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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买的兽人导盲犬回家一直响 40-50

40-50

    第41章


    像原来那样叫他?


    姜璎神色微怔,不由得想起之前喊他“好狗狗”、“乖狗狗”的时候。


    那是她还以为他是狗狗时,对他的称呼,饱含着她对小狗的喜爱和怜惜。


    可现在不同,他不再是小狗了。


    她不讨厌宿珩本身。


    也并不讨厌兽人。


    就像她不后悔救了那个柯基兽人少年一样,她也不后悔将宿珩领回家。


    她依旧喜欢他——姜璎并不否认这一点。


    当然,这种喜爱与男女之间的爱情没有半分关联。但这样的称呼,在认知改变的同时,似乎变得奇怪起来,带着点令她抵触的暧昧,预示着某种即将逾越的关系。


    可是……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可怜,好像真的很痛苦。


    只是这样叫一下他,就可以帮到他吗?


    他已经乖乖听了她的话,自己到浴室来解决了。为了他的健康着想,或许在她能接受的范围内,她也该做出适当的让步。


    只是一个称呼,只是再叫一次,没什么大不了,并不能代表什么。


    姜璎的后背离玻璃门还有段距离,淋浴间的水汽从上下的缝隙中钻出来。


    好似沾湿了她的肩头,可抬手一拂,却又是干燥的,只在指尖留下一点湿漉漉的错觉。就好像不久前,她对他生出的那些莫名的感觉,在她试图回忆起时,徒留一片模糊。


    她忽然想,或许并不是那种未知的感觉令她抗拒,而是在认知障碍之下被强行抹去, 却又没能涂抹干净的那些水汽,在她心底落下一层黏黏糊糊、甜甜腻腻的东西,才让她觉得没来由的烦躁。


    姜璎压下那种让她心烦意乱的情绪。


    她轻声喊道:“乖狗狗。”


    “嗯……”


    宿珩右臂的绷带在衣物之下绑得越发紧了,身上的衣服也早就被完全浸湿,牢牢贴着他的皮肤,让他产生了一种正被她紧紧拥抱的错觉。


    从花洒喷洒下来的水不断地击打在他的喉结上,顺着上下滚动着的锋利线条滑落。


    水流声中,宿珩的呼吸愈发急促了。


    似乎还有别的什么声音,被遮掩在他喉咙中溢出的声音中,恰好能被玻璃门外的少女忽略。


    他克制着不去看她的背影,不喊她的名字,靠在冰冷的瓷砖墙上仰着脖子,双眼失神地望着天花板上被水汽笼罩的灯,似乎已经没有焦点。


    玻璃门外,姜璎等了好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聊。


    而就在她耐心即将耗尽的时候,除了流水之外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


    又过了一会儿,宿珩关掉了花洒。


    发.情期的症状短暂地缓和了一些,并不完全,也不知道能够持续多久。


    他本应该注射那最后一只抑制剂的,可刚刚在发.情时,她的质问让他完全冲昏了头脑。


    宿珩找到那支包裹在湿漉漉衣物中的针剂,熟练地扎入脖颈后方的腺体中。


    到最后也无法压制的那点蠢蠢欲动,也终于平息。


    姜璎没回头,问他:“好了吗?”


    听到她的问话,宿珩乖顺地应了声:“……嗯。”


    他轻轻推开玻璃门,门上的水贴上他的指尖,又顺着他垂下手的动作将落未落。他没去管额前沾湿的碎发,任由它们扫在眼皮上。浑浊的暗红色缓缓从眼底褪去,烟灰色的瞳孔仍在轻微的晃动。


    姜璎闻言转过身。


    宿珩垂着头,望着她无动于衷的表情。


    他不禁想,如果她能看到他此刻狼狈不堪的样子,会不会心疼地问他为什么把一身衣服都淋湿了,然后再将他推回淋浴间,让他好好洗个澡。


    可她只是淡淡地说:“你先去叫阿兰来洗漱吧,我最后再洗。”


    他眼神暗了一下。


    “……嗯。”


    等他来到书房门口时,阿兰因已经在门后站了很久了。


    房门打开,他面红耳赤地指着宿珩,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你!你们——”


    宿珩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冷峻,看向白发狼族的眼神中是面对姜璎时不曾显露的锋利和狠戾。


    他浑身上下的衣服布料都黏在身上,还滴着水,尽管如此,整个人的压迫感也丝毫不减。


    “听到了多少。”他问。语气却不像是问句。


    阿兰因顿时愤怒地揪住他的领口,另一只手握拳,悬在他的面前:“她既然当你是她的导盲犬,你就应该好好做她的狗,除了替她引路,不要有任何非分之想。”


    宿珩瞥了一眼他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涨红的脖子,轻笑一声:“看来你也没听到多少。”


    至少,他们在房间里说的那些话,阿兰因跟本没有听见。


    不然他也不会在这里为了“她将他当成她的狗”而争风吃醋。


    因为她根本……不再像以前那样看待他了。


    “你什么意思?”


    阿兰因皱紧了眉,“你们还发生了什么?难道你不只是对她临时标记,还……!!”


    宿珩冷着眼:“是不是都与你无关吧?”


    狼族兽人沉默。


    却不是因为输给对方而丧气,而是从宿珩的态度中发现了破绽。


    阿兰因虽患有特殊的兽人认知障碍,但除了对姜璎之外,他仍保留着对兽人和人类的正确认知。


    他清晰地知道,只有他自己一厢情愿地想做她的狗,但眼前的另一个兽人却不是如此认为,他显然比自己觊觎得更多。


    如果像他一样一心一意做狗,根本不会做出标记主人这样逾越的事情——面前的这个男人不仅想当她的“狗”,还期待着做她的伴侣,做她的枕边人。


    可笑。


    姜璎的认知障碍一天没有痊愈,就绝无可能让这个男人得逞。


    阿兰因看向宿珩的表情中充满怜悯,试图往他的肺管子上戳:“看来你也和我一样——求·之·不·得啊。”


    “够了。”


    宿珩不屑于听一个外人来评判他和她之间的事。


    他警告道,“你要是真的喜欢她,就不应该在这种时候缠着她。受伤不该是你用来接近她的理由,让你住下也只是因为她善良。你应该清楚自己已经被联邦抛下,被当做靳从悯挑起兽人和人类矛盾的导火索,在将麻烦带来她身边之前,请你自行离开这里。”


    “什么喜欢?”阿兰因愣了一下,露出不满的神色,“我对姜璎的感情可不是这么肤浅的东西。”


    宿珩眯了眯眼。


    阿兰因对待姜璎的态度的确有些奇怪,仔细想来确实不像是将她当成异性喜欢,但却异常地执着,透着点不符合他性格和身份的诡异的热情。


    “至于其他。”


    他只是在躲被派来“收容”他的靳储昀。


    阿兰因冷哼一声,“我自然不会连累到她,用不着你来提醒我。”


    他顿了顿,又嗤笑道,“倒是你,你在用什么身份和我说这些?”


    宿珩不说话了。


    “咔哒”一声,姜璎听见外面没停下来的动静,疑惑地推开门,探出脑袋“望”向走廊。


    她看不见此时阿兰因正揪着宿珩的领口,而后者微微眯起的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冷漠。


    她问道:“阿珩,你还没有叫阿兰去洗澡吗?”


    宿珩不想骗她,他的确没叫。


    然而他还没开口说话,阿兰因就一下子松开了他的领口,蹭的来到了姜璎面前,拽着她的袖子晃来晃去。


    “姜璎~~~~”


    阿兰因不要脸起来是真和平时两幅模样。


    我行我素、狂傲自负和不可一世都看不见半点,倒像个会向她撒娇告状的绿茶。


    “我只是靠近了你一点,他就像护食一样对我又是威胁又是警告的!他只是你的导盲犬,为什么能这么霸道啊,我看你一眼都不行。”


    “啊?”


    姜璎反应了几秒,才知道他说的是宿珩。


    怎么可能。她当初挑中宿珩做导盲犬,就是因为他沉稳可靠,性格很好的样子。他怎么会像坏狗一样去挑衅别的兽人?更何况,她现在也知道,他根本不是狗了。


    阿兰因知道她没信,但会哭的狗才更得宠,他撒娇一边倾身,试图让她也像哄小狗那样抱着他哄一哄。


    在宿珩的视角看来,无疑是高大的兽人凭借着体型优势,将人类少女堵在门口。


    这幅画面瞬间触动了他紧绷着的那根弦,如同闻人叙说的那般,第二次发.情的后果会更加严重,目前的药物不一定会完全奏效。明明已经发泄过,他还补了一针抑制剂,可仅仅是另一个兽人和她的近距离接触,就让他产生了不好的联想。


    发.情期谵妄的症状,竟以发展到会触发负面想象的地步。


    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将阿兰因抓着姜璎袖口的手抽离,反手将他扔向走廊对面的墙壁,完好的左手掐在他的脖子上,极重的力度让他手背青筋凸显,随着愤怒的情绪跳动。


    姜璎被阿兰因撞向墙的声音吓了一跳。


    反倒是受到攻击的阿兰因不为所动,垂眼看向宿珩右手袖口下的银色光泽。


    一直以来的熟悉感终于得到了解释。


    “你才是那个会带来危险,不该待在她身边的人吧?”


    白发狼族傲慢地挑起眉,嘲笑似地轻嗤一声,“我说的不对吗,老·朋·友?”


    宿珩顿时松了手,在震惊之中踉跄地后退了两步。


    阿兰因居然发现了他的身份?


    怎么发现的?


    如果他就在这里说出来,如果被姜璎知道——


    他明白总有一天需要面临那一天的到来,可不该是现在,不该是在这里。


    身上浸满水的衣物越发沉重,他像是一下子被人丢进望不到边的海水中,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就极速地下沉。


    宿珩转过身,抬起双眼看向姜璎。


    她因为阿兰因的称呼微微怔住,过了半晌才望向声源的方向,疑惑地问道:“什么……老朋友?”


    压着积水的眼睫仿佛睁不开来,如同溺水而又渴水的人一般,宿珩满眼间全是她此刻的模样。


    随着他的恐惧,眼睫颤动一下,两下。


    那上面的水珠抖落一滴,两滴。


    他下意识地逼近她,企图在她发现之前补救。那第三滴水珠顺着他的动作,滴落在她的鼻尖。


    可姜璎根本没有注意。


    她对他的脆弱,对他的祈求全然不知。


    这不是第一次,却是第一次令他如此绝望。


    而当那滴水珠缓缓滑落到她的嘴唇,姜璎才终于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阿珩?”她抬起手,触到他浸湿后冷得刺骨的衣物,“你……在哭吗?” ——


    作者有话说:男主:总想着期待她知道时害怕的样子,但真的面临被揭穿,又瞬间怂到不行[求你了]


    女主视角:一个告状,一个直接哭唧唧,俩绿茶[求求你了]


    第42章


    接触到宿珩衣服的指尖立刻浸润了潮湿的水汽。


    姜璎一怔,立刻意识到刚刚在浴室,他根本连衣服都没有脱,就站在水下淋了那么久。


    而且还是那么冷的水,他才刚发过烧,右手的那只义体还没有办法摘除,都不能算得上是痊愈。


    她只是少说了一句把衣服脱掉再进去冲水,而他居然什么都不说,就硬是这样傻愣着照她的要求做了。


    而且,他还这么委屈,居然委屈得都哭了……


    姜璎忽然有些心疼,手足无措地思索着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过分了。


    毕竟是她失误在先的,最后因为走不出那种情绪来承担结果的却是宿珩。


    而且,难道兽人也会因为这种事害臊?


    她这么直白地拆穿他对着她发.情的事,一边质问又一边咄咄逼人地让他去自己解决,是不是太伤他的自尊了?


