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不健康的关系◎
陈与禾和苏灵铃告别两个小孩,回到民宿。
陈与禾跟同事们混习惯了,私底下聊天也顾不上什么长幼有序,她看着在屋檐下席地而坐的吴浩帆三人,耍宝道:“今天辛苦了,哥哥们。”
郑俊扯了下嘴角,勉强可以算作是笑:“这大半天,上哪儿野去了?”
“瞎溜达呗。”
郑俊习惯性地抹了两下乱糟糟的头发,干起活来也顾不得形象了。
陈与禾立刻送上马屁:“我郑哥这凌乱不羁的发型是真俊呐!”
郑俊最烦有人这么夸他,郑俊这两个字用他家乡话的口音说出来,跟“真俊”是一个音,从小到大,因为名字,被调侃了不知道多少次。
也是因为这样,郑俊也不太喜欢别人直接叫他的名字,公司的同事都直接称呼他郑哥。
现在陈与禾故意在老虎头上拔毛,郑俊非得制裁她不可。
“我看你是玩野了,找打是不是?”
郑俊撑着膝盖就要来追她,陈与禾见势不好立马撤退,刚跑没两步,就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孟玦虚揽着直直撞进他怀里的陈与禾,轻声叮嘱:“别乱跑,当心高反。”
陈与禾悻悻然退后一步,收回抓着他腰腹处借力的手,轻轻挠着鼻尖。
身后的郑俊也只是做做样子,本就累得很,哪还有精力追逐。他像一块快融化的冰,又跌坐回屋檐下,嘴上却不饶人:“看在孟老师的面子上,姑且饶你一命。”
陈与禾犹不死心,双手抱拳:“感谢郑哥不杀之恩。”
郑俊只哼了一声,权当是回应。
冬天天黑得早,吴浩帆他们已经把设备安装好,就剩最后的调试,就可以试运行了。
吴浩帆笑看着两人打闹,对陈与禾说:“正好你回来了,咱们先去调试?”
“好呀。”
虽然一直没动,但孟玦站在她身后存在感极强。陈与禾又转身跟他交代:“那我先去忙。”
“好。”
孟玦眼波温柔,目送陈与禾跟同事们走远。
不知何时,苏灵铃走到孟玦身边,顺着他的目光一起望过去。
陈与禾又开始跟郑俊斗嘴取乐,时不时有争吵声被风捎过来。因为穿着厚重的羽绒度,她看起来快活得像只在地上蹦跶的胖鸟。
“喜欢吗?”
苏灵铃没来由地问出这么一句话,孟玦收回视线,向苏灵铃点头致意:“苏小姐。”
“跟小禾一样叫我苏苏就好了。”
孟玦对待除陈与禾以外的其他女性,极有分寸。他思忖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叫苏苏有些越界。
“好,苏苏姐。”
苏灵铃兀自笑了起来:“小禾总不愿意承认我比她大,这声姐姐倒是你先叫上了?”
孟玦其实非常不擅长跟人打交道,特别是同龄女性。他低着头,似有些羞赧:“怕吴总误会。”
没想到孟玦也会开这种玩笑。苏灵铃先是愣了一瞬,又笑起来:“这点你倒是跟她很默契。”
“嗯。”孟玦若有所思,虽没完全明白苏灵铃是什么意思,但他默认了苏灵铃把他和陈与禾联系在一起。
西川这个地方好像离太阳更近,雪山顶橙红的残阳把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映照得温暖又美好。
陈与禾就在这样的夜幕时分里,跟她的朋友们一起,慢慢靠近自己的理想。
“真美啊!”
“嗯,真美。”听到苏灵铃的感叹,孟玦也忍不住扬起嘴角,他多希望以后的每一天都像现在这样,宁静,悠远。
苏灵铃侧目:“你知道你妈妈又去找小禾了吗?”
“……”
其实还是有些震惊和愤怒的,但又在意料之中。
孟玦呼吸凝滞,高原稀薄的空气让人喘不过气,接受了现实后,他无奈地望着远山苦笑。
善良如苏灵铃,她的用词很谨慎。
妈妈,这本该是多么美好温情又极富力量的词汇,唯独对孟玦来说不是。
从小到大,每次他从别人口中听到“你妈妈”三个字,孟玦就知道,他的母亲又做了一些让人不理解的事情。而他就要要做一些解释和善后的工作,他试图告诉同学们,他妈妈不是那样的。
他是最不愿意相信沈吟秋不爱他的人。
即便尽力地说服自己,甚至自欺欺人地为沈吟秋找尽借口,后来的孟玦还是死了心,不再对母爱心存幻想。
孟玦长久的沉默,苏灵铃扭头问他:“不想知道你妈妈说了什么吗?”
孟玦自嘲地笑着:“能猜到。”
“孟玦,你若是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就不要再来招惹小禾了。”
苏灵铃是真心疼陈与禾的。这些话,她知道自己逾矩了,但她还是想提醒孟玦:“你比我更早认识她,你知道她这个人有多傻,她以为自己很洒脱,其实她很念旧,总是容易被过去牵绊。”
“她跟你一样,是一个简单的人,她适合待在一个单纯的环境。比如刚刚,小禾在她擅长和喜欢的事情上,是快乐和轻松的。”
苏灵铃抬眸,沉寂的眼神冷冷地看向这个像风化的石头的男人:“孟玦,我相信你喜欢她的心,我也知道你们有过很美好的过去,所以我也相信你能感受得到,现在跟你在一起的小禾是拘谨的,局促的,这不是健康的关系。”
苏灵铃说得很直白,甚至说很不客气。她也才比陈与禾大一岁,不想做什么老土的棒打鸳鸯的人,但她想看到陈与禾轻松自在的活着。
苏灵铃和陈与禾是从患难中走来的,两人又相互陪对方度过了最艰难和无助的一段时日,感情自然是其他人无法比拟的。
同时,陈与禾抱着对苏灵铃的感激和愧疚,一直把她的烧伤当做自己的责任。陈与禾赚了钱第一时间是给她做治疗,现在买房也要带着她一起。
所以苏灵铃比谁都明白,陈与禾在孟玦面前那种拘谨和局促的根源是什么。
当年车祸刚过去时,陈与禾每次来病房看她,也是束手束脚地像犯了错。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尽管她们已经相处成朋友,陈与禾还是被愧疚和自责束缚着。
一如现在陈与禾对孟玦的复杂感情,旧日的情分使得陈与禾不愿对孟玦说太决绝的话,但往事如烟,陈与禾已经往前走了,往事或许会拖累她。
聪明如孟玦,怎么会不明白苏灵铃的意思。
他想,他的爱情还真是多舛。
他的母亲见不得他幸福,陈与禾最好的朋友不愿意她深陷,还有一个裴放在一旁虎视眈眈。即便如此,孟玦也不得不承认苏灵铃的一针见血。
一段不健康的关系,多精准的形容啊。
孟玦把陈与禾当氧气、当水,当作一切赖以生存的必要物质,而陈与禾则带着旧日的温情,陷在痴缠又疏离的诡异关系里。
*
绿氢四人小分队一边开着玩笑一边把活干完了。
陈与禾出去了一天,光是拍照就已经把手机的电用完了,回到房间才把电充上。
在外头冻得不行,陈与禾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出来,才看到孟玦给她发的消息。
苏灵铃也冷得不行,早早就躺进了温暖的被窝,见陈与禾用毛巾擦着头发往外走,便撂下手机叫住她:“你倒是把头发吹干再出去呀。”
“好,知道了。”
孟玦住的的房间离他们还是有几十米,得穿过露天的石板路。
陈与禾把头发吹得半干,又裹上外套,准备出门。
苏灵铃探出头问:“待会儿还回来吗?”
不用明说,只是成年人的默契就能明白对方到底在问什么。陈与禾有些不好意思:“要回来的。”
苏灵铃冷哼一声:“最好是。”
“你早点睡,不用等我。”
说着陈与禾拉开门冲出去。
晚上温度骤降,陈与禾后悔羽绒服里面只穿了条轻薄的睡裙,光着脚踝在零下的气温里裹紧羽绒服,一股脑儿往前冲。
等待开门的几秒钟里,陈与禾突然有些钦佩女明星们在寒冷天气穿礼服还要装作一点都不冷的忍耐力了。
在她正胡思乱想的时候,眼前的门被打开,陈与禾问:“你找我有事?”
孟玦拽着她的胳膊进去:“先进屋吧,外面冷。”
进屋的陈与禾并没有觉得他房间比外面好到哪里去,还是冷得要命:“你怎么没开空调?”
孟玦一身休闲装扮:“忘了,我现在打开。”
这边没有暖气供应,寒冷的天气只有靠空调取暖。这也给绿氢的设备很大的挑战,也是他们选择来这儿做产品测试的原因。
室内气温跟外头差不多,陈与禾的头发还没完全干,小腿还露在外面。
温度升高还需要时间,孟玦把人拉到暖风能吹到的地方,自己坐在床尾,把陈与禾圈到身前。
“刚洗完澡?”
“嗯。”
孟玦一边说一边把人拉得更近,捡起一缕略带潮意的发丝:“怎么不吹干?”
“快干了。”
孟玦左手磨着她耳后的皮肤,右手来回把玩着她外套的拉锁。他仰头看她,薄唇轻启:“小与,要不要?”
陈与禾握住他捏着自己耳珠的小臂:“什…什么?”
“我。”
眼下这种紧贴着的情况,带着暗示的抚摸,陈与禾是有些心猿意马的。但她答应了苏苏要回去的,只好按下不表。
她站在孟玦腿间,双手捧着他的脸,轻轻揉搓着:“说你是九尾狐,还真把自己当妲己了?”
孟玦拉着她的手凑到唇边,浅浅啄吻着:“那有诱惑到你吗?”
“嗯。”虽然眼前秀色可餐,但周围住的都是熟悉的同事朋友,她会觉得很别扭,“但是不行。”
“为什么?”
孟玦仰着头看她,像一只等待主人奖励的小狗,陈与禾担心自己把持不住,看向别处:“不能剧烈运动,会缺氧。”
“你不用动。”
她又随口胡诌着:“不知道这种结构的房子隔音效果好不好?”
孟玦顺着她的视线,环顾了一圈房屋的材料和结构:“墙体中间做了无机纤维的夹层,有大量的微孔隙,保温又隔音。”
这样旖旎的时刻,估计只有孟玦能这么突兀又一本正经地回答她,陈与禾实在忍不住笑出声:“孟老师还真是…学以致用啊。”
孟玦笑纳她的调侃:“这两天你不在,跟鹏哥聊了几句。”
看起来还是只等主人回家的可怜小狗,陈与禾理了理孟玦的领口:“孟玦,你怎么这么可爱。”
孟玦眼神落寞:“可爱是可以被你爱的意思吗?”
察觉到他语气里的失落和委屈,陈与禾心里软软的:“怎么了?是不是这两天没陪你,不高兴了?”
孟玦环抱着她,埋在她颈间:“没有,就是想你。”
温热的气息氤氲出红晕,陈与禾心里软软的,吞吞吐吐地说:“可是…空调…会冷…”
孟玦心满意足地笑了。她恍惚说出的几个关键词断断续续,可他还是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空调刚打开,温度还没升上来,不穿外套会冷。
他再次抬眼看她:“交给我就好。”
72
第72章
◎坐上来◎
陈与禾穿着一件长过膝的羽绒服,拉链的上下两端都有一个锁头可以拉开。
这就方便了孟玦。
他把外套底部的锁头缓缓拉到腰间,长长的衣摆向两边散开,露出里面棉质的长裙。
孟玦扣着她的腿把人放在自己腿上,冰冷的脚踝就这么贴在他腿侧,凉意隔着布料传过来。
他握着纤细而冰凉的小腿:“这么冷还穿裙子。”
“我不知道要过来,洗完澡才看到你的信息。”陈与禾搂着他的脖子,“会不会冰到你?”
“你故意冰我的时候还少吗?”
大概是女生的体质问题,陈与禾的手脚一向都凉,到了冬天更是冻得像冰。彼时的陈与禾总喜欢趁孟玦不注意,把手伸进他脖子里取暖。
一如此刻,她的两只手环在他颈后,有一下没一下地理着孟玦后颈的发茬。
孟玦原本只坐在床沿,陈与禾弯着膝盖分立在他身上,小腿是悬在空中的,有些吃力。
孟玦将她托着,往床里面坐了一段,这样她的小腿就有了着力点,能轻松不少。
不过孟玦用力过头,经他这么一颠簸,陈与禾差点直接撞到他腰上,腰间皮带锁扣硌得她一阵酸软。
孟玦崩着后背,左手在侧后方撑着,发出一声喘.息。
陈与禾讨伐他:“你故意的。”
孟玦缓了一会儿才说:“真没有,我也难受。”
“活该。”
孟玦又重新坐正,仰头看她:“小与,要不要亲我?”
她的指尖游走在他的鼻梁,像不会滴水的冰块滑过,又轻轻落在他上唇:“那不会更难受吗?”
孟玦笑纳她的调侃,张嘴轻轻咬住:“你在就好。”
陈与禾撤出指尖,换了双唇贴住他的。
她的吻像蝴蝶的翅膀略略抚过,就引发了一场狂风骤雨。
骤雨中的禾苗儿颤颤巍巍,呜咽着,不敢发出声音。
狂风席卷的漩涡中心,因为外来物的入侵,像凝结了过量雾气的窗户,开始淋漓。
直到冰凉的触感袭来,在狂潮中艰难保持姿势的禾苗儿更是艰难支撑。
“孟玦,戒指…”
他的声线喑哑着:“什么?”
