩经过附近。两人显然和秦逸晨认识,其中一个大声叫着他的名字,问:“你在这里干嘛呢!”

    两人骑着滑板停在喷泉边,那个喊他名字的小孩好奇地看了看他手里的树枝和脏兮兮的小水池,突然大声笑道:“你怎么在这儿捡垃圾啊!”

    “我没有——”

    “你爸妈不要你了?太可怜了吧!”

    两个男孩笑作一团。

    秦逸晨灰头土脸,裤脚也早已沾满泥土,脏兮兮的。

    他觉得自己现在的模样和影视剧里的小乞丐没什么分别,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岑绵看不惯两个小孩幸灾乐祸的样子,不开心地吼两人:“喂,小屁孩!你俩怎么说话呢!我们在寻宝呢!你俩知道什么叫寻宝吗?玩过吗!”

    “寻宝?”男孩哈哈大笑,指着两人脚边那袋垃圾,“我看你俩是在寻垃圾吧!”

    “你懂什么!这叫环保!环保!小屁孩,你家大人呢?把他们叫来,我倒要问问他们教没教过你们什么叫环保!”

    一听要“叫大人”,两个小男孩对视一眼,而后一边大喊着“寻垃圾!寻垃圾!”一边笑嘻嘻地骑着滑板车,扬长而去。

    岑绵被两人气得气不打一出来,双手叉腰,像个小茶壶似的凶巴巴地瞪着两人离开的方向。

    她忍不住训斥秦逸晨:“你怎么回事!平时张牙舞爪的,他俩笑话你你就这么忍了?骂回去啊!”

    秦逸晨低着脑袋,一言不发。

    他把手里的树枝扔到地上,垂头丧气地坐到喷泉边。

    “我觉得他们说的没错。我就是在这里捡垃圾呢。我爸妈就是不要我了。”

    “你——”岑绵被他垂头丧气的模样气得要命,像个小茶壶似的站在他面前,训他:“你爸妈不要你,还花时间准备这些给你过生日?不就是还没有找到新的线索吗?受了点挫折就灰心丧气了?还说什么自己不是小孩子了,明明就是小孩子,一点挫折都受不了!”

    “我——!”秦逸晨被她噎住,抬起头,眼角噙着泪花瞪她,“我才没有受不了挫折呢!”

    “你就有就有。”岑绵朝他比了个鬼脸。

    “我才没有!”

    两人就这么来来回回像是幼儿园小孩打架一样吵了半天,秦逸晨嫌弃她:“幼稚死了!你才是小孩子呢,哪有大人和小孩这么吵架的!”

    岑绵理直气壮:“我就这样,怎么啦?至少我不会因为这点小挫折就灰心丧气,和你可不一样!”

    秦逸晨撇着嘴巴。

    他没说话,执拗地将脑袋转向一边,不愿搭理岑绵。

    过了会儿,他闷头捡起

    扔在地上的树枝,继续胡乱地找起来。

    岑绵狡黠地咧了咧嘴。

    教训完小屁孩,她又转头教训坐在一旁的沈岁寒。

    她和小屁孩搞得灰头土脸,他老人家可倒好,跟大爷似的站在旁边,一动不动地看着两人瞎忙活。

    她凶巴巴对沈岁寒道:“你还不赶快来帮忙!我俩都要累死了!”

    沈岁寒面色冷静,泼冷水道:“这里怎么看都不像藏东西的地方吧?小区里人来人往,如果把东西藏在这里,被其他人拿走了怎么办?”

    “你懂不懂什么叫‘藏木于林’?”岑绵不屑,“一看你就没文化!没看过那种情节嘛?罪犯把偷来的宝石藏在公园里的雕塑上,其他人还以为是雕塑的一部分,谁也想不到上面有颗价值连城的宝石!”

    沈岁寒挑挑眉,语气揶揄地问:“那这个喷泉的‘宝石’藏在哪里了?”

    岑绵:“……”

    她环视一周,嘴硬道:“没准小天使的翅膀里藏着个大红包呢!”

    沈岁寒摇摇头,低头继续研究那张明信片。

    岑绵和秦逸晨又找了一圈,还是一无所获。

    秦逸晨蓬头垢面,一身干净的运动衣沾满泥土。

    他泄气地坐到沈岁寒旁边,岑绵也跟了过来,瘫在两人旁边。她递给秦逸晨一张湿巾,擦干净手,又把陈茂拿给几人的饮料拧开一瓶,递给秦逸晨。

    秦逸晨咕噜噜灌进去大半瓶,丧气地对两人道:“算了,什么也找不到,就这样吧。”

    此时已近黄昏。

    原本湛蓝的天色暗了下来,增上一抹瑰丽的彩霞。像是一幅浓墨重彩的古典油画,浓重,绚烂,如梦如幻。

    沈岁寒把手里的明信片递给他:“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

    秦逸晨咬着塑料瓶,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也未看出任何端倪。

    他疑惑地问:“怎么了?”

    沈岁寒道:“第一条线索,你爸爸是用一张贺卡写的,按理说他可以同时买几张相似的贺卡来写线索,或者干脆直接把线索写在那本书的封面上。可他却特意用一张明信片写,会不会明信片本身也是线索?”

    他说完,又把手机递给秦逸晨。

    沈岁寒没什么思路,干脆借助科技的力量“作弊”,他在搜索框输入了“星座喷泉”等字样,找到一条看上去像是线索的答案。

    秦逸晨接过手机,咬着饮料瓶,仔细阅读起来。

    岑绵也好奇地凑了过来。

    那是一条天文馆的宣传信息——

    【神秘的宇宙:探寻如喷泉般壮观的中子星喷流!】(注2)

    秦逸晨顿了顿,像是想到什么,惊叫出来:“我想起来了!上回我和爸爸去天文馆,就是这个展览!我还和爸爸说看着像‘喷泉’呢!”

    “那……”

    岑绵和秦逸晨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同时出声:“线索是天文馆!”

    两人说完,岑绵又摸摸下巴,思忖道:“天文馆现在已经关门了吧?……不对,从这里去天文馆的话要倒两趟地铁,你爸妈也不会想到今天我俩会陪你一起过生日。他们肯定不会让你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

    秦逸晨若有所思:“确实……会不会是天文馆的宣传手册?我上次去展览拿了一个留作纪念,上面的图片就和这个一模一样!那个宣传手册还在我的书架上呢!”

    “有可能!我就说你爸妈不会忍心把你搞得脏兮兮的。”

    一旁默不作声的沈岁寒扑哧一声笑出来。

    岑绵瞪他:“你笑什么!沈岁寒,你干嘛不早说?就看着我们在这里白忙活?!”

    沈岁寒抿着笑,转念一想,她说得有道理。

    他默了默,道:“……我看你们找得挺认真的,不忍心打扰你们。”

    岑绵:“……”

    第46章 心动系数46%越界。

    秦逸晨从书架上找到那个宣传手册。

    果然,里面夹着一个信封。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都忍不住在心底感慨一番。

    秦逸晨捏着信封,神色不禁庄重起来。他郑重其事地打开——

    信封里有一张藏宝图。

    除了藏宝图,信封里还有一张羊皮纸,和一个手工制作的卡片。

    那个卡片看上去像是某个测量仪器,岑绵没见过,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就拿在手里玩了半天。

    转动卡片上方的“三角形”,下面刻度尺的度数也会跟着变化,很有意思。

    秦逸晨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羊皮纸上,没注意到岑绵拿走了一张卡片。

    岑绵一边玩着手里的卡片,忍不住凑过去和他一起看羊皮纸上的内容。

    上面写着几行字——

    【恭喜你!距离真正宝藏只有一步之遥。

    我将秘密藏在地图之中,只有勇敢者才能找到它!】

    仔细读完信纸上的内容,岑绵忍不住吐槽:“你爸爸……还挺热血中二啊。”

    秦逸晨撅着嘴巴瞪她一眼。

    秦逸晨没有理会她,兴致勃勃地研究起那张“藏宝图”。

    说是藏宝图,实际上是一张做旧版的霖城市中心地图,只是经过处理后,像一张藏宝图。

    图上画了个黑色的叉,似乎是示意宝藏的具体位置,就在他们小区所属的方位。

    除此之外,藏宝图的左上方画了一个太阳的图案,旁边还写了两个小字“春分”。

    三人不明所以。

    岑绵又仔细看了看那张图,问两人:“是不是要算这两个点之间的距离或者角度啊?”

    她指了指那个黑叉和太阳的位置。

    “你们看,上面明显有铅笔标记后擦除的痕迹,说明你爸爸画的时候非常明确它们的位置,不是随便乱画的。”

    秦逸晨连连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他想了想,又道:“我觉得是看角度!你看这个叉子像不像个坐标系?应该是连接太阳和这个交叉点,测量角度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去找量角器。

    等他拿着尺子回来,津津有味地测量起角度时,沈岁寒突然想到什么,问岑绵:“里面是不是还有一张纸?是做什么用的?”