    更令她震惊的是, 她非但没有因为他此刻的反应而觉得愧疚, 反倒觉得这样的他还挺可爱, 他的反应也让她挺爽的。


    姜璎觉得自己好像成了坏女人,把他吃干抹净就跑,欺负了他似的。


    可他们都不是同一个种族,怎么可以有这种想法。


    她赶紧甩掉了这种奇怪的念头。


    然而将它们抛开之后,仍残留一点做贼心虚的不安。


    她踮起脚尖,抬起手想去碰触他的眼睫。


    明明看不见, 却连试探的时间都没有花, 就轻而易举地摸到了那两排沾湿的眼睫。


    尽管她已经分清了兽人和动物,脑海中还是不禁浮现出了一只湿漉漉的小狗。


    不,不仅仅是。


    一晃神, 那只小狗又变成了高大的人型。


    他单膝跪在她面前,在她伸手想摸摸他的头时,主动将脸蹭了上来。


    她心里忽然生出一个猜测。


    或许,这一次也是,之前也是,并不是她刚好判断了准确的位置,而是对方刻意送上来的。


    而随着她的指尖接近,宿珩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眨了眨眼,眼睫上一滴将落未落的水滴被挤到她的指尖,冰冰凉凉的,带着点悲伤的意味。


    她有些慌了神,语无伦次道:“这、这有什么好哭的呀!你不愿意这样,就、就和我说呀!总有别的办法,我又不是非要逼着你那个……好啦,你别哭啦。”


    宿珩顺着她的动作闭上眼,用鼻尖蹭蹭她的手指。


    姜璎知道这很奇怪,他已经不是她的狗狗了,她却仍然因为他的这个讨好的举动而心都化了。


    “乖。”她摸了摸他低垂着的脑袋,“以后只要你……”


    话还没有说完,忽然一声巨响,阿兰因一拳挥向宿珩的脸,被宿珩反应迅速地接住。


    而前者并没有就此收手,他揪住他的领口,将他摔在一旁的墙上,又是冲着他侧脸的一拳,被躲过后重重地砸在墙面,吓了姜璎一跳。


    打空似乎是他料想中的结果,阿兰因也不恼,只是讽刺地低笑一声。


    “这是你当年欠我的。”


    他说道。


    不是刚刚,而是“当年”。


    他和阿兰因在战场上的仇怨,还远远达不到“当年”的程度。


    宿珩掩住眼底的惊讶。


    抬眼看过去时,阿兰因正好整以暇地站在几步开外,注意力已经不在他身上。


    姜璎正严肃地面向阿兰因的方向:“阿兰!你如果想留在我家,就得和阿珩友好相处。像这样打架的话,我会很不高兴的。”


    又开始在姜璎面前装:“对不起嘛,姜璎。我就是不甘心,为什么他对我动手可以,我就不能还手?而且我只是做做样子,没有真的动手。”


    的确是宿珩先动的手。


    可是他是她养的兽人,这种时候她多少有点护短,很难说一碗水端平。


    而且她才刚把他弄哭过……


    姜璎缓和了一下语气,想稍微顾及一下他的情绪。


    “阿珩。”她轻声问道,“你刚刚为什么要对阿兰动手?”


    宿珩沉默不语。


    他不可能告诉她,他在发.情的谵妄中看到的那些荒唐的画面。他无法接受她身旁站着的人是其他男人,更不用说和她牵手、拥抱、亲吻,还有……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他就想将那个根本不存在的男人千刀万剐。


    没有得到回应,姜璎又稍稍沉下脸。


    是她太温和了吗?他居然不听她的话了。


    “阿珩?”她再次喊他。


    倒是阿兰因忍不住开口了。


    “还能是什么。无非是因为嫉妒,想要争宠啊!显然,他容不下任何其他雄性在你身边,一点都不大度!换我做你的狗吧,姜璎,只要你给我一个名分,我不介意你还有其他狗。你可以尽情去养你喜欢的品种,柯基也行,秋田也行,金毛边牧德牧都没问题——猫也可以,我都可以接受。”


    他得意地扬起下巴,邀功似地往姜璎跟前凑,“所以你看,绝对绝对不是我闹的事,不友好的是他。”


    怎么可能?


    姜璎不信。


    宿珩是那样沉稳内敛,她当初不就是看中了他这一点吗?她那样“冒犯”他,他都没有生气,在挑选导盲犬时,也完全没有对其他几个犬科兽人表现出任何攻击性的行为。


    他怎么会因为想和阿兰因“争宠”而对他大打出手呢?


    她面向宿珩的方向,想要确认:“阿珩,你不是这样想的,对吧?”


    宿珩沉默许久。


    他没有出声否认。


    姜璎心下疑惑,觉得他可能是不屑于解释这种无稽之谈,可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宿珩突然开口,吐出一个清晰明了的音节。


    “是。”他说。


    “啊?”


    她没反应过来,想了想刚刚的问题,又确认了一遍,“你是在肯定我说的你不是这么想的问题吧?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并不是因为嫉妒阿兰才——”


    “不。”宿珩又否认。


    他整理了一下因为阿兰因的攻击而有些乱的衣物,重新走到姜璎面前,垂下眼认真看着她。


    “我的意思是,他说的没错。”


    烟灰色的双眸中晦暗不明,他有些自暴自弃似地,悄无声息地自嘲低笑。


    都已经当着她的面做了那种事,都已经在她面前丢尽了颜面,都已经将那点见不得光的东西摊开在她面前了,他还有什么需要遮遮掩掩的。


    “我的确容不下他。”他又像她逼近一步,倾身将呼吸喷洒在她额前,“不只是他,其他人也一样。”


    “……够了。”


    她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


    和做乙女游戏设置修罗场不一样,有些东西脱离了娱乐的范畴,就变味变质了。


    现实中,姜璎并不大喜欢复杂的关系。


    这种被两个兽人夹在中间当成争夺物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地觉得,有点烦。


    更何况,兽人和人类都不是同一个种族。


    即便是单纯出于兽人本能的占有欲和争夺欲,放在这样的关系下,也给她一种道德败坏的罪恶感。


    ……而且再这样下去,她越发没办法忽略那种违背伦理道德的感觉了。


    这种背德的关系越是去抵抗、抗拒,就越会给人带来极致而异样的暗爽。


    她得想想办法,去解决两个兽人之间的争斗,将自己摘出这不正确的三角关系。


    如若不行,她只能选择送走其中一人了。


    “我不喜欢,也不希望你们这样。”


    她表现出明显的不高兴,“阿兰,我理解你现在有难处,但再这样的话我可能没办法帮你了。”


    阿兰因急了:“等等,我没——”


    姜璎不理他,又转向宿珩,继续说道:“还有你阿珩,你是我带回家的导盲犬,我们之间还有合约的约束,我暂时没有结束契约的想法。”


    宿珩怔了一下。


    他刚刚说出那番话,已然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打算。


    厄加已经攻破联邦前线的第一防线,不出多少时日,就会兵临城下。到那时,无论是否获知他想打探的情报,他都会恢复帝国主将的身份。


    提前让她有个心理准备,让她讨厌他,憎恶他也好。


    可即使已经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当听到她并不准备抛弃他时,他的心底仍升起了欣喜若狂的情绪。


    ……居然还是放不下她。


    不过是如此短暂的相处,他对她居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宿珩神色复杂地开口:“我……”


    然而姜璎此时也并不想理他:“今天我也不想再看到你,你去沙发睡。”


    宿珩话还未说出口,而与他的被动沉默对应的是阿兰因放肆的大笑。


    笑着笑着,他被姜璎狠狠一瞪,立刻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干咳声,在她空洞却准确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下逐渐消失。


    “听懂了吗?”她没好气地说,“听懂了的话就去洗澡休息。”


    她没再理会他们,沉着脸自顾自地回了房间。


    直到关上门,才松下那副让他们不敢靠近的表情。


    宿珩铺下的地铺还在书桌前,上面残留着他的气味。


    自从她“失误”地与他亲密互动以后,她每时每刻都能嗅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信息素的味道。


    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心里直痒痒,浑身都不自在。


    姜璎将自己摔到床上,成大字型扑在被褥中,抱起枕头,将脑袋埋在枕头下方。


    害怕被听力极佳的两个兽人发现,她用枕头捂着头在床上翻来覆去,发出极小的懊恼的声音。


    她忍不住又回忆起今天发生的事。


    独自一人时,先前那些冷静冷漠和冷酷都消失不见,她压抑许久的不知所措终于得以爆发。


    她居然与两个兽人……发展成这种丧尽天良、人性泯灭、道德沦丧的关系。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胡思乱想了许久,她才从床上爬起来,摸出手机。


    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她戴上了耳机。


    输入也从语音换成了麻烦的盲人键盘输入,通过敲击次数和方位配合语音播报,来选择符合的词句。


    她在论坛中找之前的帖子,发现已经被删除了。而群发的一条私信中,提示她兽人友好的帖子已经被转移到了兽人论坛。


    姜璎点进链接,提交了注册账号审核。


    因为与兽人存在良好的雇佣关系,她的审核很容易就通过了。


    个人中心里,她之前发在另一个论坛里,名叫【买的兽人导盲犬,接回家之后为什么一直在响? 】的帖子,被完整地转移了过来。


    不能暴露阿兰因的身份,不想表现出自己认知障碍病症的变化,更不想被人发现和他们之间混乱的关系。


    但又想用不伤害任何人的方式,解决目前的尴尬处境。


    姜璎斟酌着用词,在帖子的后续发出新的一层楼:


    【最近朋友有事要出门,想把狗狗放在我这里寄养,我问他可以吗,你介不介意?


    他大度地说可以,不介意。但是等那只兽人狼狗到家后,他却像护食一样不让对方接近我,连看我一眼都不行。


    我和那只狼狗多说了一句话,他们两个就要打起来,这该怎么办呀? 】 ——


    作者有话说:妹有一点点点点点点在意了,但不多,随时都能抛下小狗


    [狗头]背德关系就是越抗拒越让人暗爽啊


    第43章


    之前发的帖子被转移到兽人论坛后, 又小火了一次,评论中出现了许多兽人。


    发出新的楼层之后,很快又引起了一波热议。


    姜璎戴上耳机,听语音助手一条条念出来。


    “Id羊宝宝评论:如果是两个都是犬科兽人, 很正常啊。很多犬种就是会吃醋的, 他们应该都很喜欢你吧?”


    “Id糟糕!我变成狗了评论:贴主家原来那个兽人觉得领地被侵占了吧, 而且新来的家伙不止占据家里的空间,还要和他抢你, 这谁受得了啊?人类男性都受不了这个,何况是领地意识更强的犬科兽人呢?”


    “Idmomo评论:贴主——他护食,还和新来的小伙伴打架,他是坏狗。兽人狗狗:呜呜呜因为我喜欢你呀qvq”


    “ Id吃了睡睡了吃评论:贴主也来兽人论坛了啊?诶嘿,还是我,居然拥有两只狗狗,也太爽了吧宝!要不就全收了?服务性伴侣不嫌多,两个一起服务你更爽哈哈哈哈哈。”


    “ Id默默然评论:虽然没有接触过犬科兽人,但是家里养了几只猫和几只狗。接新猫新狗到家,都需要做一下正确引入,先隔离,等彼此熟悉了气味,再慢慢尝试接触,任何一个环节产生冲突,就再退回到上一个步骤。贴主或许也应该用这种方式让两个兽人互相熟悉?”


    “Id来自赤道的企鹅大人回复默默然:这层也和贴主一样是兽人认知障碍吗?”


    “ Id冰箱冰箱回复默默然:这种太需要耐心了,而且还很看小动物们本身的性格。更何况兽人也不是动物,他们也是人,如果本身已经有隔阂,或者性格就不对付,或者像贴主这种情况——他们显然都对贴主有某种心思,怎么可能和谐共处?”


    “Id太太每天日万回复冰箱冰箱:那看来贴主还是端好水比较重要。”


    “Id木木木回复太太每天日万:我倒是觉得,贴主应该先想清楚,自己到底更喜欢谁。”


    姜璎因为最新的一条评论怔住了。


    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不是因为认知障碍,也不是因为道德伦理,而是,在她能够接受的“喜欢”的概念内,这个问题似乎不需要思考,就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将它摆到台面上,当做一个郑重的结果来重视。


    “回复她:我想我已经很清楚,我更喜欢我原本的、我自己的兽人,或者说,我只喜欢他。”


    这个答案得出之后,刚刚提出的问题似乎也不再重要了。


    归根结底,两个兽人的行为,最终都取决于她的态度。


    她的态度始终留有一丝余地,所以阿兰因才会觉得自己能够取代宿珩。


    所以宿珩才会委屈,所以他们才会容不下彼此,从而为了争夺她的喜爱而大打出手。


    她决定明天就去和宿珩说清楚,让他知道,他不需要和一个外来的、短暂借助的兽人去争她的宠爱,也不需要去思考容纳另一个兽人的事,因为他本就不需要容纳其他任何人。他也不需要去嫉妒阿兰因,他才是她心里独一无二的那个兽人。


    只要他们之间不越过那条不该越过的线,他才是此刻她身边最重要的存在。


    想明白这个道理后,她又发出一条新的问题。


    “但是,我因为他们打架的事生气凶了他,让他受了委屈,该怎么办呀?”


    等了一会儿,又多了许多回复。


    “ Id木木木回复你:他那么喜欢你,你去哄哄他就行啦。没有什么是亲一亲解决不了的,如果亲一亲都不行,那就做一次吧!”


    “Idmomo回复木木木:等一下等一下,贴主应该是兽人认知障碍患者吧……和兽人do……这不能吧?”


    “Id吃了睡睡了吃回复你:但有一说一,和兽人真的很爽,尤其是犬科兽人。喜欢舔人真的是狗的天性,而且他们那个的时候会成结的生理结构,也是另一种爽……记得一定要买专用的套套。”


    “Idmomo回复吃了睡睡了吃:大袜子这给我干哪儿去了?”


    “Id木木木回复吃了睡睡了吃:姐妹吃的真好啊,羡慕。”


    “ Id木木木回复吃了睡睡了吃:这么一看,贴主因为认知障碍吃不到,真的怪可惜的。”


    “ Id玛卡巴卡回复吃了睡睡了吃:什么是成结?”


    “Idmomo回复玛卡巴卡:成结就是——”


    姜璎涨红了脸,倏地关掉了论坛:“这都在说些什么啊!兽人和人类怎么可以做那种事?”


