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夜中风雪翻滚,远处矿区的灯光在黑暗中晃动着,仿佛深夜海上漂浮着的微弱火苗。
海莉冷淡地瞥了维克托一眼:“原矿当然足够,毕竟现在国际市场上根本没有多少现货。”她这近似于轻蔑的眼神让年长她许多,地位也高他许多的维克托有些生气。
这个女孩实在是太傲慢了一些,仗着自己有些小聪明,就试图搅动国际风云。维克托认为她没有吃到过教训,才会这样的狂妄。
“给不了数据,就想要我们花上几十亿陪你玩,你未必太高看自己了。”
气氛颇为沉重。
怀特咳了一声想要打个圆场,但没人接茬。
维克托眯起眼睛,站起身来,用一种近乎随意的语气对海莉说:“我们出去谈谈。”
海莉抬眸,静静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放下笔:“好。”
“外面有的是空房间。”亚历山大耸耸肩,“请自便。”
外头是一条狭长的连廊,昏黄的灯泡一盏一盏吊着,发出断续的电流声。墙面斑驳,灰绿色的漆皮剥落,铁窗外铁皮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生锈的铁门在风中摇晃,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整座建筑摇摇欲坠,氛围跟恐怖片里如出一辙。
维克托被这阴森森的环境搞的心慌意乱,总感觉拐角处随时有可能冒出来一张鬼脸或者杀人狂什么。
在这里杀人,尸体往雪地里一抛,血液都凝固流不出来,来年开春了,冰层也不会消融,尸体永远长眠于冰下,倒是个灭口的好地方。
想到这里,他刚刚的颐指气使的底气也消散了,对着海莉刚想硬气些教训她几句,但话到嘴边,却莫名变了调子,显得有些漂浮:“你在矿山下面……到底看到多少矿?”
海莉站在昏暗的灯光下,微微仰起头看着他,眼睛里的神色冷淡得像冰川水一样:“我怎么知道?我又不能用肉眼来测量。”
“难道亚历山大没有告诉你?”
“他怎么会把这么秘密的数据告诉我?他又不是蠢材。”
维克托终于忍不住,伸手把人半推着带进了旁边一间空着的库房,门砰地关上。
“海莉——”维克托压着嗓子,努力让声音不失控,“我们可以一次性出清矿产,趁着价格高,换来上百亿甚至更多的美元!你难道不知道?!”
“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海莉说,“也不觉得有这个必要。”
“等这些矿产进入瑞士地下金库,就不是他们俄罗斯人能说了算的了,我可以联系好国际买家,我们三个平分手续费收益”
“平分?”海莉冷笑,“你们两个之前做了什么?现在来谈平分的问题,如果不是我,一切根本不会有这样顺利。”
“ok。”维克托压了压手掌,“我不在利益分配上和你多费口舌,我知道你想要更多。”
“我不想要,施瓦茨先生。”海莉说,“我是真的不知道俄国人的有多少储量,他已经承诺会给我们所有他能给的。”
“或者我们可以借这一次机会拿到诺里尔斯克金属公司的股权,怀特不就和他谈好了,Gordon&Stein持股14%吗?”
“那是他们的事情,我并没有想要这些股份,先生,ESF基金并不做股权收购的交易,你如果想要,你自己去和亚历山大谈。”
“你怎么就不明白?”维克托有些恼怒,“亚历山大现在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你是唯一一个被他带到了矿区下面的人,你就应该提议让他把钯矿全部开采出来换成外汇,这样对你对我都是最保险的方案,我们控制足够多的实物就可以避免意外”
“得了吧先生。”海莉将头发别到耳朵后面,颇为不耐,“你就是想把这笔钱拿给尤里亚基莫夫换取更大的利益而已。”
“这有什么不好?”维克托恼羞成怒,被戳破后的愤怒在某一个瞬间压过了他的胆怯,“你看看这个鬼地方,听着,我不是没有听说过诺里尔斯克这座城市,在苏联时期它就已经很有名气了,当时的莫斯科派把它看作秘密宝库,1935年将它从劳改营变成城市。但它根本不应该作为人类生存的地方存在,恶劣的环境严重的污染高发病的癌症率这些矿产早就应该被运走,这座城市也应当被废弃。”
海莉震惊地看着他:“听听你在说什么,施瓦茨先生?你怎么能道貌岸然地说出这些话?你大可直说你想让宽客基金账户上多几十个亿,而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扯上什么狗屁环保的名义,环保?如果没有矿产,这座城市的人该去哪里?去华尔街找一份工作吗?”
“他们可以去别的城市。”
“那他们怎么不现在就去,现在这里可不是集中营了,先生。”海莉瞪着他,“如果不是迫于生计,谁不会选择更好的生活?可不是人人都如您和小加西亚先生那样,出生在一个富裕的上流社会家庭,轻而易举就能获得优越的生活。”
“原来你是这么想?你把自己当作他们?你在同情他们?”
“NO!”海莉反驳道,“我只是在陈述客观事实,先生,你想挣钱,但你没有必要摧毁。”
两人之间再度恢复了僵持的沉默。
维克托很快就明白,眼前这个女孩并不愿意再更深入一步了。
也许是因为她还在一个保留着善良和纯真的阶段,但更多还是因为她不想为他牟利。维克托敢保证,如果海莉坐在他这个位置上,她就不会控制这些矿产没有必要了。
“或许您自己去跟阿尔科维奇先生谈一谈。”过了许久,海莉终于开口,“或者,您可以去跟乔治霍尔聊一聊这个问题,我记得他是前苏联人,他或许和你持有不同的观点。”
“*好吧。”维克托施瓦茨不得不妥协,“我不应该对你提出这样的要求,我会问问乔治,但是——”他环顾了四周,随后很认真地看着海莉,“海莉卡拉季奇,我之前没有听说过你,你很年轻,看来刚入行不久,但你的表现已经完全超出一个同年龄交易员所能达到的水平在这样短的时间里,你能聚集起我们这样一群人,来到西伯利亚实施这个计划,即便是我也很难比你做到更好。”
“我在想。”他踱步了几圈,“你在ESF实在是屈才了,格里芬布朗无非就是用计算机算一算数,然后靠着利差赚一点小钱,但是在宽客基金就不一样,我们是全球最擅长做宏观对冲交易的基金,跟无数个国家政府都建立了亲密的关系,就连Gordon&Stein也比不上我们,你要不要考虑来我手下工作。”
海莉着实为他突如其来的挖墙脚行为震惊住了。
“谢谢您但不用。”海莉抽了抽嘴角,“我暂时没有换工作的想法。”
“你唉”
“您还是尽快去跟霍尔先生讲明情况吧。”海莉眨了眨眼睛,“天一亮,可就要开始运输工作了。”
“是的,是的,这的确要快一点。”维克托施瓦茨焦虑地说道。
他们回到了原来的房间。
那里头暖炉烧得正旺,竟然十分温暖,怀特将外套脱了,坐在椅子上翻看一本书籍,看到海莉进来,他挑了挑眉:“谈妥了?”
“怎么谈?”海莉没好气地冲着亚历山大抬了抬下巴,“阿尔科维奇先生,施瓦茨先生想跟美国那边通电话。”
在这样的极地矿区,常规的通信手段几乎不可靠。电话线路老化、时常中断,无线电因为极光活动频繁受到干扰,到了暴风雪天气时,地面信号塔更是完全失效。但像诺瓦里尔斯克这种高价值的矿区,为了保障和莫斯科总部以及海外的联系,在矿区外围设有一座规模不小的地面卫星通信站,设备可以直接接入国内的军用卫星网络和极个别西方商业卫星——Inmarsat。
“可以去电话室。”亚历山大很上道地站起来去拿外套,“走吧,施瓦茨先生,我和你一同过去。”
他们两个出去后,怀特懒洋洋抬起眼皮扫了海莉一眼:“他跟你说什么?”
“你们怎么都这么八卦。”海莉坐下来,接过玛琳娜给她倒的一杯热水,“谢谢。”
怀特嗤笑一声:“不用猜也知道,他想要阿尔科维奇的矿?”
“嗯。”海莉含糊地应了,拨开一颗巧克力含在口中,连日的奔波让她有些低血糖。
“说实话,如果Gordon&Stein是我们加西亚的私人产业,那我也会想要矿产,不过既然不是,谁在乎这笔矿在哪里,只要能挣钱就好了,留在俄罗斯,未来说不定能赚更多钱。”
所以他选择要股权。
海莉掀起眼皮将他看了又看:“宽客基金也不是施瓦茨的基金。”
“他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这辈子竟然想着为乔治霍尔鞠躬尽瘁。”怀特笑了笑,“乔治未必领他这个情,老板让你工作,能做好三分就已经算完成任务,五分已经是极致,他偏偏想要做到十分。”
小加西亚先生提起谁都不太客气,看样子就知道谁也没被他放在眼里。
“这不关我们的事。”海莉闭上眼睛,“让我休息两个小时。”
她靠在并不柔弱的座椅上,睫毛微微颤动,脸颊因为长途奔波和地下矿道的阴冷而失了血色,肤色在昏暗灯光下透出淡淡的透明感,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又因那种近乎脆弱的质感,显得格外不同。
怀特加西亚不知不觉盯着看了很久,直到一声轻微的咳嗽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玛琳娜坐在海莉身边,神色淡淡,怀特眨了眨眼,动作自然地收回了视线。
玛琳娜没有多说什么,只用眼神示意门口的方向。怀特顺从地站起身,推开门时回头望了一眼,轻轻关上门,让海莉安静地留在了黑暗和微光交错的房间里。
第52章 极夜之地
海莉被纷乱的声音吵醒。
有人摁亮开光,刺眼的光芒从房顶铺洒而下,海莉动了动僵硬的脖颈,站起来:“谈妥了?”
维克托阴沉着脸走进来,怀特跟在他背后,说:“我看和我们两个预料的相差不大。”
“你们——”维克托提起一口气,很快又松了下去,“算了,算了,我才不会管这些,总之钞票也没有装进我的口袋。”
“这样想就对了。”怀特拍了拍他的肩膀,海莉眼睁睁看着维克托的表情更差了一些,“我们又不是什么既得利益者,何必把自己名声搞差呢。说实话,自从霍尔先生的做空导致英镑退出欧元汇率机制后,他在外用一句声名狼藉来形容也不为过,有的国家想跟他做生意,有的国家不想,这也是把双刃剑。”
“你懂什么。”维克托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年轻人,有些钱你不挣,也有别人挣,觊觎财富的才是大多数,名声值多少钱?你们两个说到底还是欠缺经验”
亚历山大正巧开门进来,他很快就噤了声。
海莉和怀特对视一眼,显然两个人都不认可维克托说的,此刻互相在对方眼中找到了认同。
凭心而论,海莉认为跟怀特合作是相当愉快的。他很聪明,也很懂人情世故,只不过站在他的角度,绝大多数时刻他不需要去奉承,因而也不屑于低头。但需要他做什么的时候,他也并不推托,不会像维克托施瓦茨那样总是一副半推半就的模样。
或者说,他是个极其识时务的人,就如同现在,怀特认可海莉的能力,他就愿意听她摆布,由她来做这次行动的leader。
“如果在座各位没有什么异议。”亚历山大敲了敲铁门,“那么现在就可以开始运输工作了。”
“我没有异议。”怀特说,他一心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根据协议,只有在矿产抵达欧洲,交易落地后,他们才能返回莫斯科。
尽管诺里尔斯克作为开发了近六十年工业城市,在某些方面已经具备还算舒适的生活条件,对小加西亚先生来说,这仍然不失为一次艰辛的旅程。恐怕离开这里后,他这辈子也不会再想踏入极圈,哪怕有上万吨钯和铂乃至石油,都动摇不了他的决心。
海莉却不一样,她没有那么娇气。短暂的睡眠后,她看上去就已经恢复了一大半精神,将棉服穿上后,海莉主动说:“我去看看。”
城市没有明显的白日与黑夜之分,矿山的地平线只露出一线苍白,极夜和黎明之间拉扯出一层薄雾般的光。
巨大的吊车和输送带在轰鸣声中运作,一排又一排沉甸甸的金属箱被推上吊车。箱体封得极为严密,每一箱上涂着编号和警告标记,漆面粗糙,在手电筒的光下反射着暗淡的金属光泽。远远望去,这些箱子像是冻土上的岩石,与周围一片黑褐色的土地融为一体,几乎不引人注意。
数十辆卡车接连不断地从巨大的矿洞口陆续开出,车轴在雪地上刻下深深的印痕。
“很壮观,是不是?”玛琳娜侧头看了一眼海莉。
海莉正凝视着天边微亮之地,目送着那些集装箱远去。
赫然耸立的冰川下,白与灰交织,机械碰撞下火星四溅,如地下熔岩涌动喷发,雷鸣震动,仿如龙吟。
“其实”海莉试图形容这一幕,话到嘴边,说的确是,“为什么突然放弃了用铁路运输?”
“陆运要穿越整个西伯利亚,变数太多了。”玛琳娜说,“路上经过的卡口并非完全掌握在我们手中,而且一整辆货车运送钯,很难做到瞒天过海。航道就要更加稳妥一些,矿上了船,就没有人能拦住。”
“你考虑的很周到,但是运输成本也会增加。”
“不惜代价。”玛琳娜抱胸道,“你不是说这一趟下来我至少可以挣上亿美金?”