    岑绵疑惑地看了看他,这才想起来手里还玩着那张卡纸呢。

    她刚才专心致志思考着藏宝图上的图案,手上有一搭无一搭转动着那张卡纸,完全把它忘了个干净。

    此时那张卡纸皱皱巴巴的,都快被她玩坏了。

    她连忙把它放到桌上,问:“是不是要用这个量啊?”

    秦逸晨正抄写着测出的数据,他瞟了眼岑绵扔在桌上的那个手工卡纸,气的要命:“你怎么不早拿出来!”

    岑绵讪讪:“忘、忘了。”

    她打着马虎眼糊弄过去,故作虚心地问:“这是什么啊?”

    “是个简易的六分仪!”

    “六分仪?”岑绵眨眨眼,问旁边的沈岁寒,“干嘛用的?”

    沈岁寒耸耸肩:“应该是以前航海时测量经纬度用的。”

    秦逸晨鄙夷地看了她一眼,解释道:“六分仪是用来测量天体和海平线夹角,从而确定所在位置经纬度的仪器。虽然现在已经不怎么用了,但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岑绵理不直气也壮:“我不知道有什么奇怪的吗?”

    “你爸爸不带你去天文馆吗?里面都有讲解啊。没童年!”

    “谁说我没去过的!我只是没注意到它!”岑绵哼哼两声,胜负心一下子就起来了,“我爸爸都是带我去那个穹幕电影院的,门票可贵了,你爸爸带你去过吗?”

    “当然去过!每次都去!”秦逸晨也不示弱,“我还去听过陈荣老师的讲座呢!你肯定没听过!”

    “我还吃过天文馆的冰淇淋呢!可好吃了!你吃过吗?”

    两人小学生攀比式的吵架

    搞得一旁的沈岁寒一阵头疼,他按住秦逸晨的肩膀,道:“赶快解谜吧,再不抓紧时间,你生日都要过了。”

    秦逸晨这才想起来这会儿最重要的事不是和岑绵吵架,而是破解爸爸留给他的谜题。

    他拿着那个简易的“六分仪”,放在交叉点上,朝太阳的方向转动。下面的刻度尺也随之转动起来,最终停在一个刻度上。

    他一边测量,一边给岑绵讲解六分仪的使用原理:“六分仪是用来测量太阳和海平线夹角的光学仪器,虽然只能旋转60度,但可以测出0至120度的角度,精确到10角秒,这样就可以用测量出的角度推算出当前位置的纬度。纬度是地心与赤道的夹角,用六分仪测出太阳高度角就可以推算出纬度了。但是太阳的光线和赤道并不是完全平行的,所以也需要知道具体日期对应的黄赤交角进行计算。因为太阳旁边表示了春分,那就默认当日光线与赤道平行,不用考虑黄赤交角的影响。当然,这是最简单的测量原理,具体情况还要更复杂。”(注1)

    什么120度、赤道、黄赤交角……岑绵听得云里雾里,头昏脑涨。

    她忍不住感慨:“现在的小孩要懂这么多东西吗?”

    秦逸晨专心致志地做着计算,头也不回道:“这不是很简单的数学加减运算吗?”

    岑绵:“……”

    秦逸晨很快得出结果——

    【76°02'】

    岑绵看到一串不明所以的数字就头疼得厉害。

    她掐掐脑袋:“这数字又代表什么啊?我们还要算出经度,确定准确的藏宝位置?”

    秦逸晨一阵沉默。

    他尴尬地咳了一声,小声对岑绵道:“好、好像是爸爸妈妈新买的房子……在7单元602。”

    岑绵:“……?”

    她忍不住大叫:“秦逸晨!你家在小区有新房,你为什么不早说?!!!”

    秦逸晨委屈巴巴:“我怎么知道礼物会在那里……”-

    秦逸晨带着两人去了新家。

    三人站在门口,大眼瞪小眼。

    沈岁寒问:“密码?”

    秦逸晨一脸茫然:“我不知道啊……”

    岑绵不可置信:“你家密码,你不知道?”

    秦逸晨撅了撅嘴巴。

    他不知道密码,很奇怪吗?

    沈岁寒道:“这么说,我们还有没解开的谜题。”

    秦逸晨点点头,表示赞同。

    他从兜里翻出那几张卡片,准备检查一下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你俩让开。”岑绵无语地推开两人。她在密码锁上输下一串密码,“哔”的一声,房门打开了。

    秦逸晨十分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家密码?!”

    岑绵抛给他一个鄙夷的白眼,得意洋洋:“你俩是不是寻宝寻傻了?很简单,你爸妈肯定用你生日当密码呀!”

    “有道理啊!”秦逸晨一脸崇拜。

    岑绵:骄傲.jpg

    沈岁寒:“……”

    三人走进屋子,果然,桌上摆着包装精致的生日礼物,是秦逸晨心心念念的乐高机器人玩具。

    他激动地冲过去,礼物旁,放着一张真正的生日贺卡,上面是他的爸爸妈妈给他写下的生日祝福。陈渝还在上面画了个可爱的三人头像,提醒他冰箱里还有生日蛋糕。

    秦逸晨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他伸手揉揉眼睛,不想让自己看上去像个小哭包似的又掉眼泪,可眼泪却止不住地往外冒。

    他本以为,爸爸甚至不记得自己生日了。

    他知道他们工作忙,也没有期待过他们每年都可以陪自己过生日。

    说是不在乎,可他心里,还是有一丝丝渴望的。

    他从未想过,他们虽然没法陪自己过生日,却精心筹备了这个惊喜。

    即使他们不在身边,他仍感受到了浓浓的爱意。

    此时的他,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

    岑绵和沈岁寒站在门口,两人相视一笑。岑绵小声对沈岁寒道:“今天……好像比去游乐园更好玩哎。”

    沈岁寒笑着点点头。

    秦逸晨小心翼翼地收好那张生日贺卡,他把蛋糕从冰箱里取了出来,和生日礼物一起抱进怀里。

    他兴高采烈地对岑绵和沈岁寒道:“我们回去吃蛋糕吧!”

    岑绵接过他手上的蛋糕,笑着问:“今天过得开心嘛?”

    秦逸晨郑重其事地朝她点了点头。

    他歪着脑袋想了想,对岑绵道:“你说得没错,只要许愿,生日愿望真的可以实现。”-

    陈渝到家时,三人正在他家餐厅吃蛋糕。

    生日礼物已经被秦逸晨拆开,零件散落在餐桌上,他正美滋滋地研究着说明书。

    陈渝笑意盈盈:“还不错嘛,找到生日礼物啦?我本来不同意你爸这么搞,他说他今天没法回来,就设计个游戏陪你过生日,你肯定喜欢。”

    秦逸晨朝她咧嘴一笑。

    也不知道是不是蛋糕太甜的缘故,他的笑容也甜甜的:“谢谢爸爸妈妈!”

    岑绵好奇地问陈渝:“如果他没发现,或者没找到的话怎么办呀?”

    陈渝好笑道:“那也没办法。他没找到的话,我就把东西拿回来直接给他了。”

    秦逸晨骄傲地扬起小胸脯,信誓旦旦:“我才不会呢!我一定可以找到!”

    他切了块蛋糕,从椅子上跳下来,跑去拉陈渝的手:“妈妈,快来一起吃蛋糕!”

    “好好好,等我洗个手。”陈渝笑着放下手里的东西,准备去卫生间洗手的时候,注意到脏衣篓里脏兮兮的运动服。

    ——那是她昨天刚给秦逸晨洗干净的衣服。

    陈渝和蔼的笑容蓦然消失,她气得捏他耳朵:“秦逸晨!你这是去泥地里打滚了?!出门的时候衣服不还是干净的?!”

    秦逸晨理直气壮:“寻宝不就是要在地里把宝藏挖出来吗?”

    陈渝摸摸下巴:“也是。不过你爸不是把东西放新家了吗?有什么需要去地里挖的?”

    秦逸晨和岑绵对视一眼,互相比了个“嘘”的表情,心照不宣。

    ……

    从秦逸晨家回来后,已然将近凌晨。

    夜色已深。

    沈岁寒洗了个澡,收拾妥当,正准备睡觉时,门口突然传来门铃声。

    他疑惑地开了门,便见岑绵穿戴整齐,怀里抱着Switch,一脸憨笑地站在门外。

    沈岁寒疑惑地问:“还不睡?”

    岑绵嘿嘿一笑:“睡不着,打游戏吗?”

    沈岁寒打了个哈欠,想也不想地回:“不打。我要睡了。”

    岑绵:“……”

    她抱着游戏机,委屈巴巴地望向他。

    沈岁寒顿了顿,像是想到什么。

    他垂下眸,故意用一种揶揄的语气问:“怎么,害怕了?”