    如果要她这样哄他,她是绝对不可能去的!


    *


    之前发帖子的兽人论坛突然有了推送提示,宿珩点进去,发现论坛中涌入了一批兽人友好的人类。


    他对阿兰因的事在网络上引起的轩然大波有所了解,但也对联邦线上混乱的状况没有过多兴趣。


    没有去看推送的公告内容,他打开之前发的帖子,删掉。


    准备关掉论坛时,他突然在主页看到一个标记着爆火的帖子。


    心下一动,他点了进去。


    【买的兽人导盲犬,接回家之后为什么一直在响? 】 -


    他总是将脑袋埋在我怀里咕噜咕噜响,还总是用脸蹭我,用头撞我。是想让我摸摸他吗?


    可是摸着摸着,他就会咬我的手指。亲亲他的时候,又会发出不耐烦的呼吸声。表扬他“好狗狗”,还会咬疼我的耳朵。


    他是不是不喜欢?-


    狗狗总是舔我,请问是缺什么微量元素吗? -


    最近朋友有事要出门,想把狗狗放在我这里寄养,我问他可以吗,你介不介意?


    他大度地说可以,不介意。但是等那只兽人狼狗到家后,他却像护食一样不让对方接近我,连看我一眼都不行。


    我和那只狼狗多说了一句话,他们两个就要打起来,这该怎么办呀?


    ……


    几乎是看到内容的一瞬间,他就猜到了这是姜璎发的帖子。


    再往下看下去,果然有他之前听到过的、看到过的网友回复。


    他颤抖着双眼,将整个帖子从头到尾看完。


    原来之前都是误会。


    她根本没有那些看轻兽人的想法,甚至还在为自己刚刚一时生气而对他发脾气的事懊恼。


    而且,那些过于露骨的评论,应该会让她很苦恼吧。


    那些字眼会进一步催化他发.情期的症状,让他忍不住想象一些令他血脉偾张、魂不守舍的画面,而对于她来说,更是道德伦理和良心的谴责。


    宿珩闭了闭眼,讲那些不合时宜的谵妄压下去。


    他点开回复框,发出一条评论。


    Su:他如果喜欢你,并不需要你去哄他。


    宿珩关掉论坛,在沙发上侧躺下来,满脑子都是她最后回复网友的那条评论:“我想我已经很清楚,我更喜欢我原本的、我自己的兽人,或者说,我只喜欢他。”


    只是看到这句话,他就忍不住又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他将脸埋进沙发的靠枕间,想掩盖住喉咙中的呜咽。难免嗅到沙发上还留有的淡淡的猫薄荷味,想起她曾在这里拥抱过他,亲吻过他。


    而现在,不需要她再做这样的事。


    他会哄好自己。


    ……可即使如此,他仍期待着她来哄他。


    第二天一早,姜璎早早起来准备上班,宿珩已经准备好早餐,阿兰因却根本还没有起床。


    经过一晚,她仍旧担心昨天她让他受了委屈,还把他弄哭了的事。


    可宿珩替她拉开座椅,语气如常:“今天做了你爱吃的。”


    听到这句话,姜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每天做的都是她爱吃的。而其实,这都并不在导盲犬的职责范围内。


    她没有坐下,而是摸索着走到兽人的面前。


    宿珩看她一步步靠近,下意识想后退来抵抗想将她按进怀里的念头,却又担心她因为看不见而摔跤,最终仍是沉默地站在原地,低下头看她抬起手,试探着摸向他的胸口。


    再往上,抚过喉结。


    他强忍住了吞咽的冲动。


    姜璎的指尖在那里停留了一下,又继续沿着干净得没有一点胡茬的下巴往上,掠过了他的嘴唇。


    好烫,她的指尖瑟缩了一下,却立刻被面前的兽人捉住。


    宿珩心如擂鼓,轻轻握着她的指尖,带着她重新将指腹落到他的唇边。


    想让她伸进来。


    想舔舔她的指尖,吮.吸她的指节。


    好像这样仍然不够。


    他差点没能控制住胸腔里的暗潮涌动,握着她的腰将她抱上餐桌,就在这里吃了她。


    “宿、宿珩。”


    她没有料想到他将她手指捉回去的动作,还以为他讨厌这样,“如果你不喜欢我碰你,我就不……”


    “……”喜欢。


    他隐忍住不发出求偶的声音,又将脸凑了上去,“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诶?”姜璎露出茫然的神色,“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


    她的指尖触到他的眼睫,宿珩下意识闭上眼,那只温温凉凉的指腹又覆上他的眼皮,感觉到他在她指尖之下,不住颤动着双眼。


    干燥的,灼烫的,不停发着颤的。


    姜璎迅速收回了手:“来吃饭吧。”


    宿珩失落地缓缓睁开眼,见她已经在一旁落座,不再关注他。


    他这才意识到,原来她只是想确认他是不是还在哭。


    而并非是……来哄他。


    没关系。他会……哄好自己的。


    只要不被她发现。


    无论如何。无论他忍耐不住想着她做些什么,都不能再被她发现。


    绝对不能。


    绝、对。


    ——不——能——


    作者有话说:话别说太满,你肯定会被发现的啦[狗头]


    尤其是妹已经恢复视力,但是装作没有的时候……嘿嘿嘿嘿嘿嘿


    第44章


    十字路口的大屏幕播放着访谈。


    “……请各位公民们放心,即使前线第一防线被攻破,联邦仍有能力守住我们的家园!目前指挥部正在就弹劾兽人指挥官一事进行商议,靳从悯总统坚持其义子并无背叛之心,但仍尊重联邦公民的意见,将为联邦选出更加合适的人类指挥官!”


    “相信未来的新任指挥官会带领联邦击败所有敌人!”


    “愿联邦荣光永存!”


    “愿联邦荣光永存!”


    “……”


    姜璎没有心思关心政治和战争。


    联邦的新闻一向虚伪,只给人们灌输着盲目乐观的信息,无视一切真实发生着的威胁和危机。


    这种访谈只能当个乐子。


    即使哪天厄加帝国已经兵临城下了,他们也能一脸笑容地告诉人们, 别担心,靳从悯总统一定会从天而降拯救你们的!


    再者,动漫主线中的那个反派boss实在过于遥远,远不及身旁的兽人令她头疼。


    她发现,认知障碍的改变对她来说, 没能让她与兽人更好得相处, 反而给她增加了不少烦恼。


    比如在宿珩牵起她的手, 为她引路时, 她好像再也无法用平常心来对待了。


    在此之前, 她只把他当成狗狗, 从不会赋予与他的肢体接触任何意义。可自从明白了兽人也是和人类类似的存在之后,这样的亲密多少会让她觉得困扰。


    两人走在一起,不止牵着手。


    行走间,自然而然地就会往彼此身旁靠, 她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他的身上, 即使是在大马路上的嘈杂环境中, 她仍能清晰地听见两人衣袖摩擦的声音。


    姜璎忍不住想起那天,她在那浓烈酒香的信息素的刺激下,对他做出那样逾矩的事,还把他弄哭了。


    在她垫着脚,抓着他领口吻他嘴角的时候,也是这样衣物摩擦的暧昧。


    他用那只粗壮的豹尾卷住她腰身的时候,尾巴越缠越紧,摩擦着衣物,也是同样的声音。还有那想往她腿.间挤的尾巴尖……


    时间再长一点,或许她会忍不住像他用尾巴卷住她一样,也盘起双腿缠住他的腰。


    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画面。


    越是看不见,这样的想象就越是冲击力十足。


    姜璎猜想自己此刻脸都红了,连忙垂下头,咬着唇想要将那些想法甩出脑海。


    而当她想要转移注意力清空那些荒谬的联想时,她发现自己甚至开始关注路人的视线了。


    她从来都是对他人的视线没那么敏感的。


    可此时此刻,和宿珩走在一起,她却总有一种来来往往的行人都在看他们的错觉。


    她和他,一个人类一个兽人,这样手牵手走在大街上,会不会很奇怪?


    其他人会怎么想他们?


    他们又不会知道,她和宿珩是主人与导盲犬的关系。


    会是将他们想象成她不能理解的那种荒唐关系吗?


    ……不可以那样的。


    她越想越有背德关系被放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围观的感觉,慌乱地从他温暖的大掌中,抽出了自己的手。


    身旁的兽人因她的举动一愣,脚步滞住的同时,垂眼看向她。


    烟灰色的瞳孔中倒映着地面的水洼,浸湿般透出点水光。


    如果她能看到,就能注意到其中的茫然与受伤,和稍纵即逝的一丝令人胆寒的猩红。


    可惜她什么也看不到。


    无论是他的失落,还是随之高涨的占有欲,她都始终一无所知。


    兽人的双眼紧紧盯住她。


    失去了犬科兽人的体温,室外低温的落差让姜璎冷得直发抖。


    因为有宿珩在,她很久没戴过恒温手套了。于是她举起双手放在唇边,哈着气想让瞬间冻住的双手暖和一点。


    宿珩叹了口气,很快猜到了她此刻的心思。


    兽人认知障碍的改变,似乎会让她抗拒一些明显与“感情”有关的互动,诸如牵手、亲吻和拥抱这样亲密的举动。但对于其他概念更加模糊的肢体接触,她似乎有仍保持着之前的“不敏感”。


    明明在那时,她也有对他主动的……可转眼间那就成了他一个人的“谵妄”。


    他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尽量让自己冷峻的声线显得柔和一些,不让她感觉到压力。


    “怎么了吗?”


    “没……没什么。”姜璎摇了摇头,重新抬起手。


    然后,她在宿珩一瞬不瞬的目光下,避开了他重新向她伸出的手,转而捉住他的衣角。


    兽人亮了一瞬的目光再次晦暗不明。


    到公司的时候,好几个同事也在讨论最近发生的大事。


    “阿兰因的事会不会影响到我们的游戏啊?之前情人节的线下活动就遇到了极端抵制分子。”


    “说起来,这几天上映的一个讲兽人的电影也遭到了抵制,票房特别惨淡。有好几个影院都因为被闹事,被迫下架了。”


    “游戏好歹能自己在家里玩,电影大家也不敢去看啊,万一运气不好,就被极端抵制派盯上了。”


    “我们情人节卡池的收入也没有达到预期,感觉多少受到了影响。”


    阿兰因的事影响的确很大。


    就连宿珩在这段时间,也只是将她送到公司,并不在此停留,等下班才再来接她。


    尽管姜璎已经表明不需要这样,他仍然以可能被极端抵制派看到,今后会来为难他们而回绝。


    姜璎在工位坐下,背后刚来不久的小文案紧张兮兮地开口。


    “那个……在担心这个之前,我觉得另一件事才是更要紧的吧?”


    靳楚钰还在吃早餐,嚼吧嚼吧含含糊糊说:“什么?”


    “帝国已经突破了第一防线……前不久联邦访谈里还说,联邦的第一防线聚集了联邦最强战力,绝对不可能被攻破。”


    小文案慌得不行,“会不会过不了多久就打到墙内来了?也许主将失踪只是他们的烟雾弹,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联邦放松警惕,然后又挑拨人类和兽人的关系,陷害弹劾阿兰因指挥官。这样一来,联邦就变得和他们的后花园一样……”


    “别想太多。”


    靳楚钰放下那块合成糯米鸡,拍了拍小文案的肩膀,“到时我保护你啊。”


    小文案立刻被逗笑了:“诶,楚楚你……”


    “好了,开会了开会了!”靳楚钰风卷残云般地咽下最后一口早餐,“走走走,今天一定速战速决!”


    路过姜璎的位置时,她敲了敲还趴着发呆的她的桌边,“走啦,想啥呢?”


    上个版本的流水并不乐观。


    公司里还有这么多人要养,姜璎和靳楚钰压力都挺大的。


    再加上下一个版本原定的主线剧情,放在现如今的环境下,恐怕会争议过大。


    “大家都知道吧,下一个版本要更新的是纳卡德的个人主线。”


    靳楚钰将主线大纲投屏,“今天我们主要需要讨论一下,原定剧情是否要修改,要修改到什么程度。”


    “我先来给文案的新同学讲一讲大致的剧情吧。”


    “新主线中,玩家会受到反派组织的威胁,因为中毒而患上了兽人认知障碍,但她仍记得自己对纳卡德的感情。”


    “在两种矛盾的认知下,她纠结万分。一方面,她无时无刻都会被纳卡德吸引,另一方面,认知障碍让她觉得爱上兽人是一种违背道德伦理的事情。”


    “这样的设计,主要是想给玩家提供一种背德的刺激感。”


    “而越是矛盾,越是阻碍重重,玩家和兽人男主的感情也就升温得越快。玩家最终也会发现,那个违背世俗也要去爱的人,就是命中注定的真爱。”


    说到这里,靳楚钰转头看向姜璎,想让她补充一下。


    然而她惊讶地发现,她居然涨红了脸,有些心不在焉。


    “嘤嘤?”她戳了一下她的手臂。


    “啊?”


