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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万道院(二)

    太过出乎意料,它居然都不知道说什么。以至于问了一个很不过脑子的问题:“你害怕下雨天吗?”

    温听檐像是被它这个问题给蠢到了,眼睫动了下,原本撑着伞往前走的步子停了下,微微偏头淡淡反问道:“你觉得呢?”

    和人一对视上,系统就反应过来了,那哪能呢?且不说别的,就单看对方现在就站在雨里平静淡然的模样,就知道肯定不对。

    温听檐觉得它的思考,着实是有点浪费出去的时间。

    幻境里面的时间的流速和外界并不是一样,在里面再耗下去,出去的时候又不知道得是什么季节了。

    他用灵气把系统给引了过来抓在手里,然后给丢在了伞上面。

    刚刚温听檐为了让他模仿而传来的陵川的画面,是它趴在温听檐的肩膀上。系统现在也想为自己争取一下:“我能到你肩膀上去吗?”

    “这个模样是幻化的,没有重量的。”

    温听檐的回答相当冷酷:“不行。”

    系统蔫了,但还是不太死心:“为什么啊?”

    “脏。”温听檐这样回道。

    幻境里面空无一物,就连这条路,都像是什么由细腻的白玉铺成的。和脏扯不上半分关系,所以温听檐只是单纯看不惯它身上的水珠。

    系统有了个答案就不吭声了。

    这往前的路看似没有尽头,但只要往前再多走几步,穿过那些雾霭的迷雾,就能看见隐隐发光的尽头。

    脚下的玉砖随着来人的每一步,发出细碎的闪烁。波光粼粼的,如同行走在什么巧夺天工的宫殿之中。

    温听檐从没见过这么一个地方,所以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魔幻境里面会是这么一个地方。或许只是凭空捏造的。

    他也知道系统在疑惑些什么。

    当初他刚到筑基,走进这样的一场雨里时,没有准备,也不懂如何在自己的心魔幻境里面幻化自己想要的东西。

    幻境里什么都没有,但过分冰凉的雨打在身上,居然还是有点难受。

    温听檐听着呼啸的风声和嘀嗒的雨,微皱着眉走了出去。

    在院子里等他的公叔钰凑过来问他看见了什么吓人的东西,得到温听檐的回答,冷“嘶”了声说:“有这么夸张?”

    温听檐一开始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是这么一个反应。

    直到他再大了点,遇见应止,遇见了其他人,慢慢了解修真界常识后。才知道,原来并非每个人的心魔幻境都是这么简单的。

    什么都没有,只需要花一点时间就能走出来的心魔幻境,简直是前所未闻。

    修真界里面的修士,哪个闯自己的心魔幻境不是九死一生、狼狈不堪。若是个个都像温听檐这样,金丹期的修士怕是还要再多个百个千个。

    温听檐身上不同寻常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就算除去现在还在他伞上的“系统”,也还有他的模样,他的血,他的幻境以及本命灵器。

    就算温听檐不是什么爱自我诘问的性格,在刚刚了解修真界的时候,也会想,为什么偏生是他那么不同。

    而他自己都还没想个明白,就有人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那时刚带着应止从离城离开,因为还没找好落处,暂时歇脚在一个客栈。

    那客栈的床不大,那么窄的空间被两个孩子挤了个满,形影不离地贴在一起。

    应止的脸几乎是蹭着温听檐的脸颊,身上的温度一路烧过来,连带着他的脸颊也染上温度。

    呼吸声也轻,在黑暗里说:“这是你的天赋。”

    温听檐没有他那么好的夜视能力,却能瞧见应止在因为笑而明亮的眼睛,听见他说:“如果他们不喜欢那你告诉我。”

    “告诉你干嘛。”温听檐撤开距离,冷脸闷了好一会,开口道。

    “我会让他们说不出不喜欢。”

    而今的温听檐已经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耗损半分心力了。

    不管那些人对他的不同是畏惧还是敬仰,现在都只能站在台下仰着头看他,不是吗?

    既然如此,那又有什么好考虑的

    “所以宿主你是什么都不害怕吗?”系统在伞上趴了大半天,那抹苍绿色几乎要化成水,瘫平在伞上了,说。

    这段路已经过了半,越到后面雨就温听檐变得更大了,像是在用这种方式来阻拦前进的步伐,将人困在这里。

    温听檐隔了两秒才从嘈杂的声音里面分辨出系统的声音,回的不走心:“也许?”

    “你的心魔幻境一直都是这样吗?一直都没变过?”

    “嗯。”

    “好神奇。”

    聊了两句,温听檐就不再搭理他了。

    无趣的系统本来是要打个哈欠的,刚刚张开嘴,就却又被突然大了不少的雨给砸的头都晕了。

    它非常不满地想对着这破天骂几句,结果一仰头,发现这上方根本就没有天空。

    有的只有宫殿的穹顶,银白而无边际,怎么都不像是能落下雨的。

    或许是温听檐的心魔幻境太过“特殊”了,系统陪着人在里面走的这半天,慢慢的都忘记了这里并非真实,而是荒诞的场景。

    而现在它像是被这泛着光的屋顶给一巴掌抽醒了,终于记起。

    而在这场恍然之中,它又想到了另一个事情。

    温听檐说他什么都不怕。系统也便顺着他的话,认可了这一点。

    毕竟这里空无一物就是最好的佐证。

    可是

    可是如果温听檐真的什么都不怕,没有心魔,那这个幻境真的还会存在吗?

    系统突然有点心颤地想到。

    甚至不是短短一时,而是走在这样的一场幻境里,十余年

    尽头近在咫尺,最后的那几步,连绵不绝的雨反倒渐渐停下了。温听檐一个放手,那把本来就是幻化而成的伞给拍散。

    苍绿色的团子从半空中落下,温听檐抬手接了一下,然后提溜起来。

    系统居然出奇的安静,没叫嚷也没说话。

    一直到温听檐大半个身子都穿过那幻境尽头的帷幕时,那个手上沉默着的系统,终于开口了。

    它说出这句话时声音居然还挺坦然的,但话中的内容却直叫人发冷。第一次,没有叫温听檐宿主,而是直呼其名。

    喃喃自语似的:“温听檐,你有没听见,这里面一直有人的声音啊。”

    一片寂静之下,雨落生响。

    年幼时初见这幻境里面片刻不停的雨时,都没有现在这种感觉。让温听檐感到失控而冰凉的感觉。

    “什么?”

    但还没等到系统的回答,温听檐便直接离开了那幻境,在洞府里面重新睁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时,第一反应,是察觉到自己丹田内不断凝实的灵气。

    每个境界的跨越和提升,都是将自身灵力不断提炼精进的过程。只是这汇聚凝炼的过程,实在不怎么好受。

    心魔幻境走过了,接下来只需要认真去应付那些经脉重塑丹田灵力翻涌的反应就行。

    因为难受,温听檐的额发间居然也带了几分水色。但都这样了,他居然还能分出精力去问系统:“你刚刚说什么?”

    系统也是在被冰雨砸清醒之后,无意之中听见的。那声音混在雨声和风声中太轻太悲了,甚至分不清是不是错觉。

    它不敢第一时间告诉温听檐,毕竟人现在正在走心魔幻境,它还没那么不识趣。只敢在最后吐出一点来。

    此刻面对温听檐的问题,它道:【在你的心魔幻境里,我好像听见了别的声音。】

    灵力不受控制的外溢,却又被布在门口的阵法给截拦了回来,最后混合着原本的寒气,充斥在洞府内。

    是突破的前兆。

    这里转眼间冰雪凌天,连温听檐垂下的眼睫好像都沾上了霜,难得狼狈地吐了口气,语气却还是沉静的:“说具体一点。”

    于是系统动用自己的毕生所学给他形容。

    声音隐隐约约的,像是哭喊、求救,又像是在绝望之处的轻笑,麻木冰凉,只剩下透骨的伤痕。

    温听檐抬手拭去了落到自己眼角的冷汗,听着它的话,仔细回想了一下。

    他走过几次这个心魔幻境,但却只顾着往前,真没注意也说不清。况且那里雨声太大,也听不清什么。

    可系统说的那些形容。温听檐很难有头绪。他生平所记住的声音甚少,能被收进心魔里的更是没有。

    公叔钰倒是能和系统说的声音勉强对上号,那他当时能够不偏不倚地将其判处,自然也谈不上成为自己的心魔。

    这么一看,就几乎是一个谜了。最多只能等到下一次突破晋升的时候,再去分辨。现在不太有细想的必要。

    当务之急还是从这里出去

    永殊宗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大阵仗的事了。

    丹峰山头金光冲天,破开遮掩的云层。那不同寻常的威压如水波荡漾般,一道道冲击着周遭。

    离得远的弟子看见那道光辉,还有闲情雅致感叹一句。

    离得近的,差点被这突如其来的威压给一下子整跪下。特别是靠的比较近的剑峰,本来好好练着剑,震地人都站不稳了。

    一群人都丢了脸。只有一个黑发的青年格外高兴,抬手召回自己的本命灵剑,再是一眨眼,就消失在山腰上。

    结元婴结束之后,系统就又回去了。

    温听檐用玉简打开洞府的门走出去时,周身的灵气因为不太熟悉,还在往外扩散着。

    所幸他在进去之前布好了阵法,再怎么也不会波及到更边上的灵植。

    这些外溢的灵气不受温听檐的控制,肆虐又具有攻击性。只是往外踏的这两步,地上的花草如同被扫荡了般,瞬间蔫了下去。

    温听檐记下了这里的位置,准备等明日再捎点灵药过来救一下。

    可他还没想好要不要现在就从丹峰下去,就有个不怕死的人靠近了过来。

    因为现在的失控,灵力的感知也变得紊乱了,温听檐只能听见脚步声,却无法立即分辨清楚来人。

    只是好像也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过来了。

    温听檐还没来得及扭头看过去,那些不知收敛的灵气就先张牙舞爪地扑了过去。

    身后传来一阵轻笑。

    温听檐看过去,看见应止面对那些扑来的灵气,没有闪避,只是抬起手抓住了其中一缕。

    而在接近的一瞬间,原本暴虐的灵气安静下来。

    “你的灵气好像很喜欢我。”应止勾着那点雾一样的灵气,在掌心里摸了一下,弯着眼睛开口。

    何止呢。

    温听檐看着原本冰寒肆虐的灵力,现在化作水一般,丝丝缕缕地缠在应止的手上。在心里,那么平静地补了句。

    连我都很喜欢你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前一天看着一万七的营养液,还在和朋友讨论能不能撑到国庆后再加更。

    现在看起来好像是撑不住了[化了]

    感谢大家的支持,太热情了(打滚离开)

    第62章 万道院(三)

    他本来以为这阵失控的灵力需要维持很久,但最后只是坚持了几刻钟,就恢复了正常。

    手中被把玩着的灵气突然被抽离收回,应止的模样看起来点恋恋不舍。但还是老老实实放下手,跟在了温听檐的身后。

    灵力收敛,温听檐这才确实地感受到温度。比他进去闭关,冷了不知道多少:“我在里面呆了多久?”

    应止算了算了日子:“将近一月吧。听那些人说,永殊宗是会下雪的,估计再过一段时间就能瞧见了。”

    这么久了。温听檐抬起手在指尖哈了一口气,想到。

    两人并着肩往山下走,还没走到底下,仅仅是在山腰的位置,就被一群慕名而来一睹真容的弟子给围了。

    永殊宗多久没有人结元婴了,这种百年难遇的场景,怎么能够错过呢?

    现在,温听檐倒是觉得还不如让那灵力继续外溢下去,起码在威压下,没人敢这么靠前。

    眼看着人推推嚷嚷地都快要漫到边上了,温听檐终于准备动手离开了。才刚转身,步子还没提起来,身后的人们突然安静。

    察觉到问题的温听檐转头看了眼,看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是掌门。

    有这么一个人镇着,那些弟子顿时鸦雀无声,一个个和鹌鹑似的乖巧。在掌门开口让他们离开之后,也没有异议,和来时一样,推着走开了。

    应止现如今的师尊都来了,于是温听檐下意识去看了眼人。发现应止的神色相当坦然,一看就是知道掌门要过来的。

    山腰间的这一片的人都走空了,但因为商讨的事情不方便外传,保险起见,掌门还是补了一道结界。

    温听檐看见他的动作,有点不能理解掌门的大费周章:“您可以传我到主殿去的。”

    此话一出,温听檐好像看见掌门的眼皮跳了一下,还没确认,就看见人抚了一下额,十足的心累:“我也想呢。”

    温听檐:“?”