“差不多。”海莉说。
“那就不用在乎这些付出,想要成功总是要舍得。”
钯金运输将通过世界上最孤独也最危险的出口——杜金卡港。
这是诺里尔斯克唯一通往世界的出口。整个港口修建在永久冻土层上,冬季冰封达九个月以上,只有夏季短短的解冻窗口期可以大规模出货。低温重型卡车会将一箱箱金属送往港口,在那里,钯金会直接装载上破冰船,顺着叶尼塞河逆流而下,进入北冰洋。
从杜金卡到北冰洋,再沿巴伦支海、白海一路航行至摩尔曼斯克港——这是极寒之地最繁忙的深水不冻港,摩尔曼斯克港全年通航,是俄罗斯北方走向欧洲的生命线。在摩尔曼斯克进行短暂转运后,货物将装上挂有中立国船旗的大型远洋货轮,避开国际制裁和盘查,沿着挪威海岸线南下,穿越北海,直奔鹿特丹港。
全程只需要七天。
七天之后,等量于市面上流动钯金总量的金属,将悄无声息地抵达瑞士。在那里,这批金属不会立刻公开挂牌交易,而是直接运入Gordon&Stein在阿尔卑斯山脉岩石下的地下金库。
一周内,海莉一行人将通过一条特殊的卫星讯号和纽约联络,执行买单和卖单,以防止有人在关键时刻背叛或泄漏秘密,当一切尘埃落定后,她们可以返回莫斯科。
“Miss,有美国来的通讯。”隔着风雪,一个俄罗斯工程师用蹩脚的英语喊道。
海莉回头,见他指了指自己,微微皱眉。
办公楼内的地面地面因为常年低温冻结而微微起拱,踩上去嘎吱作响,窗外吊车灯光正不断地闪烁。电话室设在走廊深处,门口标着俄语和英文双文SatelliteRoom图示。
屋里摆着一台便携式卫星电话设备,主机像一只灰色的铁盒子,旁边架着半人高的天线,已经有工程师蹲在角落里调试着信号,见她进来,一边按动着设备,一边抬头朝她点点头,示意线路已接通。
“按照你的要求,我们用这根线路联系上你的同事,我们告诉她你在忙,但他说有别人要找你,是你的朋友。”工程师飞快说着俄语,“我们确定了线路安全后,为你连上了另外一道通话”
“我知道了。”海莉带上耳机,拎起沉甸甸的话筒,指尖触到冰冷的金属时忍不住一颤,“这里是海莉。”她说,声音在微弱的电流噪音中显得格外清晰。
“海莉,是我。”
是亚当。
海莉有些意外:“怎么了?”
亚当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你是不是在俄罗斯?”
海莉笑了笑,低低嗯了一声。
“那就好。”亚当顿了顿,像是在斟酌措辞,“……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海莉眉头微挑。
“你能不能从俄罗斯帮我搞两台火箭发射器?”
海莉:???
她差点没拿稳电话,往后靠了一下,“你要什么?”她抬高声音,“再说一遍。
“火箭发射器。”亚当字一顿地说。
这回轮到海莉沉默了,她感觉极夜的寒风冻住了她的脑子,不,是亚当的脑子。
“你最近是不是看多了科幻片?”她盯着眼前昏黄的灯泡,“要不要去看看心理医生。”她其实想说对方是不是有什么精神疾病,最好趁早去治治脑子。
“没有。”亚当很镇定,“我很清醒。我需要推进器,越快越好,越大越好,最好是液体燃料。固体也行,我不挑。”
“你当我是超市经理?俄罗斯是超市?军|火随你挑?”
“旧的也可以,不需要最新研制的版本。”亚当飞快地说,“听说俄罗斯什么都有卖的。”
海莉:?
“我知道你可以的,海莉。”亚当非常诚恳地继续说,“你一定有办法。”
“谢谢你对我的信任。”海莉说,“认识你我真算是倒了霉,你可能不知道,我们现在用来通讯的电话线路是军用的,如果我被什么特工追杀,你一定会付百分之百的责任。”
亚当:
“我就知道找你没有找错人。”亚当感慨,“能用上军用线路,证明你在俄罗斯也没有干什么好事,海莉。”
海莉有被他的话气到。
为什么他可以用这样平静的语气说出这么气人的话!
“我要挂断电话了。”她面无表情,冷冷地说。
“这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你要这个做什么?轰炸五角大楼?”
“搞航天项目。”亚当非常诚恳,“我缺推进器。我的欧洲供应商因为环保卡住了,目前只有俄罗斯有符合标准的推进器,但我搞不到,我想到你在俄罗斯,只能来找你。”
海莉眯起眼睛,短短几秒内,思考了无数可能。
不可否认,亚当这个人很幸运,他每次急病乱投医,都能找对人。
她说不定还真能给他搞定。
毕竟亚历山大阿尔科维奇在俄罗斯的人脉和能力不是说说而已,他本人曾经还参加过阿富汗战争,人生中第一桶金就是在军中倒卖原油赚到的,很军方保持着相当密切且友好地关系。矿产都卖了,卖一架发射器也不是什么大事。
“唔。”海莉模模糊糊地应了下来,“你什么时候要?”
“尽快,七天内。”
“人类是会在七天内灭绝吗?我怎么用七天给你弄火箭?”
“我相信你。”
“你快闭嘴吧。”海莉生气道。
这事恐怕还得去找玛琳娜。
海莉一想到自己要为他付出这么多人情,就有些不乐意。
“那你得先付我一点手续费。”海莉说。
“多少钱?”亚当直接了当问。
“五百万美金,私人账户。”
亚当:“那你干脆杀了我。”
海莉:
“又不愿意出钱又想要人帮你做事。”海莉眯起眼睛,“想的美。”
“我现在没有那么多流动现金。”亚当说,“最多一百万。”
海莉指尖在电话机上轻轻敲着,几秒后,她松了口气,懒洋洋道:“行吧。一百万,但剩下的四百万,你得用另一种方式补给我。”
“什么?”
“你的公司不是有一项业务是做网络视频媒体和广告投放,还有卡弗利家族不是有一整个传媒帝国?”海莉忍着笑,眉梢轻挑,“我要你为我引导一些舆论。”她声音轻快。
亚当已经能想到她在那头轻笑的模样。
“明白了,女王陛下。”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听候您的差遣。”
第53章 暗潮汹涌
DAY1
纽约皇后区凌晨一点
杰米帕克正趴在桌子前吸着盒装巧克力牛奶,距离他不远,家庭用电子计算机屏幕正亮着白色的光。
屋子里只开了一盏角落里的台灯,光线昏黄,楼下偶尔传来野猫翻过垃圾桶的声音。
杰米是公立高中的一名十二年级学生,成绩平平,作息混乱,喜欢熬夜玩电脑,父母工作还不错,都是白领。近来,他迷上了一个叫做novamind科技公司推出来的V-Mind网站,相比当下火热的一些社交平台,V-Mind界面更鲜亮,内容更加开放多元,不仅如此,还能即时上传视频和图片。
当然最重要的是,它推送的信息比传统网站更懂他:更多篮球短片、最新游戏资讯、还有漂亮的啦啦队队长照片。
如今,学校里的同学都在玩这个网站,根据调查,它的主要客户群体在16岁-40岁之间,囊括了整个青年群体。
不过今天,V-Mind好像没有平常那么懂他了,无论他怎么划拉,都会时不时有几条他并不感兴趣的新闻夹杂在其中。
比如:
【重磅】俄罗斯或重启贵金属出口!钯金价格或再迎上涨窗口??
他迅速划过去,但很快又弹出一条:
【投资预警】国际资金流入金属市场,泡沫尚未形成?
再划——
【财经速递】俄罗斯选情波谲云诡,或造成贵金属价格暴涨!
杰米眨了眨眼,有点迷糊了。
一个晚上过去,他的首页已经被类似的推文塞满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他低声嘟囔,却还是点进评论区瞄了几眼。
评论已经一片嘈杂。
【ValueInvestor88】:“这意思是还要涨?不是说已经涨到顶部了吗?”
【kittycat】:俄罗斯那边矿多,尤其是钯和铂,现在他们在搞大选,现在的总统尤里亚基莫夫大概率没办法连任了,他的竞争对手抗拒对外开放做国际贸易,肯定会延续出口政策,所以金属价格肯定会涨。
【CommoditiesGirl】:感觉机构在发信号,这行情也太整齐了,全是同一个口径……小心被收割。
【MarketGhost】:我刚加了多单,相信我,钯会涨到一千美金一盎司!!!
【sanibiya】:拜托别跌,我爸爸买了好多钯金的期货……
【snogwhy】:谁能告诉我在哪里可以买?
【ValueInvestor88】:一般人尽量别碰期货,波动太大,一夜亏光家产不是玩笑。真要买,可以看看芝加哥商业交易所(CME)或纽约商品交易所(NYMEX),但得通过有牌照的券商开户,还要交保证金,动辄几千美金起步。
杰米换了个姿势继续趴着,鼠标挪到页面最下方。果不其然,推荐视频模块弹了出来,标题醒目:
《华尔街顶级投行Gordon&Stein首席投资专家提出钯金价格或将持续拉涨》
《钯金将成为今年最具潜力资产?华尔街最新预测曝光》
《一分钟学会看多:为什么现在是抄底时机》
《贵金属龙头爆发前夜,谁会率先吃到红利?》
“shit。”杰米喃喃。他原本只想打发时间,现在倒是有点被这些内容勾起兴趣,“看起来……信息量挺大的。”
他点击了第一个视频。
画面加载中,字幕浮现,视频有些模糊——V-Mind还无法上传清晰度高的长视频:“本内容由VNMedia财经频道出品,特约专家:Gordon&Stein大宗商品部高级分析师。”
他眨了眨眼。Gordon&Stein,这个名字他听说过,在新闻里提过,什么大银行,名气很大的那种。
相比于西部兴起的科技风潮,在美国东部,无数和他这样的高中生都梦想着进入顶尖大学,毕业后到华尔街区拿高薪。
杰米揉了揉眼睛,身子又往前靠了一点,屏幕的白光在他脸上泛一层荧白的光亮。
“钯不仅仅是一种普通的贵金属,在即将到来的21世纪,它将成为不可替代的战略资源。这种金属正被广泛运用去汽车催化剂、航空航天工业、半导体冷却、电解工业等领域我们离不开它,钯金比你想象的更重要。”
杰米听得一头雾水,但“战略资源”四个字让他眼前一亮。
即便是高中生,他也能明白,战略资源代表着这种金属一定是一种非常重要的元素,就像石油那样,不,比石油更加稀缺。
“过去三十天内,钯金价格上涨超过12%,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众所周知,俄罗斯的大选结果正向着不好的方向滑去,目前尤里亚基莫夫的支持率不到30%,而俄罗斯是全球铂族金属最大的出口国,一东欧面临的艰巨形势,毫无疑问会导致铂族金属震荡加剧。让我们来关注当地目前的经济状况据消息称,在已经限制了部分矿产出口的前提下,俄罗斯可能进一步对出口进行限制”
视频里有一份图表,杰米看不太懂,只觉得线条和红绿箭头让人眼花缭乱。
“目前的价格,还远远没到顶。我方预计,今年年底钯金价格将突破1200美元每盎司。”
“现在入场,正是时候,买到就是赚到。”
杰米舔了舔嘴唇,他不太明白这些话的意思——什么供需结构、政治风险他都不懂。但他懂一个词:赚钱。
他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数字闹钟,时间是凌晨1:46。
再看向评论区,下面已经开始刷起了“钯金多单”、“开户教程”、“怎么买钯”一类的留言,还有人直接贴出自己账户截图,说已经“allin”。
再往下翻,甚至还推荐了一个网站链接:“点击这里,了解如何用$100起步进入金属市场”。
杰米点了点鼠标,链接没打开。他家电脑太旧,拨号网络的带宽也跟不上视频加载速度。
他激动又兴奋地点击了下载图片,存进软盘中,决定明天去跟父母提一句这件事,不,是强调!如果他们不了解,那就让他们好好看看这些内容。
希望家里能因为这一则消息赚到钱。
父母一定不会为此而责怪他半夜偷偷玩电脑。
阿门。
**
DAY3
纽约曼哈顿上午九点
麦克图克曼穿着他那件每年冬天都会翻出来的驼色呢子大衣,提着公文包从地铁口挤出来。在摩天大楼对面的星巴克,他停了下来,购买了一杯全糖全奶的cappuccino,随后匆匆推开旋转门,走入楼中。
他是一家小型对冲基金的交易主管,基金规模不大,也就一亿美元出头,客户主要是一些地产商和家族理财办公室。
“这两天金属市场动静可不小。”他坐下第一句话就说。
分析员一早发来数据汇总,从亚洲盘开始,钯金这种商品的夜间报价就一路攀升。CNBC、彭博、甚至是近来当红的网络社交网站V-Mind上全是有关“俄罗斯限制出口”“金属储备收紧”的内容,无论是传统媒体还是互联网平台都在疯狂转载。他的客户也为此打来电话催促他,尽快完成这个方向上的投资。
麦克说不清是谁在背后操盘,但他知道这波行情不能错过。
“这些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麦克嘟囔,“市场上乱七八糟的声音实在是太多了,我分不清楚哪些是可靠的,哪些又是胡编乱造的,都怪我们,不清楚俄罗斯是什么情况。”
“昨天的欧盟共同经济发展峰会上,俄方代表的确谈到了出口限制问题,消息来源无误。”一位分析师坐在他身旁,飞快喝了一大口咖啡,“老大,我们知道的太晚了,要知道早在三四个月前,Gordon&Stein就已经开始大规模入手了,他们一定和那边官方建立起了特殊的关系。”
“我总是好奇他们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永远能快市场一步。”
“不要想了,人家的规模可不是我们能比的,他们在俄罗斯新开了一家办公室,恐怕布局已经有好一阵子了。”
“”
“如果那帮俄罗斯人真的控制了矿,那我们现在还不加仓,就等着在顶部接盘。”麦克沉声道,“快去联系中间商,我们也要买,不仅如此,要多买一些。”他吩咐团队中的交易员。
“现在?”对方抬起头,“很难买到了,老板,市场被几个大机构控制了,连口热汤都不让我们喝。”
“你就不知道想想办法?”麦克抬高声音,“我雇佣你难道是为了让你给我提出问题?”