“戒指…拿掉…”
求婚的戒指陈与禾没收,孟玦把戒指换了一只手指戴着。
孟玦亲吻着她的侧脸,诱哄着:“是不要戒指,还是都不要?”
陈与禾囫囵着说不清楚,逐渐在风暴眼中迷乱着,恍惚着。
气温逐渐上升,陈与禾想脱掉厚重的外套,又腿软得撑不起来去拉拉链,只好从头顶拽着衣服帽子,把脑袋从羽绒做的“圆筒”里解救出来。
挣脱掉束缚,紧紧拥抱的两个人像失去平衡的不倒翁,跌进柔软的被褥。
陈与禾刚从云间坠落,瘫软在他身上,余韵迤逦而悠长。
孟玦抬起她搁在肩上的脑袋,埋头想亲她,无奈距离稍远,够不着,温柔的吻只能落在眉间。
陈与禾扒着他的肩借力,缓缓磨蹭着往上凑,亲上他的下颌、脸颊和嘴角,打包围战似的,就是迟迟不进入正题。
孟玦本想着耐心地任她胡闹,但近在咫尺的呼吸实在诱人。他翻身向下,把她困在方寸之间,俯视着,一寸一寸扫过她的眉眼鼻尖,最后将视线中心落在红润的唇上。
他俯身向下,陈与禾突然想跟他较个劲,捂着嘴不让亲。
孟玦看出她眼里的俏皮,想来是在怪他刚刚没给她一个折中的选项。
孟玦装作没看出她的嗔怪,执意去吻她,哪怕吻只是落在唇上的手背。
他一次次的啄吻着,既不着急进攻,也没转移阵地,像一声声在敲门。
陈与禾快要抵挡不住,又纳闷他的耐心。
“孟玦?”
“嗯。”
说话的空档,陈与禾把手挪开,见他作势要吻下来,她赶紧捂住他的嘴:“不给亲。”
“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
孟玦低头看向自己腿上,某处比其他地方颜色更深的一滩痕迹:“可你刚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热情。”
陈与禾把他的嘴捂得更紧,深深的笑意从眼睛溢出来,他还试图用鼻梁去蹭她的指根。
“你老实点。”
陈与禾松了手,改为捏着他的下巴,隐隐的胡茬磨得她指尖痒痒的。她越过喉间上下滚动的“苹果”、起伏的胸腔再一路向下,握住皮带,指尖探进被束缚住的腰腹拥挤的空间,没再继续深进。
孟玦被勾得心痒,撅住肖想已久的红唇,细细碾磨,浅浅交缠,温柔又克制。
陈与禾的手四处游走,被孟玦抓了个现行,牢牢禁锢在头顶。
轻柔的吻又落在耳后,随后是孟玦暗哑的声音:“这次真的不行。”
陈与禾迷迷糊糊的,没反应过来:“嗯?”
“这里还没营业,有些东西还没有准备齐全。”
陈与禾怔怔地问:“你没带?”
“…忘了。”
倒也不是忘了。
出发前收拾行李的时候,孟玦犹豫不定了很久。那几个小盒子,被他放在床上醒目的位置,每往行李箱塞一件衣服,他就纠结一次。
最终还是没带。
孟玦是一个非常擅长学习的人。他知道,女性从这种方式里获得的快乐其实是有限的。
并且,他执拗地不想让陈与禾觉得他此行只是为了这个。
不止这一朝一夕,他想要每一个有她的晨昏。
但怀里的陈与禾却不乐意了,一下子变得老老实实的,也不再撩拨他了:“那你还…”
她言语里有些埋怨,这不上不下的,也不怪她闹脾气。
孟玦抓着她的手,在自己脸上胡乱地绕着圈,意有所指:“只要你想,我的任何都可以借给你。”
他带着她描摹自己的五官。
他的鼻梁很高,背对着天花板的顶光,投射下深邃的轮廓阴影。
嘴唇不算很薄,有着比涂了口红还好看的颜色,下唇的正中央隐隐有一处凹陷,有种莫名的性感,他笑起来的时候那条分割线就会消失不见。
好看…也好用。
陈与禾只觉得自己浑身都软塌塌的,提不上劲儿来。
想好好亲他一会儿,又不想动。
孟玦只笑着不言语,侧躺下来,顺便帮她侧卧着面对自己。
陈与禾枕在他手臂上,往前那么一凑,孟玦主动迎上来,两人又吻做一处。
轻柔的,缠绵的,难解难分的。
孟玦辗转勾起她的小腿,握着她的脚踝:“还这么冰?”
陈与禾懒懒地挤出一声“嗯”。
“我给你捂捂?”
她窝在暖和被褥里,直往他怀里钻:“不用,你抱抱我就好了。”
孟玦快受不了了,他稍微后撤,留出一些空间,把她冰块似的脚抵在自己的腹部:“可它急需降温。”
“咔哒”一声,金属轻微磕碰发出的清脆声响在安静的房间尤为明显。
陈与禾想撤回已经来不及,有源源不断的热量从脚底的皮肤传导过来,烫红了她的脸。
现在的一切超出了陈与禾的认知,她把自己蒙进被子里,不敢去看孟玦意乱情迷的神态。
刚开始,陈与禾像提线木偶,被操纵着,以一个别扭的姿势僵硬着,任孟玦自给自足。
沉闷的呼吸还是透过被褥钻进她的耳朵,陈与禾彻底放空自己,只当自己睡着了。
空气逐渐稀薄,孟玦分出心思把她从被子里捞出来。
不知道是闷的还是羞的,她脸上的红晕极为诱人。孟玦帮她拨正乱掉的碎发,在眉心轻点一下,让她回神,看着自己。
“很快,再用点力好不好?”
陈与禾惊诧地瞪着眼睛,极为无措:“怎么…用力。”
“别怕,不会踩坏的。”
……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陈与禾从孟玦怀里挣出来,准备趁大家都没起床,偷偷溜回自己房间。
孟玦想来眠浅,陈与禾轻轻一动,他下意识把人捞回来,收在自己怀里。
陈与禾小声提醒着他:“我得回去了。”
这是昨晚说好的。
昨晚,一切都风平浪静以后,陈与禾重新洗了个澡。
开了空调的房间有些干燥,孟玦又没有护肤的习惯,陈与禾忍不住埋怨起来:“你知不知道冬天经常洗澡皮肤容易干。”
孟玦偷笑着揽她进怀里,笑眼盈盈地看着她:“嗯,怪我。”
陈与禾遮住他含情脉脉的眼睛:“我得回去了。”
“别走好不好?”
遮住眉眼之后,他鼻梁下的阴影幽深,嘴唇微张,隐匿了情绪,暗影下的孟玦莫名有种禁欲的张力。
陈与禾用一只手继续遮住他的眼睛,另只手用了些力按在他下唇,唇肉深陷。她的手如蜻蜓点水般蹭过上唇珠,触到他的鼻尖,再轻轻划过鼻峰,流连停驻。
察觉到自己不自觉地被美色迷惑,陈与禾倏地收回双手,退到半空中,被孟玦一把握住:“想试试吗?”
陈与禾抬起眼眸,目光一寸寸往上挪,没说话,眼睛里带着刚从浴室出来的潮润,看起来像在期待。
孟玦拉着陈与禾,一步一步往后退,直至退到床边坐下。
他握住她的腰,细腻的裙子手感极好,手指交替,在腰间捏起一行一行的小褶皱,及膝的裙摆就随着褶皱的增加,一点点向上跃迁。
陈与禾抚摸着他瘦削的脸颊,微凉的指尖拂过下颌、脖颈,在肩窝处轻轻一推,孟玦就势躺下。
即便这么仰卧着,孟玦的视线也未曾离开过她。他想把她的勇敢、羞涩,和每一个因他情动的时刻都记在心里。
他的胸膛微微起伏,陈与禾心念一动,俯身亲了亲他。唇瓣离开时,孟玦仰头追吻上来,下巴冒出的胡茬扎得她有些心痒。
这两天陈与禾大多时候都不在,孟玦也就没出门,形象管理也松懈了些。
孟玦突然想到什么,就这么反撑着上半身,梗着脖子,颈间青筋暴起:“胡子,需不需要先刮掉?”
她那么敏感,孟玦怕刚冒出来的胡茬会让她不舒服,故而有此一问。
明明只是一句询问的话,明明还没有碰到他,陈与禾觉得那种粗粝的酥麻感已经蔓延至脊椎,整张背都开始有了薄汗。
她要去捂他多话的嘴,被腰间的一股力摔到床上,猎豹一样的眼睛锁定她,问她的答案。
陈与禾觉得自己的脸快熟透了。箭在弦上,她也会好奇,会不满足,会期待新奇的体验。
手指掠过他的下颌,粗硬中带着体温,像摩擦着粗糙的盐粒:“不用。”
孟玦笑着,真好,他的小与还是这么勇敢。
“坐上来。”
73
第73章
◎怕我们打*起来?◎
陈与禾从孟玦的房间蹑手蹑脚地出来时,天边已经有一缕金色的光从雪山顶上窜出来。
昨晚下了雪,一切关于人类的痕迹都被白色覆盖,连接每栋小屋的石板路也几乎看不见。
他们昨天开的车上也覆盖上一层雪,奇怪的是,有一辆橙红色的越野车还保持着跟日出一样鲜艳的颜色,在白茫茫的院子里尤为扎眼。
陈与禾没太在意,在门前驻足了一会儿。
她在辨别方向。
原本每栋小屋都有着不同颜色的屋顶,很好辨认,但一场雪过后,纯白蒙蔽了她的方向感。
就在陈与禾努力辨别自己住的那间小屋时,一声闷响从不远处传来,接着,橙红色越野车驾驶室的车门被打开。
陈与禾疑惑地看过去,一身黑衣的裴放从车上下来,长腿稳稳地踩在积雪上,反手关上车门,在熹微的晨光中一步步向她走来。
来人全身上下包裹得很严实,墨镜围巾一样不少,陈与禾还是认出了他。
她还是昨晚那身衣裳,露出的脚踝被冻得泛红,陈与禾不由得裹紧了身上的外套,消化了心里的震惊,冲着那抹高大的身影浅浅一笑:“裴总怎么来了?”
裴放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撇了一眼陈与禾露出来的皮肤,微微皱眉:“怎么衣服都不穿好就出来了?”
他在这里等了一个多小时,他知道这里有多冷。
有这个担心的不止裴放一人。
尽管陈与禾再三保证只有短短一段路,她能安全回去,孟玦还是担心陈与禾会踩到石板路上的积雪摔倒。
陈与禾身后的房门“咔哒”一声被打开,同时传出来的还有孟玦暖心的叮嘱:
“小与,下了雪,得换双鞋…”
两个男人的视线就在这冰天雪地里相撞了。
当然这是陈与禾猜想的,因为裴放带着墨镜,看不见他的眼睛,不过他瞬间结冰的下半张脸泄露了他的情绪。
如果现实生活里也有特效,那么陈与禾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是站在一条火龙的中间,并且容不得她撤退。
陈与禾想过裴放会来,但断断想不到他出现的场合会是这么尴尬。
她刚在孟玦的房间待了一晚上,准备趁朋友们都没起床悄悄回到自己的房间,本来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安排,偏偏这时候裴放出现了。
裴放在听见孟玦声音的那一瞬间顿住了脚步,黑色的靴子陷进雪里,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接着,慢慢用右手摘掉左手的手套。
那双锐利的眼睛被藏在墨镜下,看不出情绪,冲锋衣的领口被拉到最上面,挡住了他紧咬着的下颌,唯一露出来的薄唇紧抿成一条线,他缓缓开口,声音像淬了冰:
“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孟玦并不像裴放这样穿戴整齐,他随便套了件衣服,袖子和领口都还来不及整理好。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凌乱,足以让裴放嫉妒到发疯。
孟玦任由呼呼的冷风灌进身体里,他揽过陈与禾的腰身,和她站在一起,对阶檐下的裴放礼貌笑着:“裴总来得正是时候。”
裴放牵动着嘴角,像是在笑孟玦幼稚的行为:“现在连哥都不叫了?”
“我以前也没那么叫过你。”
裴放透过镜片看向陈与禾,此刻的她木然地倚在孟玦怀里,不知所措地看过来。或许是因为墨镜隔绝了视线相触的尴尬,陈与禾此刻的眼神直白又大胆。
她在观察他的反应。
裴放默默地点了两下头,不愿多纠缠:“外面冷,先回房间穿衣服。”
没指名点姓的一句话,在场的三个人都知道裴放是在担心陈与禾冻着。
而陈与禾本人仿佛才从这场修罗场里抽离,她看向没有挪动半步的裴放:“你…怎么来的?”
裴放稍稍侧身,余光瞥了一眼后方的一抹橙色:“开车。”
“从江宁?”
“对。”
陈与禾震惊地张了张嘴,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绿氢的设备从江宁运到这里花了近两天时间,就算自驾比货运的速度要快,开车过来也要二十多个小时,何况昨晚还下着雪。
陈与禾倒也不是自恋地以为裴放是特意为自己而来,也不会因为他这么不要命的跑过来而觉得感动。
但认识这么久,最起码的关心还是有的。
不忍心揶揄,又说不出责备,陈与禾看着裴放就这么站在雪地里,还是软了语气:“天这么冷,找个房间休息一下吧。”
时间还早,贸然去打扰人休息不太礼貌,陈与禾扫了一眼四周,实在是没有别的房间可供裴放暂住,身后的这一间更是不妥。
“我去找鹏哥。”
一直没开口的孟玦拦住她,把她的手拢进手心揉搓取暖:“你先回房间,我去吧。”
陈与禾有些犹豫,视线在两个男人之间来回扫视。
她来回偷瞄的动作看起来很不放心,孟玦心领神会,暗想她的担心未免多余,又不由得觉得好笑。
裴放双手抱胸,吊着嘴角一脸无所谓:“怕我们打起来啊?”