    掌门早在温听檐闭关出来之前就和应止说过,让人在闭关之后,把人给带过来。

    可那小子虽然是他的弟子,心却是偏的:“修士闭关出来正是需要调息的时候,来回太过麻烦了。”

    闭关晋升成功之后,正当是灵力充裕,什么时候有了还要调息的说法?

    掌门当时听见这句就有点不好的预感,却还是耐着心思问:“那你说当如何?”

    应止在殿下看着乖巧:“师尊可以等人出关之后,亲自去找人一趟的。”

    掌门:“”

    意思是他来回就不麻烦?

    但心里是这么说,最后掌门今日还是按照他所说的,亲自找了上来。他知道这两人急着离开,布完结界后,也没多寒暄,直切正题。

    “万道院外的结界已经有了松动的迹象了。”说起正事,掌门的神色有变回了一贯的庄严:“约莫还有几天,就会完全开启。”

    “你们今日便可以准备一番,明日启程,去结界外等着。此次秘境大开,前去的修士不在少数,即便你们二人修为了得,也要多加小心。”

    温听檐点了下头。

    掌门摆了摆手,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补了一句:“记得将你们的面容发色变换一些。那里面鱼龙混杂,难保不会有人认出你们来存心使绊子。”

    这句话原本是没什么必要的。毕竟除了少数在天榜大比上见到两位本人的修士,其他大多都是从各种轶闻画像里面认识温听檐他们的。

    但画像和描述这东西,再怎么样都会有点失真。永殊宗之前也不是没出过名声大噪的天之骄子,低调一点行事也不见得就会被认出来。

    可偏生这两人都太有特点了,又是形影不离。只要打个照面,就能在脑子里对上号。所以易容这一步,还是有必要的。

    温听檐闷了半天,才应了一句:“嗯。”

    应止的易容倒是好解决,他直接套用了当时在夕照城的那副少年模样。

    再加上黑发和剑修其实算不得什么特点,只要把陵川藏好,也难有人把他认出来。

    至于温听檐,要改的东西就有点多了。发色、瞳色、模样,一个都不能落下。

    温听檐看着应止为了图方便而选择之前的易容,其实也动了也不要也将潜去藏书阁那次的模样拿来用的念头。

    但只是一闪而过,就被毫不犹豫地否决了。

    因为温听檐想起来那个女修看见他的模样,喊的那句“师妹”。

    以至于他现在坐在铜镜之前,将发色和瞳色改成了和应止一样的颜色,却面对自己的面孔,迟迟难下手。

    应止见他半天没动手,主动靠过来,俯下声,盯着他难得漆黑的眼睛:“要不我来?”

    “随便。”说着,温听檐将手放了下来。明明就是任由应止动作的一个样子。

    应止在改动面貌之前,还没忘征求一下温听檐的意见:“有什么别的要求吗?”

    温听檐想了想:“不会被错认成女修就行。”

    应止闻言,若有所思。

    对方的动作很轻,时不时用指腹去轻抚过脸上的某些地方。而随着动作,那张原本冷清的面貌一寸寸,发生变化。

    没什么太大感觉的温听檐,慢慢放下了戒心,只在最初盯了一眼,就没再去看。垂着眼更方便人动作。

    他就这样放空,直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应止的食指指腹在唇上蹭过。

    温听檐下意识抬头,要命地发现应止是在给自己抹口脂,于是歪开一点头。

    但应止好像只以为这是温听檐的小动作,于是手指又锲而不舍地伸过来。温听檐终于忍无可忍地咬住了对方的手指。

    指节被叼住,传来一点被挤压的酸,应止这才终于停下了动作。

    温听檐仰头看着他,因为嘴里还咬着指节,说话的声音有点不清晰:“你干嘛?”

    应止缓慢解释:“给你改了一下面容,但是唇色太浅不太适合。”

    温听檐松口:“不用,就这样。”

    他说完,才有功夫认认真真地去看这副应止给他变的模样。

    镜子里的面容,和他原本的脸有六七分像。只是少了几分精致和冷峭,反而更加突出了属于这个年纪的少年气,意气纯粹。

    温听檐变得乌黑的墨发被应止捞了根发带束起,高高的,在脑后轻扫而过。

    两人的面容,已经不再能让人联想到修真界出了名的那两位。和那些会走马挑灯,拎着剑在林间比试的少年郎,没有任何区别

    前去万道院的前半段,是靠陵川御剑的。但等到了附近,受秘境的灵力结界影响,连御空都做不到,只能徒步往前走。

    这里的雪已经落得太厚太厚了,简直和永殊宗天壤之别。若不是动用着些灵力,怕是会一脚陷进去。

    好在这样徒步的人也不只是他们两人,看起来还没那么突兀。

    应止在往前的路上,突然开口问:“等到了秘境边上,若是有人问起来我们二人的关系,我该怎么说?”

    之前两人年少互识的关系摆在那里,那些人只要得知他们其中一人的身份,都不肖多问,自己就能明悟了。

    可现在还是需要一个更为具体的关系。

    这问题要回答其他实在是简单,师兄弟、同门、好友。再不济,还能再说一句未来道侣。

    又无人查证,要怎么说还不是全凭自己的心意。于是他回道:“看你自己。”

    应止笑着扶了下下巴,好像真的开始思考了起来。

    怎么简单的一个事,应止开始思索了起来,温听檐就觉得没好事了。就像凡间常说的那句:有人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但话都出口,他也懒得再收回来。

    到了万道院秘境的边上,积雪就已经没有那么多了。温听檐便看见那里已经站着不少人。大部分都在交谈着什么,看起来只是闲聊。

    这里的修士都是年轻一辈的,连站着的模样都相当随意,没有正形。可温听檐只是一眼就看的明白,他们的弦是绷着的。

    手中的本命灵器不离手,边上还莹莹绕着灵气,若是想要动手便就是在眨眼间。装得一副从容散漫的样子,其实一个比一个忌惮。

    毕竟这可不是什么点到为止的比试,而是关乎灵宝心法的争抢撕咬。

    掌门说的那句话确实没错,如果是用原本的样子,多半是会被这群人给盯死的。

    当然,就算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

    看着这两个新面孔,有群人左左右右地探讨了下,确定了自己所认识的修士里面没有这两号人物。

    能有胆子来参加这场秘境的,修为自然都不错,大部分都在金丹期。于是他们只是看了眼温听檐,就判断出他应该是这次秘境修为最高的那一批了。

    估摸着也得有个金丹后期或者元婴。

    可奇怪的就是,这人身边,居然还跟着一个还没到金丹期的修士。要知道修为低的人只会在竞争里被啃的骨头都不剩。

    有人传了个眼色,就有两三个人识趣地走了上去,相当自来熟地,想要搭应止的肩膀,却被避开了。

    即便这样,那人也不恼,反而相当亲和地开口:“道友你也是过来碰碰运气的啊?”

    开口的瞬间,温听檐和应止两人就反应过来了,这是个来打探消息的。

    但装样子应付这种事情,应止比他们擅长了不知道多少,噙着笑,语气似真似假地开口:“没。我不是冲着秘境过来的,我跟着人来的。”

    那人被他的回答搞得一愣:“啊?”

    应止抱着手,看了旁边的温听檐一眼:“一见钟情的对象突然往这赶,就算修为再低,我不也只能死缠烂打地跟过来了吗?”

    “哈哈,道友你这”那么八面玲珑的一个,现在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憋出一句:“挺性情的。”

    说完,这几人又不动声色地偷偷瞟了眼温听檐。

    其实这事听着就非常的假。什么一见钟情,死缠烂打,就算是被写进凡间的话本,都是被烂大街的题材。

    可事情还是得因人而异。

    仅仅是一偏头,看见温听檐那张冷艳的脸摆在那里。他们就忍不住在心里觉得,如果长的是这么个样子

    那好像还真不一定。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加更容我憋两天qaq

    第63章 万道院(四)

    温听檐其实听见应止开头回话的那一句,就有了写不好的预感,垂在边上的手指都动了下。

    后来听见应止把什么一见钟情死缠烂打的戏码按在他头上,脑子里就剩了一句:这又是在玩什么?

    但他又不可能现在出言反驳,那就是在把应止的话往地上踩。

    变换过后乌黑的长发被绑起,温听檐不再能像之前那般,微微颔首让长发垂落一点就遮住表情。

    为了掩饰神色的不正常,只能偏头过去不再看。

    他这举动只是无心之举,但在那些人眼里面,更是印证了应止的那句“死缠烂打”。瞧瞧,这不听见之后就十足不耐烦地不想搭理人了吗?

    于是半是客套半是真心的,冲着应止压低声音小声来了句:“道友你这看起来还有的追啊。”

    美人难追。尤其是一个修为极高的美人。条件差点的,怕是要把自己的全副身家搭上去,才能在远处有幸瞧见那么一眼。

    修真界以实力为尊,这么一个修为一般的人,敢追着一个元婴修士跑到万道院秘境边上,简直是犯傻。

    应止语气轻轻:“是么?我感觉挺快了。”

    那人:“?”

    哥们给个准话,你真傻假傻啊?

    这一句话,成功吓跑那些个过来打听的人。他们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的,在面对同伴的问询时,搓了把脸回道:“一个被美色冲昏头的神经病。”

    “一见钟情,追我?”等人走了,温听檐扭过头来,看着应止,慢条斯理地把话又复述了一遍。

    只是语调实在没那么愉悦。

    在那之后,没人再往这边看 。应止乘着无人注意的时候,快速地凑过来在温听檐的唇角落下一个吻:“嗯,现在追到了。”

    温听檐:“”

    万道院外的阵法,肉眼可见的在松动,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完全破开。但围在周遭的人,已经慢慢地往里靠了,等阵法打开的那刻,更便于立即冲进去抢占先机。

    这么想的不是一个两个,但人多,能给他们站的位置实在是没那么多。这么一来,就起了冲突。

    “你们是不是找死啊!这是我站好的位置,要想在进秘境之前动手我奉陪。”说话的是一个脾气看着就不好的剑修,此时衣角被挤着踩了两脚,顿时怒火中烧。

    后面的人讪讪收回脚,却不待再解释什么,那剑修的剑,就横在了其中一人的脖子上,杀鸡儆猴。

    温听檐他们也站在边上,托了温听檐修为的福,那些人都不敢上前凑过来,硬是在这里留出了一片净土。

    他看见这剑修的手段,顿感熟悉。思索了下,发觉那能不熟悉吗?应止就爱这么把剑横人脖子上。

    果不其然,应止瞧见这一幕,带着笑:“动手倒是干脆。”

    应止站的离温听檐的位置不算近,毕竟他现在的身份是一个死缠烂打的追求者。那么温听檐作为一个被缠着的人,太靠近应止反倒生疑。

    但即便是这样,应止也站的比那些被温听檐吓得退避三舍的人,近的多了。

    不多时,这里的位置就都被挤占地没了空缺,那些被隔在外围的,虽然还有心思,却也是无可奈何。

    本来这就定下了,而在这时,才有一群人姗姗来迟。

    为首的少年看着不像是来闯秘境的,反倒是像是来一掷千金地拍卖东西似的。穿着一身桃粉色的薄衫,腰间金玉碰撞叮铃作响,从头到脚无一不细,就连发间都不知道别了多少东西。

    打扮地太过招摇,如同一只花孔雀。只是这堆砌起来的贵气,实在不堪一击,甚至显出几分滑稽。

    这少年面容只能勉强算得上清秀,却将自己打扮的与娇俏的女子无异。奈何又撑不起这副扮相,不伦不类。

    温听檐听了一耳朵这少年过来后周遭人的恭维,终于理清楚了身份。

    这少年是某个中等宗门的掌门独子,此次过来当然也是来参加秘境的。据说还是他的掌门爹派了近十数的金丹修士过来护着,外加塞了无数灵宝,才哄的人出来这么一趟。

    苏诩他们来的晚了,没有位置可以站,面对那巴结自己的修士又瞧不上眼,不愿意去替他们的位置。

    不耐烦地又埋怨了两句后面那些出了差错的修士,这才到处张望了一下,最后终于挑见了一个还算心仪的位置。

    苏诩把手一抬,指尖直直地指着温听檐和应止的方向,相当不客气的:“喂,那两个,把位置让出来!”