    岑绵梗着脖子,死不承认:“我才没有!”

    虽然他们讲鬼故事是在白天,距离现在已经过去好久了,可岑绵还是会在不经意间想起那个鬼故事。

    ——尤其是在她独自一人的大晚上。

    岑绵清楚,那片荒废的小公园根本不存在什么鬼魂,她也不相信世界上真的有鬼,可秦逸晨讲的故事实在吓人,她满脑子都是那个白发女鬼,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久,压根睡不着。

    她寻思着,沈岁寒这人阳气重一点,来他家里呆着,女鬼应该就不会来骚扰她了。

    沈岁寒早已看破她的心思,笑道:“没有?那你回去睡觉吧,明天我再陪你打游戏。”

    说完,他作势关门。

    “呜呜呜,不要!”岑绵眼疾手快,她伸手扯住沈岁寒的衣角,可怜兮兮地摇了摇,乖乖承认,“我害怕,求你了,陪我打游戏吧。”

    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波澜荡漾,像是在撒娇。

    见她这番模样,沈岁寒哪舍得拒绝。

    但他还是端起一派道貌岸然的模样,故作为难地纠结几秒,才对她道:“那行吧,陪你打会儿。”

    见他答应,岑绵咧嘴一笑。

    她一溜烟钻进客厅,生怕沈岁寒拒绝似的,迅速插好游戏机,打开电视。

    岑绵打开一个新买的双人游戏,信誓旦旦对沈岁寒道:“今晚咱俩一起通宵通关!”

    沈岁寒看了看那一千多关,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默默给自己泡了杯咖啡。

    沈岁寒回来的时候,岑绵已经把新游戏研究明白了。

    她递给沈岁寒一只游戏手柄,教他如何操作。

    沈岁寒学得也快,很快,两人便配合默契地通过了第

    一关。

    前几关相对容易,两人边打游戏,边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天。

    突然,沈岁寒对岑绵道:“我觉得……你今天说的那句话很对。”

    下午的时候,他听到岑绵对秦逸晨说,要学会直接地向爱的人表达自己,而非让对方猜测自己的心意。

    他们之间,又何尝不是?

    他早就应当直截了当地坦诚自己对她的感情,而不是将它们埋在心底,互相揣度、试探着对方的心意。

    岑绵专心致志地操控着游戏里的角色,问:“哪句?”

    顿了顿,她转头瞟他一眼,得意洋洋道:“我说的话,不应该句句都很对吗?”

    沈岁寒轻笑了声。

    他歪过脑袋,问:“还想去游乐园么?明天。”

    岑绵眨眨眼,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游乐园。

    虽然今天过得很开心,但她确实也想去游乐园坐过山车。岑绵咧嘴一笑,兴奋地点点头:“去!不过……我明天有约,得换个时间。”

    “那下周末吧,不加班的话。”

    “好!等你有时间!”岑绵握着游戏手柄,歪头想了想,“对了,还没庆祝你复职呢!”

    “这有什么可庆祝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岑绵直撸袖子,兴高采烈道:“我今天就舍命陪君子,必须陪你打个通宵!好好庆祝一下!”

    沈岁寒:“……”

    好好好。

    到底是谁舍命陪君子。

    两人一直玩到后半夜,岑绵越玩越精神。她正操控着游戏小人儿在前面蹦跶呢,就发现跟在自己后面的那个小人儿早已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发呆。

    再一转头,旁边的人已经靠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岑绵凑过去,本想把他叫醒,可她顿了顿,最终还是将手收了回去。

    游戏里的小人儿从桥上掉了下去,跳到“gameover”的界面。吵闹的结算音效并未引起岑绵的注意,她浑然不觉,目光始终落在身侧。

    准确来说,是沈岁寒的脸上。

    不知在想些什么,岑绵望着他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过了许久,她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拿起一旁的毯子,给他盖上。

    大抵是最近没有休息好的缘故,沈岁寒睡得很沉,丝毫没有被岑绵的动作影响。

    岑绵小心翼翼地帮他掖好毛毯,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地落回他的脸上。

    这次两人离得很近,她看得更清楚了。

    他长得极好看,五官深邃,眉眼英朗。

    是很正气的长相。

    尤其这会儿,他睡得很沉,面容沉静、平和。就像是精致完美的希腊雕塑一般,每一处的线条都是细腻的,柔美的。

    岑绵似乎从没见过这样的他,她印象里的沈岁寒,总是鲜活生动的。那张好看的嘴巴里经常吐不出好话来,可却又神奇的,并不让她感到讨厌。

    这会儿的他,与平日里不同。

    安静,淡然。眉眼间夹杂着一丝淡淡的疲倦。

    岑绵感到好奇,目光慢慢悠悠又仔仔细细地在他的脸上描摹着。

    她伸手,指尖落在他微微皱起的眉心,小心翼翼地抚平。

    沈岁寒下意识地蹙了下眉,但并未有其他反应。

    柔软温热的指尖抵在他的眉心,迟迟未动。

    见他并无反应,岑绵胆子突然变大了起来,指尖顺着他英挺的鼻梁,一点一点向下划去,最终落在他的唇边。

    她鬼使神差地凑近一些,唇瓣落在离自己指尖不远的位置。

    温热匀长的气息拂过她的唇瓣,再近一点,便会贴上他的唇。

    似是犹豫,岑绵就这么怔怔地停了好一会儿,理智才骤然回归。

    她猛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慌乱地收回手,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她的脸颊燥红,头皮发麻,心脏扑通扑通加快速度。

    岑绵不敢转头,去看旁边那个熟睡的人,只敢小心翼翼地斜过眼睛,偷偷观察他的反应。

    沈岁寒依旧睡得很沉。

    并未意识到她有什么越界的举动。

    猛烈跳动的心脏终于平静了些许,岑绵又忍不住,偷偷打量起他。

    她咬了下唇,因着心里那点不可告人的小心思未被发现而暗中雀跃。

    她的脸颊愈发滚烫,岑绵不可抑制地扬起唇角。

    她伸出手指,犹豫地、轻轻地,覆在唇上。

    她想。

    再等等。

    她要郑重其事、认真地将自己这份心意传达给他。

    第47章 心动系数47%“妹妹”。

    周日,岑绵和朋友约了去KTV唱歌。

    沈岁寒闲来无事,被岑绵拉来充当司机。

    天气晴朗,明媚的阳光透过车前的玻璃,暖融融地洒在身上。

    路旁的月季开了,五颜六色,像是两条缓缓流动的绮丽的绸带。

    岑绵心情不错,即使堵车也丝毫不影响她此时的愉悦。

    她低声哼着欢快的小曲。

    沈岁寒忍不住地笑。

    听到身旁传来的笑声,岑绵瞥他一眼,不悦地问:“你笑什么!”

    沈岁寒摇摇头:“没什么。”

    顿了顿,他问:“你在唱什么……?”

    “阳光彩虹小白马!”岑绵笑吟吟道。说完,她还欢快地唱了两句,“阳光彩虹小白马~滴滴哒滴滴哒~”

    唱完,她顿了顿,疑惑地问沈岁寒:“这么好听的歌,你不会没听过吧?老年人!”

    “听是听过,就是……”他斜睨她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下,“刚才没听出来而已。”

    岑绵:“……”

    她气得瞪他:“你什么意思!我唱得不好听?我可是‘MicMic’公认百灵鸟!”

    沈岁寒望了望天,和她确认:“你确定这是褒义词?”

    岑绵满脸骄傲:“当然!”

    沈岁寒:“那肯定是其他人没你有名气,哄你的。”

    岑绵:“……”

    她生气地拧了下他的胳膊:“你这人怎么思想这么龌龊!算了,我不和你说了,太没品位!五十步……不!一百步笑五十步!”

    车子缓缓停到KTV门口,岑绵像是把气撒在了车门上,“哐”的一声踹开它。

    她从车子上跳下来,准备关门,想了想,问他:“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去吗?反正你回家也没事,和我们一起去唱歌嘛。”

    “我又不认识其他人。”沈岁寒懒洋洋靠着方向盘,手抵着下巴。他朝岑绵笑了笑,故意问,“再说了,我以什么身份去?”

    岑绵歪着脑袋想了下,疑惑道:“朋友呀。今天来的都是我一起画画的朋友,你放心,画漫画的人都超好相处的!”

    沈岁寒但笑不语。

    他摇摇头:“不了,我这个‘一百步’就不去班门弄斧了。你结束了叫我,我来接你。”

    他不愿意参加,岑绵也没强求。

    她重新扬起甜甜的笑,朝他点了点头。

    沈岁寒嘱咐她:“少喝点酒。”

    岑绵眉头一皱:“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是个酒鬼!”