孟玦摸了摸她的脸颊,笑着说:“放心。”
有了孟玦的保证,陈与禾才点了头:“嗯。”
虽然犹豫,陈与禾确实有点冷,就不跟孟玦争了。她犹疑着挪动步子,孟玦握着她的肩膀让她面向她和苏灵铃房间的方向站定:“这边。”
也不知是因为在被雪景迷了方向,还是三人突然的碰面让她暂时忘记了自己原本要做什么,陈与禾挠挠眼角,有些尴尬:“我知道。”
“等一下,”操着双手看戏的裴放突然发声,看向陈与禾的脚踝,“你就这么回去?”
陈与禾昨晚是洗了澡直接过来找孟玦的,没打算久待,穿的是民宿准备的拖鞋。
露出来的一截小腿本来就因为穿得单薄而冻得通红,现在她这样走回去,积雪势必会钻进她的鞋里。
她不能再受冷了。
其实孟玦出来也是担心这个,却因为“不速之客”的搅扰而忘记了。
裴放又低头看向自己站的地方,他穿着专业的防滑鞋,松软的雪地被踩得塌陷下去,这里虽比不得北方,但刚积起来的雪地看起来还是有两三厘米厚的。
不等孟玦反应,裴放三两步跨上阶檐,无视孟玦的制止和陈与禾的错愕,抱起陈与禾,走进雪地里。
裴放看起来没什么耐心,抱她的动作也谈不上温柔,只略微弯了下腰,端起她就走。
陈与禾坐在他臂弯,一下子失去重心,又怕他单手承受不住她的重量,紧急之下搂住他脖子,转移重心。
这么一来,两人就贴得更近,她又想到孟玦还在旁边,小声地叫了声“裴放”,裴放懒懒地回了声“嗯”,不再理她。
果然还在生闷气呢!
情绪归情绪,裴放一步步还是走得很稳的。
四周很安静,依稀能听到雪花被挤压后的“沙沙”声,暖色的天光在冰晶上投射出跃动的星芒。
场景是很美的,但陈与禾的实际体验却不太美好。
她脚上的拖鞋有些宽松,得很努力地控制它才能不掉。
裴放也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嘴角撇了撇:“陈与禾,别不知好歹,我好心送你过来,你还踢我。”
谁踢你了?陈与禾老是想反驳他,又想着人家确实也是出于关心,好好地解释:“不是,我的鞋快掉了。”
裴放这才收敛了佯装出来的怒气,从鼻腔哼了一声算作回应。
陈与禾环着他脖颈的小臂紧了紧,颇有些挑衅的意思:“再说,你真是好心?”
“怎么,怕伤了孟玦的心?”
陈与禾轻呵一声:“你倒是比我还关注他。”
墨镜下的裴放默默翻了个白眼。论斗嘴,他自认在陈与禾面前是讨不了什么好的,也就不再做声。
两间小屋也不过几十米的距离,很快就到了。
裴放抱着人半蹲下去,让陈与禾坐在自己支起的左腿上。比起抱她起来的时候,他放下时的动作倒是轻柔多了,不过嘴上还是不饶人:“下去。”
他毫不客气的两个字倒是消解了不少陈与禾的难堪。
那边的孟玦还在往这边看,陈与禾朝他挥了挥手,站起身,轻轻跺了跺脚,让凉透的脚踝回回血,又轻手轻脚地回了房间。
孟玦还是那个样子,裴放返回路过他旁边,语气里有些不耐烦:“走吧。”
孟玦没动。
“真不怕你哥我冻死?”
“刚刚不是装得挺潇洒?”孟玦身形动了动,眼睛像扫描仪似的把裴放周身上下扫了个遍,又听他自说自话的摆起兄长的架势,一时间没顺过气儿来,“是谁在云石小筑那晚生怕她知道我们的关系啊!”
不愧是孟玦,七寸打得挺准。
“是我,行了吧。”裴放无力反驳,自顾自地往院子里走,“我要是冻死在这儿,当心卢女士找你麻烦。”
孟玦把人叫住,指了指右手边明显比其他小屋宽一些的房子:“这边。”
裴放来了个急转弯:“不早说。”
“谁能快得过你啊!”孟玦暗暗吐槽,暗指他刚刚的捷足先登。
终究是兄弟,曾经感情也不错,再不济也得看卢惜寒的面子。孟玦找袁鹏要了张房卡,又带着裴放去入住。
到了室内,开了空调,裴放感觉自己稍微活过来了些。
他本来也不至于那么冷,但长时间开车,很久没吃过带热气儿的食物,又在没开暖气的车里等了一个多小时,再好的身体也扛不住零下的气温。
孟玦倚在门框,看屋里的裴放摘掉墨镜和围巾,问道:“吃点东西吗?”
“有热的吗?”
“你觉得呢?”
孟玦嫌他太得寸进尺,冷着脸转身出了门,回自己房间拿了几包零食。
裴放在屋里跟个没头苍蝇似的转悠,孟玦还靠在刚才的位置,把手里的零食扔了过去,活像在投喂动物园里的大猩猩。
“有没有礼貌。”嘴上虽然嫌弃,裴放还是伸手接住了零食,打眼一看,更为不满,“这不是开胃的吗,吃了不得更饿?”
这些零食是孟玦在来西川之前给陈与禾准备的,怕这边山路蜿蜒她会晕车,所以准备了些酸甜可口的。
陈与禾以前就爱吃山楂,这次就备了些。不过两个女孩子睡了一路,没怎么吃东西,一番好意反倒便宜裴放了。
此刻面对裴放的控诉,孟玦无所谓地撇撇嘴:“嗯,这正是我的目的。”
要说斗嘴,裴放说不过陈与禾,还能不知道怎么拿捏孟玦吗。
“谢谢弟弟。”
果然孟玦瞬间变了脸,一脸不耐烦。
虽然不是自己爱吃的,但好歹能果腹,裴放美滋滋地享用起弟弟进献的“贡品”,抬头见孟玦还没有要走的意思:“还杵这儿干嘛?”
“你不是有话要说?”
【作者有话说】
这俩人不对付,但是还挺默契的哈[狗头][狗头]
74
第74章
◎你来这儿做什么◎
毕竟是兄弟,两人还是有点默契的。
裴放的确是有话想说。
其实裴放没想这么早来西川的,简晨早就给他订好了机票,原计划等陈与禾喝完中药的第一个疗程之后再来,正好她的经期在月中,他还能来照顾她。
变故是因为一场雨。
前两天江宁下了一场雨,雨后的天气格外好,能见度罕见的高。
裴放从办公室的落地窗看出去,几缕鎏金的射线刺破云层,在林立的高楼大厦幕墙间流转跳跃。
玻璃外墙上沉郁的墨黑色浮动着金灿灿的光斑,是阳光给困在钢铁森林的人上演了一出独属于城市的“日照金山”。
恰逢简晨进来汇报工作,见裴放在窗前发呆,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地提了一句:“风景好,人都精神了不少。”
乍听之下,裴放还没回过味来,等事情处理完,美景不再,窗外又恢复成熟悉的日复一复的景象,他才意识到环境对人的影响。
人脱离了熟悉的环境,往往会变得大胆。
陌生的环境会激发人类的探索欲望和冒险精神,会促使他们更勇敢地去尝试新鲜事物。
这也就是为什么旅行常有“艳.遇”。
而陈与禾和孟玦正处在这样一个陌生的、美好又容易“患难见真情”的世外桃源。
裴放彻底坐不住。
临时订机票是来不及了,裴放立刻决定自己开车去。
这个临时的安排打了简晨一个措手不及,工作衔接,行程安排,安全问题一下子涌进他脑子里。好在这也不是头一回,他尚能冷静处理。
裴放去意已决,交代了最重要的几项工作,回家简单收拾了行李,踏上了去西川的路。
来之前有多仓促,到达目的地以后就有多狼狈。
裴放开着车在山间穿行的时候下起了雪,满天的雪花砸到车前玻璃,反倒扫清了他长途驾驶的疲惫。
他一边把橙红色的车头驶进纷纷乱乱的风雪里,一边暗笑自己的冲动。
正如跟陈与禾说过的那样,裴放的人生通坦顺遂,却少了很多惊喜。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也会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而且,是为了见一个人。
是的,何必遮掩想见一个人的心情。
什么跟进项目进度,什么要给股东一个交代,此刻通通都被裴放抛在脑后。
漫天风雪见证,他不需要那些欲盖弥彰的借口,他就是想见陈与禾,才不远千里跑这一趟的。
抵达这间民宿的时候,天还没亮。
裴放以为他还要在院子里冻几个小时才能见到她。
上天眷顾,天刚灰蒙蒙亮的时候,他如愿见到了她。
——从孟玦房间里出来。
这眷顾不要也罢。
不需要坐什么过山车,裴放也经受了一番心脏被猛地抛向高空,又急速下坠的失落感。
裴放庆幸自己为了掩饰黑眼圈,在下车前戴上了墨镜,挡住了满眼的敌意,不然孟玦恐怕不会乖乖地帮他要房卡,带他到房间,还关心他饿不饿。
刚见到跟孟玦一起站在房间门口的陈与禾时,裴放确实是心情复杂,忌妒、吃醋、后悔,或许还有点儿生气。
可是,在得知陈与禾大清早出来是为了回自己的房间,裴放又觉得庆幸,事态好像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看来孟玦也没有得到名正言顺的身份嘛,凭什么用那种被撬了墙角的眼神看他。
稍稍扳回一城的裴放一个箭步抢在孟玦之前,抱着陈与禾蹚过雪地。
看到陈与禾蹑手蹑脚地回了房间,裴放脑子里蹦出很多画面。
他们三人的诡异关系,住在这儿的几个人都知道。而他的突然出现,三人的同框,势必会引起他们的好奇。
站在舆论中心的滋味并不好受,而在这种跟爱情相关的“桃色”事件里,女性总是受非议更多的那一方。
裴放喜欢陈与禾,为了争取站在她身边,他愿意跟孟玦公平竞争。
但竞争这个行为对参赛者而言,是挑战,是自我意愿和情感的表达。但对被竞争者来说,大概率会是困扰。
裴放不想因为喜欢她这件事给陈与禾带去任何困扰。
这就是他想跟孟玦达成的共识。
酸甜的山楂糕很可口,裴放没有多吃。他手拿着色彩鲜艳的包装袋盘来盘去,看向孟玦,戏谑着开了口:“你来这儿做什么?”
孟玦背靠着墙面,双手交叠抱在胸前:“你不是看了计划书?我是绿氢的技术顾问。”
“哦。”裴放满意地点点头,“那我就是绿氢的投资人。”
孟玦掀开眼睑,看向裴放,略微思忖了几秒,明白了他的意思:“嗯,我知道了。”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
得到了想要的答复,裴放嬉笑着问:“还不走?”
孟玦也笑着看回去:“就许你问我,不许我问你?”
“嗯,问吧。”
孟玦放下盘着的手臂,站直了些:“你来这儿做什么?”
裴放嘴角挂着一丝玩味,挑了一下眉尾:“显而易见。”
这是裴放第二次当着孟玦的面释放自己势在必得的决心,孟玦心下一凛:“我只有她了。”
你也要抢走吗?
孟玦的表情很平和,他平静地接受了他人生的惨淡。
他生命中的一轮满月,从来就不是私有,他只是有幸赢得了她的垂怜。
裴放当然知道孟玦对陈与禾的在意,但爱情并不是可以谦让的东西,这是对孟玦的尊重,更是对陈与禾的尊重。
他们两个人都只是被选择的人,做决定的是陈与禾,她做出任何选择,或许没有选择,都由她自己。
所以,面对孟玦的突然示弱,裴放认真起来:“我也只有她。”
孟玦低垂下脑袋,无奈地笑着。
是啊,喜欢一个人,哪有拱手相让的道理,对谁都不公平,对陈与禾更是。
孟玦面色沉静:“走了,好好休息。”
*
苏灵铃没有过问陈与禾为什么昨晚没回来,但见她一大早跟做贼似的溜回来,还是忍不住轻哼一声。
“吵醒你了?”
经历了刚刚那一遭,陈与禾也没有要睡回笼觉的意思了。
两个女孩住的标间,陈与禾动作很轻,地上也有地毯,想着应该不会影响苏灵铃休息。
没想到苏灵铃这么警觉。
苏灵铃回想着昨天傍晚跟孟玦说的那些话,暗想是不是话说得太重了,刺激了孟玦。
她翻身坐起来,靠在床头,上下打量着陈与禾,见她脚踝冻得通红,既是心疼又隐隐有些埋怨:“我就知道某个狐狸精本事大得很。”
宁愿被冻也要去安慰他。
又听到狐狸精几个字,昨晚的记忆无端涌上来,陈与禾晃了神,心率骤然失了节奏,语带羞怯:“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灵铃摇头晃脑的揶揄道:“我可什么都没想。”
陈与禾钻进被子里,把自己裹起来:“苏苏,你说,我和孟玦现在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苏灵铃打眼看过去,只见陈与禾把自己塞进被窝里,只露出个脑袋,就知道她又在装鸵鸟了。
“小禾,你不觉得你现在跟孟玦相处起来,有些奇怪吗?”