    姜璎将自己从剧情衍生的联想中拽了出来,狠狠将想象中宿珩模糊的样子从脑海中抹除,“哦哦——虽然这样写出来一定很刺激、很有张力,但是我们面临了一个现实的阻力。”


    没有办法不改。


    无论她们有什么坚持,但考虑到要让公司和员工们生存下去,这就是现实。


    这已经不是她们两个人的游戏了。


    而想要用一个游戏来呼吁人类与兽人改善关系,向联邦公民传递种族平等的观念,实在是太过理想了。


    那些根深蒂固的偏见,又如何能被她们的三言两语打消?


    在游戏上线的第一年,姜璎和靳楚钰就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


    她们或许有魄力为自己的天真付出代价,但却不能搭上整个团队。


    除此之外,她们还能做些什么?


    在这样紧张的战争环境下,总有一天需要有人站出来,去保护她们身边的人类与兽人朋友。


    靳楚钰总有一种预感。


    就如同当年两人一拍即合一样,在不久的将来,她和姜璎也会做那个站出来的人。


    “嗯,是的。”靳楚钰重新接过话来,“如今的社会环境,恐怕不太适合把剧情中的反派组织和兽人认知障碍这种影射现实的敏感元素放进去了。”


    她叹了口气:“不过初版的剧情已经完成,其中的CG也已经投入制作。现在要改的话,对于文案和美术来说都是巨大的工程。我们先来讨论一下,该怎么修改最节约成本吧。”


    ……


    一场讨论下来,姜璎感觉自己好像参与了一次国际政治与战争会谈。


    走出公司门,听到宿珩来接她时,她有些犯低血糖,一下子没站稳,直直扑进了他的怀里。


    “没事吧?”宿珩低哑的声音在上方响起。


    这又是一个过于亲密的动作。


    似乎他再低一点头,就能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


    然而兽人的胸膛宽大而温暖,竟让她生出一种“流连忘返”的感觉,与姜璎内心的抗拒纠缠不清。


    “吃点这个。”


    他的声音过于可靠。


    与此同时,他灼烫的指尖触到她掌心的皮肤,只一瞬,立刻就收走了。


    她怔了片刻,才发现她的手心里被塞了一颗糖果。


    而他塞进糖果又即时收回的手,让两人之间过于亲密的物理距离上,又不声不响地拉开了一些心理距离,这恰好平衡了姜璎的纠结,让她那种抵触的感觉有所收敛。


    她这才得以安静地靠在兽人的怀中。


    “你怎么会随身带这个?”她将糖果剥开,想象着它会是怎样流光溢彩的颜色,就着玻璃糖纸的沙沙声,将那颗甜滋滋的糖果塞进嘴里。


    居然是她喜欢的味道。


    他是怎么猜到的?


    “你以前没有吃早餐的习惯,有时候出门脸色也不太好。”


    宿珩顿了一下,极为自然地伸手从她手里拿走那片剥剩下的糖纸,放进了自己的口袋中,“——我每天都会带几颗糖在身上。”


    又是那种……被逾越的感觉。


    说不上讨厌。但是总因为道德约束而感到不自在。


    姜璎垂下眼:“以后不用再这样啦,这不是导盲犬的职责,我们的合约里没有写这个,你不需要这样关心我的。”


    “……”


    宿珩不说话了。


    她可以一路摸上他的眼睛,关心他有没有哭,他却不能抱着她牵着她,甚至不能因为关心她会不会低血糖,而每天带着一颗她喜欢的口味的糖果。


    这种模糊不清的认知障碍标准和单方面的双标,让宿珩哭笑不得,而又无力辩驳。


    而或许是她的疏远太过明显,两人一路都没有再说话。


    而刚到了家门前,宿珩就忽然又抓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在电梯口站定。


    “怎么了?”


    姜璎以为他又想做什么让她为难的事,语气有些生硬。


    宿珩并未直接回应她的问题。


    他看向门边,微眯起眼,表情冷漠,透着些领地被入侵的攻击。


    以一种护食的姿态,不动声色地将姜璎挡在身后。


    他凛声说道:“靳医生,有什么事吗?”


    来的人不止靳储昀,还有几个联邦的人。他们转身的同时,姜璎也听出了在她家门口的人数。


    靳储昀此次来,显然并不是以心理医生的身份。


    他并未和宿珩打招呼——这样的举动对于平日里彬彬有礼的他而言,属实有些失礼了。


    除此之外,他还戴上了本来只有问诊时,才会戴上的那副金丝眼镜。双眼掩在镜片之后,看不出情绪,这让他温和的声线也减淡了不少。


    而在看不见的姜璎耳中,却与平时无异。


    “阿兰因已经被带走了。”


    他温和地微笑道,“姜璎,我将以私藏通缉犯的名义,将你带回联邦。”


    话音刚落,靳储昀就被迅速出现在他面前的宿珩掐住了脖子。


    兽人烟灰色的双眼中猩红尽显:“没有人能从我身边带走她。”——


    作者有话说:诶嘿,文案的下一个阶段要来啦[狗头]


    之后(还有一段剧情没那么快[求你了] )妹和狗的关系会有一个较大的转变


    第45章


    从宿珩身上散发出的威压,令一旁的联邦工作人员退到楼梯一角,不敢靠近。就连被他排除在威胁范围外的姜璎,也感受到了那股逼人的压迫感。


    那一瞬间,她忽然从她从未读懂过的兽人的情绪中, 感知到了他此刻的想法:这些人, 真的会死在他手下。


    姜璎抬起手,踉跄地往两人发声的方向摸索。


    从电梯间到家门口,不长的距离, 熟悉的路线,却在她此刻万分紧张的心境下变得陌生。


    她一头撞上宿珩的后背,顾不上额头的生疼,紧紧攥住了他身后的衣摆。


    “阿珩,你先别冲动。”


    她扯了扯他的衣角, “我们先听靳医生怎么说。”


    因她在身边,宿珩收敛了一点戾气,但仍掐着靳储昀的脖子,丝毫没有退让。


    他其实清楚,今天来的是靳储昀,而不是其他人,说明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


    靳从悯父子不和的传闻确有其事。


    如今看来,极大可能是靳储昀越权行事,赶在靳从悯有动作前, 先一步介入。


    而阿兰因所谓的通缉也只是临时的, 他若没有与厄加帝国勾结, 总会洗清嫌疑。联邦此举,只是为了在大战之前架空兽人在联邦的军事权利,以此避免任何带兵倒戈的可能。


    无论如何,靳从悯不会给自己的政治生涯留下一个“培育帝国卧底”的污点。


    但如果他真的伤了靳储昀,甚至杀了他和他带来的人,那才会是靳从悯能拿出来做文章,进一步挑拨人类与兽人之间关系的导火索。


    理智虽如此判断,可真当有人想从他面前带走姜璎时,他仍旧没有控制住那一时的冲动。


    从无法控制靠近她,到掌控不了自己因她而愤怒的行为,这似乎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他的基因本就不稳定,极容易陷入狂化状态。


    如果没能及时控制,他很有可能会失去人性,失去理智,只剩下兽性。


    可尽管如此,他仍未收手。


    “你只准备这么几个人,就想与我抗衡?”


    靳储昀面不改色,好似被牵制住的人是别人。


    他垂眼笑了一下,而与此同时,那几个被他带来的联邦的人忽然昏倒。


    几声倒地声吓了姜璎一跳,她下意识去摸索宿珩的胳膊,发现他那只完好的手臂扔抬起,正限制着前方的靳储昀:“阿珩,怎、怎么了?”


    “不是我。”


    宿珩眯起眼,神色戒备地看向靳储昀,“是这位靳·医·生做的。”


    “只是一点让人昏睡的药剂,没什么大碍。醒来后,他们也不会记得此刻发生的事。”


    即使是被人扼住咽喉,靳储昀的声音还是温柔得可怕,反倒令人生出一种诡异的不安来。


    “抱歉,刚刚只是对外的说辞。”


    他对着姜璎温声道,“阿兰因不会有事,不用担心。我此次前来,也是为了能让你从这件事中摘出去。只要我护你到阿兰因的调查结束,你就不会再受到联邦的审查。”


    他顿了顿,又说道,“放心,我虽与父亲关系没有那么好,但总统之子的名头还是有点用的。”


    姜璎被宿珩挡在身后,并未马上作答。


    靳储昀抬眼,在兽人的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不信任。


    意料之中,他看到对方松开他脖子的同时,握住了姜璎的手腕。


    “我和她一起去。”


    “这恐怕有所不妥。”


    靳储昀微笑,“我想,你的那只右手,应该不太方便暴露在联邦的监控之下。”


    宿珩气息一凛,却没想到姜璎比他反应还大。


    她主动握紧了他的手,掌心发冷,飞快地渗出一层薄汗。她似乎是想安抚他,但却连她自己都在紧张得发抖。


    宿珩的右手有什么问题,她已经从靳楚钰和闻人叙那里得知。


    没想到靳储昀还是发现了……姜璎懊恼极了,她就不该带宿珩去心理诊所的。


    他在年幼时遭遇那样的事,已经让她十分难受了,如今面临被揭穿的危险,她作为主人,必须站出来保护他。


    她拽着宿珩往后,自己上前一步,挡在他身前:“靳、靳医生,你在说什么呀,阿珩只是我在兽人职业招待所接回来的普通兽人。”


    宿珩怔住片刻,顿时心软了一下。


    他垂眼看向两人交握的动作,回握住了她的手。


    十指相扣的动作又带来一些背德的侵犯感,姜璎下意识地想要将手抽离,已经动了手指,但又忍住那种不自在的感觉,重新扣紧。


    这样微妙的细节,被靳储昀观察在眼里。


    他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她对兽人的认知障碍或许已经有了改变。


    不知道对他接下来要做的事而言,究竟是好是坏。


    靳储昀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年幼时,我曾被父亲带到拜列尔帝国的义体实验室,那里的画面令我永生难忘。虽然大人们口口声声说,那些兽人是联邦的英雄,是为了人类的未来做出贡献,但我清楚的知道,义体的研究、乃至于联邦的现在,都是无数兽人的尸骨堆积而成。”


    “一个悲剧又引发无数的悲剧,在义体实验室的反抗暴乱中,我的母亲被狂化的兽人杀死。”


    即使是如此沉重的话题,靳储昀的声音仍然维持着温和有礼。


    就连一向迟钝的姜璎,也从他的情感表达中感觉出了异样。


    他继续说道:“而在我的母亲死后,我的父亲就将她收留的义子送去了实验室。”


    所谓的义子,就是阿兰因。


    宿珩的眼中升起一丝惊讶。


    那天阿兰因说是他“当年欠他的”,原来是这个意思。


    义体实验最后,在几组不同对照组中活下来的兽人,被投放到同一个角斗场。他以为,仅剩的所有兽人同胞都死在了他的手下,没想到阿兰因居然活了下来。


    所以当时他并非辨认出了他帝国主将的身份,而是认出了他报废的那只手臂。


    同样的过往,走上不同的道路。


    他在联邦推翻拜列尔帝国前就逃了出去,以厄加主将的身份归来,试图为死在拜列尔的同胞们复仇,为兽人这个族群谋求一份未来。


    而阿兰因却仍被困在联邦的掌控之中,被迫成了他们的敌人。


    宿珩压下胸腔中复杂的情绪。


    他看向靳储昀,眼中敌意不减:“你到底想说什么。”


    “同你一样,我也不齿我父亲和联邦的这种行为。”


    靳储昀说,“我会对这件事保密,但如若你跟去了联邦的地方,恐怕会给她带来更大的麻烦。”


    “阿珩。”


    姜璎拉着他的手晃了晃,“我自己去。”


    可是即便如此,靳储昀也并不可信。


    难道就因为他做了几年她的心理医生,她就这样信任?


    还是说,她只是在替他担心?


    宿珩对后面这个结论并没有太多的自信。


    她并不是对他坚定选择的……这只是前几日“达成共识”后,她所谓“雇主的职责”罢了。


    他清楚,一旦他越过那条界限,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他。


    “等等——”


    感觉到握在手中的那只手在尝试着挣脱,宿珩皱起眉,想要挽留她。


    却没有想到,姜璎抽出那只手后,居然转而环抱住了他的腰,一边将脸埋在他的胸前,哄道:“乖狗狗。”


    自姜璎的认知障碍改变,她主动与他亲密接触的那次以后,她第一次主动这么称呼他。


    宿珩当即震在原地,瞬间被巨大的喜悦笼罩。


    可这样拉近的距离又是在她不得已要组织他的状况下,随之而来的虚幻感又让他不确定起来。


    而就在他犹豫之时,她又踮起脚,亲了亲他的脸颊。


    “没事的,乖,在家等我回来。”


    嘴唇温温软软的触感还未消散,他只来得及看到她重新挡在他面前的背影。


    这种反被她保护的感觉,有种难以言喻的甜滋滋的味道。像是他逃离联邦之后,在异国他乡被兽人同胞救下时,人生第一次吃到的那碗糖水,仿佛将他的整颗心脏都泡在里面,整个人都软绵绵的。一时间,他竟觉得有些眩晕。


    姜璎语气如常:“我们走吧,靳医生。”


    对于面前两人怪异而别扭的行为,靳储昀看在眼里,却不戳破。


    “我带你走吧。”他礼貌地朝姜璎伸出胳膊,让她能搭在上面,却又保持着体面的距离。经过宿珩时,他朝他点头告辞,“请放心,最多三日,阿兰因就会重获自由,到时我会亲自送她回来。”


    宿珩站在原地,眼神暗了暗。


    他记得那碗糖水,可他也记得,没过多久那片区域就被拜列尔的军队踏平,他与那家人在逃亡中跑散,至今他仍未寻得对方的踪迹。


    那碗糖水也成了一种虚无缥缈的,再也尝不到的味道。


    此刻也一样。


    他望着姜璎转身准备离开的动作,竟察觉到了一丝决绝。


    更令他心慌意乱的是。


    她好像,根本就……不需要他。


    *


    刚刚为了阻止宿珩冲动而做出那些亲昵的举动,直到坐上车,姜璎仍有些不自在。


    一旁的车门被拉开,靳储昀也坐到了后座。


    他举手投足间仍如同平日一般温和又疏离,脸上除了那几乎从未变过的笑容,居然没有一点因为刚刚聊过的对话而悲伤的情绪。


    待车发动后,靳储昀温和地开口:“你的认知障碍似乎有些变化。”


    “诶?靳医生发现了?”