    温听檐不知道多少年没被人用这种语气开罪过了,只是盯了下苏诩的眼,就又转过头,压根就不搭理。

    那只是一晃眼,苏诩其实压根没看清楚温听檐的模样。却还是能知道人过来看了他一眼就当没听见。顿时大恼跺脚:“和你说话呢,装什么死!”

    温听檐不知道他想要自己做什么反应,他想了想。如果真要自己给点情绪,可能就是倾注灵力隔空攻过去,然后送这一群人下去了。

    毕竟那一堆人都修为加在一起,都不太够看。

    这场挑衅本来就不对等。

    他捻了一下指尖,轻轻开口,直接传音到苏诩那群人的耳边,认真地说:“你们在找死吗?”

    他问的慢,落在苏诩耳里就没那么好听了,差点就自己冲过去给人点颜色看看了。可身后的护卫却死死扣住了他的肩膀。

    压低声音对他说:“少主元婴期!”

    而且不仅如此,在他们的面前,有几条用灵力无形牵起的透明丝线。只要敢贸然上前,便是身首异处。

    这个人是真的会动手的。

    意识到这点,这些护卫连忙拦住苏诩。

    看见他们的动作,温听檐就知道他们应该不敢再来招惹了。苏诩这个人,虽然从来时,就透露出一股子愚蠢 ,但其实也没到那个地步。

    他也算知道自己那个掌门爹能给他摆平的事的范畴,刚刚在挑选位置的时候,刻意避开了几个大门大派出来的弟子。

    而剩下的那些个散修或是小宗门的弟子,虽然有些比苏诩的修为更高,却无法担得起开罪一个宗门,基本上只能顺着苏诩的意思。

    这就是有靠山的好处了。

    温听檐想明白这一点,突然在想,若是应止此刻把自己怀里的掌门玉令给扯出来会怎么样。那人会直接吓破头吗?

    想着他下意识去摸自己的长发,再一次意识到在脑后之后,又有点不自然地收回了手。看起来居然还有一点呆。

    边上那些本来就对这个元婴修士退避三舍的散修,瞧见温听檐连苏诩都是照样甩脸色,更是又往后挪了步。

    本来这事就该这么结了,温听檐也没那心力一而再再而三地动手。

    谁料苏诩是不敢招惹温听檐了,但奈何心中有气一时过不去,于是这股火就烧到了别人头上。

    至于这个倒霉的,除了那个唯一离温听檐站的稍近点的应止,还能有谁?

    应止的修为低,也不是苏诩知道的那些大门大派的天之骄子中的任何一个。再加上那围着温听檐转的模样,看的苏诩难受地要死。

    被苏诩叫过去的应止,好像是有点难以置信一样,指着自己:“我吗?”

    应止把自己眼底的那点冷淡和戏弄藏的好,再加上那副带着笑的温润气质,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好捏的软柿子。

    苏诩终于在他的回答里,找回来几分傲气:“对!就你!”

    温听檐听见这人还在喋喋不休,原本又想要出手,却见应止背对着他摆了下手。

    灵气一瞬间偃旗息鼓,好像从未被放出来一样。温听檐知道这是应止要自己对付的意思。

    比起他这种直白的作风,应止若是要将一个人踩到地里,那才真的是磋磨到骨子里。心口不一地给人下绊子才是他的专长。

    只是永殊宗里的弟子,秉性都正。两人在一起之后,应止又很久都没再关注过其他的事情,所以才少发生了多。

    应止按照他说的往前走了几步,却也仅限于那点距离,再近就不愿了。苏诩身上的那股子脂香气闻得应止几欲作呕。

    对方对温听檐喊的那几句他听的分明,虽然温听檐懒得和他们再计较,但应止有的是这份闲工夫了。

    如果不一视同仁地送上一份“大礼”,对那些挨过他的剑或是已经下九泉的人,岂不是很不公平。

    应止在心里这么静静地想着,声音倒是一如往常:“有什么事吗?”

    苏诩:“你站那么远干什么?!你认识他吗,他叫什么名字?”

    虽然他现在不敢对温听檐怎么样,但完全能打听下名字,等回去再让他爹来收拾这个人。

    应止垂眸,回答的模棱两可:“应该是认识?”

    苏诩听的莫名其妙。

    旁边有几个知道内情的,见这场面,把那传来传去的“一见钟情”的事,又一次简单地对苏诩说了一遍。

    苏诩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么个关系。他原本见这两人站的还算近,以为是一起来的。但是见应止被他喊来的时候,温听檐又没管,又打消了这个想法。

    他只记得刚刚温听檐不搭理人,高高在上的态度了,那是气的要死,怎么有可能去认真看人的脸。

    听了这群人的话,他才抽了个功夫,去看刚刚那人的脸。

    温听檐没有正对着这边,故而苏诩只能瞧见他的侧脸和敛下的眸,并不完整。可仅仅是露出的那点,就能窥见如清月般的孤艳。

    “长的也一般啊。”苏诩收回视线,咬了下唇嘴硬轻轻开口,掺着一点自己的不明了的妒忌。

    说着,恶毒地又把话对准了应止:“果然是个没见识的,眼光这么烂。”

    他自己自顾自地贬低着两人。

    而远处,应止的笑瞬间停了下来。再抬眼的时候,眼睛黑的有点吓人,显得有几分妖异。

    作者有话要说:

    听见有人说老婆长的一般的椰子:你眼瞎吧!你死定了。

    话说是哪个天才宝宝想出来管应止叫椰子的,真的看见一次就忘不掉了(*?︶?*)

    第64章 万道院(五)

    万道院的阵法终于在这场喧闹中打开,即便当年的修士已经陨落多年,这化神期的阵法威压泄露一分,也足以让所有人鸦雀无声。

    阵法大开时,温听檐在抬步进去之前,往应止的方向看了眼。应止在那边不知道又和苏诩他们说了些什么,最后居然准备和他们一起进去了。

    察觉到温听檐的视线,应止几不可察地偏过头来,眯起眼睛笑了笑。

    温听檐突然有点为那几个人默哀。

    几乎能一眼窥见结局,他便没再继续关注,赶在那些人如虫兽一般涌上去的之前,先行一个闪身,进入了万道院的秘境。

    在进去之前,温听檐曾经设想过这里面的模样。可能是像外面一样绵延的雪原,也有可能是那个机关遍布的阴冷洞穴。

    但扎身进去,却好似撞进了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宫殿,院间的树正抽出新的枝芽,一副春意融融的模样。

    温听檐被传送到了某个偏殿的大门外,那些和他一起跑进来的人,不知为何没了踪影。但他却没有贸然推开门,反倒是对着那个门,驻足看了好一会。

    他总觉得这里的装潢,好似有点眼熟。可是脑海里又实在没有相关的记忆,最后只能将其当做莫名其妙的感觉。

    如果陵川现在在这里,对半就能为他回答这个问题了。

    这位陨落的修士,正是和它一个时代的大能。在那时,各大殿的雕刻模样,其实都大差不差。而为了更加真实,当初剑冢里的幻境都是基于它的记忆。

    温听檐在幻境里面见过应止的“流云殿”,所以看见这差不离的宫殿,自然会觉得似曾相识。

    似是浮着月华光辉的殿门,被温听檐单手推开。

    里面什么都没有。一眼看过去,能够再清晰不过的瞧见在偏殿深处,藏着一条幽深的通道,又在末枝处衍生出好几条道路。

    这算什么?迷宫?温听檐走了进去,再次用灵力确认周遭确实没有任何遗漏的东西。才往那唯一一个选择走去。

    明明在外安静的过分,什么都听不着,但等温听檐真的指尖燃起灵火往里深走的时候,却听见了几乎是撕裂般的尖叫。

    那些声音从各个角落渗透过来,教人听不出是哪个方向的,只能分辨得出是人在叫。

    毕竟很少会有其他东西会把尖叫叫的这么抑扬顿挫,在叫声里面好像还掺杂了几句不太清晰的“我靠”。

    哪路看着远,但人一晃眼却就走到了头。分岔处,三扇殿门之前,边缘处还插着几支烛灯,温听檐便将手中的灵火熄灭。

    这几扇门凭灵力感知都看不出什么名堂,上面除了一模一样的祥云飞鸟的图案,也没任何线索。

    秘境里面,温听檐不信一步踏错,会给他第二次选择的机会。但现在,好像也只有赌一把自己的运气。

    万道院原本的主人擅长卜算,那现在他们所有人推开的门,作出的每一个选择,也是他卜算中的一部分吗?

    门一被推开,温听檐就只知道了,自己的运气不太好。

    原本只是在外面气到一个恐吓衬托气氛的尖叫声,现在切切实实地响在了他的耳朵边上。

    “师兄!师兄!那个妖物扑过来了啊,你、你救我一下啊!”发出这声音声音的是一个穿着鹅黄外袍的少年,一边躲避,一边扔符箓。

    “我靠了!这秘境主人是不是有病!”

    边上那个蓝衣的师兄,用折扇帮忙宰了一只妖物,听见他的话眉头直跳:“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大喊大叫,不要说脏话!”

    “师兄你也在喊啊!”黄衣少年反驳。

    眼见那黄衣少年后面跟着四五只蛇似的妖物,在漆黑的屋子里面到处乱窜,马上就要带着妖物跑到温听檐跟前来了。

    温听檐终于忍不住,抬手一道灵力将跟在后面的妖蛇一击毙命。

    可敢来万道院秘境里闯闯的,修为都不是什么等闲之辈,若是真的那么简单,他们又何至于被困在这里怎么久。

    下一瞬,那些被灵气斩开的妖蛇的尸体就开始化作血水,随即重新聚形,再一次,睁开了竖瞳。

    那黄衣少年本来为了躲避温听檐那骤然出手的灵力,而蹲了下去,看见身后的那死玩意不知道多少次又活过来,忍不住骂了句:“没完没了了。”

    他匆匆从地上跑起来,正准备继续躲呢。

    突然,周遭一凉。

    连在来万道院时走过的风雪都没给他这种感觉,不像是从体内传来的感知,反倒像是从神魂深处开始结冰碎裂,止不住的发抖。

    青蓝色的焰火铺覆在地面上,一寸寸,照亮这里面的每一处。

    奇异诡谲的火色被倒映在苍白的墙上,带来一种如坠阎罗的心悸感。

    那些再次复生的妖蛇只是稍微沾到了火舌,就在顷刻间,又化为了血水。在死亡和复生之间反复切换,它终于也发出嘶叫。

    眼看那从进来秘境就追着他咬的蛇终于被牵制住了,程玄烨却没有去奚落一下补刀的心思,反倒是不怕死地去摸了下那火焰,“我去,冷的!”

    温听檐:“”

    看不得自己师弟再犯蠢的谢锐,终于将折扇合上,给了程玄烨的头上结结实实来了一下,压低声音:“道谢啊,你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

    程玄烨这次后知后觉,对着温听檐傻愣愣地行了一个大礼:“多谢道友救我一命,道友菩萨心肠路见不平,若是日后有用的上我程玄烨尽管说。”

    温听檐陈述事实,语气淡淡地,似乎还掺杂着几分轻讽:“你都把妖物往我这里引了,我还能不路见不平吗?”

    程玄烨:“”

    完蛋,他是不是得罪人了。

    在这尴尬的气氛里,只有火焰里妖蛇的嘶嘶声还在响着。

    温听檐低头看了眼那几条黑蛇。这东西死不掉,想来不是真正的妖物,怕是不知道由什么东西捏出来的,如傀儡一般的东西。

    他正想着怎么彻底处理这东西,这蛇却像是一瞬间被抽了骨那般,不再动弹,再被青火点燃时,直接化成了粉末。

    温听檐被这变故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还没来得及上前参看,石壁轰鸣声渐起,回过身去,背后又一次出现了三扇门。

    程玄烨他们在这里被缠的有点阴影了,看见这几道门的出现,有点难以置信:“这就过了?”