    沈岁寒哂道:“就你那个酒量,自己心里没数?我可不想过来接个酒鬼回家。”

    岑绵朝他做了个鬼脸。

    沈岁寒抬手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结束前给我打电话,千万别忘了。”

    “知道了知道了,婆婆妈妈。”她朝他吐了吐舌头,关上车门。

    等

    他开车离开,岑绵忍不住地笑。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些什么,只觉得今天天气甚好,阳光明媚,路边的花儿也开得极盛。

    ……

    今天这场聚会,是岑绵在“MicMic”一起画画的好朋友“鱼糯糯”组织的。

    “鱼糯糯”是她的笔名,本名余诺诺。她和岑绵同一时期签约,作品风格也相似,两人在萌新时期就经常凑在一起交流绘画心得。

    久而久之,余诺诺和岑绵变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不仅线上天天黏在一起,线下也会相约一起逛街聚会。

    岑绵到的时候,余诺诺最先瞅见她。

    甫一见到岑绵,余诺诺便兴高采烈地冲了过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好久没见!最近在忙什么!”

    岑绵也兴高采烈地抱住她,笑嘻嘻地回:“我还能忙什么,每天不是在赶稿就是在赶稿的路上!前两天刚把稿子交上去!”

    “啧啧,信你的鬼话。”余诺诺豪迈地搂着她的脖子,谴责她,“瑶瑶可和我说了,你早就把稿子交上去了,这几天谁都联系不上你。”

    “瑶瑶怎么什么都和你说!”岑绵讪讪,她理不直气也壮,叉起腰像是个小茶壶似的谴责两人,“好啊!你居然和我编辑勾搭上了?你们两人沆瀣一气!”

    余诺诺勾起她的下巴,笑嘻嘻哄她:“岑绵小同学,成语不会用别瞎用。你老实交代,最近是不是谈恋爱去了?”

    岑绵立马反驳:“才没有!”

    “哦——?没谈恋爱?”余诺诺故意拖长声调,揶揄地问,“那刚刚路虎上的长腿帅哥是谁?别想狡辩,雨哥可看得一清二楚。”

    岑绵无语:“什么长腿帅哥?他连车都没下来,怎么看出来腿长的!”

    余诺诺坏笑:“哦豁?你没否认!”

    岑绵意识到自己被她“算计”了,她脸上一红,支支吾吾半天,才嗫嚅道:“邻居而已。”

    “邻居?”余诺诺挑了挑眉梢,才不信岑绵的鬼话。她故意问,“那你邻居有没有女朋友?雨哥说长得挺帅的,给姐妹们介绍介绍。”

    “没有。”岑绵鼓起腮帮,顿了顿,她斩钉截铁地回,“……不行。”

    余诺诺笑得更厉害了。她捏捏岑绵像小河豚一样鼓鼓的脸蛋,调侃道:“这么说的话……我掐指一算,他马上就要有个可爱漂亮的女朋友了!”

    岑绵被她逗弄,又羞又气,脸颊更红了。

    好在下一首歌是余诺诺点的,一群人起哄叫她,她没再调戏岑绵,开开心心唱歌去了。

    岑绵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今天来唱歌的都是他们圈子里的好友。岑绵和其他人打了招呼,就被其中一个女生拉着一起去点歌了。

    她今天心情不错,点的都是欢快的曲子。

    唱完歌,余诺诺叫她一起打牌。

    几人边打牌边聊天,打到一半,蒋晏山和另一个男生进了包间。

    他一眼便看到岑绵,似乎有些意外,岑绵也挺意外,但离着远的缘故,她只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蒋晏山和其他人寒暄完,朝岑绵的方向走了过来。

    他笑着和几人打了招呼,问:“你们在玩什么?”

    “掼蛋,一起嘛?”余诺诺是蒋晏山的铁杆书迷,见他过来,兴高采烈地让了位置,又是端茶又是拿零食的,格外殷勤。

    蒋晏山坐定,听他们讲了规则,很快便上手了。

    余诺诺偎在岑绵旁边,一脸迷妹地望着旁边的蒋晏山,眼神像是黏在了他身上:“男神就是不一样!好聪明啊!”

    蒋晏山掀眼瞟她,好笑地摇摇头。

    岑绵无语:“你这个语气,特别像在夸别人家的狗聪明。”

    蒋晏山忍俊不禁。

    余诺诺脸颊臊红,用手指怼她:“岑绵!你不会说话就别张嘴!”

    而后又温声温气对蒋晏山道:“蒋老师,你别听她瞎说!”

    岑绵终于扳回一局,笑到岔气。余诺诺气乎乎地瞪她一眼,连忙转移话题:“岑绵小同学,你到底陪不陪我去画展?”

    蒋晏山来之前,几人正在聊近期山岛美术馆举办的画展。画展以俄国巡回画派为主题,有多幅十九世纪下半叶的真迹参展。

    学美术史的时候,岑绵最是讨厌记那些俄国艺术家的名字,对这个展览提不起任何兴趣。

    但余诺诺是巡回画派的忠实拥趸,难得有真迹在国内展览,自然不想错过。

    “岑绵小同学,你能不能有点审美,多接受点艺术的洗礼?巡回画派可是批判现实主义的典型代表,尤其是阿布拉莫夫斯基的作品,将浪漫主义风格和现实主义完美结合,最主要的是,本人还长得那么帅!”

    岑绵不以为意,全神贯注地打着牌:“呃……我还是喜欢文艺复兴时期的帅哥。”

    “真没品位。”余诺诺啧啧两声,“蒋老师,我记得你也喜欢阿布拉莫夫斯基吧?你快给她讲一讲那个时期的画多经典!”

    蒋晏山:“我就不班门弄斧了。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喜欢?”

    余诺诺咧嘴一笑,满脸骄傲:“你所有采访我都认真看过,记得可清楚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手上还有一副真迹,对吧?”

    “这你都知道?”蒋晏山挑挑眉,“托朋友辗转买到的,不过只有很小一副。”

    “有机会……能不能去你家参观一下?”余诺诺眼睛放光。

    蒋晏山笑道:“那可不行。那幅画是我最珍贵的收藏,谁都不给看。不过……”

    他转头看了眼岑绵,笑意温和:“如果绵绵想看的话,可以。”

    余诺诺哼了声:“蒋老师,你偏心!”

    她抱住岑绵,神秘兮兮对蒋晏山道:“你可不要打我们家绵绵的主意,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蒋晏山有些疑惑:“男朋友?”

    岑绵脸颊涨得通红,怨念地瞟了眼黏在自己身上的余诺诺,无奈地回:“她说话多不靠谱,你还不知道?别听她瞎说!”

    “我就说呢……”蒋晏山顿了顿,似是犹豫了几秒,而后笑吟吟地将后半段话吞了回去,他向余诺诺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对我来说,绵绵是一家人,所以可以看。”

    说完,他轻声对岑绵道:“那幅画……我给小溪看过。”

    余诺诺自然知道蒋晏山和岑溪的关系,她忍不住感慨:“啊……蒋老师,你太专一了!如果我是小溪姐,一定特别感动,特别幸福!”

    话题突然聊到岑溪,岑绵心里有些难受,只是讪讪应和着。

    蒋晏山敏锐地察觉到岑绵神色中的尴尬,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他笑意温柔地转移了话题,对几人道:“我看酒喝得差不多了,我再去买些。今天我请客,大家敞开玩。”

    一听他要请客,余诺诺兴高采烈,也没注意到方才略显尴尬的气氛。

    她兴奋地冲到台子上,拿话筒告诉所有人蒋晏山请客,顺便吹了一波彩虹屁。

    四周气氛热烈,蒋晏山歪头看向一旁的岑绵,问:“和我一起出去走走?”

    ……

    从闷热的包厢出来,外面的空气清冽了许多。

    岑绵深呼吸几下,心情也随之平复了。

    四下无人,蒋晏山向她道歉:“抱歉,我不该提小溪。”

    岑绵讪笑着反问他:“这有什么不能提的?”

    两人慢悠悠走到KTV的酒水超市,岑绵拿了个小推车跟在蒋晏山身旁。

    两人谁也没说话,沉默地逛着。

    隔了会儿,蒋晏山突然对岑绵道:“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小溪没有和我在一起的话,现在是不是还好好地活着,健康,幸福……只是,我们互不认识罢了。”

    岑绵微微一怔,讷讷地不知该如何回应。

    许久,她才轻声道:“不要这样说。姐姐遇害又不是你的错。”

    听她这般说,蒋晏山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岑绵没有注意到蒋晏山的表情有微妙的变化,她歪着脑袋想了想,又对他道:“不过……姐姐已经走了三年了,你是不是也该走出来了?她肯定希望你找个喜欢的人,幸福地生活。”

    蒋晏山笑着摇摇头:“我没有这个打算。”

    岑绵看了看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冰柜里花花绿绿的酒水看得岑绵眼花缭乱,她从里面挑了不少看上去很好喝的酒,可莫名的,她想起沈岁寒的嘱咐,顿了顿,又忍不住将那些酒放了回去。

    她重新挑了些果汁。

    蒋晏山问她:“岁寒还好吗?”