    这样的对话过于熟悉,姜璎一时间忘了他并不是以心理医生的身份来的,“我现在已经能分辨出,兽人并不是小动物了。但是……”


    “但是,你对于兽人存在着某种强烈的抗拒。尤其是在亲密关系上,因为种族不同而产生的道德感,对吗?”


    “嗯……”


    “让你认知改变的契机是什么呢?”


    姜璎沉默了。


    头一次,她生出了想向心理医生隐瞒的念头。


    而察觉到了她的抗拒心理,靳储昀也不逼她:“抱歉,我忘了,现在并不是咨询时间,关于这个话题,我们下次再聊聊吧。”


    车窗被遮挡得死死的,前排的座位也被隔断,后座连外界的声音似乎都听不到,安静得异常,完全不知道此刻身处何处。想来目的地应该是保密的,如果她能看见,或许还要给她戴上眼罩之类的东西。


    “我们要去哪里?”


    靳储昀转过头,对上姜璎“看”过来的目光,从那空洞的双眼中,看到了自己此刻伪装着温和的样子。


    他回应道:“我的私人研究所。”


    “私人研究所?”姜璎不解,“可是靳医生你不是说,是代表联邦来带我回去的吗?”


    “这些当然都是借口。”


    靳储昀笑了笑,“我带你过来,是想帮你恢复视力。”


    姜璎震惊地“啊”了一声。


    而她听到这句话的下意识反应,居然是:她终于能看到宿珩的样子了吗?——


    作者有话说:英雄救美no


    妹救小狗yes


    狗因为暂时不会被妹发现身份而松了一口气,但不知道就快要被本人发现了[狗头]


    第46章


    姜璎想象过无数次宿珩的样子,也在受到他信息素影响时,脑海中浮现过他的面容。


    但从来都是模糊的,即使是用尽了想象力,也只能得到一个不甚清晰的轮廓。


    最简单的, 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发色和瞳色。


    也不知道那张她用手描绘过的棱角分明的脸,究竟是什么样子。


    起初, 她只是好奇自家狗狗的样子,并没有赋予这些外貌其他的含义。


    可现在, 在那次失误之后,关于他样貌的联想也变了味。


    她莫名地开始想象,他隐忍时手臂的青筋是如何鼓胀,冲动卷起她腰身的粗壮豹尾平时是下垂还是扬起,会在她手中抖动的兽耳平日里是竖起还是折下,那凸起的喉结又是如何滚动的。


    她曾期待在狗狗的眼中, 看到全世界都是她的样子。


    如今, 只要一想到恢复视力后, 会在他眼中看到她自己, 她就会觉得浑身不自在。


    好像有什么火舌在心底灼烧,让她的整个胸腔都开始发痒发烫。


    有些抗拒,又隐隐期待。


    连姜璎自己都分不清楚,究竟是抗拒更多,还是期待更多。


    经历了三年的黑暗, 她自然是想要恢复视力的。


    但另一个问题随之而来。


    宿珩是她从兽人职业招待所接回家的导盲犬。


    即便兽人导盲犬数量远多于普通动物导盲犬, 联邦政府仍然严格控制他们的投放, 只提供给真正需要的视障群体。因此,合约成立的最重要的一个条件,就是身为雇主的她是看不见的。


    一旦她恢复视力, 合约就应该立刻终止。


    而这是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了。


    就算是真的养小狗,这么些时日多少也培养了一定的感情。


    也说不上是不舍,只是她好像已经把宿珩当成是自己的东西了。


    如今他之于她的存在,处于一个微妙的范畴里。


    如果是她自己因为接受不了原则问题,她能狠下心抛下他。


    可若是被动失去,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姜璎用理智权衡,觉得自己的确没有必要因为纠结宿珩的去留,而放弃恢复视力的机会。


    做下这个决定,她才终于收回思绪,将注意力放回当下。


    靳储昀的私人研究似乎在很远的地方。


    姜璎无法看到路线,但根据行车的时间来看,或许已经出了她所在的市区。


    自联邦的前身拜列尔被厄加帝国吞掉多个板块之后,联邦的占地面积和人口极速缩减,根据如今的车程和她所处地界来判断,或许已经快到安全区的边界。


    即使没有官方证明,但联邦公民都心知肚明,这一处多是联邦军事基地和军事研究所。


    靳储昀的私人研究所为何也在这里?


    姜璎心下有些疑惑,加上他突然提起要帮她治疗眼睛这件事,她多留了个心眼。


    似乎看出了她的疑虑,靳储昀出声向她解释。


    “最近关于阿兰因的事情掀起的反兽人浪潮过于激烈,联邦不得不安排人手镇压迅速扩张的极端抵制派。多年前隐藏起来的那批闹事的极端抵制派,也有了新的动作,我们扣押了其中的一批人,从他们手中得到了当年让你失明的毒素。”


    说到这里,靳储昀垂下眼。


    因姜璎并不能看见,他干脆不再掩饰自己的表情。


    脸上的温和敛去一半,如墨一半的黑色瞳孔中浮现出毫不掩饰的阴沉,任谁看到,都会感觉到逼人的寒意。


    只是声音依旧温柔。


    在她能感知到的范围内,他仍维持着伪装。


    又或者是天性如此,靳储昀习惯了戴上这样的面具,不向任何人显露出真实的内心。


    “说来也讽刺,他们用的是来自兽人的蛇毒。”


    他的语气未变,神情却极为复杂。


    那种能让人失明的蛇族兽人毒素,他再清楚不过了。


    甚至说,他早就猜出了它的来源,只是不愿意去面对这个事实罢了。


    姜璎猜不出他藏在这句话后的信息,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和自己说这些。


    这三年间,靳储昀与她的关系止步于心理医生和患者。


    两人的交谈向来也只停留于心理咨询的范畴里,从不会与她说起兽人认知障碍以外的话题。


    而现在,无论是帮她恢复视力,还是告诉她她失明的原因,都与他一直以来给她温和但疏离的印象不符。


    况且,他只解释了他得到毒素的契机,仍没有说为什么要帮她。


    他们明明连朋友都不是呀。


    “抱歉,我不该和你说这些的,你不用有压力。”


    靳储昀深吸一口气,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xue ,温和的底色下多了一些无奈。


    像是能看出她内心所想似的,他再次对她内心的怀疑做出了解答。


    “我的实验室恰好在研究这一批毒素的解毒剂,如果你能提供帮助,让实验室收集一些相关数据,等解毒剂通过临床试验后,就可以第一时间让你恢复视力了。”


    这个理由看似合理,可因为这个毒素而失去双眼的人肯定不止她一个。


    这并不足以让一个心理医生打破与病患之间的医患关系。


    而且……


    姜璎听出他语气中的疲惫,着实有些诧异。


    靳储昀从未在她面前表露出情绪。


    此刻他对她的态度与给她做心理咨询时截然不同,好像从那种虚假疏远的“朋友”关系,变成了真正熟识的人似的。


    这种怪异的违和感,让她又生出一种逾越关系的感觉。


    与宿珩带来的亲密距离上的侵犯感不同,靳储昀的奇怪态度让她莫名地觉得危险。


    就好像,面前的男人从隔岸观火,突然变成了步步紧逼似的。


    而放在这样的情况下,刚刚他提起宿珩右臂那只义体的这件事,就变得更加微妙起来。


    于她而言,无疑是一种没有明说的威胁。


    如果此刻她不配合,他会怎样利用宿珩的秘密就不得而知了。


    以他在联邦的地位,想要推动联邦调查当年丢失的义体,恐怕就是动一动手指的事。


    他就是看准了她会为了保护宿珩而只身前往,才会故意这么做的。


    车内十分暖和,姜璎却忽然有些发冷。


    自她知道靳储昀是联邦总统的儿子之后,她第一次对他的身份有了实感。


    那一如既往的温和表象下,似乎藏着深不可测的另一面。


    而她必须装作毫无所觉。


    “嗯,没问题的。”


    姜璎轻声应道。


    她维持着刚刚的茫然表情,害怕又被他看穿心思,“谢谢你,靳医生。”


    可人再怎么伪装,在没有经过训练的前提下,也很难控制住无意识间的细微动作。


    “举手之劳,不必谢我。”


    靳储昀假装没有发现她的紧绷。


    车行过减速带,到了安检处。


    驾驶座的车窗打开,引了些新鲜空气进来。


    姜璎得以在僵持的气氛下缓了口气,靠在座椅上的姿势也终于放松了些许。


    靳储昀失笑:“只是我的私人研究所而已,并非什么军事要地。你不用这么紧张的。”


    她吓了一跳,倔强地扬了扬下巴:“我没有。”


    “嗯。”靳储昀笑了笑,“基地有一处空地很适合烤肉,我记得你很喜欢。”


    “啊……”


    车停了下来,靳储昀将她的犹豫看在眼里。


    “不过,可能得你自己一个人吃了。”他说道,“晚餐已经安排好了,我要去见一个人,就不陪你了。今晚你先休息吧,我们明天再开始。”


    她顿时松了口气。


    “对了,”靳储昀最后提醒道,“此次来这里是为了你恢复视力的事,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倘若之后你真的恢复了视力,也要装作看不见——尤其是在你的那位兽人朋友面前。”


    姜璎抬起头,终于不在回避他的话:“为什么?”


    “他并不是普通兽人。”


    靳储昀头一次在她面前用上了异常严肃的语气,“在他的真实身份明朗之前,出于……出于朋友的建议,最好对他有所保留。”


    他的语气真诚忠恳,不像是有什么别的目的,也没有逼迫她的意思,全凭她自己决断。


    姜璎虽没有怀疑宿珩的心思,但也将这句提醒听了进去。


    她点了点头:“谢谢,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靳医生。”


    靳储昀离开后,他的秘书带她去了他所说的空地。


    她打开手机的AI识别功能,听语音助手慢吞吞地给她描述眼前的画面。


    中央摆好了烧烤碳炉,准备好的肉类和蔬菜食材都是真的,而不是平日里她吃到的那些合成食物。抬起头,就能看到城市中看不到的满天繁星。


    的确是一处适合与朋友一起烤肉聊天的地方。


    只可惜她看不见,这里也没有对的人。


    不过,虽说将她带到这里有一点威胁的意思,但靳储昀并未限制她的行动和与外界的联系。


    手机仍是满格信号。


    她让AI助手拨通了宿珩的电话。


    几声提示音后,通话立刻被接通。


    她将手机紧紧贴在耳边:“阿珩?”


    即使对于兽人的认知发生了改变,她还是保留着之前的习惯,在外面称呼他的昵称,而非全名。


    而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她非常想听到他的声音。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宿珩克制的嗓音才在她耳畔响起。


    “到了吗?”


    低哑之中隐忍着什么情绪,在停顿两秒后的下一句中,又消失无踪,“靳储昀没有为难你吧?”