    谢锐比他看的要透彻一点,知道这种情况,当然是要把大腿抱牢了。他拍了一下程玄烨的肩膀,示意他跟着。

    温听檐又仔细地看了一次,依旧是没任何区别的门。对于未知,他所说有点不太适应,但绝对说不上害怕。

    还在燎着的青焰被按灭,温听檐又一次随意地推开了其中一扇,在快要踏进去的时候,察觉到背后灼灼的目光。

    他偏过头:“不要跟着我。”

    后面那两人心里的想法被挑明拒绝,顿时不自然地摸了下鼻子

    温听檐不知道这秘境的主人到底是从哪里找来这么多奇怪的灵感,这些门后的东西,竟然每一处都不一样。

    只是见到人就攻击这一点,倒是如出一辙的。

    他后面几次也遇见了人,但没到遇见程玄烨那样的情况,就没张扬的出手。最多站在边上,看着那些人绞尽脑汁把关给破了。

    只是再一次选择的时候,他突然察觉到自己的储物袋里面的耳坠好像有一瞬间发烫。

    这耳坠也成了他们两人的一个标志,为了隐藏身份,便取了下来,放进了储物袋里面。

    温听檐知道这代表什么,代表这三扇门,有一扇后面里面的人是应止。

    他各自在这几道门前都驻足了下,终于找出了反应最大的那扇。

    这些人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都选择了结队,进入同一个地方,互相合作总比单打独斗来的强。

    只是一回眼,就瞧见一个黑发的青年背离了队伍,推开了另外一扇,正准备出言阻拦。

    下一秒,人的身影消失

    温听檐一踏进去,就听见了来自苏诩的咒骂声。

    这里的中心,不知为何有一处极深的坑,苏诩现在就被禁了灵力,困在这里面。至于应止,则是站在边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苏诩不知道这个修为低微的修士怎么敢对他出手的,难道就不怕被报复吗?

    他也是骄横惯了,都落到这种任人宰割的地步,居然还敢出言不逊。

    直到应止的剑意深深划破他的脸,血顺着脸颊往下滴,苏诩眼泪与尖叫声齐出,撕心裂肺。

    他疼得整个人匍匐在地,终于学乖了。开始和应止好言商量:“我错了之前不该那么叫你的,你放我出来、我、我把身上的东西都给你。”

    他低着头,眼睛的狠几乎要成为实质,化成寒刀,将应止的皮肉寸寸剜下。

    等他出去了,等他的护卫到了。他一定把这个贱.人给按在地上踩,让他跪着给自己磕头,再杀了!苏诩咬着牙想。

    应止似乎是被他最后一句给打动了:“你说东西都给我,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苏诩见他有点松动的迹象,连忙道:“除了身上的法器,我储物袋里面还有都给你!”

    “那你上来吧。”应止终于蹲了下来,将手往下伸了出来。

    苏诩其实痛地快没劲了,但还是不得不按照他的动作,站起来伸手。这坑太深了,应止的伸手又和施舍一样的,压根不走心。

    他就算站直身子踮起脚,抬手都够不到。苏诩的脸上的伤口还在作痛,他抬眼估计了一下高度,终于忍不住跳起来,去够应止的手。

    眼见就要拉住了,那手却像是瞧准了他的动作,突然给收了回去。

    一时失力的苏诩被又一次摔倒地下,这次连五脏六腑都是火辣辣地疼,一时之间都忘记了处境:“你干什么!你就是故意的,贱人!贱人!”

    “抱歉啊,刚刚我想了想。”应止站起身,将手上差点被碰到的手套取下丢在一边。

    他垂着眼,轻笑起来。姿态慵懒从容,语气里却是毫不掩饰的恶意:“我还是更想让你就死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中秋节快乐呀,本章评论抽20个红包~

    第65章 万道院(六)

    他这句话的声音不算小,温听檐站的也算远了,还是听的一清二楚。苏诩更是被这句话不留余地的恶意给摄住了,半天吐不出一句话。

    而就在这时,他的那些护卫终于找了过来。

    说的夸张一点,苏诩的命几乎就等于他们的命了。若是出了什么事,回去也自是落不着什么好。

    有两个脾气冲动点的,听见苏诩的哀嚎,直接提着剑就冲了过来了,一副来势汹汹的样子。

    对付他们,应止连剑都没召。眼见那些人要冲到他面前来了,他把那些准备过来搭救的人也给两脚也踢了进去,和苏诩做伴。

    砰砰几声落地的响,听的人耳廓都发麻,一听便知是下了狠力道的。

    温听檐没忍住往后退了一步。

    察觉到这边的脚步声,应止偏过头来,对着这边终于不再是那副危险的模样,真心实意地笑了笑。

    于是对面那些还站在原地的护卫,就瞧见那个把自家主子和同伴都给整了一道的人,现在笑的跟个什么祸水一样,也不知道在对谁献媚。

    顺着那个笑往边上看去,顿时心下一惊。还站在原地的这几个修为在护卫里是最好的那些,可即便如此,他们也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

    悄无声息地,几乎是有点骇人了。

    看见应止的笑,温听檐不动声色地移了下视线,问应止:“还要多久?”

    在秘境外面,温听檐要么偏着头,要么背对着人,也不开口。毕竟他演技算不得太好,冷脸逃避是最不出错的。

    效果也算得上显著,两人周遭的那股子亲近,硬生生被削减到不剩几分。剩下的也还能用应止的“一见钟情”圆一圆。

    现在就几乎是剖白了,懒得再避着人。

    他们在这里视若无人的说话,明明说的不是什么亲密的话题,却就是带着股插不进去的亲昵。

    这可不是什么一朝一夕就能养出来的习惯,起码也是相识已久。

    这时,那些护卫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感情这两压根就是一对死断袖,外面装成那个样子闹他们玩呢!关键是居然大家包括他们在内,都信了。

    可心里骂归骂,当务之急还是先把人给捞出来。

    摸不准那个元婴期的修士会不会过来帮忙,他们只能放下身段去说:“先前的事,是我家少主过了分。道友您高抬贵手,本次秘境的说得,我们愿奉上七成。”

    “这件事我们不会上报,你若是不信我们可以立心魔誓。”

    温听檐听见他的话,倒是有点意外。这行人可不少,将秘境里的七成都奉上,也是一笔相当大的数目了。

    但他们又不缺这种东西。

    他刚在心里补上这样一句,就听见应止散漫地回了句:“听起来没什么意思。”

    对面的修士或许是觉得他们觉得不够,又咬着牙往上加了点。但无论他们怎么提,结果都没有任何变化,应止永远是那副样子。

    “道友,不管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你现在的所作所为也该都把气给出完了。没必要这么得理不饶人!”

    应止好像是挑了下眉:“你说是就是吧。”

    在芥子里面装死的陵川听见这话,都忍不住撇了下嘴。把气给出完了?那他们是真的不知道这人有多小心眼。

    苏诩对温听檐那么出言不逊,能在应止手里全须全尾地出去才是怪了。陵川深知自己主人的秉性,在心里默默道。

    被一而再再而三拒绝,饶是他们脾气也上来了。他们这边人多,一起上去,对面也不见得能讨着好:“那你要怎么办,你们要和我们动一下手吗?”

    “我们?”应止把他的话缓缓重复念了一遍,然后反驳道:“对付你们还没那个必要。是我。”

    本来就凝滞冰点的气氛,一瞬间便爆发了起来。应止的尾音刚落下,那几个人就对视一眼,朝着不同的方位冲来,将应止围在最中央。

    温听檐下意识抬起手,准备帮应止解决两个,可下刻,就被一句话劝住:“先走吧。”

    应止背对着他,将剑召出,随手挽了下便后横在身前:“我解决完就过来。”说着,又随便扫了眼这里的人:“会很快的。”

    闻言,那些人更加觉得他大言不惭了。

    陵川都出来了,温听檐便知道应止估计是不打算让人走出这里了,于是便放下了手,让应止自己解决。

    这里的门早就出现了,温听檐在踏进去之前,还是没忍住顿住脚,回身看了一眼,才推开门

    比起温听檐之前走过的那些妖兽的洞穴,或是机关密布的密室,这里显得格外地“无害”。

    四周的石壁被藤蔓攀缘遮盖,一大片苍绿之间,隐约开出几朵浅色的花,夹杂在其中,一晃眼看去只觉得是什么东西的投影。

    这里安静地过分,让人绷紧的神经都不自觉地放松了一点点。

    温听檐低头看了眼脚下,微微抬起,碾断了那根藤蔓。

    如果这里的这些藤蔓没有在无知无觉地时候靠过来,试图让人缠住。可能这份“人畜无害”会再真实一点。

    他的指尖点起蓝火,在脑子里想,这个秘境的主人应该相当恶趣味。不然也不能想到那么多的方式来磋磨人。

    那柄权衡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再用过了,但这类似于附赠品的灵火却始终缠着他。温听檐后来也学过那种最为普遍的召火术,出来的却依旧是它。

    这在修真界算是挺常见的一个法术,再加上它的威力还不错,温听檐便一直放任到现在。

    火焰烧的藤蔓弯曲,时不时发出一声啪的声响,然后化作焦炭。稀薄的烟雾从它的体内被火焰燎出,轻盈地往上爬。

    这里面太大,那烟雾又实在太轻,过了片刻,温听檐才闻到那烟雾的味道。

    不是一般植物烧毁的烟味,而是一种经过稀释之后的,淡淡的血腥气。

    这几乎给人一种错觉,就好像他现在在对付的不是什么开着花的藤蔓,而是一团拼接起来的,有意识的血肉。

    温听檐往后快速地退了两步,抬手挥开萦绕在自己周遭的烟雾。同时一瞬间用灵气冻结了整个门内的烟雾。

    那些几近透明的烟雾,冻结成冰之后,居然是猩红色的。

    他的反应算快了,但还是不受控制地闻到一点那烟雾。毕竟修士的灵气一部分,都得依靠周遭灵气的运转,修为越是高,这种“呼吸”越是无意识的。

    他在副作用反噬上来的时候,提前用修为进行压制,这样便不至于长时间都陷在里面。况且应止很快就要进来了,出不了太大的问题。

    话是这么说,但或许是受到了应止的影响。

    晕眩感袭来的一瞬间,温听檐靠在墙边闭上眼。突然真的很想把那个秘境的主人,给拎出来打一顿

    原本倚靠在墙边的身影,慢慢地往下滑落,最后只剩下宽大的衣物没了束缚地落到地上。

    那些充盈在内的灵气,因为失去了主人的控制,最后落成一片片轻盈的雪花,无声地降落在地上。

    过了不知道多久,那团衣物里面终于动了一下,随即从里面伸出一只手来。那明显是一个小孩子的手,白皙的,带着一层软肉。

    那只手顺利探出来之后,就顺着缝隙,扒拉了一下这衣服,又是好一会,人才从里面探出头来。

    是和这里落雪一般的,银白色的脑袋,因为被衣服绊住,那张冷着的稚嫩的脸上,还有一点郁闷。

    温听檐记得明明在将公叔钰“送”走之后,就转身回到院子里,准备等那场雪停,却不知道为什么,转眼间就来到了这么一个陌生的地方。

    不仅如此,他身上的衣物也换了一件明显不适配的,宽大的要命,能将他整个人都罩在里面。

    他被困在里面,和这衣服较劲了半天,这才探出头来,呼了一口气。

    确定了周围没有他原本的衣服,身上那个陌生的储物袋里面也没有合适的衣物。温听檐终于妥协了。

    他坐在地上抿着唇捡了半天衣摆,和之前见过的那些拎着裙摆怕脏的小姑娘一样。只不过他是怕绊脚。

    温听檐本来只想体面一点的收拾一下这个局面,但可惜手实在小了些,捡起衣摆来颇有点顾头不顾尾的意思。

    这里捏住了,那里就得掉。

    等他终于觉得理的差不多了,准备抬起脚往外走一步,就被不知道哪里的布料给偷袭了。“啪嗒”一下,直接栽了下去。

    温听檐:“”

    他手上还有那一大团衣料,所以被绊倒也没直接摔到地上,被垫了那么一下。

    不痛。

    但这也不是痛的问题,是丢脸的问题。

    温听檐爬起来,和那衣服又对视着犟了半天,可能在想从哪里下手。

    最后垂着眼,认命一样地木着一张脸,把那些多出来的料子,一伸手,抱了一个满怀。不好看,但胜在有用。

    那点在他手满溢出来的布料,几乎蹭着他的脸。温听檐只能劝自己事出突然以及没人瞧见,然后往前走。

    只是还没走两步,面前的那堵门一下就开了。

    自觉面子比天大的小孩,一下就把抱着的衣服给松了。丝毫没有意识到其实整个人埋在衣服堆里面也不好看。

    不知道来人是谁,温听檐便只能用最坏的想法去猜,灵气几乎就抵在门外,只要对方有什么举动,立刻就可以攻击。

    来人是一个穿着黑衣的青年,拎着一把剑,发绳轻扬起。他和自己对视的时候,明显还没搞明白情况,有点怔愣。

    但即便如此,下一秒,便下意识将还沾着血的剑给藏到了身后,可能是怕吓着自己。

    有些反应是骗不了人的。一个照面,温听檐就知道这人应该不是敌人。于是将原本跋扈的灵气给收敛了起来。

    他的大半张脸其实都还埋在宽大的衣领里面,只露出一双浅淡的眼睛。因为要仰着头看人,眼睛显得圆乎乎的。

    再配上那银白的长发,和闷着的声音,整个人就跟外面雪原里,凡人堆的雪人没什么两样。

    唯一的区别是雪人不会轻眨着眼睛问应止。

    “你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坐个车把手机都坐丢了,一顿好找。周末连着加更补一个二合一。

    以及,昨天半夜摸了一个预收文案,喜提四连夹。现在出来了,可喜可贺orz

    第66章 万道院(七)

    温听檐看着对方像是被这一句话给打得措手不及,和他又对视看了好久,才把那句话又说了一遍:“我是谁?”