    岑绵挑着果汁,对蒋晏山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感到莫名其妙。

    她疑惑地问:“他?怎么了?”

    蒋晏山抄着兜,专注地挑着酒。

    他漫不经心地回道:“停职的事。”

    这下岑绵更疑惑了。

    她停下手上的动作,转向蒋晏山:“你怎么知道他停职了?”

    蒋晏山顿了下,不由自主挑起眉梢。

    “怪不得…

    …”他轻轻喃了一声。

    岑绵并没有听清他说些什么,只是疑惑地望着他。

    蒋晏山很快恢复往日那般温和的笑意,莞尔道:“听说的。他没有和你说……因为什么停职?”

    “哦,好像是因为受害者家属举报。”岑绵没太在意,转头继续挑起果汁。她想到沈岁寒停职这事就觉得荒唐,忍不住向蒋晏山吐槽,“你说他这脾气,就不能和人家说点好话?非捡难听的说,害得人家把他举报了。他再这样,估计过几天连工作都要丢了。”

    蒋晏山默默听着,但笑不语。

    ——看来沈岁寒并没有告诉她自己停职的真正原因。

    想到这里,蒋晏山不易察觉地勾起唇角。

    他又问岑绵:“那你谈恋爱的事,岁寒也知道了?”

    岑绵手上一顿,有些无语:“都说了,是余诺诺那家伙乱讲——”

    话说到一半,岑绵突然停了下来,脸上不由浮上一抹绯红。

    她怕蒋晏山看出自己的异常,迅速低下头,埋着脑袋使劲盯住手里那罐果汁。

    她握着易拉罐,指尖忍不住扣在金属环上,有一搭无一搭地拨弄起来。

    她嗫嚅道:“就、就算我谈恋爱了,关他什么事啊。”

    蒋晏山笑道:“他管你管那么严,肯定不会同意吧。”

    岑绵的脸颊更红了,支支吾吾地问:“我、我和他又没关系,他管我做什么。”

    她忍不住地想,或许同性之间,要比异性更加敏锐。蒋晏山是不是早就看出什么了?

    蒋晏山语气惬意:“当然要管。如果你真的找男朋友,我也会好好把关的。谁会希望自家妹妹不幸福?”

    岑绵愣住。

    “妹妹……?”

    她不知为何,下意识地讨厌这个称呼。

    她讪讪道:“他又不是你,才没把我当妹妹呢。”

    “啊,是么。”蒋晏山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似是犹豫良久,他才对上岑绵那双亮盈盈的、满是期盼的眼睛。

    他朝岑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可能是我误会了。我一直以为,他是因为喜欢小溪,才讨厌我。”

    第48章 心动系数48%误会。

    岑绵彻底怔在原地。

    蒋晏山的话令她头重脚轻,一阵天旋地转。

    她第一反应是在心底反驳。

    怎么可能,沈岁寒怎么可能喜欢她姐姐。

    可她很快想到。

    沈岁寒从一开始就不掩对蒋晏山的厌恶。那种没由来的讨厌极不寻常,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一切似乎又合理了。

    见她神色怔愣,蒋晏山像是说错了话,掩唇轻咳一声:“咳,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抱歉,我随口乱说的,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怎么可能不往心里去。

    岑绵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

    她想起上学时,曾撞见他在情人节前夕将一盒巧克力递给岑溪,被岑溪笑着拒绝了。

    想起他的同学曾说过,他喜欢成熟的女生,还被喜欢的人拒绝过。

    显然,他们说的那个人,就是岑溪。

    ——自己怎么会误会他对自己的感情。

    他或许只是因为喜欢姐姐,才替姐姐照顾自己。她怎么会将这种感情隐隐地误解成男女之间的喜欢,又一发不可收地喜欢上了他。

    其实,仔细想想,他们虽然关系很好,他对自己却从没有过逾距的行为,更没有表露出那种异性间的喜欢。

    他总是嫌她幼稚,管她叫“小丫头”,好像她在他眼里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小屁孩。

    ——更像是蒋晏山所说的那种对妹妹的照顾。

    岑绵对这种感觉没由来得感到羞耻,她就像个自以为是的小丑,横亘在别人的感情之间,把自己看得很重要,其实什么也不是。

    她还想把自己的心意传达给他——

    对他来说,不过是种困扰吧?

    多可笑啊。

    这些想法让她一阵恶心。

    ……

    岑绵不知道这个下午自己是怎么度过的。

    她喝了很多酒,关了手机,任凭自己沉沦在那种轻飘飘的、虚渺的状态里。

    她什么也不想思考,什么也不想面对,只想用酒精麻痹自己。

    结束时,余诺诺见她一副头重脚轻,醉得不省人事的模样,格外担心。

    但蒋晏山一直陪在岑绵身旁,告诉余诺诺自己会照顾好她。余诺诺再三嘱咐岑绵到家给自己发消息后才离开。

    岑绵没有着急回家。

    她沿着马路,慢悠悠地走着,也不知道自己在往哪个方向走。

    她不想回家,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沈岁寒,只想沿着马路牙子上那条笔直的线,埋头往前走。

    但她喝得晕晕乎乎,一条直线被她走得弯弯绕绕,没一会儿就走到了马路另一边。

    有辆自行车从她身边经过。

    蒋晏山拉住她,低声道:“小心。”

    岑绵这才发现身边还跟着一个人,滚圆的眼睛呆滞地盯着他看了半天,才问:“你怎么还在这儿?”

    蒋晏山无奈道:“你这个样子,我怎么可能放心?”

    “我没事的,我很清醒。”岑绵挣开他的手,继续慢慢悠悠、歪歪扭扭地往前走。

    “你这个样子,哪像没事的。”蒋晏山叹了声,问,“怎么感觉你下午状态不对劲?是因为我说的那些话么?你……”

    顿了顿,他明知故问:“你……是不是喜欢岁寒?对不起,我下午那些话都是瞎说的,你不要被我影响。”

    “我没有,和你没关系,我不喜欢他。”岑绵否认。

    蒋晏山心领神会,没再多说什么。

    他帮岑绵打了辆出租车,嘱咐她不要瞎想,回家早点休息。

    岑绵上车前,蒋晏山像是思虑了许久,突然拉住她的手腕,温和地对她道:“绵绵,小溪之前和我说过,你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所以对我来说,也是如此。她曾和我说过,要好好照顾你。你知道的,自从小溪走后,我没有过其他人。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岑绵愣了愣。

    她快速打断他的话:“你别说了。”

    蒋晏山低声道:“我希望你可以认真考虑。”

    岑绵没说什么,只是嫌恶地避开他的碰触,与他拉开距离。

    蒋晏山的话让她感到不适。

    岑绵怎么也没想到蒋晏山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她生硬地对他道:“抱歉,我不喜欢异性碰我。”

    顿了顿,她又补充一句:“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看在姐姐的面子上,我不想讨厌你。”

    说罢,她跌跌撞撞地上了出租车,离开了。

    岑绵离开后,蒋晏山默不作声地注视着她离开的方向。

    许久,他不着痕迹地勾起唇角。

    ……

    沈岁寒在家一整天,都没有收到岑绵的信息。

    他心中莫名地惴惴不安,发过去的消息堆成了山,却没有任何回复。

    门口没有任何动静,岑绵应当还未回来。

    沈岁寒在门口踱来踱去,焦虑地盯着手机上的时间。

    已将近凌晨。

    心中的不安愈发浓烈,他干脆披上外套,打算驱车到ktv那边,看看情况。

    电梯按到地下车库,鬼使神差的,他又按下了一层的按钮。

    从楼里出来,他便一看看到小花园的喷泉旁,那抹熟

    悉的身影。

    悬着的心瞬间落地,他缓缓舒了一口气,快步朝那抹身影走去。

    岑绵坐在小喷泉的边上,正欣赏着夜空中的星星。

    天上一颗星星都没有,可她却坐在这里,盯着黑黢黢的天空,漫无目的地看了半个多小时。

    最近几天,昼夜温差比较大,岑绵身上只穿了件薄薄的针织连衣裙。

    可她却不觉得冷似的,就这么安静、乖巧地端坐在这里,数着天上并不存在的星星。

    “怎么在这里?不是说好我去接你么?”

    沈岁寒走到她身边,见她一身单薄,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

    岑绵回过神,看清来人后,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躲开他的手。

    沈岁寒愣住。

    他疑惑地问:“怎么了?”