陈与禾沉默以对,她知道苏灵铃说得对。
“你随时都在照顾他的情绪,小心,拘谨,也很客气。”苏灵铃把对孟玦说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了陈与禾,直言不讳,“这不是情侣或者朋友应该有的相处方式。”
“我知道。”
陈与禾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而这也正是她犹豫不决的主要原因。
孟玦是她真心喜欢过的人,她舍不得看他这样痛苦,这么挣扎,她想尽力拉他出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不要总是困在沈吟秋给他编织的牢笼中,也不要只把她当做唯一的救赎。
即便她和孟玦的关系已经涌现出了太多疲倦和缝隙,陈与禾还是不忍心说出拒绝的话,同时又很难抗拒孟玦的诱惑。
“小禾,其实你没必要对孟玦感到歉疚。”
说起这些,难免语重心长,苏灵铃不知不觉地叹了下气:“当初你们分手是事出有因,后来的项目是绿氢和学院的合作,而且跟iMOD有关的项目收益,也有他的一份。小禾,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陈与禾陷入沉思。
跟孟玦重逢以来,对孟玦后知后觉的认知都打破了陈与禾对孟玦的印象。他不像她以前以为的那样光鲜,明亮,相反,他的世界的灰暗的。
是他刻意隐藏起来了他的晦暗不安,给了她最美好的初恋。
孟玦是一只提线木偶,只有在实验室和跟陈与禾在一起的时候才能得到片刻自由。
既然都说到这儿了,苏灵铃干脆一次性吐露完:“小禾,不要把什么都归咎于你自己,比如我,比如孟玦。”
听她这么说,陈与禾倏地抬头看向苏灵铃,又猛摇头:“你跟孟玦不一样。”
苏灵铃扑哧一声笑了:“哪里不一样?你把我和孟玦的人生都当做是你的责任,可我们的苦难不是你造成的。”
因为一场意外车祸,陈与禾把苏灵铃的后半辈子都扛在了自己肩上,不仅花钱给她治伤,连买房这样的大事也有她的一份。
于苏灵铃而言,遇到这么一个善良的朋友家人已经足够幸运,她怎么忍心趴在陈与禾身上吸血。
她已经很辛苦很累了。
寂静的清晨和深夜一样会让人思维活跃,陈与禾知道苏灵铃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她一把掀开被子,利索地钻出被窝,挤到苏灵铃身边,扒着她的手臂,靠在她身上撒娇:“可是我需要你呀,你可不能甩了我!”
又来这套!
刚想走心又被陈与禾的胡搅蛮缠给打断,冰凉的脚直往她脚边凑,苏灵铃躲都躲不及,无奈看着她耍宝,傲娇地说:“抱我干什么,抱孟玦去呀。”
陈与禾来回蹭着她的手臂摇头:“不,还是你好,香香软软的。”
“哦?孟玦不好抱吗,他…”
“啊…你不准说了!”
陈与禾作势要去捂苏灵铃的嘴,苏灵铃不肯,仰头躲开,陈与禾就转而去挠苏灵铃的痒痒肉。
苏灵铃早有准备,扯过被子挡住自己,躲了过去,再趁势反击。
两个人闹做一团,外面的敲门声响了好久才听到。
民宿目前只有老板袁鹏和一个负责做饭的阿姨在,轻易不会来打扰他们,所以门外的人大概率是跟陈与禾比较熟。
陈与禾刚被苏灵铃钳住双手,正愁没机会反击,她趁着有人来找,随意应答了一声,趁苏灵铃不备,用被子把她兜头罩住,还得意地隔着被褥炫耀:“嘿嘿,这次是我赢了吧!”
紧接着,门外传来孟玦的声音:“小与,起来吃早饭吗?”
陈与禾扯着嗓子应:“好,来了!”
待孟玦走远,苏灵铃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对自己的突然惨败颇为不满,只好把怨气撒在影响战局的人身上:“又是这个狐狸精!”
“你别这么说他啦!”
苏灵铃怒目圆睁:“你还帮他说话?”
“好好好,他是狐狸精,行了吧?”
“那还差不多。”
闹过一场,两人都有些喘。
陈与禾看着苏灵铃在凌乱的被子里挣扎,没注意到她这边,她才好意思说一些腻歪的话:“苏苏,你对我而言,是除了我爸妈以外最重要的人。”
苏灵铃愣了一瞬,笑着把她的脑袋推远:“知道了,肉麻。”
【作者有话说】
成年人之间的交锋,点到为止[狗头][狗头]
75
第75章
◎我吃得惯◎
其实他们可以不用这么早起床的,但民宿请的做饭阿姨赵婶起得早,生怕怠慢了客人,每天变着花样地给他们准备早中晚餐。
实在是不好辜负了赵婶的一番好意,这几天绿氢一行人每天雷打不动的准时出现在餐厅。
今天赵婶烙了酥油饼,还没进屋就已经闻到了麦香和油香。
陈与禾又赖了一会儿才起床,跟苏灵铃一起到的时候,大家都在了,纷纷招呼她们过去吃饭。
郑俊本来在跟孟玦聊着天,见陈与禾过来,主动让出孟玦身边的位置,挪到另一边去,跟石高朗坐一块儿。
见郑哥非常自觉的往一边去,没有人觉得不妥,仿佛孟玦身边的位置就是陈与禾专属的,他俩坐在一起,就跟早上要吃早饭一样顺理成章。
朋友们的默认让陈与禾心里升起一丝异样,当着朋友们的面,她暂且按下不表,笑着对叼着饼的郑俊说:“郑哥,你俩聊呗,不用管我。”
“没事没事,已经聊完了。”郑俊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拽着嘴里的饼,撕扯下一块来,又把手里的酥油茶碗放在桌上,“我就随便跟孟老师聊几句。”
吴浩帆也顺势往旁边挪了一位,正好空出两个位置给她们:“苏苏,小禾,快来尝尝赵婶做的酥油茶,贼香,据说还有缓解高反的作用。”
苏灵铃问道:“你还高反吗?”
“没有,顺便提一嘴。”
苏灵铃放心了些:“不过也是,咱在这么冷的地方,就得吃点高热量的。”
陈与禾刚在孟玦身边坐下,他就把准备好的烙饼和酥油茶放到她面前,他自己面前也放着一份,看起来没动过。
“怎么不先吃?”
“等你。”
郑俊见两人的互动,忍不住调侃起来:“我都跟孟老师说了这饼得趁热吃,他非得等你来。”
吴浩帆见陈与禾似乎有点害羞,瞪了郑俊一眼:“这么香的饼都堵不住你的嘴?”
郑俊向来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你也好不到哪儿去,耙耳朵一个。”
吴浩帆慌乱地扫了苏灵铃一眼,又装模作样教训起郑俊来:“你…你别学了个新鲜词就乱用啊。”
石高朗本来默默吃着早饭,被郑俊吵得不安生,突然开口揭穿郑俊:“昨晚老郑被他媳妇儿骂了半小时,一句话不敢反驳。他自己就是个耙耳朵,现在想拉你俩下水呢。”
吴浩帆嘿嘿笑着:“原来是这样啊,老郑,你也有今天?”
郑俊脸上险些挂不住,还要强词夺理:“谁说的,我那是不跟她计较好吗!”
赵婶不知何时从厨房出来,估计是听到他们的对话,也笑着说:“这有啥子,在我们这儿,耙耳朵的才是好男人嘞。”
终于找到了知音,郑俊恨不得把赵婶的话打印了装裱起来:“就是,还是赵婶说得对!”
民宿的其他工作人员还没到位,赵婶是袁鹏从镇上请来专门负责饮食的。民宿离镇上有十几分钟的车程,倒是不远,但冬天路滑,赵婶平时也会住这儿。
她在镇上住了几十年,突然来这儿,又还没正式营业,冷冷清清的不太习惯:“你们来了以后都热闹多了,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们做。”
郑俊还真就许上愿了,什么土豆烧排骨,海带猪脚汤这些费时间的大菜都点上了。
吴浩帆听得头疼,赶紧叫停:“赵婶,我们住这儿已经很麻烦您了,饭菜随便做点就行,别听他的。”
赵婶一个劲儿摆手:“那哪行,我也是拿了工资的,得照顾好你们。而且老板都说了,有个客人今早刚到,这大雪天的,怕是冻着了,我灶上的猪骨汤都炖上了。”
“新来的客人?”郑俊疑惑道,“咱这儿不是还没营业吗,怎么还有客人这时候来?”
赵婶也好奇:“说是开了二十几个小时的车,连夜赶来的。”
这下不仅是吴浩帆和郑俊,连向来稳重的石高朗也下意识“嚯”了一声表达惊讶。
陈与禾和孟玦对视一眼,没说话。
苏灵铃手捧着油茶碗取暖,凑到陈与禾耳边问:“谁这么不要命啊,昨晚下这么大的雪。”
说曹操曹操到。
话音刚落,裴放衣着光鲜,一扫一个小时前的疲态,推开餐厅的门,精神饱满的跟大家打招呼。
除了陈与禾和孟玦,其余的人都先是一愣,反应过来裴放就是李婶口中说的新客人后,才开始各自跟裴放问好。
“裴总怎么来了?”
郑俊刚问出口就觉得多此一举。还能为啥,他装作不经意地扫了一眼陈与禾和孟玦二人,眼里忽地冒出精光,精彩!
郑俊招呼裴放落座,还热情地想把裴放安排在孟玦左手边。
刚才郑俊为了给陈与禾让位,就挪到了孟玦左手边,现在裴放一来,他再度端起自己的碗准备让位。
裴放看出郑俊的目的,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好,自己则另外找了位置坐下,正好在陈与禾的对面:“不用管我,我就是饿了,来蹭饭的。”
裴放的突然到来,其他人还没搞清楚状况,都沉默着没开口。郑俊怕冷场,同时也是想看热闹,便跟裴放搭话:“裴总真是自己开车来的?”
裴放摸了摸鼻尖,随便找了个借口:“早就听说这一路风景特别好,就想来看看。”
“哦~这样啊,那还真是够辛苦的。”
“还好,你们更辛苦。”
裴放这么一说,倒真像是作为投资人来慰问前线的工作人员的。
郑俊还在有一搭没一搭跟裴放的聊着。
相比于陈与禾和孟玦的淡定,吴浩帆和苏灵铃则是对视一眼,神色复杂的在心里念叨着。
苏灵铃憋了半晌,还是没忍住扯了扯陈与禾的袖子问:“什么情况?”
陈与禾也头疼呢,不知道怎么解释:“就…是这么个情况呗。”
“你早就知道他要来?”
“不知道。”
“你也刚知道的?”
“比你们早一点点。”
既不是提前就知晓,刚刚陈与禾的表情显然不是刚知道的,而一旁的孟玦也是一脸淡定,苏灵铃脑子闪过一个可能,小声问陈与禾:“你早上从孟玦那里回来的时候,正好撞见裴放?”
猜得这么准?
陈与禾惊叹于人类对八卦的解析能力,万般无奈地点了头。
这回轮到苏灵铃“嚯”了,她冷笑一声:“这俩人凑一块儿了,我看你怎么办!”
陈与禾不自觉叹了口气:“顺其自然呗。”
孟玦无意探听两个女生的对话。不用猜,他也知道苏灵铃在说什么,随即又听到陈与禾叹气,他问到:“怎么了?”
“没什么。”
“先吃饭吧,待会凉了。”
“嗯。”
正好赵婶把裴放的那份酥油茶端上来:“小伙子,喝点热的吧,这大冷天的,冻坏了吧?”
裴放起身接过碗筷:“谢谢阿姨。”
“谢什么,坐下吃吧。吃了好好休息,我炖了汤,中午过来喝。”
“好。”
赵婶拍了拍裴放的手臂:“这小伙子,又高又帅,白白净净的!”
听了这话郑俊就不满意了:“赵婶,我们不帅吗?”
“你也帅,小孟也帅。”
“赵婶你就是偏心。”
聊着天,赵婶来回打量着两个容色出众的年轻人:“别说,小孟跟这小伙子还有点像。”
被人夸长得好,裴放也是一点不客气:“可能长得帅的人都有点相似。”
这话逗得赵婶哈哈笑着,直说对对对。
见赵婶又回了厨房,郑俊问裴放:“裴总,听说你跟孟老师是兄弟?”
对于兄弟这层关系,孟玦虽然不愿意主动提,裴放却没什么所谓,他喝着热气腾腾的酥油茶,头都*没抬,直接承认:“对。”
原来传言是真的!
郑俊嘿嘿干笑两声,掩饰自己八卦的真实目的:“你们家还真是出人才啊!”
裴放不置可否,低头专心吃早餐。
开够了玩笑,也看够了热闹,大家也都专注在早餐上。
赵婶烙的饼松软酥脆,表皮呈现出金黄色,看起来就很好吃,吃起来更是满口生香。
陈与禾没喝过酥油茶,看着像奶茶的样子,她尝试着喝了一口,奶香浓郁,刚入口是细腻顺滑的口感,但多喝了几口以后又会觉得有些腻。
但赵婶一大早就起床给他们准备了早饭,酥油茶也是当地招待客人的礼仪,剩太多会很不礼貌。
陈与禾打算就着饼把酥油茶喝完,可是饼的表皮也浸润着油花。
她眼神飘忽不定地四处张望,好像大家都吃得挺开心,她也就默默看回碗里,还有大半碗呢。
孟玦见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吞咽着,就知道她不爱吃这个,又碍于礼节不好意思说。
“吃不惯?”