    他想不明白,仅仅是这样一个简单问题,那人怎么就能表情微妙成这样。

    想不明白,所以继续盯着人。

    应止还没转明白情况,就听见这么一个问题。脑子里瞬间里闪过很多回答,但瞧见对方那张明显还带着防备的脸,又给咽了下去。

    对着那样年纪的温听檐这么回答,好像有点太禽兽了。

    他不是没见过温听檐的小时候,毕竟两人相识微末。可在幼时的记忆里,温听檐的背影总是比他高上那么一点。

    并且比起他的性格,温听檐总是显得从容和冷静。

    这还是第一次,他以这样的视角,再一次见到对方过去他还没见过的模样,纯稚又干净。再一次让过往荡起涟漪。

    温听檐察觉到他的视线有点恍惚,搞不清楚应止在想些什么。但自己的异常如此明显,对方或许只是在想一个答案来诓骗他。

    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地下了头,把本来就露出来不多的面容又多埋了几分。

    这里的灵气虽然是他自己的,但不知道为何比他现在所能操控的范畴高了不少。说的简单点就是,他有点冷。

    在衣领里避着人轻轻哈了口气,温听檐眼睫上那点薄薄的霜便化成水,垂落下来。

    他终于听见对面开口,却不是回答他刚刚的问题:“你现在是什么修为?”

    温听檐不解:“这和修为有什么关系?”

    黑发的青年手被在身后,闻言像是笑了一下,自言自语似的呢喃了一句:“关系还挺大的。”

    温听檐依旧不信,依旧试图用眼神逼人开口。结果那人完全不吃这套,于是被架在那里的就成了温听檐自己。

    再浪费时间下去也不是个事,他快速开口说了句:“刚筑基。”

    一句话说的又轻又快,要不是这里实在安静,应止可能都听不见。说完又继续闷在那里了。

    温听檐看见自己刚说完,那人就走了过来。因为还是不习惯理人很近,那脚步声离得越近,脊背就绷地越紧。

    最后,对方停在了面前。

    他蹲下来,自己的长发的尾巴垂到了地上都毫无察觉,反倒是帮他理了一下衣摆。姿态摆的极低,轻而珍惜。

    收回手后,才缓慢开口:“是你师兄。”

    温听檐:“?”

    这个回答算不得多惊世骇俗,但他的第一反应却是:这是在说什么鬼话。就跟肢体反应似的。

    于是他抿了下唇:“真的?”

    对方从容坦荡:“真的。”

    应止应下这么一句,也算不得欺骗。毕竟他拿了掌门玉令,原本所有人都该叫他一句大师兄的。

    温听檐当时说:“等你修为比我高的时候,我考虑一下。”

    这句话就像是行路的人吊在车前用来激励的珍馐。应止原本以为还要用个几十年赶上,未曾想现在机缘巧合下居然实现了。

    至于原话的那句“考虑”,他直接下意识略过了。

    温听檐又不说话了,眨了下眼睛像是在努力反应这句话的真伪。应止在他边上蹲了一会,才感觉出来温度好像不太对劲。

    念头来的太急太快,甚至没有给他自己再三斟酌举动的时间。

    温听檐余光瞥见应止抬起手,顿感不妙,还没来得及开口劝阻,那只手就停在了自己脸颊上。

    不止如此,还在上面用指腹下意识摸了下,动作亲昵地过界了,顺带附赠一句:“是不是冷?”

    温听檐深呼吸一口气,再狠狠闭了下眼眼。

    发现还是有点忍不住。

    “砰——”

    那道本来准备在应止进来时打出去的灵力,晚了这么久,兜兜转转还是给“送”给了对方。

    温听檐虽然动手了,却没报什么希望能够打到对方。再怎么说对方修为都比他高,并且在灵气脱手的时候,他明显感受到对方反应过来了。

    可最后还是命中了。因为对方压根没闪避。

    应止有点狼狈地从墙上半落下来,靠在后面撑住了身子。说是被打,其实临到关头,温听檐还是收敛了几分,用弹开可能更合适一点。

    所以他现在看着吓人,其实也没多疼。

    而且这事确实也是他是问题,是他习惯了,所以一时之间忘了幼时的温听檐不喜其他人触碰,当年应止也是软磨硬泡了好久才牵着人的手。

    况且

    他隐晦地抬起头,看了眼。

    温听檐将他轰走之后,半响,像是难以置信一样,抬起手,有点笨拙地也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摸到之后又欲盖弥彰一样,立马就放下手。整个人带着点呆愣的郁闷。

    应止觉得自己也是有够没救的。

    他现在的脊背处还隐隐透来一点刺痛,但满脑子居然只有一个词:好可爱。

    温听檐不记仇,也很少把事情一直牵扯着。对方莫名其妙过来摸他的事情,他出手打回去,这就算了了。也不会一直犯脾气。

    他看的出来,应止没躲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信任。这样的一个反应,把原本那句不着调的师兄,硬生生拉高了几分可信度。

    对方或许是真的认识他。

    他在心里这么想,便就这么问了。不出意外地又得到了一声肯定的音。

    在温听檐将那些藤蔓烧毁后,就出现在石壁边上的门,像是终于是忍不了他们一直赖在这里,发出轰隆的声音,提醒他们早点做出选择。

    应止这次蹲下就离得远了点,给了温听檐相当多的空间,伸出手,是一个抱人的姿势:“时间要到了,我先带你走。”

    温听檐下意识:“我自己走。”

    “你现在走路不方便。”应止看着他脚下的衣摆,但很快又像是妥协了一样,轻声地说,“自己走也可以,记得慢一点不要摔到。”

    温听檐听的耳朵有点痒,两人话都说了这么多了,他这才问对方的名字:“你叫什么?”

    应止报上了名姓。但又怕温听檐对不上那两个字,于是用手指在落了一点薄雪的地上,一字一画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温听檐看着地上的字,跟着念了一下他的名字:“应止。”

    “嗯,在呢。”

    他终于走过去,把整个人颇为不管不顾地塞进应止的怀里。用额头抵在应止的肩膀边上,冷着脸提醒:“不准乱摸我。”

    怀里骤然多了这么一个跟雪团子似的人,应止下意识就把人给抱住了,试图让人暖和起来。

    温听檐轻轻眯了下眼睛。

    应止把人抱起来往外走的时候还有点恍惚,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没忍住问:“怎么突然同意让我抱你走了。”

    温听檐的声音有点含糊:“只是突然发现,我应该真的认识你。”

    应止:“为什么?因为听见我的名字耳熟?”

    温听檐适应了一下,终于将整个下巴都搭在应止肩膀上,小声开口:“因为你的字和我很像。”

    “”

    过了两秒,他感受到抱着自己的人笑了起来,轻轻的笑声都是从唇边溢出来的,胸腔发出细微的震动。

    温听檐还没问在笑什么,整个人就被更紧地抱住了。

    应止低头,闻见怀里如同霜雪化成的浅淡香气。那种说不上来的,却又牢牢缠绕着他们生命可以称之为宿命的情感,再次翻腾上来。

    他在心里静静地想:怎么可能不像呢?

    那是你教我的

    廖心溪是一个人单枪匹马地闯到这里的。再次踏入一扇门后,就发现这里的人多的出奇。

    她可不会觉得遇见了人多的地方,会是一件好事。能走到现在这一步的都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这么多人都被困在这里还没出去,就足以证明这地方的棘手程度了。后面几次来自暗处的攻击,也恰恰证实了这点。

    这里面也不知道被秘境的主人放了个什么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就连灵气感知都没有用。时不时冷不零丁地给人来一下,防不胜防。

    廖心溪一开始离那些人群站的远,被攻击的时候连个替死鬼都找不着。硬生生挨了好几下终于是学乖了,开始往那些人中间走。

    这一去,就在一群严阵以待的修士里面,见到了一个奇怪的人。脊背清瘦挺拔,坐在这里的某个山石上面,像是完全不担心被攻击到。

    衣袖轻动,应该是手上正在做什么事情,而随着他的动作,一抹像是幻觉的银白色一晃而过。

    与此同时,一声宛若轻哄却听不清内容的声模糊响起。

    自言自语吗?

    廖心溪好奇心上来了,没忍住往边上挪了几步,去看到底是个什么事。这一看就了不得了,那里居然不止一个人。

    ——那个人怀里还抱着一个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小孩子。

    他手上的动作又轻又快,帮小孩一头长长的头发编了一个辫子,然后捏着尾端,掌心里突然变出一根发绳来。

    这次离得近,廖心溪终于听清了他在说什么:“喜欢这个颜色吗?”

    小孩抬手想要摸一下头发,可刚到一半又不太自然地收回手,瞥了眼手心里的发绳:“随便。”

    于是那发绳很快就到了他头上。编好之后那个青年就把长长的辫子,放到了小孩的怀里,让人可以抱着玩。

    廖心溪嘴角抽了一下,看着那小孩的冷脸,觉得人应该是不太想玩的。

    从那个地方走远了之后,廖心溪整个人都还是恍惚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撞了鬼,但其实这事情也和撞鬼没太大区别了。

    人真是活的久了什么都能瞧见。廖心溪木然想。

    居然还会有神人在危机四伏的化神秘境里,认真养小孩。

    作者有话要说:

    养小孩× 养老婆幼年?

    第67章 万道院(八)

    时间推回两人准备出来那时。

    抱着出去温听檐的时候,应止就将自己原本的面貌给变了回来。怀里那抹银白色的长发在那里,连带着他也没有伪装的必要了。

    其实他现在完全可以给怀里的人再做一点伪装,但没必要。

    他之前听檐一起为了掩人耳目变换样貌倒没什么。但现在人都变成这样样子了,当然还是随对方的高兴了。

    不然为难小孩,实在是有点太畜牲了。

    温听檐下巴相当矜持地只靠了一点点在应止的肩膀上,垂着眼睛看地面,只是看着看着,突然感觉到地面突然又远了大半截。

    温听檐:“?”

    他抬起脸,偏头去看人,因为角度的原因只能瞧见对方的下半张侧脸。但只是这么模糊的一点,也足够温听檐认出来,相貌变了。

    应止发觉他在看,低下头让他看的更方便一点,弯了弯眼睛。

    那细密的眼睫好像都要戳到温听檐的脸了,一张脸离得太近,让他下意识往边上躲了一点。

    温听檐这才把人的面貌看全。其实应止原本那副易容就不难看,只是本貌更显出锋锐和眉目俊秀。

    人总归是有那么点看脸的。如果是一个丑如夜叉的人过来抱他。就算证实了两人相识,就算真的是他师兄,温听檐也只会让人滚。

    他看了两眼,就默默收回视线。良久,在应止的肩上闷出一句:“这是你的易容?”