“很难的,老板。我已经找遍了几家大型银行和交易平台,问了几个熟识的金属贸易商和对冲基金,他们给我的答复都一样。”面对麦克的质问,对方语速很快,语气焦急,“钯金的实货合约目前几乎不对外流通,尤其是现在这个时点,没有人想把自己手上的筹码让出去。”
“那就再问,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麦克靠在椅背上,指了指办公桌上的电话,“给几家持仓最多的机构打电话,Gordon&Stein、林奇、摩根问问他们肯不肯卖一点给我们。就算价格高一点也无所谓,只要能买到。”
麦克所管理的基金近来走势不大好,出现了非常明显的回撤,客户纷纷想要赎回,他的压力很大,金属市场很可能是他的翻身之战,这让他燃起来一定要拿下的决心。
“好吧,老板。”对方被他骂得挠挠头,被迫重新拿起电话机。
这种小事,唉,老板永远不会知道,这根本就不是小事。
如果他是位有能力的老板,他应该运用自己的人脉才对!
十几分钟后,他回头,小声道:“好消息,Gordon&Stein松口了,他们说可以出一批货给我们,但价格要高三个点。”
麦克嘴角一抽,低声骂了一句:“这群混账,我们看起来像是这么愿意做亏本生意的冤大头吗?”
“问题是,只有他们答应卖。其余机构根本不搭理我们。”下属放开捂住听筒的手,又说了几句,然后抬头,欢喜不已,“Gordon&Stein说两个点就卖。”
“他们这是怎么回事?”麦克皱眉,“Gordon&Stein怎么忽然变得这么通情达理?这不像是他们的作风。”
“也许是想要两头赚钱,毕竟Gordon&Stein在俄罗斯设有办公室,他们大概有别的办法拿到货,所以也愿意在供不应求的关头再赚我们一点钱。”下属耸耸肩,“刚刚电话里我还听说了,不止是我们,就连狮虎基金也想要加仓,Gordon&Stein开给他们的条件更加苛刻。”
麦克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我们买到就算赚到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
楼下车流穿梭,如一道银流倾泻至四通八达的街道。
作为交易老手,麦克无比清楚,风向来的时候,能不能把握住,比有没有看懂更重要。
而现在,是该赌一把的时候了。
如果成功,他说不定会成为Thekingofthewallstreet!
“去谈合同。”他说,“告诉GS,我们要他们全部那批钯金合约。明早9点前,要敲定下来。”
“明白。”下属说。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以及之前出现的词汇集体做一些解释:
期货:一种合约,约定未来以某种价格买卖某种商品。
多单:买入期货合约(看涨)
空单:卖出期货合约(看跌)
保证金:开通期货账户交易时要交的一笔押金,一般是总金额的5%-15%
波动性:资产的变化幅度,一般波动性越大意味着风险越高
报价:市场上最新的买入/卖出价格
回撤:指的是投资账户在高点后下跌的幅度,是衡量基金风险的重要指标
赎回:客户从基金里把钱取回来,赎回过多会造成流动性压力
这一章的视角主要是两者。一个是作为普通小市民的杰米,他在自己常用的平台上发现了大量的关于钯金帖子,当他都看到的时候,恰好说明了该舆论流传之广。关于这一点可以倒回去看最早介绍的亚当的公司的技术,就是涉及到专门的内容分发的。在我们的日常中,某音,某书,某宝都大量使用了此类的技术。在小说里,他帮助海莉进行了舆论操控,这是非常典型的内幕交易,违法,但偏偏是一种常规操作。
由于本文背景在堪称对冲基金黄金年代的华尔街,因此出现内幕交易并非想给大家提供一些坏的导向,恰恰是想说明制度规范和交易透明的重要性(比心
第二个视角是小对冲基金老板,也是接盘侠的典型。当面对内幕交易时,这种小型机构往往相当被动,因为他们的信息获取渠道严重不足。当然也有一部分具有超前的视野,能够在市场中拼杀出来挣到钱。所以说市场就是一场大型的丛林法则,适者生存。
另,周末愉快~
第54章 暗潮汹涌
伦敦金属交易所(LME),凌晨6:00
冬日的伦敦一如既往阴冷潮湿,天空灰白如洗,雾气笼罩泰晤士河,水波泛着冷光。坐落于Leadenhall街道的伦敦金属交易所大门虽然紧闭,但内部已然灯火通明。这里是全球最大的金属交易所,每天处理着世界范围内数十亿美元的金属交易。
安德鲁弗雷泽——LME交易所的运营主管,正沉默着盯着电子屏幕。墙上的钟滴滴答答大转动,他的桌面已经堆满了昨晚通宵交易的数据汇总和交易回报。
“钯的价格出现异常波动。”在他的背后,数据专员汉娜将一叠报告递了过来。
安德鲁蹙起眉。他的团队已经连续几天注意到钯金市场的不寻常,价格自上周起稳步攀升,这本该是利好,但情况就是有些古怪。安德鲁也说不出哪里有问题,的确,市场上出现了很多杂乱的声音,推动着钯的价格上升,从供求关系来说这再正常不过,但,根据安德鲁多年来的从业经验,他就是捕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信息。
有许多人在买入,但也有不少账户在卖出,这些账户相当复杂,成立于各个转口国家和地区,比如瑞士、新加坡、香港
市场就像是被无声驱赶的牛群,默默前往引导者希望它们前往的地方。
“查出来是谁在买入?”他问。
“很分散。”汉娜答,“从报单来看,是很多中小基金,大多数是最近刚进场的,注册地在美国的居多。”
“和他们交易的另一方查出来了吗?”
“有些眉目了*。”汉娜顿了顿:“团队分析后,猜测是Gordon&Stein控制的账户,一些迹象指明了背后有他们的手笔。他们把单子拆分得非常细,藏在各个子公司名下,我们花了两天才拼凑出结构。”
安德鲁抬头,眉间的差异显然易见:“什么意思?”他说,“你是说这些卖单来自于最大的持仓者?”
Gordon&Stein是目前市场上最大的钯金多单持有者,但如果汉娜猜测的没错,那么这家投行正在转移他们的头寸。
汉娜点头:“由于他们控股了不少交易公司,在全球各地都有各种各样的交易账户,所以一开始我完全没有头绪。但我们比对了他们上周的持仓结构,发现他们正在逐步减持实货和期货头寸,量很大,但做得非常细致。平均每天只释放一点点,但因为布局太广太密,而且钯的势头火热,不断有机构愿意来接盘,所以没人察觉。”
安德鲁沉默了片刻,低声说:“我们也许犯错了,汉娜。”
汉娜一怔,很快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发白。
“也许是我们想到多了,安德鲁。”她低声说,“所有的讯息,新闻外交发言,都能对上,总不能是全球市场和我们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为什么不可能?”安德鲁喃喃,“这样缜密的手臂,我们曾经见过一次,你忘记了?就在四年前,也是同样一个星期三。”
“你是说!”汉娜忽然毛骨悚然。
四年前,正好是英镑被迫退出欧洲汇率机制的时候。
两个人中没有人再说话。所有人都在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沉默的时间仿佛拉长。
秒针指向整点。
就在这一瞬间,一条消息忽然跳出来,出现在路透终端:
【快讯】俄罗斯将于本周恢复贵金属出口许可。
汉娜几乎是在第一时间按下了电话按钮,接通了监管联络部:“让通讯组立即确认这条消息源头,去跟路透合适,是官方的消息,还是报纸自己的观点?”
另一头沉默了两秒,答:“俄罗斯财政部刚刚对外发布简短通告,他们将在本周内恢复贵金属出口,恢复品类包括钯、镍和铂。”
“日期?”安德鲁低声问。
“没有具体日期,但媒体已收到背景通稿,附带政策文件扫描。”
汉娜放下电话,喃喃:“之前明明说好要限制出口,现在突然放开……”
“不是突然。”安德鲁盯着屏幕上实时跳动的价格,“是算准了。”
几乎就在那条快讯跳出的三十秒后,钯金价格开始轻微跳动。起初只是一点点松动,每盎司下跌了不到0.5%。
然后,所有的事情都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内失控。
钯金的报价屏上,数字开始快速地跳动,一条条红线宛如被放大的心电图,病人正不断抽搐,剧烈颤抖。
电话铃声此起彼伏响了起来。
【LME钯金报价$367.80】
【$365.50】
【$364.00】
“Holdon……”安德鲁低声呢喃,话未说完,报盘终端像地雷引爆般炸开。
【$342.20】
“是谁?”他猛地回头,“谁在大规模抛售?”
“纽约!”有人高喊,“Gordon&Stein刚刚在NYMEX(纽约期货交易所)砸出三百手近月钯金合约!”
“LME也有!”汉娜几乎是吼出来的,“他们在我们现货市场上挂出3吨低价钯金报价!”
一瞬间,所有交易员、分析员、风控员齐刷刷盯着报价屏。
【$330.50】
【$323.00】
汉娜将新的报表甩在他桌面上:“除了Gordon&Stein,刚刚还有宽客基金和永恒对冲基金的分账户出现大宗抛售。”
宽客基金,永恒对冲基金。
这可是全球规模最大的几支对冲基金之一,怎么会如此巧合?
很明显,这不是一次意外,一切早有预谋。
路透终端的更新速度甚至跟不上价格跳水的速度。
【302.30】
【297.80】
【291.50】
安德鲁几乎能听到大厅里交易员频繁接起电话、发出急促指令的声音。尽管在伦敦,这是一个安静的晚上,但全球各地都有通讯不断传送进来。
安德鲁拉开场内电话:“打给Gordon&Stein伦敦代表处,我要他们的解释。”
电话那头却只回了一句冷冰冰的话:“先生,我们只是正常调整头寸。”
“去你的调整!”安德鲁怒骂。
“香港交易所来电。”汉娜捂着耳机喊道,“他们那边也开始跌,夜盘报价从$328滑落至$305。”
“苏黎世交易所的报价也同步崩了。”另一个运营人员补充,“瑞银、瑞士信贷的金属基金都在减仓。”
“我们要不要暂停交易?”汉娜喊道。
安德鲁没有立刻回答。
他走向墙边,取下那部只在极端时刻使用的红色电话:“联络FSA(英国金融行为监管局。”
**
伦敦金融城市政厅07:15AM
天色仍未完全亮起。就在半个小时之前,一封紧急备忘录已经送到FSA主管西蒙霍华德的手上,上面只有简短的一句:【LME钯金价格凌晨两小时内跌幅超过21%,异常抛售未见回补。】
这一句话,迫使西蒙一大清早赶来办公室。
他步伐匆匆,推开了会议室的大门。屋内已聚集了金融稳定部、商品监督司和国际事务联络组的数名高官。他没有废话,只问一句:“美方怎么回应?”
“我们已经拨通了纽约SEC(证券监督委员会)和CFTC(商品期货交易委员会)的值班线。”副官回答,“他们认为市场尚未触发熔断机制,表示不会介入,请我们自行处理。”
“他们根本就没打算管。”另一名官员冷笑出声,“这可都是华尔街的玩家在坐庄,我们能怎么办,我们难道有什么很好的反制手法?”
“我们需要紧急声明。”西蒙看向新闻事务官,“立刻拟一份市场声明,内容至少要包括以下三点:第一,我们将持续监测金属市场的异常波动;第二,我们与国际监管伙伴保持密切沟通;第三,如发现操纵行为,将依法追责。”
“这听起来像废话。”新闻官低声咕哝。
“但这是我们现在唯一能说的。”西蒙不容置疑。
"最新消息。"助理敲门进来,“瑞士D.B.H金属贸易公司挂牌出售俄罗斯新批次出口钯金库存,报量3.2吨。除此之外,全球最大的金属与能源公司沃可(ValcoreMetalsAG)也提出手中有大量库存,报量高达8.4吨。”
“他们哪里来的现货。”西蒙一惊。
“瑞士方面拒绝回应这个问题,他们的解释是是出于客户保密原则。”
“保密保密。”西蒙气极反笑,“都说俄罗斯限制出口,导致市场上根本没有流动的钯,那么这些金属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相当高效的砸盘做空。”副官推了推眼镜,“目前已经知道的参与者有Gordon&Stein、宽客基金、永恒对冲基金、瑞银、沃可有配合调整仓位的,有故意对外放风的,有早就布局好空头的,有砸盘的,还有对外倾销现货的,都是些世界级巨头,真要追究也无从谈起,我们能做的很少。”
在他的眼前,一副巨大的宽幕电子屏上的数据还在不断下挫。
香港交易所钯金夜盘报价从$328滑落至$296;
苏黎世贵金属柜台交易价格同步下调,欧洲多家金属关联账户进入强制减仓;
日本东京工业品交易所(TOCOM)紧急停止钯金远期交易,理由为“市场波动过大”;
芝加哥商品交易所(CME)宣布限制钯的合同交易。
【伦敦现货报价:$284.30】
【纽约期货交易所主力合约:$279.50】
“这些空头家——”西蒙斯低声说,“但愿他们不要做的太过分。”
**
美国,SEC华盛顿总部
总监詹姆斯坐在办公室里,面前那杯咖啡早已凉透。他的视线停留在窗外模糊的宪法大道,脸上浮着一种职业性的冷漠疲惫。
他已经习惯于面对很多突发情况,在他的从业年限中,他经历过数次经济危机、黑天鹅事件,一些无关紧要的震荡,已经不足以影响到他的情绪。
门外响起脚步声,助理推门而入,手中拿着一份加急文件夹。
“伦敦又打来了。”他说,“FSA希望我们能配合启动针对Gordon&Stein的调查。”
詹姆斯头也不台:“就照旧回复他们好了,市场尚未触发熔断机制,暂时没有无介入必要。”
“他们怀疑这次钯金暴跌是联合砸盘,点名涉及Gordon&Stein、宽客基金、永恒对冲基金,还有几家瑞士金属公司和银行。”助理声音低了一度。
詹姆斯终于抬起头,那双鹰隼般的眼睛藏不住讥讽:“Gordon&Stein是SEC备案的一级做市商。他们看空说明他们非常有眼光,如果有什么人高位接盘,那只能愿赌服输。我们虽然负责监管市场,但不是计划经济委员会,不能一有风吹草动就对这样重要的系统性金融机构开展调查,明白吗?”