“嗯。”
孟玦轻笑:“给我吧。”
两人的互动虽然小声,还是引得同桌的朋友们侧目。
只见孟玦把陈与禾没喝完的那半碗酥油茶挪到自己面前,旁若无人地喝起来,用的还是陈与禾用过的那只勺子。
在场的三位知情人士,对这个场景自然是见怪不怪了。但对于郑俊和石高朗来说,这无疑是天降大瓜。
自项目合作以来,孟玦对陈与禾的关注和心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但绿氢研发的同事都以为,孟玦只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毕竟陈与禾之前的“官方男友”是此刻正坐在圆桌另一边的裴放。
虽然据传现在裴放已经被陈与禾三振出局,但他既然能冒着大雪驱车二十多个小时跑到这儿来,显然不是来看风景的。
两位蒙在鼓里的不知情男士不约而同地看向裴放,眼里隐隐有些同情。
裴放却跟没事人似的,悠哉哉地享用着美味,直到吴浩帆和苏灵铃也把好奇的眼光投过去,裴放才放下勺子,捂紧自己的碗,生怕被人抢走似的:“看我干什么,我吃得惯。”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护食的裴总[狗头][狗头]
76
第76章
◎好,知道了◎
裴总不愧是干大事的人,能忍!
还是郑俊先反应过来,悻悻地打着圆场,搅弄着自己碗里的食物:“是是是,吃得惯,大家都吃得惯。”
这么一来又好像在说陈与禾娇气,郑俊又安抚起她来:“哎哟小禾,哥没有说你的意思啊。”
陈与禾哪里会计较这些,只是笑郑俊这个万精油也有两头不讨好的一天:“郑哥,你还是少说两句吧!”
郑俊深以为然地表示赞同。
等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一起收拾餐具的时候,裴放清了清嗓子:“我给大家带了点物资。来之前,怕你们在这儿太冷或者吃不好,临时买了些东西带过来,老郑跟我一起去搬下来?”
拍马屁郑俊是专业的:“裴总有心了,我还以为…”
以为他只是冲着陈与禾来的,没想到他还记得其他人。
裴放斜眼看他,哂笑道:“你以为什么?”
郑俊暗暗纳闷儿,怎么今天说起话来老发挥失常:“没什么没什么,走吧裴总。”
郑俊像是去领什么急救物资似的踊跃,但其实裴放自己都不知道后备箱里有什么。因为走得匆忙,车上吃的穿的都是简晨让人临时采购了送来的,也不知道够不够。
一些保暖的衣服物资被放在车后座,后备箱里则装着四个车载冰箱,一个白色的,剩下三个是深灰色的。
冰箱里装的应该是食物,满满当当的,郑俊又拍了几句马屁,主动过去搬运,直奔最醒目的白色冰箱。
裴放眼疾手快,右手按住白色冰箱的盖子,略显抱歉地对郑俊说:“这个我自己来吧老郑。”
屋里的其他人收拾好餐桌也跟着出来帮忙。
也就是裴放这辆越野车后备箱宽敞,能放下四个中小型的车载冰箱。郑俊弯腰去搬,发现还挺重,便招呼队伍最前面的孟玦过来一起搬。
陈与禾跟苏灵铃紧随其后,裴放见她俩直奔过来,没有在一旁观战的意思,好心提醒道:“你俩就别来了吧。”
陈与禾睨他一眼:“看不起谁呢!”
心知争不过她,裴放无奈点点头,不再出言阻止,且让她试试:“行,你搬吧,正好把那白色的冰箱搬你房间去。”
“什么东西呀?”
“喻叔交代的。”
现在大家都在,裴放不想透露太多,提喻大夫她肯定就明白。
“哦。”
上次裴放回公司帮她取药,顶多二十公里,现在这一趟,距离直接翻了100倍,陈与禾实在是受之有愧,不知道说什么好。
“谢谢。”
第一次做这么兴师动众的肉麻事,裴放很不习惯,特别是两个女生就这么探究地盯着他,他更是无所适从。他扭头轻声咳嗽:“顺路而已。”
其他人抬着东西走远了,苏灵铃跟赵婶一块去搬轻一些的衣服之类的保暖物,大发善心地给裴放留了一点儿单独跟陈与禾聊聊的机会。
仅剩下两人站在车旁,裴放一时词穷,浑身别扭。
上一次跟陈与禾见面,还是见完喻则后,他发了一出无名火,强行带她回了家里。
那天的情形,裴放不想再去回忆,那大概是他这辈子以来最挫败的一天。
好在陈与禾是一个心软的姑娘,在看到他眼里的泪光时,她答应以互利互惠的甲乙方关系友好相处。
那是裴放本不该逾越的关系。
裴放开始庆幸自己投资眼光独到,至少他们之间还有不可分割的利益纠葛,不至于真的老死不相往来。
思念犹如夏日疯长的藤蔓,以人的心神为养料,遮天蔽日,直到每个晨昏都烙印上某个人的名字。
跨越2000公里再见到陈与禾,裴放已然失去了争风吃醋的身份,以至于她现在就站在自己面前,他却不知道满腹的想念要从何说起。
陈与禾受不了这尴尬的沉默,幽幽开口:“其实,这边也能煎药,没必要大老远送一箱液体过来。”
就知道她一开口准没好话,忒煞风景。
裴放心虚地摸了摸鼻尖,耐心解释:“我这不是怕这边气压低,水烧不开,影响药效吗?”
“用高压锅就可以的。”
这些简单的原理裴放哪能不知道呢,他只是把这箱药作为自己出发的理由。
可是哪个女人像她这样不领情,只会破坏气氛,看穿了他拙劣的借口不说,还要当面拆穿。
裴放脸上抹不开,冷哼一声转移话题:“陈总监物理学得挺好?”
陈与禾理直气壮嗯了一句,颇为得意:“确实还不错。”
跟她说话能被气死,裴放愤愤不平地拂开准备动手搬东西的陈与禾。
“让一让,我千里迢迢运过来的药,再让你给弄洒了。”
白色冰箱的屏幕上赫然显示着“-20℃”的字样,陈与禾不怀好意地故意说:“这么低的温度,已经冻成冰了,不会弄洒的。”
裴放深吸一口气:“陈与禾,你没完了是吧?”
刚才那个扭捏的人哪里像裴放,这样盛气凌人的才是他嘛。
陈与禾的持续拆台,逼得裴放终于恢复了正常,陈与禾也见好就收,堆起一个礼貌的笑,伸出右手掌心向上:“请吧,裴总。”
又被陈与禾摆了一道,裴放心不甘情不愿地端起白色冰箱:“搭把手啊,刚刚不是闹着要搬东西吗?”
东西倒也不重,裴放只是想挣回一点面子罢了。
“哦。”
这回陈与禾倒是很听话的上手了,裴放胸腔里的无名火瞬间被一洗而空。
话虽这么说,裴放倒也没真的把重物往陈与禾那边压,自己承担了绝大部分重量。
但这样一来,陈与禾就不太好受,有一种被人扯着走的感觉,脚下的每一步都不是自愿的。
这么左脚绊右脚地走了一小段路,陈与禾负气不干了:“还是你搬吧!”
裴放勾起一抹笑:“这就放弃了?”
陈与禾白他一眼,不肯服输:“裴总不是刚吃完饭吗,这点东西应该搬得动吧?”
裴放站得笔直,看起来很轻松的样子,嘴里却是另一套:“搬不动,需要陈总监的‘鼎力支持’。”
知道裴放是在阴阳怪气,陈与禾不打算理他,径直往自己房间去。
裴放心情大好,哼着小曲儿跟在她后面,看她脑袋上毛茸茸针织帽子的挂绳被她气呼呼的动作甩到肩上,轻笑出声。
听到裴放笑她的声音,陈与禾加快了步伐。
在餐厅处拐了个弯,正巧碰到孟玦过来,拦住了陈与禾:“别跑太快,地上有点滑。”
“好,知道了。”
裴放紧随其后,自然听见了孟玦暖心的嘱咐和陈与禾的乖顺。他脚步没停,只在路过两人时,阴恻恻地来了一句:“你倒是听他的话!”
陈与禾丢掉孟玦搀着自己的手,追上去理论:“关你什么事!”
“是不关我的事,我不过是一个甲方而已,陈总监不必在意我。”
“你少阴阳怪气啊裴放。”
“这就是陈总监跟甲方说话的态度?”
陈与禾小跑两步跟上,差点撞上裴放:“那裴总想怎么样?”
本就被刚才你侬我侬的一幕刺激到,陈与禾还肆无忌惮地来挑衅,裴放心里闷得慌:“陈与禾,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
渐渐走远的两个人,斗着嘴,谁也不让着谁。
裴放甘心退回到甲乙方的关系,两人相处起来却更亲近自然,话里话外的都是熟稔。
孟玦低头木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心里属于陈与禾的温暖被冷风带走,就算他紧紧攥住,也很难有一丝残存。
苏灵铃评价的那句“不健康的关系”依稀回荡在耳边,像高悬在头顶的时钟,滴答滴答地细数着他的倒计时。
曾经,孟玦无比骄傲和满足于陈与禾娇气任性、爱撒娇耍赖的一面只对自己开放,那是她对他的信任和依赖。
可现在看来,他的小与,其实有很多面。
她在裴放面前,完全是另外一个样子,灵动、鲜活、不服输,有点小傲娇,偶尔又爱耍些小聪明,像初升的太阳一样在发着光,难怪眼高于顶的裴放也会爱上她。
那边的两人已经走到屋檐下,裴放把冰箱放在地上,对陈与禾说:“到你表现的时候了,你自己搬进去吧。”
这是两个女孩子住的房间,陈与禾知道裴放是在避嫌,但还是想涮他一句:“送佛送到西啊裴总。”
“怎么个送到西法啊,像那次在休息室,你给我扣衬衫扣子那样吗?”
无缘无故被提起尴尬糗事,陈与禾调侃的笑容僵在脸上:“无聊。”
好不容易扳回一城,裴放恢复正经,瞥了眼地上的小型冰箱:“这个插着电就行,药拿出来以后,要完全加热后再喝。”
“好,知道了。”
明明是同样的一句话,对孟玦时是婉转柔和,跟撒娇似的,在他这儿倒变成了被迫答应的无奈。裴放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又没立场多嘴。
陈与禾哪里听得到裴放的小九九啊,她只知道这药很难喝,而且现在这情形,估计得有三个人轮番监督她吃药,根本逃不掉。
孟玦知道陈与禾在喝药调理身体,却不知道这药跟裴放有关,更重要的是,裴放竟然愿意跨越2000公里来送药。
没来由的心慌席卷了孟玦的理智,他突然忘了清晨跟裴放达成的共识。他走到陈与禾身边,加入话题:“这是下一个疗程的药?”
“嗯。”
孟玦微微一笑:“辛苦裴总专门送过来。”
“卢女士耳提面命,我只好跑一趟了。”
孟玦心惊:“姨妈也知道?”
裴放没回答,陈与禾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孟玦说的姨妈是指卢惜寒,便解释道:“喻大夫就是卢阿姨介绍给我的。”
孟玦的心更是沉入海底,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陈与禾已经跟裴放绑定得这么深了。
是啊,裴放还有家里的支持,他只有一条名为“为你好”的锁链。
77
第77章
◎有些东西亲兄弟也不能共享◎
日头高照,远处黑金的雪山冒出一个头。
民宿老板袁鹏睡眼惺忪地出现在餐厅角落,穿着特别宽大的袍子,看起来是刚起床,准备到厨房去觅食。
袁鹏见两男一女在小屋门前聊天,最右边站得稍远一些浑身黑色的人似乎有些眼熟,他踩着青石板路上现成的脚印,走过去一看,竟然是越盛的裴放。
今早孟玦说的新来的客人就是他?
袁鹏暗怪自己当时睡得正熟,没多问一句,怠慢了这位大名鼎鼎的投资人。
他拢了拢身上比和尚的袈裟还随意的袍子,又强行压制翘得老高的鸡窝头,走到三人附近站定,小心地开口:“裴总?”
听到一声不是很确定的称呼,裴放扭头看向说话的人,迎上他探究的视线。
来人穿着十分有个性,裴放旋即明白过来,这应该就是民宿的老板。他走下街檐的台阶,向袁鹏伸出右手:“你好,鹏哥,我是裴放。”
“不敢当不敢当,裴总叫我名字就行。”袁鹏赶紧上前握住裴放的手,“不知道裴总会亲自过来,怠慢了,真是不好意思。”
裴放礼貌地笑笑:“都是朋友。是我不请自来打扰你们休息,这段时间多亏了鹏哥照顾我们的同事。”
“应该的应该的,老吴也是我多年的小老弟,兄弟嘛,得多支持。”
最开始知道吴浩帆想创业,袁鹏就劝过他,新行业新赛道机会多,但坑也多,创业的风险更是人尽皆知。
半年前就听吴浩帆说绿氢得到了越盛的投资,还跟江宁大学的王牌学院签订了合作研发,短时间内完成这两件大事,袁鹏一直好奇绿氢跟其他初创企业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现在看到眼前的情形,他好像窥见了一些端倪。
吴浩帆这是找了个好合作伙伴啊。
眼前这个女孩,前几天初见时,袁鹏还以为这是技术顾问孟玦带来的家属,听吴浩帆介绍了以后,他一直没能把陈与禾跟研发工程师这个职业挂钩。
她太漂亮,也太清秀了,跟他往常见到的工程师形象大相径庭。
直到昨天,看到她指挥三个比她年纪大、还比她壮硕的大男人干活,袁鹏才对她的工作有了实感。
吴浩帆是什么水平,袁鹏很清楚。既然吴浩帆作为公司总经理,学历和技术都不差的情况下,还能服陈与禾,说明她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不过市场上有技术有本事的人不少,绿氢能在短短两年间发展到现在这种程度,眼前这两个男人的助力想来也不小。
特别是裴放。
袁鹏家里做的是传统行业。前几年产业转型时,也曾想过融资,不过因为各种原因被大多数投资机构拒绝了,越盛也不例外。
袁鹏的父亲还是辗转找到了裴放,聊了半个小时。虽然依旧没有得到越盛的投资,却收获了不少有用的意见,因此袁父对裴放很是感激。
像裴放这样的家世和背景,袁鹏有心结交:“我弄了间茶室,裴总赏脸喝杯茶吗?”