    “本貌。”应止把人往上抱了抱,一边往外走,一边用灵力给人暖暖。闻言开口:“怎么了?”

    温听檐声音低的和没说话一样,要不是离得近就飘走了:“挺好看的。”

    应止像是挑了一下眉毛。

    他抱着人一脚又踏进另一个地方。这里的人都是些新来的,还没搞清楚状况,听见门又开了,齐刷刷转头过来。

    他们看着这个没在外面见过的修士,以及怀里还抱着的孩子,顿时有点无语凝噎,又扭头回去。

    相识的几个人的传音里面顿时聊开了。

    “我靠这人谁啊?抱着小孩来的,在外面没看着过啊?”

    “这是嫌自己命不够花吗?这么危险的地方还有心思护着别人。”

    “人家带着人还不是走到这了,你就看吧,这人绝对不简单。”

    脑子里聊的热火朝天,一个个身体却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应止看着这欢迎的排场,似笑非笑:“诸位这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这语气听的人都有点打寒颤,他们一个个手摆的都要出残影了:“没呢没呢!”

    温听檐抬起头,突然开口说了一句:“有东西过来了。”

    一句话,打散了刚刚还算欢脱的气氛,让所有人都戒备了起来。虽然只是一个孩子的话,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然后他们就发现戒备了也没用。

    那东西看不见也摸不着,攻击却是实打实是,次次见血,却又不要人性命。

    和把他们当玩具一样。

    又一次罡气破空划过其中一人的脸,他终于忍不住,脸色铁青:“怎么就冲着我们来啊!”

    这攻击反反复复好几轮,却一点都不往新来的那两人身上挨。处处都是对着他们使力。

    怎么?秘境试炼也看脸的吗?!

    温听檐动了下,犀利点评那个无形的煞灵:“欺软怕硬。”

    应止表示赞同。

    就算是本性混邪,以折磨和吞噬的煞灵也是知道趋利避害的。

    应止这边有一个陵川,陵川的剑灵本质上和她一样,也是灵体。

    但它却没有陵川那样千百年在剑冢蕴养出来的磅礴灵气。真要对上,陵川能把它打的这辈子后悔做煞灵。

    至于温听檐。他那柄本命权衡在发动前本就是需要抽灵的。这看似无形的煞灵,到他面前也是手拿把掐被抓住的命。

    这不,发现奈何不了这两个,就只能从其他人那里泄泄气了。

    应止看出来那些人手上祭出不少灵宝,应该能和那煞灵好好玩上半天。

    两人都不是多有同理心的人,看戏看的毫无负担。

    盯了会,他像是想起什么,把怀里放到地上。然后从储物袋里面翻出一些法器,拿在手里对着温听檐晃了下。

    “喜欢这个吗?”应止问。

    温听檐这手法有点似曾相识。想了想,终于从记忆里翻出画面。

    ——街头的大娘养了一只猫,平日里就是这么拿着亮灿灿的东西晃着,试图吸引注意力的。

    温听檐:“”

    “你幼不幼稚。”

    他脸上还有没消下去的肉,就算把脸冷着,也没太大的威慑力。仰着头眼里全是无语,一板一眼说话的样子倒像是个小大人。

    应止被他训了这么一句,却只是哑然失笑。他偏过头去笑够了,缓够了,这才转回来:“想送你东西而已。”

    温听檐看他笑了半天,懒得再计较:“我有本命灵器。”

    我有本命灵器,所以不需要你这样给我送东西。

    这是应止没有想到的回答。他和温听檐在一起后,他只见过那本命灵器一次。再加上温听檐的刻意回避和躲闪。

    久而久之,应止自己都快要忘记了,温听檐其实是不需要用这些法器的。

    此刻失去记忆的温听檐坦坦荡荡的提及,毫不避讳的以此为理由拒绝了他,应止这才像是被敲醒了,恍然想起。

    对方原本是有自己可以用的灵器的,只是因为他放下了而已。

    温听檐说完那句话,就看见面前的人突然不动了。连原本还在晃那个法器的手都停了,看表情,好像还有点不高兴

    不高兴什么,就因为他拒绝了他的礼物?这么小的一件事情,有必要这样吗?

    一个个的问题绕在心里,居然让温听檐的思绪也开始乱了起来。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有多可怕,他分明最不愿为了其他人分神,现在脑子里却满是其他人。

    就因为一个意义不明的停顿。

    应止手上的东西被温听檐给接了过去,他才突然回过神,“你不是”

    温听檐也觉得自己被下降头了,怎么就真的因为一个才见面没多久的人的一点情绪,这么打的自己的脸。

    刚刚才拒绝过,现在就妥协了。

    他不想听应止说话,也不知道问起来该回什么,最后一个禁言术给应止封了过去。

    温听檐知道以自己的修为,禁言术打到应止的身上压根不管用。他只是在赌。

    赌应止会像当时不反抗,挨了他的那道灵气一样。这次也由着他。

    而好几息过去了,应止都没有说话。

    温听檐将接过的东西收起来,半天终于眨了下眼睛。眼睫抬起又落下,划过的弧度看起来居然有几分轻快。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人多了之后,温听檐就没让应止继续当哑巴了。应止找了个山石坐了上去,抱着人开始绑他的头发。

    温听檐察觉到周围那些人的视线,本来是想要拦着的,但是又自己都觉得披散着不太方便,就没管。

    反正比较被人注视的还是应止。

    那些人在这里被困了许久,直到清影寺的某个佛修过来把这煞灵给收了,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本来温听檐两个人这样“浑水摸鱼”,是会引起不满的。但奈何他们面对那煞灵没别的办法,到头来除了挨刀拖延时间也没帮上什么忙。

    都这样了,他们总不能指着人说:凭什么你们不来挨攻击两下吧?太有病了。所以也只能在心里暗叹两句真是运气好。

    温听檐的手里被塞进了自己编好的头发,他低头看看那末端的发绳,伸手在上面轻轻扯了一下。

    然后下一秒,他又被应止给抱了起来:“想往哪走?”

    坐在这里的时候,应止已经和他大概说了一下这个秘境的情况。此刻他看着面前的门,随手指了一道。

    应止便毫不犹豫地往前走去。

    廖心溪本来还在观望那些人的选择,一偏头就瞧见那个奇葩已经提步往里走了。想了想,最后也跟了进去。

    反正在外面都看不出什么名堂,去哪里都是一样的。至少跟着这两还养眼

    这里面简直和前两次的地方简直是天壤之别。难以置信,仅仅是隔着一道门,这里面怎么会是一个辽阔无垠的山原。

    甚至一进来,温听檐感觉到空气中的灵气都变得浓郁了多。

    应止左右望了望,这里的右面,是绵延不绝的山脉,但前方却慢慢趋于平缓。还有人留下的灵气痕迹,应该是城池的方向。

    身后又响起一阵脚步声,温听檐就知道是有人跟过来了,但抬起眼发现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倒是惊奇。

    廖心溪冷不零丁的和温听檐一双浅色的眼睛对视,身体的下意识的哆嗦,和脑海里的那个大大的“萌”字打着架。

    她想要打个招呼,就发现那小孩又把头埋了回去了,下半张脸都瞧不见。对着身边的人闷着声音说了一句什么。

    温听檐的要面子又上来了,问应止:“不能把我放下去吗?”

    应止还记得他蹲在地上,沉默着仰脸瞪眼的样子:“你确定方便吗?”

    人的脾气就是惯起来的。

    方才连让人抱都勉勉强强接受的温听檐,现在已经可以带点无理取闹地提出要求:“你的储物袋里面没有其他的衣裳吗?”

    应止好像还真的有。

    他被这句话给点醒,在随身携带的储物袋里面找了下,居然真的找着一件符合温听檐现在这个状态的衣裳。

    温听檐都还没来得及问应止既然有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就盯着了那件衣裳,一时之间有点沉默。

    因为太眼熟了。

    如果他的记忆没出错的话,他有一件一模一样的。

    须臾,他没忍住木着脸对应止问:“这个款式后来是很常见吗?”

    除了这个,他想不到别的解释。

    应止偏头不自然咳了声,没说话。比当时受了一个禁言咒还安静。

    温听檐歪头盯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椰子:心虚ing

    第68章 万道院(九)

    见人半天还是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温听檐也就没有继续那么看着人,有点犯傻。他抬起手,抓住那件衣裳。

    灵气化成雾气,好似冬日晨时随着冰霜一齐打下来的一样。它们绕在自己主人的身边,将其严严实实的遮掩住。

    等那阵雾气散去,温听檐已经换了一件衣裳。他从应止的怀里跳下来。

    那件原本的他给顺手收回了储物袋里面,此时手里却还握着一个玉佩。温听檐记得自己没有配饰的习惯,但此刻却总觉得空落落的。

    过了几秒,他还是把东西挂回了腰间。

    廖心溪这才能看清楚他到底有多高,站直了也才堪堪到旁边那个黑发修士的腰间。

    她看着人毛茸茸的脑袋,有点没忍住问了应止一句:“这么小的孩子,你把人往秘境里面带是干嘛呢?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应止这下倒是把脸扭回来了。他没记错的话,这事好像还是温听檐应下的。不仅如此,对方还说要护着他来着。

    他的停顿在廖心溪看来就是有点心虚了,可下一秒,就瞧见人抬手拨了下人小孩的头发,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不会的。”

    温听檐也就是现在还给人一种需要保护的样子,等到变回来恢复记忆,估计他的下场会更惨一点。

    简单来说就是可能会恼羞成怒。

    温听檐刚下地,就被一只手摸头,没忍住回头干巴巴地瞪了眼人。应止收回了手。

    廖心溪被他那一句“不会的”堵的不上不下,但又不好再多说什么,四处张望了一下,又问:“往哪儿走?”

    她去过的地方不少,整个中州算是走了个遍,却从来没见过这个地方。况且这里的灵气简直是惊人的浓郁,和现在的修真界完全不同。

    之前的那些密室,里面都是随时致人死地的攻击,但走进这么这么久。他和应止都聊了一个来回,都无事发生。

    但这不代表安全,反而印证了这里不同寻常的危险。温听檐轻闭上眼,试图用感知去选择方向。

    但却被挡了回来。

    灵气反弹回来的时候,温听檐蓦然睁开了眼,他偏头看了眼应止。

    应止知道他在问什么,也摇了摇头,冲他说:“探查不了。但应该不是修为的问题,这里的环境有问题。”

    无法用外力来判断,温听檐抿了下唇,索性选了一个最为简单的方式。他随手从边上用气劲折下来一根树枝,然后往地上一丢。

    树枝落地,尖端指向某个方向。

    廖心溪看的心头直跳,觉得这真是有一万分的不靠谱。再抬起头,温听檐已经首当其冲的往前走了。

    而应止还是那副散漫的样子,跟在后面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有心思去学人的步调。

    她咽了咽唾沫,也跟着上去了。

    这片林子不知道有多大,走了很久,眼前还是望不见头的苍绿,不过唯一值得欣慰的一点,就是周遭的树慢慢地没那么密集了。

    这段路温听檐走的一点都不无聊。

    因为身边有个闲不住的,时不时就凑过来。要么拿着个什么果子糕点问他要不要试试,要么就是说需不需要背一下。

    其实还挺烦的。

    在离城的时候,温听檐避着人走了那么久的路,就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只是没想到最后还是没能幸免。

    原本是想要叫人安静一点的,但一转头过去,看见对方好像很高兴地在那里微微低着头笑看过来,他又突然住嘴了。

    温听檐不知道应止为什么总是那么地喜欢看着他,尤其是眼睛还是那样温柔的。明明他脾气不算好,在见面之后也没给过他什么好话。

    他第一次遇到这种好像怎么样都不会退开的人,不知道怎么应对。但那刻,温听檐突然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是他已经走过去的路,那么长。但他听着应止说话,居然一无所觉

    他们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的景色终于豁然开朗。而与此同时,遇见了在这里的第一个活人。

    这明显不是和他们一起进来的任何一个修士,身上还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原本还蹲在地上采草药,见着他们,腾的一下站直身子,提起剑。

    他盯了眼三人的装束,眯着眼睛开口:“你们不是我们殿的人吧。从识涉林偷摸摸过来,是要干什么?”