    岑绵下意识躲开与他的对视,轻声道:“没事……”

    沈岁寒察觉到她的异常,他坐到岑绵旁边,岑绵却又下意识地与他拉开距离。

    这回他确定了,岑绵在刻意疏远自己。

    “发生……什么事了?”沈岁寒轻声问。

    岑绵生硬地摇摇头:“没有。”

    岑绵不愿说,沈岁寒不好继续追问。

    他沉默地陪在她身边,随她一起看向漆黑的天空。

    几近凌晨,小区里只有零星几家还开着灯。四周静悄悄的,就连聒噪的蝉鸣声都安静了许多。

    不知为什么,沈岁寒心里莫名烦躁。

    四周的寂静并不能使他内心宁静。他不喜欢此时的沉默,更不想看到岑绵魂不守舍的模样。

    他站起身,在旁边踱了几步。

    岑绵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仍旧目光呆滞地望着天空。

    沈岁寒走到她面前,半蹲下来。

    两人离得很近,他仰头望她,轻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岑绵收拢思绪,一双亮盈盈的眼睛聚焦在他脸上。

    那张脸她感到既熟悉又陌生,岑绵说不清此时的感受。

    不知过了多久,她像是鼓足勇气,小心翼翼地开口:“沈岁寒,我问你个问题。你要诚实地回答我。”

    “好。”沈岁寒认真地点点头。

    岑绵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的心底酸酸的,鼻子也跟着酸酸的。等她开口时,语气中已然含着哭腔——

    “你……喜不喜欢姐姐?”

    “喜欢。”

    沈岁寒的回答,在她说“喜欢”的时候就已然脱口而出。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句话的最后,竟是“姐姐”二字。

    “呃……”

    岑绵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他摸不着头脑,沈岁寒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问这样的问题,只能认真解释道:“喜欢是喜欢,只不过那种喜欢……”

    岑绵生硬地打断他:“好了,你不要再说下去了,我知道。”

    她的心就在他说“喜欢”的那一刻已然坠入谷底,彻底地死了。

    她眼底的光,也熄灭了。

    岑绵将脑袋扭向一边,不想再看他。

    “那你知不知道……”

    沈岁寒想说,我对你的喜欢,和对岑溪的那种喜欢——准确地说,是敬重一般的喜欢——不一样。

    可岑绵已经不想和他再多说什么了,只冷冷道:“蒋晏山说得没错,你和他也没什么差别。难道我是你们的玩具吗?你们从来没有把我当做一个活生生的人,考虑过我的想法。”

    沈岁寒怔住。

    他不由蹙起眉:“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从没有这样想过。蒋晏山到底和你说什么了?他的话怎么能信?绵绵,我和你说过,离他远一点,那个人不可信,他——”

    沈岁寒忽地想起那晚与蒋晏山的对话,想起他面对死亡轻飘飘的口吻,想起杨雪,想起那些死去的人——

    沈岁寒的心底翻腾起一股无名的怒火。

    他厌恶蒋晏山的所作所为,更厌恶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面色愠怒,岑绵很少见沈岁寒这样情绪失控。

    好像只有面对蒋晏山时,他才会流露出这种反常的、可怕的怒意。

    这种没由来的厌恶,如果不是交织着心底最难以言说的情绪,岑绵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其他的理由解释。

    岑绵搞不懂自己对他到底还抱有什么幻想。

    他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

    她失望至极。

    岑绵冷冰冰地开口:“沈岁寒,你到底为什么那么讨厌他?就因为你那些无端的猜测?可你到现在都没有证据!我从没见你这样毫无理智、毫无证据地怀疑一个人,你到底是真的怀疑他,还是……只是在发泄自己的个人私怨?”

    “个人私怨?”沈岁寒蹙起眉尖,“绵绵,我向你保证,我虽然还没能找到关键证据,但绝不是毫无根据的猜测。蒋晏山这个人很危险,答应我,离他远一点,好不好?”

    他伸手摁住岑绵的肩膀,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平和,温声对她道:“绵绵,你喝醉了,我们先回去,这件事等你清醒了,我们再说。”

    岑绵轻蔑地嗤了一声,喃喃道:“你当然讨厌他,至少他得到过。”

    沈岁寒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但她眉眼间溢出的厌恶像是一把刀剜进他的心脏。

    他不知道蒋晏山到底和岑绵说了些什么。

    显然,蒋晏山的目的达到了。

    他有些出神,思绪纷扰。

    手下不觉加重力道。

    岑绵感觉肩膀像是要被他捏碎,可那种痛,却显得格外麻木。

    远不及心底那一股源源不断的复杂情绪令她感到痛苦。

    她用力挣脱他的束缚。

    “你把我弄疼了。沈岁寒,我讨厌你。离我远一点,你让我觉得恶心。”

    第49章 心动系数49%道歉。

    一连几天,沈岁寒都没再见过岑绵。

    他发过去的消息石沉大海,即使去她家敲门也无人理会。

    沈岁寒上班后,作息极其规律,岑绵像是有意避开他的作息,虽然两人就住在隔壁,却从未见到过对方。

    明明他们之间只有一墙之隔,却像是再也见不到彼此的陌生人。

    他和岑绵总是因为一些小事吵架、冷战。

    但这种状态从不会持续很久,最多一天,两人就会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和好如初。

    可这回,岑绵第一次向他说出那样严重的话,似乎也铁了心地躲开他。

    那晚回来,沈岁寒就后悔了。

    他对蒋晏山的讨厌不该强加给岑绵,更不该将那些气愤的情绪展现在她面前,甚至伤害到她。

    可他也很迷茫。

    蒋晏山到底和岑绵说了些什么?又为什么突然提起岑溪?

    “哇靠,张嘉阳那孙子,真不把我们几个当人。你都回来了,还使唤我们?真不要脸!”张言澈大咧咧地走进办公室,也不敲门,就扯着嗓子朝沈岁寒抱怨。

    像是怕外面的人听不到似的,又故意扬高声调,朝外面喊了几声“不要脸”。

    前几天沈岁寒不在,张言澈他们几个就被分到张嘉阳的队里帮忙。他们几个是外来的,张嘉阳使唤起来格外顺手,什么脏活累活都分给他们,搞得几人怨声载道。

    沈岁寒回来以后,按理说就不用听张嘉阳调遣了。可他似乎使唤几人使唤惯了,顺手把活儿扔给张言澈。

    张言澈也是没睡醒。一大早,又刚结了个案子,正美滋滋思考着摸个鱼呢,就被张嘉阳抓去当苦力,他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这会儿活也干完了,张言澈终于咂摸过味来,骂骂咧咧地向沈岁寒抱怨。

    啰啰嗦嗦说了一堆,张言澈才发现沈岁寒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手里还抓着个什么东西,正盯着它出神。

    他大剌剌坐到沈岁寒对面,瞅了眼他手里的东西,像个小挂件。

    “祖宗,你现在这状态我很担心啊。早上冯局叫你训话,不会又要停你职吧?求你了,就当为了哥几个有好日子过,踏踏实实的,别再惹事了行不行?”

    见他一副苦口婆心,叽叽喳喳的样子,沈岁寒只觉得耳朵被吵到。

    “滚。”沈岁寒乜他一眼,语气沉沉,“几天不在,胆子大了?有屁快放,没

    事快滚。”

    张言澈也不怵他,笑嘻嘻道:“你有气别往兄弟身上撒啊。我这不是关心你吗?”

    他椅子一滑,凑近沈岁寒:“说说,出啥事了,这么严重?”

    沈岁寒撇撇嘴,不想理他。

    犹豫片刻,他摊开掌心,给张言澈看手里那个娃娃挂件:“你说,女生送你这个,又说讨厌你,是为什么?”

    张言澈低头看了看沈岁寒手里那个岑绵送给他的红线娃娃。

    默了默,他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哇靠,我们在外面看你表情严肃,以为是啥大案子呢。你这带头摸鱼,情节严重啊兄弟。”

    沈岁寒尴尬地咳一声。

    话虽如此,张言澈还是接过他手中的玩偶挂件,仔细研究半天,认真分析道:“兄弟,这不是很明显吗?你看,这玩偶是一对儿吧?里面有条断了的红线,结合语境,嫂子这是想告诉你,她要和你分手,你俩这根红线早就断了,这辈子都没戏!”

    沈岁寒:“……”

    他多余问-

    下午沈岁寒去区里开了个会,会议结束后,单位那边没有其他事,他便直接回家了。

    从地下车库上来,电梯停在一层。

    沈岁寒心不在焉,随意瞟了眼门口的方向,便见岑绵抱着个笼子进了电梯。

    两人谁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相遇,皆是一愣。

    已经进了电梯,也不好出去等另一部,岑绵只得抱着笼子,尴尬地站到另一边的角落里。

    电梯门徐徐阖上。

    两人谁也没说话。

    沈岁寒天天给她发消息,岑绵从没有过任何回复。

    他有一堆话想和她说,可这会儿真见面了,却又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岑绵也没想到会遇到他。

    这几天她一直算着沈岁寒上下班的时间,刻意避着他的时间出门。今天也是如此。她算着从宠物店回来的时间,这个点他应当还没下班才对。

    如果搁在往常,她一定会打趣他为什么下班这么早,是不是翘班了,自己要去举报他云云。

    可这会儿,她低着头,紧紧抱着笼子,默不作声。

    笼子里的波洛突然朝着沈岁寒叫了一声。

    大抵是认出了他,它扒拉着笼子,朝他喵喵直叫。

    波洛搞出来的动静太大,两人没法装作熟视无睹。

    沈岁寒抄着兜,掩唇轻咳了声,故作不经意地问:“带它去洗澡?”