袁鹏的心理活动,在他扫视三人的时候已经显露无疑了。
裴放面上不显山不露水,依旧温润有礼:“下次吧,开了很久的车,想先休息一下。”
袁鹏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怪自己没眼色:“对对对,是我考虑不周。”
说完,袁鹏又扫了一眼还在地上的冰箱,状若无意地问:“裴总特意跑一趟,是来慰问的?”
“他们累倒了,谁给我赚钱。”裴放挑眉开着玩笑,双手插兜,准备离开。
袁鹏听后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陈与禾冲着裴放的背影骂道:“你也别姓裴了,改姓周吧,周扒皮!”
“随你。”
袁鹏笑而不语。
三个人的爱情,大都痴缠多过公平,总要有一个人先冷却。
“哦对了,明天隔壁村子有新人结婚。这边的婚礼还挺特别的,三位有时间可以去看看,晚上还有篝火庆祝活动,很热闹的。”
陈与禾听得眼睛都亮了,孟玦笑问:“想去吗?”
“嗯。”
“那就去。”
这边两人情意绵绵,裴放已经走得快看不见人影了。袁鹏犹豫着要不要叫住他,只听陈与禾又喊道:“裴总要一起吗?”
裴放脚步没停,但还是举高右手挥了挥:“睡醒了再说。”
*
婚礼午后正式举行,吃过长桌宴席,夜幕降临时,主家会点燃篝火,宾客们围着篝火,唱歌跳舞、聊天谈情,还可以借着月色跟喜欢的人告白。
赵婶是新娘这边的远房亲戚,早就跟袁鹏请了假要去参加婚礼。
得知陈与禾他们一行人也想去看看,赵婶怕他们不知道这边的习俗,晚上吃饭时给他们科普了这边的习俗,顺便也给他们讲讲篝火活动的热闹场景。
赵婶跟他们这些游客不一样,她一大早就得去婚礼现场帮忙。
“婚宴吃过晚饭就正式结束了,你们晚上七点左右来就行。我们这边冬天也没啥别的活动了,就趁着有人结婚,办个晚会热闹热闹嘛。既是对新人的祝福,也是给没有对象的年轻人创造机会呀,是不是?”
赵婶说着笑起来,来到陈与禾和苏灵铃身后,手放在两人的肩膀上拍了拍:“你们两个幺妹哦,城里来的,长得又漂亮。记住,如果小伙子找你们跳舞,你要是不喜欢,就要拒绝他。我们这边,如果接受跳舞的邀请,就是答应跟他耍朋友了。”
新奇的当地词汇很特别,也很准确,陈与禾她学着赵婶的口音:“好,我们不耍朋友,谢谢赵婶提醒。”
赵婶又对在座的男人们说:“你们也是,不可以随便单独邀请我们的幺妹跳舞。幺妹送你们花环,也是想跟你耍朋友的意思。”
这话赵婶是对着郑俊说的,郑俊连忙保证:“放心赵婶,我就算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我就是去凑个热闹,不过我听说咱这儿也有那种围着篝火跳舞的?”
“有的呀,锅庄舞嘛,这个倒是大家都可以参加的。”
*
临近出发,大家都摩拳擦掌地准备出发,迟迟不见裴放的身影,连晚饭也没出来吃。
裴放没提前说到底要不要去,出于乙方的狗腿和朋友的道义,陈与禾想着,还是得问问他。
孟玦正被袁鹏缠着聊天,只能由陈与禾前当这个传话筒。
敲了好几下门,陈与禾才听到里屋传来脚步声。
裴放断断续续补了一天多的觉,还是觉得身体很重。恍惚间听到逐渐急促的敲门声,他从床上挣扎起来去开门,头发乱糟糟的,一步一晃悠。
他掀开一个门缝,见是陈与禾,又把门拉开了些:“有事?”
他的声音听着有些沙哑,陈与禾问:“你感冒了?”
裴放不自然地挠了下脖子:“没有,只是刚睡醒。”
“哦,我们准备去隔壁村子玩,你去吗?”
“去干嘛?”
“婚礼呀,你不记得了?鹏哥昨天说过的。”
昨天的记忆突然钻回脑子里,裴放迟钝了一秒:“哦,现在就去?”
“嗯,赵婶说活动晚上七点开始。”陈与禾再次跟他确认,“你要去吗?”
裴放呆滞了几秒后说:“不急的话,等我十分钟。”
陈与禾挤出一个谄媚的笑:“不急的,裴总。”
裴放冷哼一声,给了她一个白眼,回房去洗漱。
这人大爷惯了,就这么转身回去了,门也不关。
陈与禾“呵”地一声,气不打一处来,这是什么意思,给她一个伺候甲方的机会?
陈与禾无声咒骂着,还是老实地帮他带上门。
就在门将关未关时,裴放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哎,你有…算了。”
“你说什么?”
“没什么。”
站在洗漱台前的裴放,双手撑着台面,沉沉地叹了口气。他甩了甩头,暗想自己真是睡糊涂了,才会问陈与禾有没有剃须刀。
镜子里的自己,下颌一圈青黑色,无奈自己出发着急,连基本的生活用品都没带齐。
院子里,风呼呼地刮,陈与禾没听到裴放后面的那一句,以为他有什么事,问了好几声都没有应答,陈与禾干脆推门而入。
陈与禾蹑手蹑脚地进去,房间里没人,猜想裴放应该是在洗手间。陈与禾冲着洗手间的门大声喊道:“裴总?”
磨砂玻璃的门应声打开,裴放嘴里咬着牙刷站在洗手间门内:“叫魂啊?”
“不是…我叫你怎么不回答,我以为你出事了呢。”
“上厕所也要回答你吗?”
“哦。”陈与禾突然感觉到尴尬,避开视线,“那你刚刚叫我干嘛?”
裴放突然没有精气神儿跟她斗嘴了,说话也有气无力的:“想问你有没有剃须刀。”
“哈?”
裴放动作麻利地洗漱着,从侧面好像能看到一点刚冒出来的胡茬。
陈与禾回想了下裴放的既往形象,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西装,没什么新意,但也还是把自己收拾得人模狗样的。
现在他既然特意问了,想必是很需要剃须刀的。陈与禾想了想说:“要不,我去找孟玦借?”
裴放刚用手捧着水冲完脸,听到陈与禾的馊主意,一脸不可置信地看过来,脸上的水柱顺着下巴,打湿了衣襟。
但陈与禾一脸认真,好像只要等到裴放一声令下,她就能去孟玦房间把剃须刀给顺过来。
裴放从厕所出来,越过陈与禾,三两步跨到房间中央的茶几边,扯了几张面巾纸,随意擦了下脸上的水珠。
一扭头,陈与禾还在等他的回复。
裴放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跟她好好解释一下:“没有男人愿意跟别人共用剃须刀。”
她不解:“你俩不是兄弟吗?”
裴放缓缓掀起眼皮:“有些东西就算是亲兄弟也不能共享的。”
突然冷脸发难的裴放压迫感极强。完了,怕是又惹到他了。
陈与禾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抿着唇,眼神四处游移:“那…您这打算怎么办?”
“怎么,嫌我丑啊?”
“不不不,怎么会呢,裴总丰神俊朗、气宇轩昂……”
陈与禾搜刮着脑子里积攒不多的成语,一股脑儿地多说了出来。
裴放瞥她一眼,打断她:“还不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好嘞。”
“哦,对了,”陈与禾刚往外走出两步,突然灵光一闪,“我有样东西,说不定能帮裴总的忙?”
78
第78章
◎一如既往◎
“又怎么了?”
裴放刚把睡衣脱到肩膀,还没完全脱掉,陈与禾又回来了,他只好又把睡衣套回去。
陈与禾对一闪而过的肌肉视若无睹,全身心沉浸在自己的绝佳想法里,又走回裴放身边。
见裴放没什么兴趣,陈与禾献宝似的在他身边转悠:“真的,你相信我。”
有时候真的是不知道说她什么好。
要划清界限的时候,说的话比谁都狠,现在又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在他换衣服的时候,一点儿不设防地在他身边徘徊。
“说吧,什么东西?”
陈与禾眼睛亮亮的,很是得意:“修眉刀。”
裴放暂时想象不出来女生用的修眉刀长什么样,不过他现在急需先支开陈与禾:“嗯,你拿来我看看。”
“行。”
等陈与禾从化妆包里翻找出新的修眉刀再回去时,裴放已经换好衣服了。
她把糖果色的修眉刀递过去,裴放看了眼她手里比水果刀还小不少的工具,不禁疑惑:“就这么点儿?”
见裴放不买账,陈与禾把修眉刀的保护壳取掉,向他展示着:“看着小,其实挺锋利的,你试试?”
裴放没接。
“这是新的,没用过。”怕他不信,陈与禾又介绍,“这种小玩意,一包里面好几把呢,我只用了一把。”
他倒也不是在意这个。
裴放将信将疑地接过这跟玩具一样的小刀,来回检视着:“这玩意儿怎么用啊?”
陈与禾这会儿热心肠得很,手里还比划着:“刀片贴着皮肤,刮掉就好了。”
修眉工具被陈与禾拿着的时候,看着是正常大小,到了裴放手里,就袖珍了很多。
小小的刀片被嵌在一个脆弱的塑料手柄里,裴放捏着手柄觉得不对劲,捏着刀片上方又使不上劲儿,来回改换了几种操持方式都不对。
陈与禾小声嘀咕:“这么笨呢。”
听到她的吐槽,裴放甩了一个眼刀过去,陈与禾立马狗腿地噤了声。
裴放计上心头,勾唇一笑:“不如陈总监送佛送到西?”
帮忙刮胡子这事儿还是太暧昧了,陈与禾退后一步,握紧外套兜里的手机:“我帮裴总找个教学视频。”
她退一步,裴放就进一步。裴放把锋利的刀片随手搁在茶几上,一只手捉着她,往自己脸上招呼。
陈与禾努力往回缩,那点儿力气在裴放这儿连反抗都算不上。他捏着她的手指,抚上自己的下颌。
胡渣密集而粗粝,指尖划过时的触感像拂过刚修剪过的灌木丛。
冒险并未到此结束,他牵引着她,顺着下颌线来到颈项处停留。
他微微仰头,滚动的喉结旁边,是跃动的脉搏。
裴放喑哑的声音极具诱惑:“陈总监不想感受一下我被你捏在手里的滋味吗?”
陈与禾骤然抬眸。
裴放噙着一抹狡黠的笑,像折翼的鹰隼收敛利爪,将最柔软的颈项袒露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脖颈是人的最关键、最脆弱的枢纽。陈与禾欲撤走,裴放紧抓着她的手不放,反而将致命的咽喉送到她手里,任她予取予求。
“轻易能定人生死的感觉,想试试吗?”
无论是灼热的体温,还是锐利如冰刃的眼神,都在提醒着陈与禾这个男人的危险。
而陈与禾最擅长迎难而上。
她不再忌惮炽热的体温和皮肤下汩汩流动的血液,化被动为主动,指腹若有似无擦过他颈间起伏的连绵沙丘,沿途沙粒飞扬,激荡起一场独属于裴放一个人的龙卷风。
陈与禾识破了他的诡计。
猛禽突然示弱,其实是设了个圈套,引诱猎物上钩。
即便他的咽喉现在还捏在自己手里,也不妨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所以他又怎么会甘愿受俘呢,他明明在计划着反攻啊。
陈与禾这次如愿撤回了自己的手,冲裴放笑着:“法治社会,我要真能定人生死,还没跑出二里地,就被警察逮住了好吗。”
裴放低声笑着,十分畅快。
“陈与禾,我不信你不明白我的意思。”
他在跟她道歉,向以往每一次忽略她的努力,轻而易举破坏她的成果而道歉。
“我明白。但那不一样。你曾经做的,是真的能定我的生死。而今天你想要我做的,对你而言,只是一种调.情,或许还会是一种奖励。”
她果然还是这么犀利。
裴放垂首点头,默认了她说的话。
他就是忌妒,吃醋。
不像现在清醒、浑身是刺的陈与禾。裴放亲眼目睹了她在孟玦面前小女孩的一面,那种放下一切防备,完全信任和依赖孟玦的娇憨和天真,是他从未见过的。
虽然跟孟玦达成了共识,但当陈与禾进入他的私人领地,裴放总忍不住想多占有她一些。
裴放不禁想,今天如果是孟玦拿着一柄小小的修眉刀不知从何下手,陈与禾一定会满足孟玦的要求,认真又小心翼翼地帮他恢复清爽。
或许他们还会在柔情蜜意的中途,望进对方的眼里,再接一个缠绵的吻。
想到这些,裴放总免不了羡慕起孟玦来。
他们有美好而纯真的过去,而裴放回头望去,自己强行和陈与禾绑定的半年时间里,满是自己造的孽。
“对不起,与禾。”
她大方笑着:“没关系。”
陈与禾不想一直纠缠于那些牵扯不清的对或错。她要往前看,绿氢的发展也需要对接各项资源。
于公,裴放和她是投资方和企业负责人的关系,于私,他们可以是朋友。
陈与禾看了看手机,已经快到约定好的出发时间:“那裴总到底还要不要再梳妆打扮一下?”