    温听檐对这句“偷摸摸”意见有点大,他们这一路上又没避着人,怎么都称不上偷摸摸。

    应止回话就简单多了,帮温听檐把心里所想给说了出来,“正大光明过来的。”

    这话简直和挑衅一样。闻言,那人把剑握地更紧了。

    廖心溪在后面觉得再让这两人交涉下去,就真的完蛋了,主动上来打圆场:“我们是不小迷路才走到这里的,你给我们指个路,我们马上就走!”

    那人狐疑地问:“真的是不小心迷路?”

    廖心溪狂点头。

    “哦。”那人的脸立马就垮了下来,反手将腰间的晶石给捏的粉碎,“识涉林的后方是山脉,周边有阵法相拦。”

    “我倒是真的好奇,你们怎么能够迷路到那里去的。”

    廖心溪:“”

    我去你的。

    左右都完蛋了。她现在终于是和那两位站在一条战线上了,冲着两人木然地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意思是我们把他做了吧。

    温听檐看的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且不论这人其实是个傀儡,根本就不是本体,就算攻击了也没用。

    而且他转过头,看见在那修士的身后被几道传送阵给送过来的人。修为一个比一个高,像是生怕他们跑掉了一样。

    应止第一个举起手,只是没见得几分真情实感,对他们说:“误会。”

    那修士对着领头的人汇报了下情况,为首的那位皱了下眉毛。最后看了他们三人一眼,挥了挥手:“先带回去。”

    他这句话不知道戳到了边上人的哪根神经,有人不解地说了句:“掌事!这几个人一看就是别有用心的人派过来的奸细,还带回去做什么?”

    他又看看温听檐的发色,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骂了一句:“悬月殿的走狗!”

    话音还没落下,一柄漆黑的长剑不知从何而来,却带着足以一击毙命的力劲,直直地冲着他的颈脖而去。

    温听檐的眼前突然暗了下来,背后抵上微硬的胸膛。他眨了下眼睛,才反应过来,这是有人捂住了他的眼睛。

    漆黑的长剑真的真的太好辨认了,廖心溪霎时瞪大了双眼,看向那边蹲下身为人捂住眼睛的青年,声音有点难以置信:“应”

    这是应止?这神人居然是应止?!

    掌事在电光火石之间,用拂尘抵住了那把剑的剑尖,为那弟子挡下致命一击,脸色也难看了几分:“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们应该还没定罪吧。”应止抬起头看他,温柔斯文的笑了下,轻轻说。

    掌事:“是。”

    青年的笑容便停了下来,眉眼和剑光一样锐利:“那就把嘴放干净一点。”

    或许是应止实在是太给人难堪了,他们被关起来的时候,那里的弟子特地给他们选了最破败不堪的牢房。

    很难说没有人的授意。

    这里面太脏了,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且这牢房里面还有压制灵力的阵法,连来个祛尘诀都做不到。

    温听檐分明已经换了一件合适的衣裳,最后居然还要提着衣摆。他左看右看,还是没能找到能勉强接受的地方。

    下一秒,他被应止伸手给捞进怀里。

    应止抱着他,让人坐在他怀里,自己坐在了地上。察觉到怀里的人要挣扎,主动开口:“别动,其他的地方脏。”

    温听檐顿了一下。面子和洁癖在心里面打架,最后选择了后者。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抱了。

    廖心溪在边上看的那叫一个惊悚,尤其是知道了这人是应止之后。她坐在他们对面,看了又看,没忍住再次确认:“说起来还没问你们二人的名字呢?”

    应止低下头,把下巴靠在温听檐的头顶,没抬眼看人就把名字给甩了过去。

    廖心溪又看向他怀里的温听檐:“那这是?”

    “你不是猜到了吗?”应止开口道。

    毕竟这世上,值得应止这副样子的没几个,再加上那发色。廖心溪现在猜不出来才是有鬼了。她低低来了句:“我靠”

    要不是温听檐这副幼年的样子迷惑了她,她保准第一眼就猜出来。幸好她当时没直接把那句“奇葩”给说出来,不然现在就完蛋了。

    温听檐听见他们的对话,沉默了会,突然开口问身后的人:“你很有名吗。”

    “应该还行。”

    廖心溪:“?”

    她原本以为这副变小的模样是两人掩人耳目的一环,现在看来好像又不太对劲。

    但这不妨碍她回答:“是挺有名的,天榜第一,手握神兵的修士。这么厉害能不出名吗?”

    温听檐之前还真没料到。毕竟应止看起来修为比他高不到哪里去,可当时长剑直冲而去只余白光的时候,却又带着惊心动魄的寒意。

    被捂住眼的时候,他才慢半拍意识到。对方好像,还挺厉害的。

    他知道应止多半是在将来认识的自己,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成了这副样子。既然应止还挺厉害的,那他呢?

    拖公叔钰的福,他天才且自知。所以温听檐不觉得自己未来会落在人后面。哪怕是应止。

    他这么想了,也就这么问了:“那我呢?”

    “也挺有名的啊,天榜第三还是第”廖心溪说到一半突然就不说了,因为应止开口了。

    应止一字一句,认真地说:“你很厉害,比我厉害的多。”

    “哦。”温听檐也没细问,应了一声就作罢。

    过了会,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抬眼有点凉凉地说:“那你是怎么当上我师兄的?”

    第69章 万道院(十)

    应止不说话了,顿了下谜之开始转移话题,还很拙劣。

    廖心溪则是听见他的话,没忍住噗嗤一声,在两人齐刷刷看过来的目光里面又把嘴捂住了。表示自己不会再开口了。

    应止正想着怎么把这事给圆过去,就被打了一个岔子。陵川的剑灵从剑里面跑出来,依旧是那副圆乎乎的样子。

    它在地上蹦跶了没两下,就被脏的不乐意了,下一秒整个人往温听檐怀里面钻。

    你问它为什么不去找应止?笑死个剑,它这位主人的怀里还有给它的位置吗?

    突然跳到他腿上的剑灵是冰冷的,和应止的温度一点都不像。

    温听檐有点想把它扔下去,可惜这东西不知道为什么趴得严丝合缝,像是被他扔下去过很多次所以有了经验一样。

    最后温听檐终于放弃了,没再和腿上的剑灵较劲。

    陵川明明只是几天没见着温听檐,对方却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这个幼小样子。天知道应止把它召出来时,他看见那个只到应止腰际的温听檐,有多震惊。

    但它现在跑出来,倒不是为了这件事。只是它在出剑时看清了周遭的景色,终于意识到了这是哪里。

    “这是个什么破地方,你们怎么跑到百年前的中州来了?!”陵川说。

    温听檐终于是低头认真看了它眼:“百年前的?”

    他幼年的声音还很轻很脆,陵川听惯了温听檐长大后那可以冻死人的语气,现在骤然切换到这样的,它半天才反应过来。

    再开口,它的声音突然也变得非常轻软,语气却还是那股子傲娇味道,有点不伦不类的。

    陵川:“我在被应止拔出来之前,上一次苏醒就是在百年前。当时的修真界就长这样,毕竟这些个殿都长的大差不差。”

    应止三言两语的和他说明了这个秘境的来历,陵川闻言思索了下,仰头问温听檐:“这秘境主人叫什么?”

    温听檐没了记忆,能回答的出来这个才是见鬼了。他一言不发,学着陵川刚刚仰头看自己的样子,也抬头看了眼应止。

    陵川若有所思,也跟着看了过去。

    应止:“”

    该怎么和他们说他其实也没记这秘境主人的名字呢。

    最后还是在边上一直当哑巴的廖心溪,见他们都缄默不言,主动帮忙回答了这个问题:“我记得是姓秦,叫秦亦熙”

    陵川闻言有点咬牙切齿地说:“那个小子啊。我认识啊。”

    廖心溪觉得这场面还是太玄幻了点,已经死了不知多久的化神大能被叫做”那小子就算了。眼前还有一个古老的剑灵和他们讲述当年的事。

    其实这事说来也简单,就是秦亦熙当时明明该接殿主的班,却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在某天拿着自己八卦盘,非要离开。

    离开之后,第一个闯的就是陵川的剑冢。只是——

    “他哪哪都太烂了,我没答应,反手把他打出去了。”陵川道。

    温听檐问:“然后呢?”

    “然后?然后这破小子就融了我剑冢外面七十六把剑,要不是我最后发现了不然一把都留不了。然后反手就喂给他那个八卦盘。”

    陵川愤愤道,最后一句话下结论:“他们搞卜算观衍的,心都脏。”

    温听檐听了一大段也就是听了下,半点没往脑子里面去。不过他现在倒是搞清楚在这里还怎么行动了。

    还用多说吗?当然是见一见这位百年前的秦亦熙了。

    “我们应该怎么去找他?”终于看出腿上的这个黑乎乎的东西有点用处,温听檐伸手摸了下。

    “找他?”陵川道:“你们现在不就在他的问天殿里面吗?”

    陵川一句话帮他们确定好了目标,廖心溪收拾了两下,就开始思考怎么从先从这里面出去。被压制了灵力还是没那么方便的。

    她想要问问这两人的意见,却发现一个在拍灰,一个在和陵川不知道说些什么。

    廖心溪木然地转回头看向牢门:成吧。她一个人来就一个人来。

    陵川这才得知温听檐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一时之间都不知道作何表情。他难以置信温听檐居然也会有翻船的一天。

    但更多的还是对应止的疑惑,“你为什么不让他赶快变回去?”

    这种情况,多讲讲未来的事,刺激一下记忆估计就能很快醒过来恢复了。

    应止看向边上,没正眼瞧它:“试过啊,没成功。而且这样也方便掩人耳目。”

    陵川看他的眼神都带着谴责:“你骗鬼呢?你确定你只是因为掩人耳目?”

    这话换作其他人它是信的,但放在应止身上就太不对劲了。

    不远处,温听檐抱着自己的长发,绷直了唇角,盯着脚下的积灰,像是在面对什么的敌人。

    银白色的发丝好像都翘起来几根。

    应止看了很久很久,这才慢慢靠在边上轻笑着回答陵川:“因为可爱啊。”

    那是他没有见过的,在遇见他之前的温听檐。

    除了是那个敢从大火里把他拉出来的人,更多的,其实也还是一个有自己脾气的孩子。

    陵川用了一秒接受了这个答案:“”

    听起来很荒谬,但真的很应止

    明明周围的人不少,却硬生生干出来一种孤立无援感觉的廖心溪,终于在各种法宝符箓的轮番上阵下,把牢门给弄开了。

    她在灰扑扑的牢里面呆的也是难受,所以最后开门的一脚是踹的,声音大的出奇。

    温听檐听见声音,转身看过去,看见已经倒在地上的牢门和外面正急冲冲赶来的看守弟子,首当其冲地走了出来。

    他一走,应止就往后面跟,陵川又慢悠悠地晃在后面。廖心溪看看,也在后面跟着了。

    几个人走的倒是整齐,温听檐在前面领头,连逃狱都走出一副从容不迫的散步感,相当不把那些弟子放在眼里。

    廖心溪不得不承认,真的很爽。

    但那些弟子就没那么好的体验了,看见这些人不躲不避和挑衅一样的就直直走过来,差点怒急攻心。

    他们是恨不得把人抓回去再狠狠审问的,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那些弟子甚至都没撑到他们任何一个人动手,就先被陵川打趴下了。

    陵川打完人,灵体站在温听檐的肩头,有点嘲讽的说道:“你们殿主当年都得挨我两下,你们也不亏了。”

    陵川没有让他们见血,只是将他们打晕了,手段稍微有点暴力。温听檐绕过那些人横七竖八的身子,轻盈地往外走。

    他边走,边问肩上的陵川:“知道怎么走吗?”