    “嗯嗯,我没事,你放心,我就是来给你报个平安。”


    她迟疑了一下,并没有把靳储昀带她过来,实则是为了帮她恢复视力的事情说出来。


    “靳医生说了,过两天阿兰的调查结束,他就会送我回去。”


    她又说了一遍靳储昀带走她时,对宿珩说过的话。


    除此之外,姜璎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什么能与他说。


    一直以来,她只当他是她养的一只小狗,却从未真正了解过身为兽人的宿珩。


    她很快就陷入沉默。


    同时不知道说什么的还有对面的宿珩。


    两人就这样无声地僵持了许久,最终宿珩沉沉叹了口气:“我等你回来。”


    他挂断电话,重新看向面前的瞿盛。


    “查一查,除了阿兰因的事情之外,联邦最近有什么新的动静与她有关。还有,调查联邦战力短时间异常提升的事也要加紧了。”


    他收起了刚刚与姜璎通话时脸上的柔和,取而代之的上位者不怒自威的气场让瞿盛心惊肉跳。


    宿珩抬眼,毫不掩饰眼中厉色:“我记得,带兵攻破联邦前线的是第一军团的猞应吧?替我传话给他,等他攻入联邦,我会亲自接应。”


    到时,就算是绑,他也要将她绑走。


    等回了厄加,即便她想逃,他也要将她囚禁在身边。


    第47章


    瞿盛走后, 宿珩再次低头看向手机。


    他本以为,靳储昀带走她时,她对他的亲昵举动都只是在安抚他、阻止他对靳储昀动手。在她的认知障碍改变后, 她就这样对他会一直疏远下去。


    刚刚手机屏幕亮起的时候, 他根本没有想到会是她打来的。


    即使再不懂感情、再没有经验, 他也没有办法不承认, 在看到她的名字的那一刻,心底翻涌出的无限喜悦。


    而当电话接通,听到对面炉火的噼啪声时,他整个人又仿佛被瞬间至于暴雨之中。


    这种时候, 他实在厌恶兽人与生俱来的第六感。


    以至于,他在第一时间就猜到, 那是靳储昀为她准备的晚餐。


    如她之前所说,她喜欢吃烤肉,而靳储昀曾为了让她放松心情,在咨询室架起小烤炉,做一些怎么想都不像是他那样的人会做的事。


    或许这种心情就是嫉妒。


    他在电话中沉默了许久。


    碍于瞿盛还在一旁,这样郁积的情绪最终没能爆发。


    现在, 只剩他一人。


    他知道,自己应该专注于帝国攻打联邦的布局,如果这一次无法突破前线,以联邦目前飞速提升的战力,不出多少时日,靳从悯就会完全暴露出本性,趁着联邦公民对兽人日益高涨的矛盾,一举攻入厄加。


    可他仍无法克制地想,她正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


    刚刚她打电话来的时候, 靳储昀就在她的旁边吗?


    他们在一起吃晚饭吗?


    除此之外,还做了些什么?


    靳储昀与她不存在道德上的阻碍,这样相处下去,她会对他产生好感吗?


    这些无端的联想令他焦躁不安。


    宿珩不明,自己究竟为何会变得如此。


    犬科兽人是最容易忠诚于一人的,这也是兽人军队中最常见的种族是犬科原因。


    可他却卑劣地、罪恶地、可笑地,将这样的忠诚给了一个敌国的人类少女。


    明知不应该,却又无法阻挡。


    只是分开这么短的时间,他就已经满脑子都是她了。


    想象着她的模样,他轻声喘着气,将新到的一抑制剂注入脖颈后的腺体中。


    而在那次当着她的面“缓解”之后,这发.情抑制剂就失去了它原本的效果。除了能让他保留基本的理智外,对于他那因发.情期而躁动不已的兽.欲,竟没有一点用处。


    此时此刻,他只想将她绑在他身旁,枕在她的膝盖上,在她抚摸他的兽耳和豹尾时,发出咕噜咕噜的求偶声。


    想让她亲亲他,抱抱他。


    不是出于无奈的安抚,而是像从前那样,将他当成她养的一条狗对待。只有那样,他才能感觉到她对他发自内心的喜爱。


    只有在那样不对等的关系下,她才会对他毫不吝啬亲昵的举动。


    他才能肆无忌惮地黏在她身上,舔舔她、轻咬她、讨好她,让她的看不见成为他毫不掩饰渴求的筹码。


    如今,就连这样卑微的摇尾乞怜都成了奢望。


    她对于兽人的接受程度止步于最疏离的雇佣关系,一旦她不需要他,又或是他逾越了她心中的界限,他们之间的关系立刻就会摇摇欲坠,面临崩塌。


    这样患得患失的情绪几乎要让他发疯,又催生出新的一轮谵妄。


    宿珩闭上眼,背靠着墙滑落。


    分明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妄,他却依旧失神地仰起脖子,额前浮出一层薄汗。


    右臂的机械义体突然开始刺痛,他这才想起今天还没有注射稳定剂。


    但正是这病症的疼痛,给了他一丝真实的错觉。


    他按住右肩,掌心触到那只被他重新系起的蝴蝶结,气喘吁吁地忍耐着,心中一遍遍默念着她的名字。


    *


    “姜璎。”


    靳储昀回来找姜璎时,她正百无聊奈地坐在碳炉旁,撑着下巴发呆。


    炭火还燃着,他准备的食材却没有吃掉多少。


    似乎她根本没什么胃口,只是不失礼貌地做做样子,顺带借着炉火的温度取取暖罢了。


    她并不信任他。


    靳储昀清楚这一点。


    即便是为了恢复视力,但他在无奈之下带着几分强迫的做法,也让她来得不情不愿。


    “靳医生?”


    姜璎听出是他,刚回过神来似地,慢吞吞往声音来源的方向望。


    “你的事办完啦?烤肉很好吃,我都吃撑了。”


    她眼不眨心不跳地说着谎话。


    对一个名义上是心理医生的人说谎,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但她好像根本不在意会被他立刻看穿。


    或者,靳储昀冒出一个想法,她算准了以他平日里注重礼节、维持体面的程度,绝对不会当场拆穿她的谎言。


    她总是一副单纯的样子,懵懂的笑容背后却又像在扮猪吃老虎。


    很显然,此刻的态度,分明是她在表达对他的不满。


    却恰恰是这种行为,给她添了几分鲜活。反而让她不再像做心理咨询时那样,看似事无巨细地将想法和感受告知于他,却永远不给人走进她内心的机会。


    靳储昀垂眼低笑。


    他走过去,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姜璎对面。


    “嗯,我去见了一下阿兰因。”


    他永远知道什么样的话题能引起她的兴趣。


    “诶?”


    姜璎抬起原本撑在手掌上的下巴。


    在真实的疑惑与惊讶之下,她脸上假装的友好也消失不见了,“阿兰因也在这里吗?”


    靳储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远。”


    只这么两个字,挑起了一个令她产生好奇地话题,他却又不说下去了。


    这种说了个开头,被勾起兴趣之后又突然戛然而止的感觉并不好受。


    但姜璎还处在对他拿宿珩的事威胁她的气头上,加上她也没有那么迫切地想知道阿兰因此时的情况,索性也不继续问了。


    对话断在这里,靳储昀好像也没有了继续与她交谈的欲望,反倒是这么个话题引起了他自己的回忆似的,他望着木桌上的茶杯,将她晾在一旁,自顾自陷入了沉思。


    这样的举动放在靳储昀身上来看,着实有些失礼了。


    但姜璎同时又生出另一种感觉,他这次前来,的确哪里怪怪的。


    好像在用这种从不会展现给不熟识的人的态度,来刻意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似的。


    她干脆也发起呆来。


    炉火噼里啪啦响,和咨询室里的白噪音极为相似,很容易就让人陷入思绪之中。


    靳储昀极少像这样走神过。


    他身份特殊,无论走到哪里都带着“总统儿子”的头衔,片刻都无法松懈。


    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和她待在一起时,他居然难得地放松下来。


    茶香中掺着点猫薄荷的气味,他在姜璎信息素的笼罩下,想起刚刚关于她的对话。


    见到阿兰因时,对方正嚣张地翘着二郎腿,仿佛不是被囚禁的通缉犯,而是整个军事基地的主人。


    当然,或许他曾经是,但在靳从悯刻意制造舆论将他拉下水之后,就已经不再是了。


    “啧。”阿兰因表情依然狂傲,看向靳储昀的眼神并不友好,“我还以为躲在她那里,你就不会来找我了。”


    “为什么这么说?”


    “你不是喜欢她么,我以为你不会在她面前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


    “喜欢?”


    靳储昀敛去嘴角的笑意,露出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你能不能换一句台词?成天喜欢反问,烦不烦?”


    阿兰因烦躁地换了个姿势,双臂抬起搭在椅子的靠背上,“哦,我忘了,你就是个没有心的人,喜不喜欢嘛,你也不懂,真是可悲。”


    面对白发狼族毫不掩饰的厌恶,靳储昀也并未露出不耐烦。


    阿兰因最是看不惯他这个样子。


    他打量着自己这位义兄,试图从他的脸上观察出那么一点不同以往的表情。


    “你还把她也带过来了?”


    他轻嗤道,“她身边那个碍眼的家伙没和你拼命?”


    靳储昀的表情仍没有变化,仿佛阿兰因说的话在他的预料之中:“你的人缘倒是不错,我才刚到研究所,你就得到了消息。”


    阿兰因“哼”了一声:“那是自然,这里以前可是我的地盘。”


    他顿了顿,忽然警惕起来,“你别在这给我带偏话题。你带她过来有什么目的?不会是靳从悯那个老东西又在动什么歪心思吧?”


    “……”


    靳储昀目光一凛,“你知道些什么?”


    “呵,让她失明的那些极端抵制派,就是老东西的人吧?她的认知障碍显然也是老东西的手笔。这样的人类,这两年被送来军中的可不少,你们以为我发现不了?”


    看到靳储昀越来越难看的表情,阿兰因知道自己猜对了。


    “啊,对了,你成为她的心理医生自然也不是什么巧合吧?”


    阿兰因抛出最后一个炸弹,“表面上与老东西不合,实际上却以心理医生的身份,替他监视姜璎这样所谓的研究对象,不就是你身为总统儿子的职责吗?”


    “……”


    靳储昀的眼神完全冷了下来,“你该继续装作一无所知,这样还能留一条命。”


    “怎么,你要替那老东西杀了我?”阿兰因哼笑一声,“没问题啊。不过在此之前,不如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白发狼族收起不可一世的表情。


    “你拦截下她的精神力匹配数据,不让靳从悯那个老东西知道,是为了让她不被当做摇篮,同她身边那个匹配度100%的兽人一起强制送到战场上吧?”


    他沉下声,银灰色的双眼眯起,“摇篮计划究竟是如何诞生的?和她的病有关,是吗?”


    不等靳储昀回应,阿兰因继续咄咄逼人道。


    “所以你才在这个时候,带她过来治疗她的眼睛。我还真没想到,你会为了姜璎和那老东西作对。靳储昀,莫非——你真喜欢上她了?”


    ……


    靳储昀回过神,发现面前的少女已经趴在木桌上睡着了。


    明明就不相信他带她来这里的目的。


    怎么还能睡得这么安稳?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脱下外套,准备搭在她身上,她却在这时恰好转醒。


    “啊……我好像不小心睡着了。”


    姜璎坐起来,正巧避开了他想要为她披衣服的动作。


    是装睡?


    靳储昀目光暗了暗,举着外套的双手在空中悬停片刻,又神色自若地收了回来。


    “困了吗?”他温声道,“那今天就早点休息吧。”


    *


    比想象中快得多,第三天,瞿盛就带来了和她有关的消息。


    “联邦前线第一防线被攻破,靳从悯似乎也有点坐不住了。”


    瞿盛的表情少有的严肃,“我发现联邦在收集各大兽人职业介绍所的精神度匹配数据,当初被靳储昀拦截的那份,又被人提交上去了。看来,靳从悯也并不信任他的这个亲生儿子。”


    宿珩皱起眉:“她和我的精神力匹配数据?”


    “是。”


    瞿盛沉声道,“很显然,联邦在为战争全面爆发时的征兵做准备。看来近两年突然多出来的高匹配度战力,就是这样强行将普通人和非士兵的兽人送上战场,从而堆起来的!联邦真是比想象中还要卑鄙!”


    所以靳储昀带走她,实则是为了这件事。


    他究竟是敌是友?


    是为了帮她,还是让她陷入危险?


    宿珩眯起眼,目光晦暗不明。


    烟灰色的双眼中泛起猩红,撕破了他隐忍的伪装,给他冷峻的神色平添了一份狠戾。


    接触这么多次,瞿盛头一次意识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那个在战场上手起刀落、杀伐果断的上位者,是那个蛰伏在黑暗中多年,等待着时机给联邦致命一击的野兽。


    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瞿盛因这如暴风雨般席卷而来的压迫感,踉跄地后退两步。


    他观察着宿珩的表情,小心翼翼问:“虽然等战争全面爆发,还有些时日——需要我安排人先拦下那份数据吗?”


    “不必。”


    他嗓音暗哑,透出点危险的意味,“我倒要看看,联邦要怎么把我和她一起送上战场。”


    “可是,姜小姐只是普通人……”


    “瞿盛。”宿珩冷声道,“你别忘了自己是厄加的人,她也不是你想保护的兽人。你是在对敌人心软吗?”


    “呃……”


    瞿盛装哑巴。


    到底是谁会心软!这话说出来,连他这个外人都不信。


    “还有什么事吗?”