    “嗯。”岑绵轻轻地应了声。她抱着笼子,往另一边转过身子,压低声音命令波洛不要再叫了。

    波洛冲她叫了几声,便舔舔爪子,懒洋洋地趴下了。

    电梯里再次陷入沉默。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局促的氛围。

    两人各怀心事,谁也没出声。

    沉默许久,沈岁寒终于鼓足勇气,率先开口:“那个……”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

    “到了。”岑绵打断他。

    她像是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般走出电梯。

    沈岁寒尴尬地止住声,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岑绵一声不吭,快步回家。

    她关门的声音又闷又重,格外决绝。

    沈岁寒走到家门口,刚打开门,他恍然意识到这是次难得机会。

    想到这儿,他匆匆折返到岑绵家门口。

    正要抬手敲门,他突然又犹豫起来。

    显然,刚才在电梯里,才是道歉的最好机会。

    现在不管他怎么敲门,岑绵都不会给他开门的。

    正纠结着,电梯门再次打开。

    陈渝接秦逸晨放学回来了。

    看到沈岁寒站在岑绵家门口,陈渝朝他点头示意。

    她并未和他过多寒暄,领着秦逸晨往家门口走。

    秦逸晨才不管这么多,松开陈渝的手,跑到沈岁寒跟前。

    “叔叔,你和姐姐吵架了?”他一双滚圆的大眼睛望向沈岁寒,疑惑地问。

    沈岁寒愣了愣,尴尬地回:“没有。”

    陈渝故意咳了一声,唤秦逸晨的名字,叫他赶快回家。

    秦逸晨才不管那么多,大大咧咧道:“可我好久没见你俩一起了,明明就是你惹她生气,吵架了!”

    “我……”

    “惹女孩子生气就要好好道歉嘛!”秦逸晨一边说着,一边砰砰敲响岑绵家的大门,“姐姐!姐姐!出来!”

    “秦逸晨——!”陈渝气得跑过来,捏他耳朵。

    “不好意思……”她讪讪朝沈岁寒道歉。

    沈岁寒摇摇头:“没事。”

    陈渝拎着秦逸晨的胳膊往回家走,秦逸晨不愿离开,一手抓住沈岁寒的手,另一手不停敲门。外面正混乱着,门突然开了。

    岑绵站在门口,疑惑地看向几人。

    岑绵到家后,满脑子都是方才电梯里的场景,魂不守舍。

    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迷茫。

    这几天,她的思绪一直剪不断、理还乱。

    她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面对沈岁寒,面对他喜欢岑溪这件事。

    他们认识了二十几年,又住在隔壁,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可能真的一辈子不搭理对方。

    可她又不想面对这件事,她想不清楚,干脆先把自己藏起来,等想清楚了再说。

    岑绵思绪翻涌,就连给波洛倒罐头的时候,都差点把罐头倒在他的水盆里。

    波洛喵喵直叫,像是在发泄不满。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敲门声。

    这几天,沈岁寒敲门她都假装没听见,可这回秦逸晨敲门,她没法再装作听不见,思来想去,只好开门。

    甫一看到岑绵,秦逸晨大咧咧地朝她笑道:“姐姐!叔叔是来向你道歉的!”

    岑绵脸颊一红,下意识转头看向一旁的沈岁寒。

    沈岁寒也有些不知所措,故意把脑袋转向另一边躲开她的视线,可又忍不住偷偷瞟她。

    岑绵敛了敛眸,故作不在意地问:“道歉?没什么可道歉的呀。怎么了?”

    秦逸晨转头看向沈岁寒。

    “呃,那天……是我情绪失控,对不起。”

    岑绵眨眨眼:“啊?哪天?我可能断片了,不记得了。”

    秦逸晨好奇地问沈岁寒:“叔叔,‘断片’是什么意思?”

    沈岁寒:“……”

    他默了默。

    显然,岑绵并不想谈论那晚的事,也没有原谅他的意思。

    见岑绵准备关门离开,他连忙开口,又问她:“那……周末,游乐园还去么?”

    岑绵搭在门把的手微微一顿,正想拒绝,秦逸晨突然扬声道:“游乐园?!当然去!我也要去!”

    他扒拉开岑绵关上一半的大门,一双眼睛亮盈盈地盯着她:“姐姐!你就答应叔叔好不好?周末去游乐园!我也要一起去!!”

    秦逸晨满脸期待地看着她,岑绵不好拒绝,只好道:“那……那好吧。”

    “耶!周末我们一起去游乐园玩!”秦逸晨兴高采烈地欢呼起来。

    一旁的陈渝终于看不下去,一把拎住他的领子,吼他:“臭小子,你周末还要去上辅导班,去什么游乐园!”

    她转过头,像是变脸一般,瞬间笑意温柔地朝两人道:“你们俩去就行,不用管他。”

    等陈渝把哭唧唧的秦逸晨拖回家,楼道里终于安静下来。

    岑绵幽幽叹了声,忍不住吐槽:“小屁孩好吵。”

    顿了顿,似是想到什么,她又连忙收声。

    沈岁寒沉默地站在一旁。

    他抿抿唇,局促地问:“那……你还去么?我有话想和你说。”

    岑绵搭在门把手上的指尖不由攥紧。

    她敛起眸,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嗯。”

    第50章 心动系数50%普通朋友。

    关上门,岑绵忍不住呼出一口气。

    门外没有响起脚步声,岑绵靠在门边,小心翼翼地听着门外的动静。直到听到离开的声响,她才恍惚地回到客厅。

    果然没法逃避一辈子。

    周末去游乐园?

    他要和自己说什么?

    像蒋晏山那样,告诉自己,可以替姐姐照顾她吗?

    岑绵敛起眸,开始后悔答应他。

    波洛已经吃完罐头,正躺在暖融融的阳光里晒太阳。

    岑绵蹲在他旁边,心不在焉地戳了戳他肥嘟嘟的肚皮。

    波洛被她养肥了一圈,前两天岑绵和李妥妥打视频电话,李妥妥笑话他伙食太好,已经胖得认不出来了。

    李妥妥回家后,和朋友一起开了家猫咖。小县城虽然人不多,但

    娱乐的地方也少,他们的店很快成了年轻人聚会玩乐的主要聚集地之一,还顺便帮李妥妥解决了终生大事。

    听说她年后就要结婚了,到时候给岑绵他们寄喜帖。

    她问岑绵,和沈岁寒进展如何。

    岑绵让她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李妥妥发给她一张图,叫她换成手机屏保。还神秘兮兮告诉她,这图有玄学,当初她换上没多久,她喜欢的男生就和她表白了。

    岑绵骂她迷信,但还是将图片鬼使神差地保存下来,换成了手机屏保。

    玩了会儿波洛的肚皮,波洛嫌她扰了自己清梦,喵喵叫了两声,一翻身溜走了。

    岑绵心里还是烦躁,她甩甩脑袋,干脆不想那么多,去了书房。

    ……

    这几天心烦意乱的时候,岑绵都是用画画麻痹自己,就连工作室的小伙伴都纷纷感慨她最近怎么转了性。

    画完最后一页分镜,已然入夜。

    窗外黑漆漆的一片,只剩零星几家亮着灯火。

    像是天上稀疏的星子,闪烁着幽微的光芒。

    岑绵伸了个懒腰,将画好的内容全部打包整理,发给编辑。

    这会儿不是编辑的上班时间,岑绵瞟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两点半。她打了个哈欠,关上电脑,准备回房间睡觉。

    等她洗漱完,躺回床上,没想到瑶瑶已经接收了压缩包。

    岑绵顺手发了个“?”过去。

    瑶瑶也挺震惊:【还没睡?】

    岑绵反问她:【你怎么还没睡?你不是每天五点半准时下班吗?】

    瑶瑶发了个“憨笑”的表情包,回:【最近打游戏上头睡得晚(呲牙.jpg)倒是你,今天又不是ddl怎么熬这么晚?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不到最后一秒绝不交稿的绵绵吗?你是谁!快把绵绵还给我!】