    陵川:“我没来过问天殿,但是这些个大殿的构造总归是差不多的,应该算是知道。”

    温听檐运起灵气,加快了速度,顺着它明的方向,往里赶。这一路上遇到的弟子还不少,个个都是在极短的时间里面放倒了。

    但即便如此,消息还是传了个遍。殿内的弟子和掌事都开始搜查追捕他们的人影。一但找到了必然是教人有来无回。

    廖心溪一开始还能勉强看见跟着温听檐,后面太快了点,身影一不见,她就发现自己根本就探查不到人了。

    但应止明明和她的位置差不多,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能不偏不倚的追上温听檐的方向,看的人频频称奇。

    最后她就只能跟上应止的步子了。

    温听檐顺着陵川指的方向其实也走到过几个死胡同,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又换了方向,一路下来,只让后面的人觉得迅速。

    看着眼前明显比他之前遇见的那些偏殿要精致贵重不少的大门,温听檐就知道自己应该是来到了最中心的地方。

    他走上前推开门,厚重的大门发出一声闷响,里面应该是太久没住人了,阴恻恻的,但却干净的过分。

    随着他的动作,里面的烛灯一盏盏无声亮起,由远及近,如同朝拜一般。殿内的最中心,站着一个绷带缠着半边脸的老人。

    他的脸浮肿一片,但露出来的那一只眼睛却又细又长,直勾勾的盯过来的时候就好似一条毒蛇。

    长者看着陆续到达的应止和廖心溪,声音有点哑地戏谑说:“外面那些弟子都快要抓你们抓疯了,没想到直接送到我这里来了。”

    温听檐看了他一眼,冲人平静来了一句:“秦亦熙?”

    对面的长者因为这句话,狠狠的怔愣了一下,像是在好奇他们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他还没吭声,陵川就先告诉了温听檐:“他不是。秦亦熙那个偷鸡摸狗的贼倒也没那么丑。”

    千星子盯着温听檐生的特别的模样,和他肩头那还在说话的剑灵,突然咧起嘴角,问:“你们是来找殿主的吗?”

    他问的颇有点和声细语,但温听檐在话音落下的下一可,极快地往后面闪了一步。

    “砰”的一声响,砸的人头晕目眩。而原本温听檐站着的地方,此刻被黑色的,带着腐蚀性的灵气给吞噬着。

    眼见这攻击没成,千星子终于没再隐藏,从身后拿出法器,同时看着温听檐说:“你的反应比我想的还要快,看起来可不像只是个筑基啊。”

    “是有什么别的不一样的地方吗?”

    温听檐借着这里面昏黄的烛火,终于看清了他手上的东西。是一个由黑晶雕刻而成的八卦盘,在手里还带着冷光。

    陵川也看清楚了,它印象实在是深刻,所以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不是那个吃我剑冢七十六把剑的八卦盘吗?!”

    第70章 万道院(十一)

    但就在这句话落下的下刻,陵川就发现了这罗盘中所蕴含的灵气,比当年见过的要弱的多。

    毕竟吃了它七十六把灵剑,再怎么都不可能灵气贫乏到这个地步。陵川终于反应过来,这感情是一个照着秦亦熙那个八卦盘仿出来的法器。

    千星子从样貌到声音,都狠狠地踩在了廖心溪这个颜控的雷区。

    或许是应止和温听檐给了她莫须有的勇气,面对这么一个看不透修为的人,她居然还敢来一句:“怎么打?”

    这么一句不把千星子放在眼里的话,成功让人扭头过来看着她。

    而就在他转头过来看的一瞬间,应止提剑攻上去。趁着那个空隙,将剑尖狠狠地钉进千星子的脖子里面,寒光从另一侧刺出。

    竟是将他的脖子整个刺穿了。

    温听檐明明已经听见了骨裂的声响,可应止剑捅进去的伤口处,却没有半点血流出来。

    甚至那个被捅了个对穿的头颅,还虚虚晃晃地吊在千星子脖子上。

    应止赶在千星子体内的灵气自爆的前一刻,拔出剑往后猛地撤了一步,但即便这样,他还是受到了一点波及,往后踉跄了两步。

    几乎要斩断千星子头的伤口以一个前所未有的速度开始愈合,开裂的皮肉的撕裂处,伸出细小的末梢,犹如虫子的触手,它们互相勾连,硬生生将头又给正了回来。

    陵川“嘶”了声:“这种邪门东西问天殿是怎么放进来的?”

    千星子半边脸的绷带被剑尖挑断了,一层层地往下落,露出被藏在下面的皮肤。苍白的几近透明的皮肤下,能够隐隐约约看见那层皮下还在蠕动的虫影。

    黑的红的,都混在下面互相撕咬吞噬着,脸下方的血肉都被搅得不堪。在暗沉的光下,像是随时会跑出来一样。

    廖心溪没忍住倒吸了凉气。

    千星子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但这副被他藏起来的狼狈模样被人瞧见,他的嘴角也瞬间掉了下来:“偷袭可算不上什么好习惯。”

    应止甩了一下剑,他知道这人不可能这么简单地就被自己斩于剑下,但看着对方这个样子,有点轻嘲地笑说:“你看起来也不像是个活人啊。”

    温听檐在边上听着,突然觉得这话有点耳熟。然后很快记了起来,是刚刚千星子对他说了一句类似的话。

    一句不是活人,狠狠地刺痛了千星子的神经。那副本来还能装装样子的笑,现在逐渐扭曲成一种压抑带点残忍的神情。

    温听檐看着他的样子,就知道应止算是把人惹急了。剑灵还在他这里,应止持着剑的威力还要打上那么点折扣。

    于是他突然抬手,抓起肩膀上的陵川,给准准地扔了过去。陵川的剑灵一碰到剑就给吸进去了,和剑身合二为一。

    陵川:“”

    但很快,温听檐就发现了千星子的棘手之处。不管三个人怎么围攻,各种手段齐上,那伤处却总是能很快的消弭。

    他的身体里的血肉多半是被蛀空了,从伤口里爬出来的都是窸窣的长虫。所以不但要躲避千星子的攻击,还要避开落在地上化作黑气的虫。

    他应该是刻意避免伤到温听檐,廖心溪的身上以及挨了许多次黑气了,就连应止的手臂都被划了一道,但温听檐却依旧完好无损。

    这种“优待”并不会让人感觉到欣喜和庆幸,反而透露出一种更深重的不祥。

    温听檐再次接下对方投掷来的不痛不痒的攻击,皱了下眉。因为这次,他居然没控制住往后倒退了两步。

    不太对劲。这个灵气的消耗不太对劲。

    他换了个方向,如所料的那样,看见了被别在千星子身后,不停转动的八卦盘。

    既然秦亦熙的八卦盘能够吸收陵川剑冢的那七十六把灵剑,那么这个仿冒品能吸取他们的灵力,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

    从千星子的背后收回视线,温听檐一偏头,就对上了千星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看过来的视线。

    他知道温听檐已经发现了不对劲,但不知道是不在乎还是自信,并没有半分慌乱。反倒是盯着对方的脸,似笑非笑:“放心吧,我不会对你动手的。”

    毕竟是他选好的夺舍的身体,要是伤着了多难看啊。

    他这副样貌已经用了太久了,也痛了太久了。被秦亦熙用灵力压在这里不见天日的日子,他自己都要数不清楚了。

    像一个阴沟里的老鼠那样,趴在殿门的缝间,听外面路过的弟子交谈。可现在不一样了。

    千星子一双细长阴冽的眼盯着温听檐,他终于找到了可以让他走出去的躯体了。

    那觊觎的视线几乎是毫不掩饰的,连在边上的应止都发现了。他嘴角扯的平直,硬生生又在骨子里榨出几分灵力。

    他狠狠抓着千星子的后脑,将长剑反手捅进了对方的眼睛里。动作狠厉,语气却是割裂的轻:“在乱看什么呢?”

    “都长成这恶心样子了,就劳烦有点自知之明,不要臆想一些没可能的事了。嗯?”应止慢条斯理道。

    温听檐看着千星子立刻愈合的伤口,和嘴里止不住发出的,像是被气极溢出来的模糊气音。

    突然感觉,应止这句话的杀伤力可能比那一剑大。

    在剑里面是陵川就没有那么冷静了:“你在干嘛啊!!他后面的八卦盘在吸你的灵气,你怎么还主动往上面送。”

    应止倒是看的明白,就算自己不上去,他也会吸取他的灵力,不过是快慢而已。不如给对方找点不痛快。

    而且是真的很碍眼啊。

    温听檐看着这僵持的局势,突然对着应止传音了一句:“你还剩多少灵力,给我。”

    刚说完,他就感觉到应止的身子好像顿了一下。

    反应过来这句话听起来起来很没道理,没头没尾的温听檐,正犹豫着要不要再补一句解释下缘由时。

    应止已经来到他的身边,蹲下身拉住了他的手。

    那是一个紧紧扣住,连指节都好像在互相摩挲的动作。而透过那相贴近的皮肤,应止还剩着的那些灵气,全都一股脑涌了过来。

    温听檐没想到会有这么多,这么干脆。应止一分都没给自己留,涌来的灵气让温听檐掌心都发麻。

    心突然跳动的有点快,温听檐感受着,很慢的眨了一下眼睛,有点茫然无措。

    应止的灵气和他很像,毫无阻碍的流入他的经脉,就像是温听檐自己原本的灵力一样。砸的他丹田好像都一震

    廖心溪从修为上来看,算是他们中最高的了,但是她被那黑气咬的太狼狈,灵气损耗不是一星半点。

    此刻没扛得住,再次被千星子掐着脖子给甩到了墙上时,吐出一口黑血。

    他收拾完,才看向灵气空空如也的应止。两人的手已经放开了,但他也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

    应止那几句话好像还响在他的耳朵边,讽刺又难听。他不觉得温听檐一个人能翻出什么风浪,于是直接走过去,对着应止的胸口就是一捅。

    廖心溪头晕目眩的,刚刚恢复一点意识,就只听身边更大的一阵声响。烟尘散去,她终于看清了,是应止。

    比起她这直接被甩过来的样子,应止明显就是被报复了,力道大了不止一星半点。额头上的血都在往下滴。

    但都这个样子了,应止居然还能笑的出来,他声音微哑含着血:“原来是长这样的,我都快忘了”

    廖心溪看过去,才发现应止的笑不是对着千星子,而是对着温听檐。或者说,是对着温听檐手中拿着的东西。

    廖心溪从来没见过那样的法器。

    在遇见他之后,温听檐便再也没有动用过这个本命灵器,这还是应止不知道隔了多少年,再一次看见它。看见那道和月华一样的颜色。

    陵川也是第一次见到:“那是他的本命灵器?”

    应止声音很轻:“嗯。”

    千星子以这种活死人的模样活了这么久,趋利避害的直觉也很准。他看着温听檐手里面的东西,顿感不妙。

    但理智又在告诉他,没什么问题的。整个中州出名的法器,他都见过,都认识的。温听檐不可能掀起什么风浪,只要往前一步,躯体就近在眼前了。

    这玉权衡还是一如既往的耗费他的灵气,温听檐不知道这本来就不多的灵气能坚持多久,所以直接抬起了手。

    千星子看见他的动作,不知为何下意识往后退了。

    但是没有用。

    温听檐对着他做了一个抽捻的动作,在千星子自己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的时候,他就看见自己的额头上,慢慢渗透出一团白雾。

    抽出的那刻,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落到温听檐的手里,再被放到秤盘上。

    而温听檐甚至没有去看他的记忆,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值得他去回望过往的。

    灵器被灵力充盈后发出微亮的光,随后,幽蓝的火焰瞬间吞没了千星子的人影和声音。

    他甚至不能有反抗的可能。因为温听檐从本命灵器出现的时候,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无论修为高低,世间生杀凭你。

    撕裂一般的痛苦袭来,自我的愈合和灵魂的焚烧互相拉扯着,如坠阎罗。

    瞧不见其他颜色的火里,千星子只能隐看见温听檐的脸。

    面对他的死亡,盯着他的眼睛,却那么平静的一张脸。

    那妖异苍凉的火,似乎连空气中的灵气都烧的一干二净。廖心溪只觉得连呼吸都困难。

    明明只是一个孩子的模样,却在此刻让所有人都只能仰望。

    因为这超出认识的一幕,她手抖的厉害,一瞬间被震惊的连撑起身子站起来都做不到。

    廖心溪看着温听檐在幽蓝的火舌对面,面对连灵魂都被燃烧成齑粉的人,却依旧无波无澜的脸,和极致安静冰冷的发。

    终于意识到。

    ——原来应止所言的那句厉害,说的还是太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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