    宿珩左手食指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毫不掩饰他此时的不耐。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先这样吧。”


    老狐狸瞿盛心如明镜。


    看来他们的这位主将大人,是真的喜欢上姜小姐了啊。


    啧啧啧,还在这不肯承认。


    他乐呵呵地推门离开:“好的主将大人,那我就先回去了。”


    宿珩看向手机屏幕,似是在等谁的消息,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是她回来的日子。


    至于联邦要将她和他一起送上战场的事——


    他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将她带回厄加。 ——


    作者有话说:所有剧情设定都是为了推动小情侣感情服务的啦,等小狗带妹回厄加,又是极限拉扯的甜爽戏码,应该会比文案名场面更爽[狗头]


    在这之前还有一段甜爽戏码,嘿嘿嘿嘿嘿嘿


    ps.今天过生日!给大家发红包!还有人在看嘛[求你了]


    第48章


    靳储昀在研究所给她安排的住处十分舒适,但姜璎这几天却睡得不太好。


    第二天时,她顶着一双黑眼圈,配合靳储昀做了双眼的检查。


    期间二人并没有过多的交谈,靳储昀又回归了平日里那个看似温和、实则难以接近的样子。仿佛昨天他逾越的态度,都是她一时间的错觉。


    最后一项检查时,姜璎被戴上了一个检测头罩。


    房间内的布置与心理咨询室几乎一样, 在漫长的检测过程中,她越来越困倦,终于又在耳边淅淅沥沥的白噪音雨声中陷入沉睡。


    她做了个梦。


    梦到自己没有穿到现在的时间线,而是直接来到了番剧正篇开始的时候。


    那时联邦前线早已崩溃, 帝国的兽人军团已经攻入联邦的中央都市。


    联邦的人类公民在敌人的威胁下被迫疏散,被厄加的军队安排在安全区外管理。


    帝国对此的说辞虽是“疏散”, 但主角团是联邦的人, 站在联邦公民的角度下,显然都认为这是“驱逐”。


    梦里,姜璎运气不知是好还是坏。


    在被驱逐时,主角团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想要从帝国军队的手下救下他们。


    然而, 那是主角团第一次遇到反派boss的时间节点, 也是遭遇第一个大挫折的剧情点。


    在悬殊的实力之下,他们自然没能成功从反派boss的手下解救她与其他公民,姜璎和其他人一起被中途杀出来的帝国第零军队带走。


    安全区外的狂沙之丘,她在满目枯黄中看到那个地狱修罗一般的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利落的黑色斗篷军装,军帽上是帝国的徽章,帽子遮住了他的兽耳,帽檐下露出的烟灰色头发半遮住那双隐隐泛红的双眼。


    他戴了面具,看不清脸。


    姜璎思索着漫画后期剧透中的脸,模模糊糊回忆起一个不甚清晰的轮廓来。


    失去视觉太久,对于周围的人她早就失去了样貌的概念。


    更何况是一个只存在于记忆中惊鸿一瞥的漫画反派,即使是在梦中,好像也不太能想象出来了。


    不愧是反派boss,她在心里默默地想。


    即使看不到面容、一言不发,只是站在那里就已经不怒自威,让人不寒而栗。


    不用说埋着头不敢议论一句的联邦公民,就连他带队来的兽人士兵,也时刻挺直了脊背,一副十分惧怕他、他的一举一动都让他们胆战心惊的样子。


    仗着知道这是个清醒梦,姜璎在人群中抬起头,偷偷望了一眼。


    只这一眼。


    那双烟灰色的眼睛倏地朝她扫过来,牢牢锁住了她。


    他挑了挑眉,像是有些惊讶,藏于眼底的猩红似乎更盛了。


    姜璎下意识后退一步,被身后的人挡住去路。


    再抬眼,那个充斥着压迫感的高大身影,几乎已经逼至她跟前。


    他抬起左手,朝她的脸颊伸过来,就快要触到她的嘴唇:“你——”


    ……


    “你还好吗?”


    姜璎睁开眼,一片漆黑。刚刚的梦境像雾一样散去了,瞬间不见踪影。


    她还没从最后的画面中回过神来,心不在焉回应着靳储昀的关心:“什么?”


    “检查已经结束了,我看你好像睡着了,就没有叫你。”


    没有听见明显的脚步声,但靳储昀的声音又近了些,“你还好吗?你的额头全是冷汗。”


    头罩已经被取下了,姜璎手忙脚乱地将乱糟糟的刘海扒拉下来,果然摸到一手汗珠。


    她动了动嘴唇,总觉得那上面还留有梦中那人指腹粗粝的触感。


    “没事……”


    她坐起来,脑子还有些发懵,“……好像做了个噩梦。”


    与宿珩分开后,来到研究所的两天都是如此。


    姜璎反反复复做着同样的梦。


    每一次,梦境却都在对方抬手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她想,或许是因为正篇剧情时间点正在逼近,她潜意识里对未来将要发生的战事,存在着某种焦虑。


    到了最后一天,所有的检查做完,联邦也宣布了阿兰因并无叛乱之心,将他无罪释放的新闻。


    但同时,靳从悯总统尊重联邦公民对于兽人不信任的担忧,同意弹劾了自己这位义子的指挥官身份。


    而接替他位置的人,此刻就在她面前。


    “你不用有压力,还像以前那样,将我当成你的心理医生相处就好。”


    靳储昀摘下鼻梁上的眼镜,镜架折叠的声音惹得姜璎抬了抬头。


    他又用温和的语气,向她做出多余的解释,“我想,这只是父亲出于无奈之举。此时战事动荡,联邦人心惶惶,父亲并无可以全然信任的心腹,在找到合适的人选前,必须要有一个人来坐这个位置,用以稳定民心。”


    漫画中好像没有过多描写靳从悯、靳储昀父子的事,主角团在后期遇到的新任联邦指挥官也另有他人。


    或许真如靳储昀所说,他只是临时接替。


    姜璎并没有那么感兴趣。


    此刻她只想回家。


    “靳医生。”


    她还是这么称呼他,“我可以让阿珩来接我吗?”


    “抱歉,这里的地址不能泄露给外人。”


    靳储昀语气有些为难,短短几天已经与她说了好些次抱歉。


    他迟疑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这么做是否妥当,“——抱歉,我来送你回去吧。”


    “啊。”这样的结果倒也她的预料之内,她顿了一下,又问,“那我能先和阿珩通个电话吗?”


    靳储昀失笑:“当然。”


    姜璎拨通宿珩的电话,几乎是立刻就被接通了。


    “阿珩。”她轻声道。


    对面传来一声克制的“嗯”。


    “我明天就可以回去啦。”碍于身旁还站着靳储昀,且来之前她和宿珩还处于闹别扭的状态,姜璎也没有说废话,“靳医生会送我回去的,你在家等我就好。”


    宿珩将酝酿在嗓子眼的那句“我来接你”咽了回去。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姜璎那头已经挂断了通话。


    他拿着手机愣在原地,茫然了好一会儿。


    她……还在因为之前和他过于亲密的事情生气吗?还是说,她和靳储昀……不可能。


    只是因为靳储昀不愿泄露联邦军事基地的位置,她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对这样的安排也不可能乐意。


    一定是她不方便和他说太多。


    宿珩迅速哄好了自己。


    他又拨了瞿盛的电话,把刚出了小区的人又叫了回来。


    联邦军事基地的位置在帝国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恐怕也只有联邦的人还藏着掖着,以为自己保密性极高。


    瞿盛为主将大人的坎坷爱情操碎了心:“之前主将大人您发现储昀有问题后,我就派情报部门的人盯着了。他的确就在那附近,只不过他没有将姜小姐带去联邦军事基地,而是去了他的私人研究所。主将大人这是要亲自过去?”


    宿珩默认了。


    “可是,那个地方是……”瞿盛叹了口气,将地址发到他的手机上,小心翼翼观察着他的表情。


    那片区域,是拜列尔帝国义体实验室的旧址。


    是他失去右臂,换来那只义体,在拜列尔的狂化实验中,被迫手刃同胞的地方。


    宿珩熄灭了屏幕,垂在身侧的左手死死攥住。


    “既然如此,我更要亲自去确认她的安全。”


    “储昀送姜小姐回来,也就是半天的事。这孩子的品行我是了解的,既然承诺了,就一定会做到。主将大人你不必这么紧——”


    老狐狸干咳两声,在宿珩死寂一般的眼神下慌忙改口,“我是说,靳储昀再怎么说也是联邦总统的儿子,还刚成了联邦的指挥官!主将大人的担心是有必要的!请您务必亲自去保护姜小姐的安全!”


    宿珩没心思和他插科打诨,沉声道:“备车。”


    瞿盛在联邦潜伏这几年,第一卧底的名声不是白叫的。除了坐上兽人协会主席的位子,他还布了不少眼线和暗棋。


    “主将大人请放心,联邦的军事要地在我这里,就跟帝国的后花园似的。”


    如他所言,半天路程,到联邦军事基地的边界处,畅通无阻。


    宿珩瞥他一眼,淡淡道:“靳从悯没有那么不堪,他防的也不仅仅是厄加。这么容易就被你搞定的地方,不可能是联邦真正的军事要地。这么招摇,大概率是用来迷惑其他敌国的幌子。”


    瞿盛恍然大悟:“所以将阿兰因关押在这里,也是为了做给其他敌国看,让他们对联邦放松警惕。”


    宿珩没有继续接话。


    “到了。”他说。


    “啊,是。”瞿盛拿出军用探测仪,“到这里,我就可以监测到研究所的画面了。”


    半小时后,画面中姜璎的手搭在靳储昀的手臂上,跟着他从研究所走出来。


    即使两人仍保持着一定距离,仅仅只是因为她看不见在引路,宿珩仍沉着脸,拧紧了眉。


    那心底冒出的小狗见到主人回家时的欣喜,又被这样的场景浇熄。


    他想起,上一次也是如此,他在办公楼外的转角,看到她与靳储昀“偶遇”,看他极为自然地提议送她回家。


    两人刚走出几步,瞿盛就倒吸一口凉气:“那个人是!!”


    镜头随之转了个角度,突然停在研究所外的加长林肯开了门,举着手杖,一身穿着得体的靳从悯下了车。


    宿珩神色一凛。


    画面中,靳储昀也被迫停下脚步,掩饰不住的惊讶神情,显然没想到靳从悯会出现在这里。


    “……父亲。您怎么会来这里?”


    他上前一步,将姜璎往身后挡,可这样的举动实在是徒劳。


    靳从悯并未回答他的问题。


    那双与靳储昀如出一辙的眼睛望向他身后的少女,声音柔和低沉,令人如沐春风,他就像一个许久未见儿子的普通父亲一样,和善地问道:“女朋友?”


    故意的。任谁都看得出。


    他的父亲在怀疑,他带来这里的,是当年的研究对象。


    靳储昀忽然在姜璎出声解释前虚拢住她的手,让其他人看起来是他们正牵着手的样子。


    与此同时,又不动声色地将她挡得更严实,不让靳从悯发现她的眼睛看不见。


    他脊背绷紧,喉咙发紧,毫不犹豫地说了谎:“是,女朋友。”


    “砰——”


    就在画面中姜璎诧异仰头的同时,宿珩爆发出的威压瞬间震碎了车窗。 ——


    作者有话说:可把狗给醋的[求你了]


    第49章


    碎裂的车窗发出巨大的声响,瞿盛吓得在驾驶座上愣了半天,想到这辆车有万全的隐蔽功能,才捂着胸口松了口气。


    “别激动别激动,储——靳储昀肯定是为了不让靳从悯发现,姜小姐就是私藏阿兰因的人,所以才不得不这么说的。”


    他看向宿珩,见他隐忍着怒意,却仍极力克制着自己,坐在车上没动。


    这时候真要出面,只会对姜璎不利。


    至于靳储昀刚刚的举动, 宿珩当然清楚,这是他为了保护她而故意在靳从悯面前说的假话。


    而不是, 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这绝无可能。


    只是连宿珩自己也没有想到, 在听到“女朋友”这三个字从靳储昀的口中说出时,他几乎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直到在姜璎的脸上看到了那一点微妙的抗拒时,他心里才稍微好受那么一点。


    只是一点。


    根本没有办法缓和。


    宿珩死死盯住两人看似交握的双手。


    胸口又是一阵发堵,此刻他却除了眼睁睁看着,没有办法做任何事。


    只能看着。


    看着她。想象着此刻站在她身侧的不是另一个男人,而是他自己。


    隔着屏幕,宿珩终于不再隐忍视线中对她的情.欲。


    画面中,姜璎也因为靳储昀的动作一怔,她惊讶得下意识抬头,才想起自己什么也看不见。


    但即使看不到靳储昀的表情,她也隐约察觉到,他很紧张。


    毫无疑问,是因为突然出现在这里的靳从悯。


    所以他们父子不合的传言是真的?