“所以……”
“告诉他们我们会继续关注,尽管我们没有看到任何足够启动调查的信号。”
“……明白了,先生。”助理点头。
詹姆斯起身,外套搭在臂弯,转身走出办公室。办公桌前的电视机里正播放着早间财经特别新闻:
“钯金市场今日出现剧烈波动,伦敦贵金属现货交易市场(LPPM)早盘报价大幅跳水,自前一交易日的每盎司367美元急跌至269美元,盘中一度触及265美元的低点,刷新近三个月来最大单日跌幅。受此影响,相关贵金属价格同步走弱,铂、铑、镍等金属也出现不同程度下跌。
市场分析人士指出,此轮钯金下跌或与俄方新批次库存突然挂牌有关。据悉,瑞士D.B.H金属贸易公司和ValcoreMetalsAG于昨日深夜同时披露其掌握大批现货库存,并对外展开抛售,同时全球各地的金属交易所都出现大量卖单,引发市场对供应持续紧张预期的逆转。
此前市场普遍预期俄罗斯限制出口将导致全球现货持续短缺,引发钯金自年初以来近30%的涨幅。
“这一波报价剧震说明看涨市场情绪正在动摇。”伦敦某对冲基金贵金属负责人评论称,“部分机构或已提前知情并做部署,目前有极个别大型金融机构持有大量的空头合约。”
美国商品期货交易委员会拒绝承认本次市场震荡为空头刻意所为,理由是目前市场上大量做空行为并没有明确关联到某一具体账户。
纽约商品交易所和伦敦金属交易所均未披露此次卖单方情况。
截至当下,纽约商品交易所(NYMEX)钯金期货合约亦同步大跌,主力8月合约下跌7.2%,市场关注接下来俄罗斯政府是否就钯金出口政策发出正式表态。
环球财经,为你播报。
【作者有话说】
熔断机制,指的是当市场出现暴跌情况的时候,交易所会自动暂停交易,让市场降温,以防止恐慌踩踏。
美国证券市场在1987年股灾后建立熔断机制。分为三个级别,一级熔断(下跌7%)暂停交易15分钟,二级(13%)暂停15分钟,三级熔断(下跌20%)当日交易所立刻停止交易,整日不再恢复交易。2020年3月,因为新冠疫情影响,美国股灾4次触发一级熔断,创造历史。
期货也有熔断机制,但不是股市这样统一的,是按品种、按交易所设定的。原油、钯金、玉米、小麦这些,都有自己的一个涨停幅度,比如芝加哥交易所规定原油期货是±10%,同样是在2020年3月,疫情原因,也有别的一些局势问题,WTI原油期货曾经狂跌至-37美元/桶,突破零值,其中就多次触发了熔断。
第55章 暗潮汹涌
纽约狮虎基金总部
迈克柯蒂斯从未感到如此愤怒。
他眼睁睁看着钯的价格从高处坠落,但他已经无力回天。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在走吊桥时,有人在他脚底下抽走了木板,当他就要坠落深渊的时候抬头一望,发现这个人并不是别人,而是他的合作伙伴。
眼前的屏幕灯光因为长时间未动而暗了暗,画面仍然停留在两个钟头以前的一则新闻上:
【ValcoreAG否认与Gordon&Stein存在库存分销协议】
迈克深吸一口气,试图压抑心中不断升腾的怒火与懊悔。他本该想到的,就在不久前,怀特加西亚还站在曼哈顿上城那家豪华俱乐部的露台上,举着香槟酒杯,面带微笑与他庆祝他们即将得到的丰厚收益。那时怀特加西亚的语气极其肯定:“市场远未到顶点,我们还有足够的上涨空间。”
他曾毫无保留地相信怀特,却忘记了这群犹太人的本质。
在利润面前,没有真正的盟友。
他也忽略了一个事实,加西亚家族在过去百年间反复证明,他们所谓的“承诺”不过是利益权衡后的权宜之计,他们狡猾至极,和当年出卖耶稣的犹大一样可恶!
门外助理谨慎地敲了敲玻璃门,推门而入,神色难堪。
“Gordon&Stein几个主要负责人的电话一直占线,霍恩比加西亚倒是接了电话。”助理犹豫了片刻,低声补充,“但他说,Gordon&Stein对此并不知情,目前做空的主要机构是宽客基金和ESF。他们声称自己的头寸只是根据市场情况进行了‘合理调整’,并无恶意。”
这句话传在迈克柯蒂斯的耳边,让他感到无比滑腻而恶心,他几乎要把隔夜饭吐出来。
迈克怒极反笑:“合理调整?什么时候调整?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助理沉默了几秒:“这当然是他们的一贯说辞。”
“可笑!”迈克一拳砸在了桌上,咖啡杯震颤着几乎掉落在地,“怀特加西亚去了莫斯科,维克托施瓦茨同样去了莫斯科,只有我被蒙在鼓里!而现在他居然还有脸撒谎,说自己一无所知?”
助理低头不语,想说这个时候就不要再纠结Gordon&Stein有没有撒谎了!
“老板。”他谨慎地提醒,“我们的钯金仓位已经触及了风控线。如果再不减仓,交易所将强制平仓,到时候损失会更大。”
迈克紧闭双眼,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极力控制情绪,深吸一口气后道:“尽量拖延时间,马上联系华尔街的几家大银行,看看能不能拆借资金撑过这两天。告诉他们,只要帮我们挺过去,我就欠他们人情。”
“银行非常谨慎他们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冒风险。”
“交易所呢?”迈克提高了音量,“交易所怎么说?现在的市场明显是恶意做空!这是明显的市场操纵行为,监管部门和交易所难道没有人介入调查吗?why?”
“纽约商品交易所和伦敦金属交易所都表示,这种波动尚未达到启动调查程序的标准。他们说,这是市场的正常交易行为。”
迈克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正常交易行为?谁的正常交易行为?他们眼睁睁看着市场这样溃败,居然还要告诉我这是正常的?”
他忘记了过去他在恶意做空企业股票时采取的一切手段,整个人都沉浸在失败的慌张中。
助理低头不敢说话。
迈克再也坐不住了,他猛然站起身,拿起听筒快速拨出了一个号码,几秒钟后,那头接通电话:“这里是纽约商品交易所运营主管办公室,请问……”
“告诉你们的运营主管,让他接电话,”迈克语气极冷,“我是迈克柯蒂斯,我现在就需要他解释一下,为什么市场明显遭受操纵,而你们却无动于衷?”
电话里一阵沉默,随即传来低声回答:“柯蒂斯先生,我们的主管正在开会……”
“很好,”迈克打断了他,“很好。”
他契而不舍地再度拨通一道又一道电话。
只可惜,没有人给他任何回应。
迈克重新坐回椅子里,双手抱头,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孤立与愤怒。在华尔街混迹这么多年,他从未有过今天这样的体会,他被孤立了,昔日盟友毫不犹豫地背叛了他,几十年来建立的庞大关系网络,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崩塌成碎片。
迈克柯蒂斯本人是市场上有名的大空头,他和各大交易所乃至SEC、美联储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他精通股票市场投资,曾经多次靠操纵媒体、恶意做空获得暴利,他拥有一支强大的队伍,还有相当敏感的监测系统,然而面对暴风雨,系统毫无反应。
为什么?
迈克柯蒂斯想不明白。
不过他知道一点,这一次他输了。
输的很彻底。
**
“如果没有来到俄罗斯,没有人会知道,金属的价格背后存在这样多复杂的因素。”海莉走在雪地里,天空边缘微微发白,但依然被夜色笼罩,路灯下,积雪铺满路面,一个模样滑稽的雪人堆在墙角,脸上用油墨笔画了黑色的五官。
海莉双手插在口袋里,沉默地看着这一幕。
昏黄的路灯落在她的脸上,将她原本锐利的五官晕染得柔和了许多。
“我相信人性多过相信算法。”怀特走在她身边,弯腰,将一团雪球捏成一团递给海莉。
海莉看他捏出来的奇形怪状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是什么?”
“北极熊。”
海莉:
她看着那一团冰渣,实在无法苟同怀特的手艺。
“我和你的看法一样。”她别过脸,嫌弃道。
“可是据说永恒对冲基金拥有全球最强大的技术团队,你们甚至不招经济学毕业生,只要计算机、数学、物理方向的人才。”怀特见她不感兴趣,耸耸肩,随手将冰球摁到雪人头顶,现在它变得愈发滑稽了些。
海莉什么都好,就是实在太冷淡了一些,怀特敢说她是他见过情绪最淡泊的人类,没有之一。
“我不认为这是对的。”海莉道,“但我也无权干涉老板的决定。”
“你自己就是计算机专业毕业。”
“正因为如此,我认为人的复杂性远超于机器。”海莉的视线落到远处的街灯上。
“你之前是和约翰兰利通了电话?”
“嗯。”海莉低头轻轻踢了一下脚下的雪。
“为什么?”
“我手上的资金太少了,他才是ESF交易团队的负责人,我需要得到他的授权和帮助。”
“他答应了?我记得你说过你跟他关系不好。”
“这是共同的利益,和私人感情无关。”海莉叹了一口气。
她意识到她能做的太少了。
从她最初发现市场价格异常,到敏锐地察觉到俄罗斯背后的潜在问题,再到维克托和怀特进入这场复杂的博弈,这里头有许多机缘巧合存在,海莉本以为自己就能做的很好,但在她见到两位盟友的行动后,才知道自己还是将一切想的过于简单了。
海莉第一个捕捉到钯金市场的异样,但仅此而已。她只是有了一个设想,并推动了调查的深入,还借用了一部分卡弗利家族的媒体资源,但在最后的做空环节,真正推动全局的却是维克托的经验和怀特背后的庞大力量。
在操纵市场这件事上,怀特,尤其是维克托的经验之丰富,简直难以想象。
维克托过去曾经一手操盘英镑汇率狙击战,当时他的对手是英国央行乃至整个欧盟货币组织,双发调动的资金总和高达四百亿美金,相比于当时,这一次做空钯金对他来说简直易如反掌。维克托仅仅用了不到十个电话,就调动了瑞士的中间商和全球最大的金属公司沃可加入他们之中。
怀特本人虽比不上维克托老道,但但Gordon&Stein百年来在华尔街和全球市场的势力与人脉网却非同寻常。无论是交易所还是监管,都对海莉他们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于在背锅一事上,怀特都根本没想过将海莉推出来的——不是他仁慈,是他自信即便这样做了,如狮虎基金的老板迈克柯蒂斯那样的人物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加西亚家族出过一位财政部部长,两位美联储副主席,他根本没将迈克放在眼里。
甚至由于两个人被困北极圈,所以行动起来无比迅速,毫不拖泥带水,也没有丝毫保留,只想着速战速决,于是短短几天内,市场如同一滩淤泥,在迎接巨浪的一瞬间被冲刷得粉碎。
如果海莉和他们站在对立面,她想,她一定毫无胜算。
也是在这之后,海莉意识到自己终究不过是一枚棋子,尽管看到了全局,却并非真正的操盘者。
她的资金太少,经验也尚浅。尽管自己的分析、判断和决策都是正确的,但要撬动市场还远远不够。
游戏之中,规则之外,相比于她过去引以为傲的技术、敏锐,还有一些更为深刻、更为晦暗的人性博弈。
贪婪、恐惧、背叛、权力和利益的交织,令她感到心悸。
海莉只能去找约翰兰利来加注资本。幸运的是,兰利还算拥有清醒的大脑,并没有在关键时刻同她作对。
她沿着雪路一直往前走,怀特见她不说话,也只能沉默地跟在她的身边。
极地的生活异常无聊,以至于散步都成为一种娱乐。
而在这样百无聊赖的生活里,和海莉说话已经成为了怀特认为最有趣的事情。
“怎么了?”他低头看海莉,注意到了她那细微的消沉,“你好像不开心?为什么?我们已经快赚疯了,你至少已经为自己赚到了数百万私人财产,这还不算ESF到时候给你分得的钱。”
海莉抬起头:“你在安慰我?”
“你可以这么认为。”怀特说。
“这可真不像你,怀特。”海莉说。她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能够如此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
“为什么这么说?”
“在我眼里你是一个相当高傲的人。”
“我只和聪明人打交道。”怀特说。
“在你眼里我很聪明?”
“在任何人眼里你都很聪明。”怀特无声笑了笑,“海莉,也许你对成功还没有那么多经验,不过,你可以拭目以待,从莫斯科回去后,你很快就会声名鹊起。无数人会求上门来,请你帮忙管理资产,你会变得富有,会拥有很多朋友要知道,在最初的最初,乔治霍尔也是这样成名的。”
海莉眨了眨眼睛。
这是第二个拿她跟乔治霍尔相比的人,上一个还是西奥多。
“但愿如你所言。”海莉说。
**
“这里是CNNSheadlines——”
黑人女主播将调整好麦克风,对准镜头。
“晚上好,我们首先关注一则来自全球大宗商品市场的重大情况。
“经过长达数月的异常上涨后,钯金市场于本周四全面崩盘,现货价格在伦敦、纽约、东京三地接连跳水,单日跌幅一度超过21%。
纽约商品交易所(NYMEX)钯金期货主力合约收盘报234.4美元/盎司,较年内高点下跌近三分之一,创下1989年以来最大单周跌幅。
分析人士指出,此□□跌或源于此前积累的巨大泡沫突然被刺破,熟悉内情的消息人士称,交易主力包括多家华尔街巨头。
‘市场原本就处于不稳定的高位,而当俄罗斯政府释放出将放宽出口许可的信号后,这根导火索点燃了抛售浪潮。’伦敦期货交易所金属分析师威廉卡尔表示,‘最重要的是,部分仓位清算的节奏与国际资金流动异常吻合,很可能存在有组织的空头联盟。’
与此同时,俄罗斯诺里尔斯克金属公司在几日前低调恢复钯金出口,引发市场对信息提前泄露的质疑。该公司同时通过价格高位出口获得暴利。
钯金价格的急速回落也引发监管层关注。美国商品期货交易委员会(CFTC)发出声明,称将“密切监测钯金市场行为”,但截至目前尚无明确违规认定。
尽管散户和部分机构在这场暴跌中损失惨重,但据估算,空头联盟在本轮交易中累计盈利或超过20亿美元。
钯金,曾被视为二十世纪最后十年年最具潜力的贵金属资产,如今走向剧烈调整的深水区。
更多详情,我们将持续为您跟进。
您正在收看的是CNNS,全球新闻的领导者。”
——第一卷完
【作者有话说】
第一卷,小说讲了海莉如何从底层奋斗到华尔街顶级对冲基金员工,又是如何拿到账户管理权,并前往俄罗斯完成自己的第一笔大型交易。因为地位不够高的原因,大部分时候海莉都在权衡,在妥协,在夹缝之中寻找机会。从第二卷开始,海莉将成为华尔街的“中层”,意味着她获得了一定的财富和权力,已经能够结交各路名流,在自由度上,也会有一个质的飞跃。
第一卷中花了很多篇幅去讲一些复杂的交易,涉及到了具体的执行上,这同样是由海莉的职位所决定的。越往后海莉所执行的策略会越少,随着海莉的职位的提升,她也会逐渐转变到管理思维上。不过纯粹的管理已经要到之后了,在接下来一卷里,海莉即将会面临更加复杂的交易问题,金属说到底是一种具体的商品,可以从一个垄断的商人入手,拆解整个价格链条。但不是每一种商品都可以用这种偏简单的逻辑来解决。
稍微修一下第二卷的大纲,周四更新吧。
因为这个文完全是想写点自己想写的东西,题材极其冷门,成绩也随缘,所以就会随意一点,之前1章 就说了不是日更,但也不会出现连续几天不更这种情况,如果中间有一天两天不更新,就不单独请假了。超过两天我会请假。
第56章 百万富翁
“砰”的一声,彩带在空中炸开。无数亮晶晶的闪片飞落,地毯上很快就一片狼籍。
“congratulation!”办公室的同事一拥而上,无数不那么熟悉的面孔挤在一团。交易员罗宾拔掉香槟塞子,伴随着一声清脆响声,金色的液体喷涌而出,引发办公室里又一阵欢呼。
“Wemadeatonofmoney.Like…”格里芬布朗站到办公桌上,头顶几乎快碰到天花板,他夸张地振臂高呼,“seriouslyalot!”