    岑绵:【(微笑.jpg)你想体验天天催稿的快乐吗?】

    瑶瑶:【(微笑.jpg)打扰了,不管你是谁,请在绵绵身上多停留一段时间。】

    岑绵给她发了个“猴子尖叫”的表情包。

    瑶瑶担忧地问:【你最近怎么回事?天天大晚上在线不睡觉,小心猝死!】

    【明早新闻头条:知名美女漫画家猝死家中,原因竟是……!】

    岑绵:【……】

    【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赶快睡觉去!!】

    瑶瑶发了个“呲牙”的表情包:【我这不是关心你嘛!你最近很反常,到底怎么回事?】

    【没事!】

    岑绵斩钉截铁地回。

    她抱着手机,在床上打了个滚。

    盯着发白的屏幕看了半晌,岑绵犹豫地敲字:【我……问你个问题。】

    【说。】

    岑绵抱着手机,想了想,一个字一个字地敲着:【你说……如果你喜欢的人喜欢你关系最好的朋友怎么办?】

    瑶瑶那边没回复。

    头顶的备注变成“正在输入中”,又变回她的名字,反复好几次,瑶瑶才回道:【你后面剧情打算这么发展?绵绵老师,我认真建议还是重新考虑下哈,你这剧情太狗血了,会被读者骂死。】

    岑绵:“……”

    她望了望天花板。

    是啊,多狗血啊。

    她喜欢的人,喜欢她的姐姐。

    如果这是漫画里的情节,一定会被她的读者骂得狗血淋头。

    可这偏偏是现实里发生的事情。

    岑绵翻了个身,黑暗中,手机屏幕的亮光将她的脸照得没有丝毫血色。

    她顿了顿,敲字回道:【你说得有道理,放心,后面剧情不会这么发展。】

    瑶瑶回她一个“安慰”的表情:【行了,别想那么多啦!赶快去睡觉,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你发我的明天上班再看哈,我也要睡了,晚安!】

    岑绵回了个“晚安”,便退出对话框。

    回完消息,她把手机丢到床头柜上。

    翻来覆去睡不着,岑绵双手枕在脑后,望着窗户的方向发呆,满脑子都是这狗血的发展。

    洁白的月光静悄悄地在屋内流转着,将她一双没有聚焦的眸映得亮盈盈的。

    岑绵没法骗自己。

    这几天她努力地劝说自己,沈岁寒喜欢的人是岑溪,自己不该喜欢他。

    可她依旧止不住地想他。

    她知道,自己是真心喜欢他。

    但她也无法不去介意这件事。

    她不愿意当任何人的替代品,一丁点都不行。

    岑绵的余光瞥到床边的玩偶。

    是她从家里带回来的那只,她和岑溪第一次去玩娃娃机,抓到的娃娃。

    岑溪一直很珍视地保留着。

    岑绵伸手,将玩偶举起,一人一玩偶就这么大眼瞪小眼互相望了半天,她伸出指尖戳了戳娃娃的脸颊。

    好烦。

    她到底该怎么办?

    要是姐姐在就好了。她一直是自己的主心骨,好像自己什么烦恼在她面前都不算事了。

    岑绵将玩偶紧紧抱进怀里,黑暗中,她的身子轻轻抽动着。

    泪水浸湿了玩偶-

    时间飞快,转眼便到了周末。

    前一天晚上岑绵睡得并不踏实,她此时顶着浓郁的黑眼圈,正将厚重的遮瑕膏抹在上面。

    昨晚,她纠结了一晚上今天到底穿什么衣服赴约。

    她想穿得漂亮一点,即使和他摊牌,也要漂亮的、郑重的。

    可她又觉得没必要,显得自己多在乎他似的,反倒跌份儿。

    最后,她挑了件T恤牛仔裤,想让自己看起来很随意,根本不在乎和他的约会。

    收拾得差不多了,岑绵又开始在客厅焦躁地踱来踱去。

    她的脑海里反复演练着沈岁寒想和自己说的话,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也决心用最不在乎的方式回应。

    忽地,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岑绵慌乱地看了眼时间,发现比他们约定的时间早了半个多小时。

    岑绵打开门:“你——”

    “抱歉……”沈岁寒看上去有些着急,尴尬地对岑绵道,“临时接到电话,有个案子……现在要过去。”

    岑绵愣了下,想也没想地回:“工作要紧。”

    说完,两人都立在原地,谁也没说话。

    岑绵本想等他离开再关门,可沈岁寒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

    顿了几秒,沈岁寒神色认真道:“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找借口,我很想和你一起去,但是工作……没办法。”

    似是想要证明自己没有骗她,沈岁寒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

    岑绵却像是触电一般,下意识躲开他的动作。

    沈岁寒愣了一下,尴尬地收回手:“……对不起。”

    岑绵摇摇头:“你又不是故意的。工作要紧,正好我也没睡醒,可以在家补觉。”

    “那我们……改个时间?”他小心翼翼地问。

    “再说吧。”岑绵生硬地回。

    说罢,她小声说了句“注意安全”,便关上了门。

    听到门后响起快步离开的声音,岑绵敛了敛眸。

    这几天,她满脑子都是今天的情形。

    她想到了一万种可能,期待过,抗拒过,盼望过,焦虑过……可独独没想到,他会临时有事,无法赴约。

    或许冥冥之中,他们两人的结局早已注定。

    他们之间,根本没有缘分。

    岑绵锁好门,从门口离开。

    她想,要不算了吧。

    将这份心意在心底藏好。

    以后,他们还是像以前一样的普通朋友-

    西江区丰云路的一栋公寓,9层。

    沈岁寒赶到案发现场时,警察已经将现场封锁起来。

    痕检和法医部的同事正在

    现场勘查,值班的周黎森和贺寻简单了解情况后,便和公寓的管理员去取监控录像了,此时还没回来。

    沈岁寒朝门口的警员示意了下证件。

    穿戴好装备,他瞟了眼门锁的方向,而后快步走进公寓。

    今天法医部值班的是老徐,他正巧从卧室出来拿东西,甫一看到沈岁寒,他歪了下脑袋,示意卧室的方向:“进来看看。”

    见他满脸严肃,沈岁寒不禁蹙起眉尖,心中腾起一抹不好的预感。

    他随着老徐快步进入卧室,里面的场景令他不寒而栗。

    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温馨异常。

    除了床上的景象——

    女人面容安详地躺在双人床的正中央,双目紧闭,面带微笑——并不是真正的微笑,而是用鲜血在唇角两侧画出的笑脸。她的身体笔直,双手放在胸前,手里握着一枝红色的康乃馨。

    模样安详又诡异。

    一切都是那样安静、祥和。

    明媚的阳光洒在卧室里,寂静无声,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麻雀的啁啾声。

    可一切又是那般脏乱不堪、惊心动魄。

    女人僵硬的身体上遍布刀伤,已然干涸的血迹淌得到处都是,被褥、床单甚至地毯都被血水濡湿,凝固成深浅不一的难看的颜色。头顶雪白的墙面被人用血写上“Justice”的字样,在阳光的照耀下,变成一种奇异的黑红色,隐隐泛着刺眼的光泽。

    老徐简单向沈岁寒介绍了死者情况:“死者身上共19处刀伤,多发性锐器创伤导致的急性失血性休克死亡,死亡时间大概在凌晨一点到三点之间,凶器就是地上那把水果刀。老赵他们已经检查过了,是从死者厨房拿的。”

    他看了看尸体的方向,面容恬静的女人身上却染满血污。

    饶是见惯了这种场景,他还是忍不住皱了下眉。

    “现场采集到多组指纹,老赵他们拿回去检验了,具体情况你等他们通知吧。不过……”

    老徐话还没说完,沈岁寒歪了下脑袋,接过他的话茬:“不过,很可能凶手戴手套行凶,检查不到他的指纹?”

    “你怎么知道?”老徐有些惊讶。两人一进来,他就一直拉着沈岁寒检查尸体,沈岁寒根本没来得及看那把凶器。老徐朝沈岁寒点点头,“你眼睛也太尖了,按照凶器上的血迹分布,凶手是戴着手套行凶的。不过老赵他们把这里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争取找到更多线索。”

    沈岁寒扯着嘴角笑了笑,他不置可否,而是将目光停在墙上那行血色的“Justice”上。

    不知他在思考什么,神色沉沉。

    老徐也随着他的目光望向墙面,不免发起牢骚:“你说现在的人,是不是影视作品看多了,精神出问题了?杀完人还要整这些花里胡哨的,把自己当什么?‘正义使者’?”

    沈岁寒喃喃道:“不是影视作品。”

    老徐没听清,疑惑地“嗯?”了一声。

    沈岁寒敛了敛眸,目光更沉了几分。

    他又重复了一遍:“不是影视作品,是小说。”

    “Hades的《审判者》。”

    “和里面描写的杀人情节,一模一样。”
图片
新书推荐: 缺氧季节 团宠猫猫捡走魔尊后 三步,从刺客到皇后 重生后和最强咒术师HE了 夺颜 伪装反派,但救赎了男主 地主家没有余粮啦 她好能忍 穿成作精女配后我爆红了 思你如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