她的用词向来无拘,裴放无奈笑着:“走吧,别扫了大家出去玩的兴致。”
两人一起出现在集合点,陈与禾招呼大家赶紧上车出发。
石高朗提醒她:“孟老师还没来呢。”
“他又干嘛去了?”
苏灵铃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睛:“说是找你去了。”
“找我干嘛,我又不会丢。”陈与禾小声嘀咕着,因为不想耽误大家的时间,让他们先上车。
众人这才窸窸窣窣地动身前往小院门口停着的两辆车。
因为是在雪地驾驶,绿氢来时租的车不清楚具体性能,得选安全系数高的车。所以这次出行安排的车,一台是裴放的,一台是袁鹏的。
陈与禾正四处张望,发现人数还是不对:“学长呢?”
石高朗慢悠悠地走在最后:“二组那边突发情况,有些数据需要吴总确认,他说他不去了。”
“啊?”
研发二组突发情况?陈与禾头疼不已,她小跑着去吴浩帆房间,刚出门碰到回来的孟玦。
孟玦一把揽住往外冲的某人:“又急着去哪儿?”
“你先上车,我去找学长。”
“小与…”
陈与禾转身就走,想先去问问二组那边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到了吴浩帆那儿,他正在跟公司的同事电话会议。陈与禾听了几耳朵,大概明白了。
跟通航那边的共同开发,前期一直进展顺利。最近因为吴浩帆和陈与禾都不在项目组,双方沟通有了些分歧,有些数据对不上,吴浩帆现在正在沟通解决。
“小李,你稍等我两分钟。”吴浩帆先叫停了电话会议,捂住手机话筒对陈与禾说,“小禾,你们先去,我处理点事。”
“需要我做什么吗?”
“没啥大事,就是沟通的问题,我来处*理。”
陈与禾还想争取:“你过两天就回去了。这么大好的表白机会要是错过了,就很难有下次了。”
吴浩帆苦笑了一下:“反正苏苏也不会答应的。”
“可是…”
陈与禾之所以这么积极地组织所有人去参加这场活动,不仅是对少数民族的习俗感兴趣,更是因为,吴浩帆偷偷跟她说,他想借这个机会跟苏苏再表白一次。
吴浩帆对苏灵铃的心意,以及苏灵铃对吴浩帆的犹豫,陈与禾作为中间人,是看得最明白的。她多希望苏苏能走出那场车祸的阴影,好好地享受人生的各种可能。
吴浩帆轻轻推了陈与禾一把:“别可是了,你们好好玩。”
陈与禾扒着门框:“那我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吴浩帆不由得笑出声:“好,多带点肉。”
“要求还挺多。”陈与禾哭笑不得,“那我走喽。”
“去吧,照顾好苏苏。”
“我会的。”
吴浩帆不在,大家自动分成了两个组。
郑俊和石高朗非常自觉地跟在袁鹏屁股后面,袁鹏大概明白这俩人的选择,上车前明知故问道:“两位小兄弟怎么不跟裴总多接触接触?”
郑俊连连摆手:“不敢不敢,怕被牵连。”
裴孟陈这三人的关系,袁鹏早就看出了端倪,现在听郑俊这么说,他倒也不奇怪,只是看这俩避之不及的样子,有点哭笑不得:“有那么严重吗?”
“鹏哥还是单纯了,”郑俊说起话来就打不住,十分自然地拉开了副驾的门,“我跟您说道说道。”
而另一辆就没这么热闹了。
此行苏灵铃本来就只跟陈与禾和吴浩帆熟悉,现在俩人都不在,另外三个人已经抱团上了另外的车,只剩她和裴放在大眼瞪小眼。
其实两人也没什么眼神交流,苏灵铃刻意背过身去,避免了跟裴放的尬聊。
“苏小姐还是那么讨厌我?”
“一如既往。”
真是直接。一个苏灵铃,一个陈与禾,这俩人都非常擅长拿实话堵人。
“不如苏小姐先上车等?”
“不用,我等小禾。”苏灵铃语气冷淡,“还有,裴总不必这么客气,叫我名字就行。”
裴放略一沉吟:“要不我跟与禾一样叫你苏苏?”
“裴总还是跟孟玦一样叫我苏姐吧,反正你俩是兄弟嘛。”
裴放不禁失笑,这两人不愧是好姐妹,连不顾年龄大小就让人叫姐这个爱好也是一以贯之。
不过她的言外之意裴放也接收到了,苏灵铃确实在一如既往地质疑他的身份。
怎么称呼她不重要,跟着谁一起称呼才是重点。
在苏灵铃眼里,裴放和陈与禾从始至终都只是合作关系,凭什么可以跟着陈与禾一起叫她苏苏,非要论的话,还是跟孟玦一起叫姐吧。
裴放笑得苏灵铃心里发毛:“裴总笑什么?”
“没什么。”裴放收敛了表情,认真问,“你们感情很好吧?”
“当然了,患难之交。”
“患难之交?怎么说?”
这倒是在苏灵铃的意料之外:“你不知道?”
79
第79章
◎好饭不怕晚◎
苏灵铃无意间透露的患难之交,裴放还没有机会探听,陈与禾和孟玦就一起出现了。
“不知道什么?”
陈与禾过来时就看见裴放在跟苏灵铃说着什么。她之前还担心苏灵铃跟裴放不对付,怕他俩又见面互掐,现在看着好像还挺好?
孟玦走近,见裴放一脸疲态,深灰色的围巾裹得紧紧的,问道:“要不我来开?”
裴放一刻没犹豫,正巧他就站在副驾驶位旁边,孟玦话音刚落,裴放就拉开了副驾的车门,身子一转就坐了进去,顺便从车窗缝隙里丢出一句话来:“你开吧!”
孟玦像是早就料到裴放会是这个反应,面不改色去了驾驶位。
两个男人先后上了车,苏灵铃冲陈与禾挤眉弄眼道:“怎么还挺和谐?”
“人家又没有什么仇。”陈与禾哭笑不得,“再说,就算真有什么,都是成年人,不会大庭广众之下给人难堪的。收起你想看热闹的小心思啊。”
“不止我想看,后边那辆车,三个脑袋恨不得钻进这车里来。”
陈与禾往那边瞥了一眼:“那怎么不坐过来?”
“不敢呗。”
“你就敢?”
苏灵铃一脸大义凛然:“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上车啊,干嘛呢。”
裴放一声略带不满的喝问打断了女生们的对话。
苏灵铃坐上驾驶位后方,右前方的裴放跟大爷似的地坐着,她怎么都不压不下邪火,瞟了他好几眼。
裴放今天没戴墨镜,很快察觉到苏灵铃的眼神:“苏小姐有何指教?”
苏灵铃也不怵他:“裴总,您平时也这个态度跟小禾说话吗?”
陈与禾扯了扯苏灵铃的袖子,苏灵铃没理会。
女孩子们的小动作在后视镜里看得真切,裴放沉默了几秒,看着后视镜里沉默的陈与禾说:“投资人有投资人的态度,男朋友有男朋友的态度,陈总监希望我是哪种态度?”
车里的都不是外人,裴放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
倒是苏灵铃,想帮陈与禾说话却反给她找了麻烦,又被裴放的话气到了,饱含歉意地看向陈与禾。
陈与禾安抚性地捏了捏苏灵铃的手,对裴放说:“裴总,苏苏心直口快,您别当真。”
接下来一路无言,好在十几分钟也就到了。
这村子,前两天陈与禾和苏灵铃两人来过,还在村外的小山坡上遇到了两个放牛的小孩。
虽然赵婶说婚宴已经结束了,袁鹏作为民宿的“大家长”还是给新人带了几份薄礼。
天气寒冷,今晚的活动既准备了帐篷,又有室外的活动。
主家对外来的客人非常热情,引着他们到帐篷里坐,又端了几份新的点心和热的酥油茶过来。
端着一份手把肉的小姑娘就是前两天在山坡上见到过的,她也看到了陈与禾,眼睛亮亮的看过来。估计是因为家长特意叮嘱了要有礼貌,她乖乖地跟着前面的老人,依次把食物放在长木桌上。
等她结束任务,陈与禾悄悄向她招手。
今天客人很多,场合也不比野外随意,小姑娘有些害羞,抠着手怯怯地往这边看了好几眼,小脚犹豫着挪动了好几下都没下定决心。
苏灵铃也朝她招招手:“过来玩呀。”
她身边的老人也看到了陈与禾二人的动作,拍了拍小姑娘的脑袋,她才拖着害羞的步伐挪过来。
待走近了,小姑娘才唤出一声甜中带着沙哑的“阿姨”。
陈与禾应了一声,又逗她:“今天怎么这么害羞呀。”
前两天在山坡上,两个小孩还是主动来搭话的。
小姑娘眼睛滴溜溜地转,瞥了眼她们旁边的几位男士,陈与禾瞬间懂了,这是见到太多陌生人有点怯场了。
“不理他们,你跟阿姨玩。”
小姑娘又害羞地点点头。
小姑娘名叫央金,据说在这边是个很常见的名字。苏灵铃把央金拉到她们中间坐着,摸着她的小手,冰得很,便握着给她取暖。
“小手怎么这么冷?”
央金指着袁鹏跟前的果盘:“洗水果。”
袁鹏摘着面前的葡萄问:“你们前几天来过这边了?”
陈与禾负责回答袁鹏的疑问,苏灵铃跟央金说着悄悄话。
等央金的小手不那么冷了,苏灵铃捋开她稍显宽大的袖子,大冷天的,手背上那道被鞭子打过的痕迹颜色更深了。苏灵铃来回抚摸着,没说什么。
陈与禾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少数民族的活动,看什么都好奇。
他们住在民宿,除了赵婶偶尔会给他们安排一点儿当地特色,吃的其实还是跟平时一样。现在他们面前长桌上摆放着的,才是当地人的地道美食。
酥油茶陈与禾已经尝试试过了,不太吃得惯。
而主人家怕怠慢了客人,一个劲儿地招呼他们吃喝。热情待客之下,陈与禾怕再吃到不合胃口的食物,不敢随意动手,只拿了几颗水果。
陈与禾在生活上没那么多要求,唯独有点挑食。在场的人里,孟玦无疑是最为了解的。
他悄悄在她耳边说:“随便吃点吧,不喜欢的给我就行。你一点儿也不吃,阿婆都看你好几次了。”
“不了,我不饿。”
好在寒暄过后,室外的活动也进入到白热化。帐篷外有当地的音乐人在弹唱,年轻人们则围着篝火聊天、对歌,跳舞。热闹的声音传到了帐篷里。
恰逢此时,赵婶掀开帐篷的帘子走了进来。
“我找你们半天呢,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原来在这儿窝着呢。”
赵婶跟主家招呼了几句,又冲着外面甩甩头,示意他们出去玩:“躲在屋里做什么,外面热闹得很,我们的小伙子在表白呢,快去看!”
赵婶生怕他们没看到好戏,卖力地介绍着。
几个人动作缓慢地从长桌后挪出来,赵婶看他们懒洋洋的,心里着急:“小孟,带着小禾出去跳舞去呀。”
这话一出,本就行动缓慢的几人干脆顿住了动作,又惹得赵婶一顿催:“愣着干嘛,都出去玩儿去。”
裴放是晚几天才到民宿的,且大部分时间都睡着,偶尔吃饭也是大家在一块儿。赵婶来不及把裴放跟陈与禾联系在一起,只一个劲儿地撮合孟玦和陈与禾。
知情的人都同情地看向裴放,反向裴放自己不甚在意。
苏灵铃走在裴放前面,贴脸开大:“裴总装得挺淡定啊。”
“好饭不怕晚。不急在这一时。”
裴放倒是不急,但赵婶性子急,她隔着长桌,轻轻推了陈与禾一把:“快快快,出去跳舞耍朋友去!”
陈与禾一个不慎,跌进孟玦怀里。
孟玦顺势揽住:“去吗?”
众目睽睽之下,还有小孩子在,陈与禾有些不好意思:“我们又不会跳舞。”
陈与禾刻意忽略了赵婶说的“耍朋友”,孟玦笑着不拆穿:“做做样子,又不是比赛。”
陈与禾没反驳,孟玦就这么牵着她的手出去了。
耳边又传来赵婶的叮嘱:“外头冷,玩热了也别脱衣服。”
苏灵铃一手牵着央金,身边是脚步都透露着萧瑟的裴放。她看着前面两人成双成对的背影,忍不住揶揄道:“裴总就这么看着?”
“那不然怎么办,找孟玦打一架,顺便再在这儿留下一个摔跤的习俗?”
“既然裴总也没事儿,不如帮我个忙?”
裴放操着手:“苏小姐还有请我帮忙的时候?”
求人办事,苏灵铃软和了语气:“裴总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
“谈不上。”苏灵铃是全心全意为陈与禾着想的,裴放当然不可能生气。他放下盘在胸前的手,揣进兜里,“苏小姐想做什么?”