众人吹起口哨,掌声如雷鸣般在办公室里回荡。格里芬松开领带,跳下桌子,眉飞色舞地指着显示屏上的利润图:
“你们知道吗?全世界都在盯着钯金的价格,就像盯着倒计时的核弹!伦敦、纽约、香港,下跌的速度就像高速公路上的跑车在飞驰……而我们,亲手操纵了那辆失控的法拉利!”
办公室内爆发出大笑声。
“我们做到了,我们真的做到了!从367美元一直砸到234美元!这可是活生生的钞票在往下掉!而迈克柯蒂斯那个老狐狸——”格里芬扬起手指,带着胜利者的得意,“据说他亏掉了十多亿!”
“哦!”人群里有人起哄,办公室的笑声更大了。
“这真是了不起的创举,尽管这一次我们没有靠信赖的算法来挣钱,但这也恰恰说明,我们可以做的很多,远不止债券我想,我们可以把精力投入到更多交易,研究一些新的东西”
角落里伽玛站在海莉身边,推了推她的手肘:“他说的好像是他干的似的。”
“我们可不就是在帮他挣钱。”海莉笑言,她还没来得及说更多,格里芬已经跳下椅子,神采飞扬:“而成功的根源,都是因为我们有海莉卡拉季奇!海莉!你简直是个天才!”
办公室内又响起一阵掌声,众人齐齐转头望向她。
“谢谢老板,”海莉微笑着,嘴角僵硬,“但其实只是——”
“别谦虚!这一战已经注定载入ESF的历史,你知道你帮我们挣了多少吗?”格里芬抬起双手,向所有人大声宣布:“四亿七千万美元!你帮我们挣了四亿七千万!”
人群中的呼声更加夸张了,有人开始鼓掌、跺脚,尖叫声此起彼伏。
海莉感觉自己可能来到了非洲原始丛林,她的四周都是吵闹的狒狒。
格里芬疾步走来,将海莉一把拉到人群中央,拍了拍她的肩膀:“从今天开始,你将担任交易部门的VicePresident(副总裁),管理我们的专项结构基金,按照承诺,整个全球宏观团队都交给你——”他转头看向尼克沃尔什,这位老兄曾任职于瑞士信贷和银石投资,也算是格里芬的麾下大将。
室内陡然安静下来。
海莉感觉到无数道眼光直直射向她,混杂着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嫉妒、羡慕、渴望她抿唇,微微一笑。
“感谢您的培养。”海莉说。
格里芬极为满足她的知趣。
“没有问题吧尼克*?”格里芬扭头问下属。
尼克沃尔什慌忙摇头。
他绝不会在这种时候触碰到格里芬的霉头。况且之前ESF基金倾斜给全球宏观团队的资源极少,他手上也不过一亿多美金的头寸而已,如果能合并到海莉的团队,他们的资金会变多,又因为海莉挣到了很多钱,所以给整个团队的分成也会成倍增加。
这是天大的好事啊!
“我没问题的老板。”他连忙说。
果不其然,不少人都向他投来嫉妒的目光。
这一行业就是如此,作为团队leader,必须要有能带领全组拿资源挣钱的能力,不管她是用什么方式,结果最重要。海莉明显很有能耐,她能操纵一场世界级的做空,这是许多交易员梦寐以求也达不到的成就。
至于狮虎基金亏损惨重,许多小型对冲基金差点因此而破产?不,这不是海莉的污点,这是她简历上无比辉煌且灿烂的一笔!
成功总是建立在他者的惨败之上。
“海莉,你的薪水和奖金会让整个曼哈顿嫉妒到发疯!”格里芬微笑着举起香槟杯,“敬我们无与伦比的海莉卡拉季奇!”
办公室里齐声应和,所有人都举杯高呼:“敬海莉!”
海莉端起酒杯,相隔数人,她与约翰兰利遥遥对视。
仿佛就在这一刻,交易团队的分化已悄然成型,某些裂痕在欢庆的光影中清晰得令人不安。可即便如此,兰利还是举起了酒杯。
海莉一愣。
ESF的丰厚利润离不开兰利的配合,在北极圈的时候,海莉曾经给他打过一个电话,请求他调动更多的资金参与做空,加速钯金价格的下跌。而兰利欣然应允,因而这近五亿的收益,兰利才是最大的贡献方。
她垂下眼帘,无声地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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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第一季度分红后,海莉真实地感觉到,她发财了。
她的carry(即绩效提成)这一季度达到了420万美元,这在整个美国都是一笔惊人的财富。作为这轮钯金做空的关键执行人,她获得了整个交易利润约8%分成,而这笔利润,ESF记录为净收益接近5亿美元。
她的基本工资在一周前也被格里芬布朗调升,从每年35万美元,提升至75万美元,同时她被正式任命为副总裁(VP),拥有独立账户权限,可指挥多至四亿美金的交易池。
她还收到了年终奖的预估通知,如果她保持着平均表现,年底奖金将在150万美元到200万美元之间浮动,具体将根据后两个季度的利润再做调整。
这意味着,在1996年这一年,她将合法收入很有可能会超650万美元,达到华尔街顶级交易员的水平。
这个数字在当下堪称惊世骇俗。要知道美国总统的年薪不过20万美元,《老友记》演员每集还不到3万美元,一季拍下来也就五十万美金片酬,而一辆最新款的法拉利F355Berlinetta市场价不过14万,就连曼哈顿上东区非顶级社区一套带电梯的高级公寓,也才不过150万美元。
在这乍然暴富的时刻,海莉决定,买房。
房产是一项值得投资的商品,尽管地产价值波动巨大,但核心地皮的房产永远是硬通货。
只是海莉并不是为了投资,她们兄妹三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套属于自己的长居公寓,毕业后海莉一直靠租老旧公寓度日,她首先得脱离不断租房、搬家、再租房的窘况,再然后,她们兄妹需要的是一个真正的“家”。
除此之外,海莉已经不再适合再住在她现在那间公寓——低端社区已经会影响到海莉的工作,她现在需要高频率参加各种社交活动和俱乐部聚会,获取一些必要的资源和人脉。
格里芬马上就会开始第三次募资,而俄罗斯以阿尔科维奇为代表的寡头们已经和海莉谈好,将钱以同样的方式注入到她的专项账户里,海莉管理的资金池将进一步扩大。
她负责这样一笔巨额的资金,在纽约已经超过了绝大部分小型对冲基金规模,这也意味着她必须转变思考方式,不仅仅是靠投机来获取财富,而是作为一位行业中层管理,去跟那些大型投行、银行、基金乃至监管、财政部的高层打好关系。
毕竟,如做空钯这样的事件不会时常发生,也不是每一次她都能遇到维克托和怀特这样的好队友,替她扫平合规障碍,说到底,海莉不能一直去赌运气。
而妹妹安娜的教育也是个大问题,海莉想让她转到全纽约最顶尖的私立女校BrearleySchool念书,作为全美录取率最低的女校之一,Brearley一年学费高达五万美金,有着极高的哈佛和耶鲁升学率。
安娜成绩还算不错,SSAT(SecondarySchoolAdmissionTest)成绩足够跨国门槛,但进入Brearley成绩仅占用微不足道的比重,推荐信和面试才是关键。海莉准备找怀特帮忙——大名鼎鼎的加西亚家族搞定一所女校不在话下。
BrearleySchool位于上东区,基于以上因素,海莉决定在上东区买一套公寓。
UpperEastSide(上东区),即中央公园以东,第59街至96街之间,被认为是纽约最传统的老钱区,拥有大批私立名校,住宅以布朗石洋房和高级公寓为典型。
除了上东区,上西区、Gramercypark、SoHo、TriBeCa、布鲁克林高地也是有名的富人区,且聚集了更多Newmoney,准入条件要宽松许多,保守起见,海莉同样将它们纳入考虑范围。
在这些高端地带购买公寓也分两种,一种是condo,拥有房屋实际产权,另一种就是Co-op,整栋楼属于公司股份,业主持股获得长期租赁权,价格相对于condo来说要更加便宜。不过部分豪宅区的Co-op是个例外,由于这些地带名人聚集,房屋的身份价值高于实际价值,Co-op公寓的价格也炒的比condo更高。
购买Co-op最关键一环就是要经过该楼合作委员会(Co-opBoard)的审查与批准,同升学一样,不仅要提交各种审批资料,还要推荐信,要证明自己的流动资产在房产价值的两倍之上,也要确保买家适合社区,足够“融入文化”,不会让社区掉价,甚至有那么一部分高端社区,购买房产需要经过董事会成员面试。
老实说,这些要求对于海莉这种几乎算是一夜暴富的投机分子极为不友好,她几乎占了黑名单上一半的选项。
海莉有看中几套公寓,都是在她多方探听下,得知该社区中住了一些行业内响当当的大人物后敲定的。只是海莉并没有办法直接接触到这些社区的合作委员会。还是得靠上东区的地头蛇们在其中周旋。
海莉想了想,联系了亚当。
怀特加西亚这个人,她始终保持某种距离。尽管两人曾在北极圈零下五十度的寒风里,站在同一条战线上,钯金狙击战也确实磨合出某种难以言说的默契,但那场战役也让她看清一件事,
他们两个,本质上是同类。
海莉和怀特的沟通几乎无需过多言语,很多时候只是一个眼神,对方就知道她下一步要怎么走,然后起身、打电话、将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这样的行动力让人安心,但也令她警觉。
作为有竞争关系的同行高层,她不好说这种默契是有利居多还是危险居多。
海莉直觉不想让他知道她的一些想法。
相比之下,亚当就简单得多。海莉已经和他合作过很多次,两个人不存在竞争,自己刚帮他从俄罗斯运出来一架军用火箭发射器,一个购房请求,实在算不得什么。
果然,在接到她的电话后,亚当只简短回了一句:“没问题。”第二天就抽空回了纽约。
【作者有话说】
留学的时候想过租co-op公寓(我们当时是为了省钱),然后发现要写的东西堪比半篇毕业论文,遂放弃。海莉要买co-op是因为她的身份很弱势,需要一些社交圈。之前看过上东区一些顶奢公寓,真是梦中情宅,这辈子虽然住不上了但是海莉能住上也很好!
这个升职速度不太合理但是……小说嘛,凑合着看好了。
第57章 百万富翁
“hi。”海莉靠在车尾招了招手,“这里。”
她一头金发,穿着LoroPiana经典款黑色高领针织衫,外头罩着一件剪裁考究的深灰色呢绒格子西装,耳下是一对略显夸张的环形金属耳环,招手的瞬间,手腕上的CartierTankLouis一闪而过。
相当的精致典雅。
亚当几乎以为是哪个时装画报里的人走动了他的面前。
他过来,看了一眼停在海莉身后的那辆车,略微挑眉。
“Ferrari?”
“F355Berlinetta。”海莉将一头长发撩至背后,“刚买的,6速手排,怎么样?看起来还不错?”
“很有品味。”亚当评价,“你这是挣了多少钱?”
由于参与了海莉主导的钯金狙击战,亚当也难得一直关注着市场,不过很快他就发现并不需要他多加留意,海莉的光辉事迹很快就不胫而走。
如今在华尔街,她已经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天才少女、头号玩家,关于她的传闻满天飞,什么据说她是东欧某国领袖之女、曾在中情局当过间谍、操盘交易时靠塔罗牌占卜,还有版本更离谱的,说她其实是乔治霍尔的私生女。
亚当:
知道真相的他真的很难相信人类的想象竟然可以如此丰富。
“如果你是说公司给我的,几百万吧。”海莉含糊着说,“不过还得感谢你借我一百万,也挣了不少,我按照30%的利息给你。”海莉说了个数字。
亚当瞳孔猛地放大。
难怪海莉已经要在上东区置业,投机果然让人一夜暴富。不像他辛辛苦苦创业如此之久,还在往自己的企业里倒贴钱
“早知道如此我应该多借你一些。”
“明白这个道理太晚了。”海莉笑道。她打了个方向盘,法拉利汇入如梭的车流中。
他们从麦迪逊大道一路穿行进了东72街,纽约拥有短暂的春天,在那么四月的几周里,鲜花尽数开放,一丛丛郁金香在街道分隔带上盛放,铁艺栏杆上缠绕着刚发芽的常青藤,阳光穿过树叶照在柏油马路上,城市的色彩在一刻变得明媚起来。
“你确定你能搞定?”海莉侧头问,指向前方一栋外立面石灰色、屋檐线雕花细腻的古典建筑。
“这能有什么问题。”亚当随口道,他这副口吻倒是有些纨绔子弟的样子,“我叫朋友介绍了个中介,托德,据说在Co-op圈子里很吃得开,他有很多人脉,这一带尤其多。”
“吃得开?他是把房屋董事会的人都请去Hamptons度假吗?”
亚当笑出声,他金棕色的头发在阳光下呈现出淡金的色彩,低头的时候,棱角弱化了些,显得很俊秀。
“差不多,不过我不知道他们具体是怎样运作的。”
“是。”海莉翻了个白眼,“你生下来就住在这里。”
“事实上——”亚当拉长了声音,“并非如此,我出生在OldWestbury。”
“哇。”海莉讽刺道,“那可真是难以想象。”
OldWestbury位于长岛纳苏县,那一带动辄就是数百万上千万美元的顶尖豪宅——庄园里带有私人高尔夫球场、网球场、马厩和停机坪的那种。
“你也可以考虑那边,空气不错。”
“真是谢谢你的建议。”海莉诚恳答道,“很显然,我看上去更愿意呼吸曼哈顿的空气,汽车排放的尾气真是美妙极了,所以我不愿意搬到空气清新的OldWestbury。”
亚当再次笑了起来。
“上东区的公寓其实也并不比那边便宜多少。”
“或许对你而言计数单位都差不多,但事实上,两百万和八百万之间天差地别。”海莉停下车,“如果不是为了安娜上学的问题,我更倾向于搬到下城的Tribeca。”
“在很多人眼里你都是成功者了,海莉。”亚当看着她动作,轻声道,“你已经功成名就了。”
海莉一怔。
她想到在俄罗斯的时候,怀特也是这样对她说的。
他们认为她能在短暂的时间里实现财富自由,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但海莉并不需要认可,她早就已经认可了自己。
她需要所有人都仰视她。
“也许我还可以继续努努力。”她耸耸肩,“下车。”
托德专程做富人圈子里的生意,他是个头发油亮、穿着BrooksBrothers双排扣西装的中年男人,打着细细的绿格子领带,一看就是典型的贵价房屋中介行头。
昨天晚上,他接到了一位客户的委托,请他为一位女士在几个顶级社区中拿下一套合适的公寓。
唉,这种事在托德看来总是很常见。
上东区的公寓楼里,从来不缺那些衣着精致、来历暧昧的女士。她们往往年轻、美貌、说话轻声细语,满身奢侈品,爱在Co-op申请资料里填上模糊不清的收入来源与信托基金的存款证明。
托德见惯了这种类型。
顶级富豪的情人总是钟爱这片地界,因为这里的地皮象征着财富与地位,哪怕她们从未真正在身边男人的家庭中拥有名字,一纸不动产就能为她们换来体面、稳定与一张不会过期的上流社会入场券。
所以当他接到电话,托德下意识便想,这又是一个典型案例。
那位叫海莉的女士年轻得过分,名字听起来像是来自俄罗斯或者东欧国家,东欧美人和富有的卡弗利少爷,这种组合在托德的经验里堪称经典,无非是金丝雀和她的金主。他已经想好怎么用最圆滑的措辞,引导她避开董事会里那几个最守旧的老绅士。
直到他见到她。
金发女子站在车门前,正低头打电话,她十分美丽,很有气质,像是某个奢侈品牌的超模,一身老钱般的打扮。年轻男人抱胸站在她身边等待,靠着那辆银色法拉利,长腿微屈,金棕发,相当正典的德式帅哥。
不知道电话里说了什么,她似乎有些不耐,训斥了两句,随即挂断电话,然后抬头朝他看了一眼。
澄净的蓝眸,极为冷淡。
托德忽然心中一跳。
他有种不对劲的预感。
那位海莉小姐走了过来,ManoloBlahnik黑色细高跟踩在花岗岩地板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上帝,她身高至少接近六英尺,明明也不是多么锐利的长相,却气势逼人。
“托德巴特勒?”她主动伸手,声音轻而柔和,“你好,我是海莉卡拉季奇。”
她握手的力道并不大,但托德几乎是本能地挺直了脊背。
“小姐。”他嘴上说着“欢迎”,心里却有些发懵。
然后她回头,看向不紧不慢跟过来的男人。
“亚当,钥匙。”她说。
卡弗利少爷将法拉利车钥匙递给她,海莉随手塞进她那只堪称‘朴素’的HermèsKelly包中。
“杰米向我介绍了你。”亚当跟托德也握了握手,“他说你很可靠,可以搞定Co-op通过率。”
“当然,不过对您来说这不是难题。”托德下意识地看了眼亚当的表情和那辆还停在街边的车。
“不是我买,是海莉买。”
“是的,是的。”托德走在他们身边,“请原谅我多嘴,海莉小姐有稳定工作吗?我的意思是……如果以女士名义购房,审批会难些。最好还是由男方出面购买,这片区不像翠贝卡,董事会成员的平均年龄在七十岁以上。”
他又瞥了一眼亚当。
托德看见他们两个对视了一眼,随即都笑了起来。
“你可能误会了,先生。”海莉不紧不慢道,“我们不是男女朋友。”
托德:?
“我们只是——”海莉刚要解释。
“朋友。”亚当插进来,“非常要好的朋友。”
“是的,朋友。”海莉点头。
“海莉在华尔街工作。”亚当说道,“她的纳税记录能满足你们这栋楼任何人的标准。只是……她工作时间不长,如果Co-op的老家伙们实在不通情理——”他顿了顿,“我也可以担任她的男朋友。”
我看你可是积极的不得了,托德腹诽……
他算是看明白了,原来这位海莉卡拉季奇小姐自己就十分富有,而卡弗利先生明显是在追求她。女方有钱但并没有挤进纽约OLDMONEY圈子,男方则急匆匆要在她面前表现。
fine,这个组合倒也可以接受。
“哇哦,这真是——”托德说,“你们看起来……很合适。董事会一定会喜欢你们这样的组合,一位年轻精英女士,一位声誉良好的绅士尤其如果你愿意陪同她一起面试的话,通过率不在话下。”
“乐意效劳。”亚当答得不假思索。
托德现在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用心良苦。
“这一套是三卧三卫,全朝南,景观不错,有一个露台。”托德推开门。
海莉走进去,阳光从整面落地窗洒进来,屋子是标准的法式结构,米白色的墙面在日光下泛着柔和的蛋壳光泽,配上胡桃木地板,有种超然的寂静感。
整个房间的装饰都没有任何刻意的奢华陈列,一切都显得自然、沉静,托德介绍全套家具都是法国品牌ChristianLiaigre定制款,阴影之间,法式低背沙发外披着一层亚麻织物,颜色介于驼色与黄褐之间,几不可察的织纹透露着实木框架的骨感。靠垫和地毯则是法国家具设计公司PierreFrey的经典深蓝印花,灵感很像是东方的瓷器。
最引人注意的是角落那只施坦威立式钢琴,海莉很喜欢。
“阳台在哪?”海莉问。
“这边。”托德带他们走过餐厅,打开推拉门。
外头是一小个露台,能看见中央公园的树梢线,远处是博物馆的屋顶,再远一点,是几幢稍高一些的楼宇和透过楼间洒下的淡金色阳光。
“风景不错。”她说。
“私密性也很好。”亚当站在她身边,看着远处的林线。
“你打算扮演男朋友到什么时候?”海莉忽然抬头问。
【作者有话说】
其实在美国,oldmoney和newmoney之间也就那么回事吧,有钱就是王道,并没有不可以跨越的沟壑。
亚当惊讶于海莉这么能挣,是因为创业(科技企业)实在是太烧钱了,他需要投入很多设备、资金进去,成本高,分红难,拿到手的少。但金融就是个投机行业,海莉基本算是无成本暴富,连她私有资产增值也靠的是杠杆(找亚当借了一百万)。海莉的成功道路在亚当看来就是一次又一次的空手套白狼,完全刷新他的认知。
第58章 百万富翁
“当你不需要的时候。”亚当回答。
“我随时可以换人。”海莉耸了耸肩,“我也可以去买准入资格没有那么高的房产,或者找怀特帮忙,我想他很乐意帮我。”
“怀特加西亚?”亚当挑眉,“你已经称呼他的名字了?”
“嗯。”
“你和他很熟悉?”
“算得上吧。”海莉低下头,随口道,“前阵子我跟他一起在俄罗斯。”
准确来说,是在北极圈。
由于那里接不上互联网,也没有额外的娱乐可言,电视机上只播放三四个频道,没有商场,没有赌场,也没有酒吧,他们两个无聊到每天只能在堆满积雪街道上散步、聊天,也因为这,样理解了俄罗斯人为什么喜欢喝伏特加。
长夜漫漫,喝酒是最好打消时光的方式。但他们又不能让自己每日烂醉如泥,因为大洋彼岸与大陆另一边,钯金的价格波动以秒钟计。
所以在最后的最后,两个人找到了一种最为放纵的娱乐。
也幸亏是怀特加西亚,脸蛋不错技术也不错,否则让海莉整日对着维克多和亚历山大,她要觉得人生毫无乐趣可言了。
亚当没有接话。
他脑海中自动想象她和怀特在雪地里并肩走着,街灯是昏黄的,周围是一片沉默的极夜,他们谈笑,或许还会拥抱、亲吻、甚至于更进一步。那种缓慢而克制的亲密,是最危险的东西。
海莉当然很迷人,但她相较于其他人而言最迷人之处是她很好却无法得到。如果有人得到了她,难免叫全世界的男人都对那个男人感到憎恨,并挑剔这个人的每一个方面。
“所以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朋友啊,有什么问题。”海莉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进屋子。
“那我们是什么关系?”亚当低声问。
“也是朋友。”海莉说,“你自己说的。”
“我不喜欢这个答案。”
“但这就是我能给出的。”海莉抬头看着他,神色坦然,“我还很年轻,现在不适合谈稳定的关系。”
“如果我现在和谁在一起,就会打乱所有既定的安排。”她语气随意,“不论是基金的募资,还是和客户之间的关系,一旦出现伴侣的标签,我的谈判筹码都会改变。”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考虑这些?”他问。
海莉想了想;“三十多岁吧,如果那个时候我事业有成的话。”
亚当很难想象她对于事业有成的定义到底是怎么样。她至少为自己赚得了一套豪华公寓和法拉利还绰绰有余,但她仍然不觉得满足。
“你是认真的吗?”
“我从不拿这种事开玩笑。”
“OK,我理解了。”
海莉偏过头,阳光洒在她脸颊上,她忽然走近一步,伸出手理了理他的衬衫领口。
“别想这些了。”海莉眨了眨眼睛,“今晚我有空。”
亚当头脑一热,正要俯身,托德正好走过来。
“怎么样?”他大声问,“这套公寓很不赖吧。”
“还不错,我喜欢。”海莉直起身子,拉远距离,淡淡道。
“191万美金,女士,每月管理费4600美金,正对中央公园,内部有图书馆、私人餐厅、健身房、花园平台。这个价格别处可没地方找。你的邻居可都是银行家、大律师和官员。”
“听说纽联储的主席也在这里购置了一套房产?”
“您真是消息灵通,他和他的夫人买下了顶层复式公寓,不过并不在这里长住。”
“这栋楼还有空置的公寓吗?”亚当忽然问。
托德的视线从他们两个身上一扫而过。
“有的。”他突然咧嘴笑了起来,“楼下就有一套。”
海莉这一套刚好是在十楼。
“你要干什么?”海莉瞥了亚当一眼。
“我也需要投资地产。”亚当大言不惭道。
托德想到自己的佣金,喜笑颜开:“我可以帮你们准备材料,推荐信、收入证明、纳税记录,还有……你们俩的合影。”
“合影?”海莉皱眉。
“是的,没错,最好抱上小狗。”托德补充,“他们特别喜欢金毛猎犬或者西高地白犬。”
海莉:“可是我并不养狗。”
“没关系,让他们认为你们有就好,显得你们两个感情很不错,董事会成员并不住在这里。再说了,只要提到卡弗利先生,和你家族相关的CBS新闻集团、《纽约日报》、《天空邮报》、《泰晤士周刊》一类的,他们很容易就认为你们将狗养在了别的地方。”
海莉皱眉说:“我可以假装喜欢狗。”
“这很难装。”亚当说:“你对猫都没耐心。”
海莉看起来就不像是喜欢小动物的人。
“你有,你来。”海莉冷笑。
她决定买下这套公寓。
从投资角度来说,购买一套位于上东区的Co-op公寓也是值得的。
无论房价涨跌,纽约的土地的保值性都毋庸置疑,顶级社区更加是有价无市。当然最重要的是,海莉从一开始就打着挑选最优质金融资源的公寓的目的,和新任纽联储主席做邻居,这一定不是一个坏主意。
在海莉填完了几乎有她毕业论文那么厚的申请表后,又经历了近两个月的等待,五月,海莉终于拿到了属于自己的房门钥匙,顺利进入到上东区的社区俱乐部中。
如今,她也算是一名百万富翁了。
五月的纽约空气还算爽朗,阳光被树荫切割成斑驳光影,门童穿着笔挺制服替海莉和安娜将搬家箱子一件件抬上电梯。凯跟着她们踏进门厅,环视四周,啧啧称奇。
“真有你的,海莉。””凯把墨镜往头上一推,眨了眨眼睛,“你住的比我在拍的电视剧的男一号还要好。”
“能不能不要只知道站在那里说话,可以帮把手吗大明星?”海莉不耐烦地直起腰,“还有,为什么在室内也要带着你那副墨镜?这根本毫无必要,我敢说全美国也没有人能认出你。”
“这样说是不是太伤人了”凯夸张地捂住胸口,故作伤心,“事实上,我现在小有名气,至少算三线,你知道吗?有不少青少年每周五晚上守着电视看我演那个消防员。”
“至少这群青少年里没有我。”安娜补刀,“也许又是哪个戏份三秒钟的配角。”
“喂,我可是在演内心有创伤、外表强悍的消防员,情感很复杂的那种,是男二号!”凯不服气,“安娜!你现在已经不是我最亲爱的小妹妹了,你变得跟——”
他尚未完全退化的大脑到底没把变得跟海莉一样这句话说出来。
“你那角色出现的时候观众都去上厕所了。”海莉推了他一把,“去,把厨房那一箱搬过来,里头有锅。”
“我以为我是来享受富豪待遇的。”凯被她推的一踉跄,认命地走过去,“不过说真的,海莉,你赚了多少钱啊?合法吗?”