“我想回去拿点东西。”
小央金还乖乖地跟着。裴放看了一眼小姑娘被苏灵铃牵着的小手,是常年被冷风吹后留下的暗红色纹路,淡淡地应了声:“嗯。”
苏灵铃先把央金安顿好,又给陈与禾发了消息告知去向,然后坐上了裴放的副驾。
裴放启动了车:“怎么不当面跟她说?”
苏灵铃似笑非笑地看过去:“怎么,想让我去破坏气氛,打断他们的约会?”
裴放摸了摸鼻子:“也不是这个意思。”
“我看你就是这个意思。”
天已经很黑了,乡村小路不似城市里灯火通明,目之所及只有车灯映照着的那一点点路。
山路蜿蜒,裴放开得很慢,很稳。
苏灵铃本来抓着车厢上的把手,在感觉到速度变慢后就松开了。
“裴总好像变了很多。”
裴放轻轻笑着:“听起来,陈与禾在苏小姐面前说了我不少坏话啊。”
不自觉又掉进了裴放的语言陷阱,苏灵铃也不接招,说起了别的:“裴总不问问我回去做什么?”
“回去拿治疤痕的药?”
“嗯。”苏灵铃满意地点点头,暗叹不愧是眼光毒辣的投资人,这些小细节都观察到了。
但她转念一想,又有哪里不对劲。
裴放能观察到央金手上的疤不奇怪,猜到苏灵铃心疼小孩子回去给央金拿药也不奇怪,但裴放为什么知道她有治疗疤痕的药?
她和裴放不过几面之缘?陈与禾知道她心里的芥蒂,也不可能跟他提及这些。
苏灵铃向裴放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裴总是不是知道什么?”
“苏小姐指的是什么,你身上的烧伤吗?”
裴放微笑着,语气也轻飘飘的,苏灵铃却警惕了起来:“裴总调查过我们?”
“苏小姐对我有很多误解啊,我不是那种随意调取别人私人信息的人。”
“那你怎么知道…”
裴放匆匆看了她一眼,算是安抚,此刻的苏灵铃已经竖起自我保护的尖刺了。他解释道:“有一次与禾生病,在医院,我的助理听到你跟医生的对话。”
苏灵铃卸下了些许防备:“这样啊。”
裴放小心把车停在一旁,他有太多问题需要苏灵铃解答。
“所以,苏小姐的烧伤是怎么来的?以及,我们来之前,你说的‘患难之交’,是什么意思?”
80
第80章
◎裴总真沉得住气啊◎
裴放会抓着“患难之交”不放,苏灵铃早有准备。
车已经停下,有一种她不说清楚,裴放就不会放她离开的势在必得。
“这都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以裴总的聪明才智,应该已经猜到了吧?”
裴放确实串联起一些信息,不过细节仍然需要当事人确认:“请苏小姐解惑。”
车灯还亮着,车厢里不至于漆黑一片。
苏灵铃悠悠然开口:“裴总有没有想过,我这样一个人,出身低微,好不容易混了个大专的学历,是怎么跟小禾走到一起的。”
“之前确实没想过…”裴放低着头,有些惭愧,“想来你们相识,就是因为你说‘患难’?”
“对。”
再次提及那次车祸,苏灵铃的心境突然有了一些变化。以前她总是不愿意提及那天,哪怕是跟陈与禾。现在裴放问起,她突然有了一种时过境迁的释然。
“大概是六年前,我和小禾遭遇了同一场车祸,我们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
原来是车祸。
“你的烧伤就是那场车祸留下的?”
因为听到这样一个消息,裴放脸上满是凝重。苏灵铃却笑了:“听到这个消息,你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问小禾有没有在这场车祸里受伤?”
“我当然是想知道的,我来问你,也是因为关心她。但你现在就坐在我身边,我怎么能忽略你曾经遭受过的巨大痛苦,只过问陈与禾呢。”
苏灵铃愣住了。
她从未想过有人会在关心喜欢的人之前,先关心她,偏偏这个人还是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裴放。
孟玦自不必多说,他眼里几乎只有陈与禾。但哪怕当初吴浩帆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时,第一反应也是问小禾有没有受伤。
她好像习惯了被忽略,所以从来不觉得孟玦或者吴浩帆的下意识反应是一种忽视。
直到此刻被裴放挑破。
苏灵铃突然有点想哭。
“不怕苏小姐笑话。当时简晨告诉我你的伤势时,我第一个想到的也是陈与禾。我在想,她这么爱钱,又这么拼命挣钱,会不会是想给你治疗。我还会想,她当初收了孟玦母亲的那笔钱,是不是也是因为你的伤。”
说着说着,裴放自嘲地笑笑:“当时,我不敢承认我竟然会喜欢一个满是铜臭味的女人,所以,你的烧伤这个消息,很大程度上缓解了我自以为是的焦虑。”
“后来跟与禾…分开,我才知道我对她的误解,和对你的忽视,都是源于我的目中无人。”
“是与禾教会了我去看见,去平视。”
苏灵铃终究还是没能哭出来:“看见?”
“对。去看见一个人。”裴放扭头看向苏灵铃,发现她眼里有泪光,“就像现在,我看见的是苏灵铃本人,而不是陈与禾的朋友苏灵铃。”
苏灵铃笑着看回去:“但有没有一种可能,正是因为我是陈与禾的朋友,你才能看见我。”
裴放忽然咧嘴笑了,苏灵铃和她还真是像,一点都不给人留情面。
“我不否认。就像苏小姐也不能否认与禾对我的影响和改变。”
关于这一点,苏灵铃深有体会,她是最大的受益者:“确实,小禾的确影响了很多人,包括我。”
回到烧伤本身,裴放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如果苏小姐愿意,我可以帮你联系国外的医院。”
不想气氛太沉重,苏灵铃开着玩笑:“裴总对其他陌生人也会这么大方?”
“苏小姐于我而言,不只是陌生人。”
裴放突然这么认真,甚至示好,苏灵铃还真不习惯:“裴总这是打算另辟蹊径,从小禾身边的人下手,挨个儿渗透?”
裴放重新启动了车,驶出山坳:“如果这样想能让苏小姐卸下对我的防备,也不是不行。”
可能是因为裴放付她来说几乎算得上是陌生人,苏灵铃多了些倾诉欲。
“小禾真的是个很好的人。那场车祸她也是受害者,可她却把我当成是自己的责任,不仅挣钱给我治疗旧疤,鼓励我走出来,现在还要安排我的后半生。”
裴放笑了笑:“后半生?她想怎么安排?”
“买房啊。她说那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不管以后怎么样,我都有地方可以回。”
“挺好,房子确实很重要。”
苏灵铃不禁感慨:“裴总真的变了。”
“怎么说?”
“我以为像裴总这样的人,不会理解房子对普通人的重要性。特别是对女生来说,房子就是最大的安全感。”
“原来我在你们心里的形象这么差?”
苏灵铃笑着揶揄他:“向来如此啊。”
“不过有一点,苏小姐说得对,与禾确实很累。”
……
来时十几分钟的路程,回程开了半个小时。
苏灵铃回房拿了两只自己的药,匆匆往院子外跑。
裴放一直等在车外,看苏灵铃小跑着过来,关心道:“不用着急。”
“不知道还会再遇上小央金,就没把药带身上,”苏灵铃有些喘,缓了一会儿又说,“也不知道这个有没有用。”
“有用。”
有了回程的交心,苏灵铃已经对裴放有了改观,说话也不再夹枪带棒的了:“说得这么斩钉截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医生呢。”
“做我们这一行的,不能让人看出底牌,不管什么时候,都得自信。”
苏灵铃故意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怪不得今晚这么淡定。‘好饭不怕晚’,也是裴总强装的自信?”
裴放嘴角的笑僵硬了一秒:“苏小姐觉得我没有可能了?”
苏灵铃耸耸肩:“也未可知啊。您那位弟弟,也不是吃素的。”
裴放转身上车:“他俩成不了!”
“裴总这么自信?”
“苏小姐觉得我自信过头了?”
苏灵铃也不客气:“是有点。”
论打嘴仗,裴放也是不落下风的。他看了院子里唯一亮灯的那间小屋,里面是吴浩帆还在加班,裴放意味深长地对苏灵铃说:“我多出来的自信,要是能分给苏小姐一些就好了。”
话一毕,苏灵铃果然不再开口,也看到了院子里的那盏灯火,陷入了沉思。
*
另一边的陈与禾被赶鸭子上架,也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不该来。
篝火晚会的确很热闹。这里的老老少少不拘一格,玩乐的方式多种多样。唱歌跳舞的都是基本,还有在雪地踢球的、摔跤的、打雪仗的、滑雪的。
刚开始都还很正常,陈与禾玩得很开心,尝试了很多平时没玩过的游戏。
只是每遇到一组人,都会有年轻女孩对陈与禾说,你男朋友真帅。
淳朴的青年们可能没办法理解一对年轻男女行为举止亲昵但他们不是爱人的行为。陈与禾的默认被热情的乡亲们当做是害羞。
晚会过半,大家都玩得有些累了,丝竹管乐声渐弱。
夜色渐深,躁动的青年人开始互赠定情信物。
有些大胆的,就在大家的瞩目下完成约定,有羞赧些的,两人相约,肩并肩走到篝火没那么亮的地方,借着月光定情,互相亲吻。
其实传统习俗里更偏向含蓄内敛的情感表达,随着时代发展,年轻人们也更敢于表达自己的爱意,长辈们刚开始不习惯,后来也都见怪不怪,笑着祝福了。
此刻陈与禾和孟玦正在人群外,遥遥地听见有音乐人在弹唱着《月亮代表我的心》,歌声沙哑低沉,饱含深情。恰逢今晚月色怡人,十分应景。
被雪地里丝毫没降温的热烈奔放的爱情感染,孟玦抬头看月亮,问陈与禾:“今天开心吗?”
“嗯。”
孟玦执起陈与禾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小与,我爱你。”
陈与禾抬眸看他,他的眼神快比月色更柔情。
他缓缓低下头来,陈与禾被温柔的月光蛊惑,直到一个吻试探着落在她唇上,她没有躲闪。
他抬起她的下巴,望进她眼里,重新覆上去,辗转,缠绵。
他轻易地探得更深,但她没有回应。
孟玦将她搂得更紧,像要揉进骨血。
月神作证,他有多爱她。
*
裴放和苏灵铃取完膏药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柔柔月色下,跃动的篝火旁,一双人甜蜜拥吻。
苏灵铃“啧”了一声,摇着头,看向裴放,语气里带着些遗憾:“这就是裴总说的‘他俩成不了’?”
夜色中紧紧相拥的背影其实看不真切,但他就是能认出来那是陈与禾和孟玦,裴放不忍再看。
“不如裴总跟我一起去找央金?”
“嗯,走吧。”
裴放的声音本就有些沙哑,此时更是温度骤降至零下,光是三言两语就让人直打寒颤。
他有些心不在焉,跟个游魂似的跟在苏灵铃身后。
苏灵铃在篝火旁边找到了央金,拉着她去找家长。
今天婚礼的新郎是央金的哥哥。作为宴席的主家,央金妈妈一连忙了好几天,这才得了空休息一下,跟客人们聊天。
帐篷里都是女眷,赵婶也在。阿姨们凑在一块聊着家长里短。她们用的方言,苏灵铃完全听不懂,看她们笑得隐晦,今天又是婚礼,她也大概能猜到她们聊天的内容。
苏灵铃让央金把妈妈叫出来,刚掀开门帘,赵婶眼尖地认出了她,招呼她进来玩。
苏灵铃致以抱歉的笑:“赵婶,我想找一下央金的妈妈。”
屋里的阿姨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外地来的客人想做什么,窃窃私语着,好像是在猜她的目的。
央金妈妈穿得很隆重,见是客人找她,不疑有他,跟着出来。
苏灵铃还牵着小央金,她从包里拿出两只药膏。她害怕会唐突到母女俩,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裴放就站在她们不远的地方,不打扰,也不帮忙。
过了一会儿,苏灵铃才说:“大姐你好,刚刚我看到央金手上有一条疤,正好我那儿有药,就拿了两盒过来,还请不要嫌弃。”
央金妈妈有点懵,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客人,愣了半晌。
苏灵铃想起来央金妈妈的普通话不是很好,只能做简单的对话。她拉着央金的手,把那道深红色的疤痕展示给央金妈妈看,又指了指药盒。
央金妈妈这才明白过来,接过药盒,又握着苏灵铃的手:“谢谢你。”
粗糙的手摩擦着她的手背,有一种温暖的踏实,苏灵铃扭捏又欣慰地笑着。
她蹲下嘱咐央金:“这个药一天抹三次,抹完以后半个小时不要沾水,知道吗?”
“知道了,谢谢阿姨。”
苏灵铃摸了摸她的笑脸,央金的皮肤不像别的小孩那样细腻:“乖,不用谢。”
“阿姨,其实我一点都不怕。”
“什么?”
央金指了指自己手上的疤:“这个。”
“我知道,央金是个勇敢的小姑娘。”
匆匆跟央金妈妈道了别,苏灵铃被小女孩拖着往外跑。
裴放还在后面,苏灵铃叫停了央金,拍了拍她的小脸:“去跟小伙伴儿们玩吧,阿姨待会儿来找你。”
“好。”
苏灵铃站在原地,看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远了。
身后裴放也跟了上来,苏灵铃调侃他:“裴总真沉得住气啊!”
裴放冷哼一声:“我还能去拆散他们吗?”
“我说的不是这个。”
裴放看过来:“嗯?”
“六年前的车祸,和当时小禾的情况,裴总真的不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