不是凯多心,实在是妹妹海莉看起来就像是那种会做一些违法犯罪、投机倒把生意的人。
“你真的很吵。”海莉皱眉,“如果做不到为这个家庭做出贡献,你至少应该做到闭紧嘴巴。”
凯:
他正要说话,却被海莉瞪了一眼。
“听着,凯。”海莉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警告他,“别以为你还跟从前一样,做一个混迹在布鲁克林贫民窟的小混混从现在开始你需要做的,就是需要发挥你所有的演技来扮演上流社会明白吗?感谢上帝,你还没有红,对了,你没有接受过任何采访吧?”
凯一愣:“没有。”
“很好,我会和你的经纪人沟通这个问题。”海莉松了一口气,将箱子递给门童,“谢谢。”
“不客气,女士。”对方为海莉摁下上行按钮,“我会送到您的房间。”
就在电梯门就要合上的一瞬间,忽然又“叮”一声重新打开。
一只带着红蓝条纹牵引绳的贵妇犬先一步探头探脑地挤了进来,见电梯有人,先是一愣,随即狂吠起来,紧随其后的是一位穿着米色羊绒风衣、戴着灰色珍珠耳钉的中年贵妇,发丝一丝不乱,手里还拎着一个Dior的狗狗便携包。
“oh,Max。”贵妇人夸张地叫道,“不要这样,亲爱的,他们又不会抢你的地盘。”
她一手拽住牵引绳,一边打量电梯里三张陌生的年轻面孔,目光从安娜身上扫过,又落到凯那张英俊的脸上,眉头轻微皱起,再看海莉,略略顿了一下。
“你们是?”她问,语气不冷不热。
“我们今天刚搬过来。”海莉微笑。
“搬进来?”她重复了一遍,尾音上扬,“噢,是租房?我记得这套公寓可不欢迎租客。”
“买的。”海莉说,“您到哪一层。”
“顶楼。”她听到海莉说的,顿了顿,似乎犹豫了许久,“凯莉史密斯。”她屈尊伸出了手。
“海莉。”海莉轻触她的掌心,已经了然对方的身份。
这恐怕就是纽约联邦储蓄银行主席桑德史密斯的妻子了。
Max这时哼哼唧唧地停在安娜脚边嗅来嗅去。
“Max,不要那么粗鲁。”凯莉训了一句,然后冲安娜露出一个不带温度的笑容,“这是你的?”
“妹妹。”海莉说。
“那这是?”
她的视线转移到凯。
“哥哥。”
“呼。”凯莉松了一口气,“我以为你们是唉,等等——”她话没说完,忽然眼睛猛地睁大,手指猛地指向凯,“等一下——你是那个……《SilentLedger》里的艾伦?”
海莉挑眉看过去。
“对,对,没错。”凯眼睛一亮,他推了推他的墨镜,“是我。”
“我很喜欢你。”史密斯夫人眼睛里居然闪起少女般的光芒,“你在第七集最后一幕里说‘Ineverlied,Ijustnevertoldthetruth’,我简直要为你鼓掌,那眼神,那节奏,上帝啊!”
很好,海莉现在知道凯的受众是谁了。
第59章 百万富翁
史密斯夫人扫了一眼无人触碰的电梯楼层按钮:“你们住在?”
“10B。”凯受宠若惊,在妹妹那里受到的嘲讽此刻尽数消散。
他就说嘛!还是有人能欣赏他的。
“是你新买的公寓吗艾*伦?”
“凯,夫人,我叫凯卡拉季奇。”他挠挠后脑勺,“我妹妹海莉刚刚买下这套公寓,她在华尔街工作,我大部分时间都不在纽约。”
“原来如此这听起来真不赖,我的先生也从事金融方面的工作。”史密斯夫人拍了拍胸脯,“你们什么时候有空?要不要来我家坐坐?就在顶楼,我让女佣准备几个小蛋糕,Max会很乐意认识你们的狗——哦,你们有狗吗?”
“我们还没有。”海莉笑道。
她温和得体的态度让史密斯夫人觉得很舒服,尽管才见面不过几秒钟,她已经不自觉喜欢上了这一家人,尤其是她们之中有一位每天晚上都会出现在她收看的肥皂剧中。
“你应该养一条。”
“我工作太忙了,如果安娜愿意照顾小狗的话可以养。”海莉低下头,“但她课业压力可不小,夫人,她今年要转到Brearley上学。”
“那可不轻松。”史密斯夫人看出来了兄妹三人里海莉才是那个做主的,她忍不住分享自己的经验,“你这样的年轻女孩都是拼事业的时候,可以请一位佣人。”
“我们兄妹三人在美国打拼的时间不长,很难找到可靠的人选。”
“你们的父母呢?”
“我父亲去世了,夫人,他曾经是塞尔维亚共和国的财政部部长,母亲从那之后就很伤心,我和哥哥成年后,她开始环球旅行,如今可能在瑞士,也可能是巴黎。”
凯张了张嘴巴,很快又牢牢闭紧。
很好,虽然老卡拉季奇的确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员,但财政部部长这个职位实在是给他脸上贴金了,不过随着南联盟的解体,海莉这说法无从考究,勉强也能接受。而环球旅行的母亲这也太扯了。
“可怜的孩子们。”史密斯夫人再看她们,眼里已经镀了一层别样的光辉,“如果你没有空照顾你的妹妹,可以把她送到我家,我的女儿正在布朗大学念书,我在《AmericaEconomy》杂志担任撰稿人,时间很自由。”
“真的吗?”海莉感激地看着她,“那真是太好不过了,安娜——”
“夫人。”安娜立刻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眨着她那双大眼睛紧紧盯着史密斯夫人。
“噢,小可怜。”史密斯夫人捏了捏安娜的小脸,“我没想到你们出自这样一个名门望族,还那么的努力,尤其是你,艾伦——”
“凯,夫人。”
“好的,凯,你有空一定也要来我家中看看。”
“等我们搬完家,我们一定来拜访您。”海莉说。
“那就这么说定了。”史密斯夫人说。
她的狗在她的脚下转了两圈,冲海莉摇了摇尾巴。
“好的。”海莉温声道,“说定了。”
“她看起来是位很和善的邻居。”随着大门哐得一身观赏,凯跟着海莉走进房屋,眉飞色舞,“听到了吗海莉,她看过我演的电视剧,还记得我的角色,她说她很喜欢我,我早跟你说了我现在很有名气,已经不是一年前的那个我了。”
“我承认你现在可能小有名气。”海莉淡淡道,“所以结交史密斯夫人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凯:?
“为什么要结交她?”他问。
“因为他的丈夫手握大权。”
“原来你认识她?”
“她的丈夫是纽联储的主席桑德。”海莉脱下外套,随手挂在玄关的衣架上,“用你的脸迷住她,快。”
凯:“我不明白,你指的是要我勾引她?”
海莉:“”
“我真为你的智商感到担忧。”海莉冷冷地回复他,“现在,你去打扫厨房。”
“打扫你真应该像史密斯夫人说的那样请个佣人。”
“那么请问谁来出这笔费用,你吗?大明星。”
“我可以出。”凯恼怒道。
“好,那么就你出。”海莉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这笔钱对如今的凯来说并不多。
“我真的能去Brearley吗?”安娜紧紧跟在海莉后面,打量着整套公寓。她不敢去碰施坦威钢琴,也害怕打碎那看上去就很贵重的装饰挂件,她仿佛误入了一个错误的空间,不敢确认这是属于自己的现实。
两千平方尺的公寓空间足够大,每一处家具装饰都无比精美,安娜的房间是海莉按照她喜欢的风格来布置的,就像公主一样梦幻,而这一切对她来说,也像是一场梦。
和海莉不一样,安娜一直认为自己很平凡,她既没有哥哥凯那样大胆跳脱,也没有姐姐海莉那样的锐气和天赋,她总觉得自己是家里最普通的那一个,是被保护,站在海莉身后的那个人。
海莉闻言一愣,她回过头,低头看着妹妹。阳光穿过落地窗,斜斜打在她肩头,把她的轮廓裹进金色光晕里。
“你当然能去。”她终于开口,声音坚定,“你是我的妹妹,你就应该去最好的学校,享受最优质的物质生活,做你最喜爱做的事情,一辈子无忧无虑。”
“可是我担心我没有办法融入,那里的学生,都来自权贵家庭,我什么都不懂——”安娜其实想说,她很担忧,她的自卑或许会搞砸海莉精心准备的一切。
海莉一定想了很多办法才让她转校,但她做不到像海莉一样学得那么快——海莉现在几乎就像一个真正的上流社会名媛一样,得体、优雅、知性她的内心那样的强大,随口胡诌父亲是财政部部长而眼睛都不眨一下,安娜很难想象她要怎么做才可以这样。
她会不自信,会担心惹得别人不快以至于给海莉带来麻烦,她一想到自己在贵族私立中学要面对的压力,就感到浑身紧绷,甚至有些想吐。
“你当然可以,亲爱的。”海莉一愣,随即她拉着安娜坐到地毯上,盘腿认真地注视着她的眼睛,“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我的家人过得更好,现在我们很好,在未来,我们还会更好。你没有任何地方比不上Brearley那些学生,请相信我,因为我已经认识很多和他们一样的人,他们之所以尊贵,并非他们姓氏所带来的,而是财富和权力所带来的,谁也没有比谁更了不起。”
“我并不想提起过去我们相依为命的时候,并不是因为我觉得从前丢人。只是我一直认为一切都要向前看,过去的我们或许是窘迫的,但那不意味着我们未来要一直如此。”海莉说,“几年前我还在为最基础的生活费担忧,不得不额外做许多工作来负担自己的大学开支,如今我已经是百万富翁,有能力在上东区的富人区置业。”
看见安娜呆呆地看着她,海莉微微一笑,摸了摸她的头顶:“这一次我去俄罗斯,见到了一个在当地及其富有的家族,我去了他们的家乡,在北极圈,没有任何一条公路通往莫斯科,只有一条铁路源源不断向西运送矿产。即便如此,因为各种因缘际会,他们仍然成为了莫斯科的首富。我敢说再过二十年,如果他们仍然如此富有的话,这个家族很快就会成为欧洲顶级名门。亲爱的,你以为财富积累,阶级的跃迁需要上百年?不,不,只要等待一代人的记忆消退就好了。”
“如果Brearley有人欺负我”
“那么请务必告诉我。”海莉扶住她的肩膀,“我会为你解决的,好吗?”
“好的。”安娜低下头,“抱歉,海莉。”
“不要觉得抱歉,我们是家人。”海莉强调,“我希望你开心,如果你不开心,我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如果你真的想做些什么,替我拉近和史密斯夫人的关系,好么?我会想办法送你去陪同她,据我所知,她只有一个女儿,正在普罗维登斯市上大学,我想她会很喜欢小女孩的。如果可以,凯也会加入你。”
“嗯。”安娜重重的点头。
“那好。”海莉拉着她站起来,“来看看我为你买的画。”
七月,在安娜的讨好和凯的蓄意“诱惑”下,海莉已经成为了史密斯夫人家中的常客。她常常在周末带着安娜前往顶层公寓吃茶点、逗狗、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在一次微风习习的午后,在史密斯夫人的会客厅,她终于见到了桑德史密斯,纽联储现任主席。
桑德身材高瘦,满头黑发向后梳得一丝不乱,他拥有一双深邃的眼睛,说话时语速不快,条理清晰。他曾经担任过哈佛大学的金融史教授,并在70年代末期的滞胀年代任职财政部,是联邦货币机制改革的关键推手。
他的身上有着一种浓厚的学院派气质。
当海莉见到他时,他竟然表示自己听说过海莉的名字。
“一个朋友跟我提起过你。”桑德微微颔首,“海莉卡拉季奇,你在今年春季,曾做空了钯金属,尽管对外人们都认为Gordon&Stein是最大推手,宽客基金在其中火上浇油,但我知道,是你策划了这起做空案。”
“能被您认识,可真是我的荣幸。”海莉微笑着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来。
“你认为这是荣幸?”桑德淡淡瞥了她一眼,“操纵市场和内幕交易最高可判处20年监禁,足以毁掉你的人生。”
“您不能无故对我提出这样的指控。”海莉面色不变,笑盈盈地回应他,“正如您说,Gordon&Stein是最大推手,宽客基金火上浇油,我只是个小角色。”
“我知道你在里面出的钱不多,但那是因为你没有他们那么多的资金,如果你有,你说不定就是下一个乔治霍尔,你还年轻——”桑德低下头,“不要在投机的路上走得太远。”
“是霍尔先生还是加西亚先生同您提起了我?”海莉歪了歪脑袋,用无辜的眼神盯着他。
桑德一愣,缓缓抬起头。
纽约联邦储备银行(NewYorkFed)在整个美国联邦储蓄体系中地位超然。
美联储分为联邦储备委员会、12家地区联邦储备银行和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FOMC)组成。
联邦储备委员会位于华盛顿,有7名理事,由总统提名,任期为14年。
12家地区联邦储备银行则分布在纽约、旧金山、芝加哥、波士顿、亚特兰大等城市,由各自董事会领导。
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FOMC)则由7位理事和5位地区联储行长组成,负责货币政策的表决。
在FOMC的五个轮值席位中,只有纽联储主席拥有固定投票权,由于地处纽约曼哈顿LibertyStreet33号,比邻华尔街各大金融财团,纽联储主席的权力也超乎想象之大。不仅负责托管美国及多国央行的黄金储备,同时也管理着美国的外汇干预操作与清算账户。
作为监管方,纽联储和金融巨头的关系都相当微妙。
从机构层面来说,两者自然谈不上友好。
当从私人关系来讲,桑德在华尔街拥有众多密友,其中就包括了怀特加西亚的哥哥霍恩比加西亚和维克托的上司乔治霍尔。
【作者有话说】
纽联储由于就在华尔街,和各大投行、银行、对冲基金做邻居,所以权力是美联储中最大的。
凯不可能真的“勾引”史密斯夫人,那不是惹事嘛。不过海莉已经发现哥哥的作用了,未来这个家里的交际花自然是哥哥当啦!
第60章 百万富翁
桑德沉默地盯着海莉,仿佛想从她年轻的脸孔上看出一丝怯意。但海莉只是淡笑,丝毫不见恐慌。
作为哈佛的教授,桑德对于识人有独到的敏锐。年轻人最大的问题是他们浮躁、自负且缺乏经验,浮躁是因为他们年轻气盛急于求成,自负源于他们学习了先进的经验,自我感觉超越前人,却忽视了经验的必要性。
但在海莉身上,桑德没有看到太多年轻人的影子。她的情绪很淡泊,似乎很难被语言影响,她没有过多经验,但在俄罗斯的交易中她迅速发现了关系漏洞,三言两语便拉起了一支同盟军。
没有办法解释她的所作所为,只有一种可能,这个女孩是天生的掠食者。
桑德用自己多年的教育经验担保,她绝非一个良善和循规蹈矩的人,他甚至感到一股莫名的危险,但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桑德告诫自己不要把太多注意力放在一个无关紧要的女孩身上。
同时,桑德认为海莉是有价值的,如果她真的如传言那样主导了钯金交易,假以时日,她未必不能成为第二个格里芬,或者第二个乔治霍尔。
“我本该制止你。”他忽然开口,语气出奇地缓。
海莉偏过头来看他,嘴角仍挂着笑容,不说话,等他下一句。
“但我也很清楚,”桑德目光落在她身上,“总会有你这样的人出现在华尔街,作为监管者,我不提倡过度干预。你很有才华,女孩,我很多年没见过你这样的年轻人了,问题在于……你是想摧毁这个系统,还是成为它的一部分。”
“您可能是电影看多了。”海莉淡淡道,“我虽然参与了乔治霍尔先生和加西亚先生主导的交易,但我没有兴趣当反派,更没有想过去摧毁什么。”
空头的名声总是很差,这或许是因为做多带来希望,价格上涨意味着繁荣、机会、薪水增长、公司扩张和社会稳定,而做空总是伴随着跌停,繁荣的幻景被打破,其毁灭性令人记忆犹新。
但海莉敢说她真的从未想过刻意去毁掉什么,如果可以,她希望她只做多,不做空。
桑德忽然笑了:“希望你记住今天这句话。”他说,“我做过大学教授,对于培养年轻人总是不遗余力。”
“下个月,有一场系统内部晚宴,在联邦俱乐部。嘉宾名单很短,十五人,三位地区联储行长,两位来自财政部,还有几家系统重要性金融机构的董事长,听众只有三十五个名额,只给那些在业内有巨大的影响力的专家和投资者。”
他缓了缓:“我希望你也来。”
海莉微不可查地抬眉:“我?”
“你现在名气可不小。”
海莉立刻站起来,弯腰为桑德续了一杯红茶:“我很荣幸,主席先生。”她轻声说。
桑德望着她的姿态,微微一笑:“我会让人给你邀请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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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9月纽约上西城
刚下过一场雨,空气闷热,街道边的排水井冒着白色水汽。一辆接一辆奔驰轿车驶入一栋低调而隐秘的公寓,橡木大门由外至里推开,露出门口黄铜牌匾上刻有一只展翼的白头鹰。
海莉步入联邦俱乐部时,阳光从高窗投下清冷的光影,她刻意放轻了脚步,墨绿色大理石地面映照出柔和的光芒,几位侍者手执托盘穿梭于人群中,海莉深吸了一口气,捏紧手中的提包。
“你的位置在右侧第二席。”一位助理低声提醒。
一个在角落里的位置,还不错,能在这里拥有一个席位,已经是对海莉最大的肯定。
海莉点点头,坐下,不动声色地扫过其他人的面孔,尤其是前头上桌上坐着的那几位——
纽约证券交易所现任主席艾伦蒂格尔,芝加哥商品交易所总裁莫纳特盖伦,美联储副主席弗格森.查尔斯、纽联储主席桑德史密斯、还有财政部次长杰里.贾尔斯
是随便拎出一个,都可以上《华尔街日报》头版头条的程度。
“嘿。”一道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很快,一道人影在她身边坐下,“这里有空位置吗?”
海莉看了一眼她身旁的座位,上面并没有任何姓名标识,于是点了点头。
“感谢,我在这里只见到你一个女性面孔。”她坐下来,伸出一只手,“杰奎琳,杰奎琳菲尔普斯。”
海莉吃惊地看了她一眼,对方看起来很年轻,一头黑发高高扎起,高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就像是个大学教师,确定自己并不认识她之后,她缓缓伸出手:“海莉卡拉季奇。”
“果然是你。”杰奎琳露出一个漂亮的笑容,“你在对冲基金工作,对吗?交易员海莉?”
“我很有名吗?”海莉指着自己。
“确实相当有名气。”杰奎琳点点头,“我知道你今年参与做空了钯,赚了很多钱。”
海莉嘴角微不可查地抽了抽。
靠这种方式成名,可真是出不清是好还是坏。
“我目前负责纽交所风险事务部,也管理着制度模型和策略型产品的交叉验证。”杰奎琳抬了抬下巴,“我是跟着蒂格尔主席来的。”
“你看起来可真是太年轻了。”海莉打量着她。
她看起来不超过三十岁,这样年轻就已经成为了纽交所中层管理人员,要么是关系过硬,要么是能力不凡。
“我比你大一些,我今年二十八岁了。”杰奎琳说,“钯金做空风波过后,各大交易所,包括纽交所管理人员都在研究你们的策略,大家可都不想再遇上这种事了。”
她半开玩笑,海莉听完微微笑一笑,不置可否。
“今天到底是什么会议?”海莉问。
“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海莉摇头,“是史密斯主席邀请我来的。”
杰奎琳被呛了一下:“纽联储主席吗?”
“是。”
杰奎琳盯了她两秒,不知该笑还是该惊讶,最后只是低声道:“我没有想到你跟他的关系那么好,看来他一定很欣赏你,认为你和别人不一样,按道理不应该有对冲基金的人在这里。”杰奎琳直言,“尤其你——”
“我怎么了?”海莉玩笑道。
她觉得桑德邀请她来,恐怕是觉得她还年轻,希望如此年轻的她,不要早早就跟维克托那样的空头家混迹在一起,因而借这次会议给她一些警告,也给她一点甜头。
令人可敬的教育精神,只可惜海莉从来都喜欢自作主张。
“看在你我是在场唯二两个女人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今天这场名义上是闭门研究会,实际上是美联储和财政部以及各大交易所做信息交换,对全球经济做评估,方便他们对接下来的货币政策制定。”
“提前对各地区经济做定性评估?”海莉问。
“对,主要是欧洲和亚洲。”杰奎琳顿了顿,压低声音:“今年我们很担心资金的回流速度,还有对冲基金的策略。”
海莉微不可查地挑眉:“交易所对对冲基金也要评估?”
“不止是交易所。”杰奎琳笑了,“现在不管是做什么,美联储出台货币政策也好,交易所设定交易规则也罢,我们最担心的是,无论市场如何变动,对冲基金可能会提前一步做空。”
“你们的侵略性太强了,自己不觉得吗?我们原本的规则设定,是基于人类正常行为交易有成本,价格变动有节奏,资金转移有惯性。”
“可你们呢?现在分拆账户,在全球各处套利,靠计算机一秒钟能执行上百次买卖”
“我们的系统监控起来其实已经有些吃力了。”
海莉敛眸,似笑非笑看着她。
“这话你不应该告诉我。”
杰奎琳的话几乎是明牌告诉她,政府正计划着加强对对冲基金的监管与限制。
海莉很怀疑他们能否从政策上做到这一点。
“史密斯主席不也邀请你来参会?”杰奎琳说,“或许从对公的角度来说,你在对立面,但私人来说,我们都希望和你们做朋友。”
海莉轻轻一顿,没预料到她会这么说,她掩饰地拧开水瓶喝了一口水,抬头望向会议台,见会议尚未开始,又侧过头,低声问杰奎琳:“你可以直说你的想法,杰奎琳。”
“我不觉得对冲基金的存在是一种错误。”杰奎琳说,“但你们对市场的影响越来越大,交易所处理起来很吃力,你们的速度和策略复杂度超过了原有的规则设计,很多时候交易不是出于基本面,而是对规则漏洞的套利。”
杰奎琳看着她:“有没有可能换一种方式,不靠在市场上制造恐慌也能赚钱?”
海莉没回答,过了几秒,说:“你有想法?”
“我有。”杰奎琳说,“我一直有一些想法,但没有办法付诸实践,如果你想听的话,我们可以找个时间聊聊。”
“可以。”海莉立刻答应下来,“我们聊一聊。”
她话音刚落,大门再次打开,现任美联储主席普里斯特莱.乔伊斯步履匆匆走进来。几位联邦地区银行长官纷纷站了起来,他只是微微点头,径直走向主桌中央的位置坐下,助手很快把会议材料递上去,他接过来,随手放在一边。
自普里斯特莱.乔伊斯1987年担任这一职位以来,迄今刚好十年,毫无疑问,他任期中美国经济再一次腾飞,即便遭遇1989经济危机,却依然没有影响他的地位和影响力。他被誉为全球经济的“指向标”,如果他在发布会上打了一个喷嚏,很可能明天的股市就会遭遇震荡。也因此,他很少会在公开场合发表明确的言论,谈到任何问题,他总是语焉不详。
“那我们就开始好了。”他皱了皱眉,低声道,“在座各位都是这个领域最有代表性的人物。把你们请来,不是为了让你们听一场讲座,而是希望通过今天的讨论,判断我们是否具备改革的条件。”
他停了一下,扫了一眼会场。
“那么现在直接进入主题——”
接下来整整一个多小时,海莉都在消化她听到的各种数据。
多数内容并不新鲜,主要是今年上半年美国各项经济指标的分析汇报:GDP增速、核心通胀率、就业市场恢复节奏,还有对消费和制造业前景的分歧判断。大多数发言人引用的,都是公开可查的季度数据,没有真正的内部信息。
唯一引起海莉注意的,竟然是来自IMF(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女官员朱恩.普林斯的发言。
“我们注意到,从去年第四季度开始,大量资本流入东南亚,推高资产价格。部分国家的房地产和股市涨幅过快,信贷扩张的速度远远超过GDP增速。但更加关键的是,有些国家的经常账户赤字已经超过了本国GDP的8%。这和1994年墨西哥比索危机爆发前的情况几乎一致。”朱恩说完,顿了顿,“我们认为,部分亚洲新兴经济体正处于高风险暴露状态。”
“这样判断太武断了。”普里斯特莱.乔伊斯不满地看了她一眼,“而且这并不影响我们的货币政策——”
“如果持续加息,主席阁下。”朱恩打断他,“一旦你们进一步加息,美元利差扩大,本币挂钩美元的新兴经济体将承压。资本将迅速回流美国,东南亚极可能面临集中外逃,触发区域性金融风险。”
“那又怎么样?”普里斯特莱.乔伊斯反问她,“我们难道要对这些新兴经济体的稳定负责任吗?”
“不,阁下,但这关系到全球宏观经济。”
“他们已经赚了几十年的出口盈余,如果现在要还一部分,也无可厚非。”普里斯特莱.乔伊斯不耐烦地说,“好了,这个问题到此为止,普林斯女士。”
“先生。”朱恩.普林斯并不理会他,“亚洲很可能诞生第二个墨西哥。”
“普林斯女士。”桑德史密斯突然开口,他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我们不能指望全球每一块地方都经济繁荣,对不对?我想你应该明白乔伊主席的意思,我们不能先考虑亚洲的经济,再考虑美联储是否要加息,我们更多考虑是否有利,而非考虑可不可以。”
“你如果坚持这么说,史密斯先生。”德国女官员冷冷道,“我无话可说。”
杰奎琳正在认真记笔记。
海莉瞥了她一眼,手腕一转,合上自己的笔记本。
【作者有话说】
解释一下部分概念,仅帮助阅读,并不权威:
系统重要性金融机构(SIFI):对国家或全球金融系统稳定构成重大影响的大型银行、保险或基金公司,也被称为“TooBigtoFail”。比如四大国有行,就是我们的系统重要性金融机构。
制度模型与交叉验证:用于风险管理和市场监管的量化模型框架,交叉验证是一种确保模型可靠性的技术手段。
资金回流:外国资金从海外市场回流本国,对于海外市场来说就是资金外逃。
经常账户赤字:一国进口大于出口,需依赖外资融资的经济特征,这个指标经常被用来监控外汇稳定。
墨西哥1994比索危机:墨西哥1994年的一场经济危机,典型的资本外逃引发货币崩盘危机,原因是墨西哥财政赤字、经常账户恶化与美元加息,也是新兴市场经济危机的典型案例。
美元加息:美元加息指的是美联储提高利率,尤其是联邦基金利率(即美国商业银行之间隔夜拆借资金的利率)。
简单来说就是美联储提高美元的利息成本,让“借美元”变贵、“存美元”更有利。存美元更赚钱,就会导致各国资金流向美国。
举个例子:如果美联储把利率从4%升到5%,那你存在美国银行的存款年化利息可能从4万涨到5万(按100万算),于是更多人愿意持有美元、存到美国银行里,钱都存了后,就会少花钱消费、利息高,那么企业会减少投资借款,美联储通过这种办法来降温过热的经济或抑制通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