    可靳从悯的声音却听不出任何异常,一点总统身份的架子也没有, 就像是寻常人家的父亲一样。本人说话的语气,听起来也和新闻上一样温和有礼,在这一点上,和靳储昀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倒是靳储昀的反应的确有些奇怪。


    他先是刻意道出对方的身份,似乎是在提醒她。将她挡在身后的动作,又像是在提防自己的父亲似的。


    最后又是故意伪装成与她十分亲近的样子,还抢在她出声解释之前,在他们的关系上说了慌。


    在靳储昀这样的暗示下,姜璎也多少察觉出靳从悯那句问话的刻意了。


    她按捺住心底的抗拒和违和感,安静地站在靳储昀身后,没出声。


    而除此之外,她总觉得有其他人在看着她。


    她一向对视线不敏感,更何况在场的人除了她和靳家父子,并没有其他人。


    那视线在这样的认知下,反而变得愈发强烈了。


    就像是野兽的窥探一般,牢牢地将她锁住。阴沉得令她背后发寒的同时,又矛盾得像要迫不及待地用炙热的不甘将她吞没。


    让她觉得,好像视线的主人已经逼至她跟前,正要抬起手去触碰她的嘴唇似的。


    有些像……梦中的那一幕。


    她几乎能感受到实质性的占有欲和入侵感,让她没有心思顾及面前的靳储昀和靳从悯二人。


    这种感觉着实很奇怪。


    更令她疑惑的是,对此她居然并没有觉得不舒服。


    相反的,在熟悉了这样被窥视之后,那道不知从何而来的视线反而剥离了强势的表象,像小狗的舌头一般讨好地舔起她来。


    软软的,烫烫的,痒痒的,舔一舔她的脸颊,又不满足似地咬一口她的耳垂。


    像她在之前的认知障碍下以为的,她的狗狗一样。


    真奇怪。


    她居然会将梦中的那个人和宿珩联系在一起,明明他们没有半点相似。


    就在这时,靳储昀再次将她往身后带了带。


    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更强烈了。


    姜璎逼迫自己从那种令她兴奋和好奇不已的压迫感中回过神来,这才察觉到,在她走神期间,靳从悯已经走到了她和靳储昀的面前。


    “怎么带女朋友到研究所来了?”他温和地问道。


    姜璎记得,靳储昀说过,这里是他的私人研究所。


    看来他的这位父亲,表面上和和善善,实际上控制欲十足,又或者是不信任自己的儿子,时刻监视着动向。


    她之前还觉得,靳从悯作为一个联邦总统,性格上实在是太过柔和了。


    这样的人如何能推翻拜列尔帝国,又在拜列尔遭受重创的时候,挡住来自其他各国的虎视眈眈,顺利成立联邦走到至今?


    如今看来,他恐怕不像是平日里在媒体前表现得那般。


    或许他对于靳储昀的谎言心知肚明,清楚地知道她不是靳储昀的女朋友,也了解以靳储昀的性格,根本不会带所谓的女朋友来如此敏感的地方。


    而靳储昀显然也知道这一点。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仍坚持说出这样的谎言,一定是想隐瞒其他的什么东西。


    比如……


    姜璎默不作声地站在靳储昀的身后,垂着眼,假装因为紧张而盯着地面。


    这样即使靳从悯看到了她,也不见得能立刻发现她看不见。


    靳储昀侧头看了眼她,眉眼温柔,好像真的在看心爱之人一般,语气中也带上了点“不小心暴露出”的宠溺。


    “最近研究太忙,我们许久未见了。她实在想见我,闹了点脾气。”


    他无奈地勾起唇角,“父亲还是别问太多了,我之前……没有告诉她您的身份,这两天突然公布让我接手指挥官的位置,她已经被吓到了。现在您又出现在这里,我怕她有压力。”


    这是他们父子二人的博弈。


    靳从悯笑了笑:“是我考虑不周了。”


    他当然不会信这番说辞。


    但身份摆在这里,也没有必要当着一个外人的面,拆穿自己儿子拙劣的谎言。


    靳从悯的目光不动声色地越过靳储昀身侧,只看到姜璎的一只手臂。


    她的手被靳储昀握着,怯怯地躲在他身后,埋着头不敢看他。


    看上去倒真的像一对小情侣。


    可靳从悯深知自己这个儿子的性格,他根本不是什么沉溺于情爱的人。


    相反,他从小心思极重,性格阴沉,温柔和善的表象之下藏着对一切事物的厌倦。这也是他的妻子埃法尔嘉并不喜欢这个儿子的原因。


    而从小未得到过“爱”的靳储昀,显然也不懂得爱是什么,更不知道该怎么去爱别人。


    但,他身后的那个女孩……


    靳从悯眯了眯眼,脸上没有暴露出一丝一毫的真实想法。


    “既然你有和她发展下去的打算,她总要适应你我二人的身份。”


    他收回视线,不再给面前二人施加压力,“改天,有空的话,再带她来家里,正式见一见吧。”


    姜璎实在不懂,这父子二人你装来我装去的,到底在折腾些什么。


    更不想细想,这话题怎么就突然拐到“见家长”了。


    靳储昀却知道这是一个台阶。


    这代表着,靳从悯暂时不会追究他带姜璎来这里的目的,和她真实的身份了。


    他顺着靳从悯的话应道:“好的,父亲。”


    而就在他说出这句回应的同时,姜璎感知到那道未知的视线中,暴戾之气倏地更重了。


    那本就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流窜的火舌,此刻黏黏糊糊地缠了上来,越烧越旺盛,而在这样焦热的怒意之下,又有另一种森然冷意,死死盯住了她露出的脖颈、她紧抿的嘴唇,和她被靳储昀虚拢住的手腕。


    灼烫的独占欲与刺骨的嫉妒一起,渗入她的腕骨,让她下意识地想将手从靳储昀并未收紧的掌中抽离。


    可靳从悯还未离开。


    她的举动令靳储昀再次紧张起来,在她抽手的同时又捉住了她的手腕。


    火舌刹那之间烧上她的指尖,那视线中侵略的意图愈演愈烈,似要将她生吞活剥。


    而正是这种冒犯的感觉,令她忍不住兴奋得发颤。


    靳储昀怔住了。


    而就在此时,靳从悯与他们擦肩而过。


    “你们去吧,储昀。”


    他意味深长的目光从她的头顶扫过,最后留下的话竟是完全不符合他平日里温和作风的戏谑。


    “——回去好好哄哄。正式见面的时候,不要再这样害怕了。”


    “……”


    这一次,靳储昀没有回应。


    只是靳从悯这句话似乎又触动了什么,姜璎身上的视线火辣辣的灼人,让她总回忆起那个没头没尾的梦。


    而这一次,梦的最后一幕似乎有了新的进展。


    那只伸过来的手覆在她的嘴唇上,温柔却又不容置疑地挤入她的唇瓣之间,强硬地顶开她紧紧咬合的齿关,不顾她的抵抗往她的口腔里探。


    她终于读懂梦中那人看她的眼神。


    竟是一种,想要将她拆吃入腹的欲。


    这种刺激感令她头晕脑胀,腿软得差点站都站不稳。


    待靳从悯重新坐上加长林肯,车驶出视线范围,靳储昀才终于松了口气。


    然而还没来得及转头看向姜璎,她就已经无法继续忍受那道目光的刺激,用力从他手中抽出了手腕。


    靳储昀垂眼看向空落落的手,表情僵住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似的,眼神暗了暗。


    他抬眼看向正努力平复着颤抖的姜璎,伸出手想去安抚她,悬在半空片刻,又沉默地收了回来。


    最后只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姜璎。”


    姜璎自然不是在害怕靳从悯。


    她小心翼翼感知着始终落在她身上的视线,那阴鸷狠戾的杀意终于减弱了几分。


    过了一会儿,她才想起来回应靳储昀:“啊?”


    “你……别怕。我父亲,他已经离开了。”靳储昀神情中凝着从未有过的忧虑,对着她的语气仍维持着冷静的温和,“我现在送你回去吧。”


    姜璎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现在,她又能感觉到刚刚那束仿佛要吃了她的视线,如同小狗一般温顺讨好地舔舐了。 ——


    作者有话说:醋,继续醋! [求你了]


    再继续狠狠打翻醋坛子,狗才能真的疯起来[求求你了]


    第50章


    或许是因为靳从悯的突然出现, 靳储昀更谨慎起来。


    回程时,他打发走了司机,选择了亲自开车。


    短暂平和下来的视线又有了起伏,直到关上车门的一瞬间,姜璎才感觉到落在身上的那束视线几乎消失不见。


    连带着那股过于浓烈的情绪也淡了下去,只残存一点黏在她身上太久,一时间还无法剥离的醋意。


    她这才意识到,那束视线是真实存在的。


    到底是谁?


    她认识那个人吗?


    是因为有车体的阻挡,所以才看不见了吗?


    姜璎伸出手,摸索着找到副驾驶车窗的按钮。


    按下, 身侧的窗户在机械运转的声音中降下,立刻有风沙轻轻浅浅刮过她的脸颊。


    随之而来的,是那束隐匿在不知何处的视线,再一次将她笼罩在那股强烈的情绪当中,让她立刻想起了梦中的安全区外,她在狂沙之丘中看到的那个地狱修罗一般的身影。


    她甚至能想象出那双隐隐泛红的烟灰色双眼,死死盯住她的样子。


    只是,仍无法回忆起那张脸。


    车开出研究所一定距离, 没有了人工种植的植物庇护, 窗外风沙呼啸, 浓重的雾霾让人难以看清前方。


    靳储昀在一旁继续上车后的话题:“……检查结果出来后, 就可以为你安排治疗眼睛的流程了。我昨天刚了解到,目前已经有一组药提前通过了临床试验,如若顺利,从明天开始,你就可以过来试药了。”


    迟迟没有回应。


    他微微侧过脸,抽出间隙用余光瞥向姜璎,发现她正出神地“望”向打开的车窗外,丝毫没有在意飞沙溅在脸颊上轻微的刺痛。


    那里有什么吗?


    他心生疑惑,可当他靠边停下车,望向同一个方向时,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姜璎,怎么了吗?”他温声问道。


    “嗯?”


    姜璎反应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转过脸,重新将车窗升了上来。


    那缠绕在她身上的视线果然再次消失了。


    靳储昀从窗外收回目光,轻声道:“外面有什么吗?”


    “没有,只是……”她想起梦中的狂沙漫天,“那边是安全区外吗?我听说墙外仍保留着末日重建前的样子,全都是沙漠和掩埋在其中的废墟。”


    靳储昀怔了一下:“是,不过离这里的距离还很远。”


    她若有所思:“联邦和帝国的作战前线,也在那边吗?”


    尽管十分意外她会问这样的问题,靳储昀仍然耐心地回答道:“没错,那边也是帝国的方向。从联邦到帝国,要穿过一片环境异常凶险的沙漠。目前的作战前线就在那一处,能深入到那里的兽人士兵——”


    话音戛然而止,他忽然顿住,不再往下说了。


    深入到卡垩斯沙漠的兽人,在战斗的状态下极其容易受到高浓度末日污染物的影响,从而失去心智,失去作战能力,甚至陷入混乱、疯狂,反过来攻击自己人。


    这也正是“摇篮计划”诞生的缘由。


    前线的第一部队里,每个兽人都会与一名精神力匹配度高于80%的人类搭档。


    人类搭档能够激发兽人的兽性,同时也在特殊时刻承担着安抚兽人、唤醒兽人人性的作用。


    这使得联邦兽人的战斗力,在深入污染区域时也得以有效保存,让联邦军队的作战能力大幅度增长。也使得能与兽人高度共鸣的人类,成了联邦军队的“秘密武器”。


    与此同时,在相处之中,人类搭档也能成为兽人在战场上拼命守护的对象,让兽人们有活下来的意愿,并为了人类的安危,永不背叛联邦。


    这样的人类——或者说是“人质”,在这项计划中被称为“摇篮”。


    被挑选到第一部队的精英兽人,基因多为忠诚的兽类。


    靳储昀深知,与其培养死士,不如牵制住这些兽人们的软肋。


    而这,便是帝国直至今日也没能参透的联邦军事机密。


    “能深入到那里的兽人怎么了?”


    没有听到后文,姜璎好奇地问。


    靳储昀转过头看向她,对上她空洞却又难掩期待的双眼。


    和她在一起时,他竟总是感觉到莫名的放松,轻易就吐露出内心的想法。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这种感觉。


    而他终归不是靳从悯,没有办法将她也当成实现目标的棋子,让她去做那个用来牵制兽人的“摇篮”。


    靳储昀将那种令他放松警惕的感觉压下去,向她隐瞒了一部分事实。


    “……能深入到那里的兽人,即使是联邦目前最强的一批士兵,也很难从那里全身而退。每一次战役,都有许多兽人战力折损在险恶的环境之下,而并非死于与帝国军的交锋。”


    他重新发动车子,驶出一段距离后才继续说道,“不过,人类受到卡垩斯的污染没有那么严重,反而能生存下来。”


    姜璎在心里默念着这个有些熟悉的名字。


    地狱沙丘,卡垩斯。


    如果她没有记错,这就是帝国攻下联邦后,将人类放逐出墙的位置。


    也是原作中反派boss“地狱修罗”之称的由来。


    车头调转方向,朝着反方向远离,姜璎逐渐困倦,闭上眼时,似乎又看到了那双狂沙之中隐隐透出猩红的眼睛。


    ……


    醒来时,是靳储昀叫她的,车已经到她家的楼下了。


    姜璎揉了揉眼睛,听见驾驶座的靳储昀开了门,外面不再有风沙的声音,但有哗啦啦的雨声。


    下雨了。


    她又听见靳储昀撑起了伞,关上门绕过车头,踩着水的脚步声逐渐远离又靠近。


    右手边忽然灌进冷空气,靳储昀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雨水击打地面的声音顿时切换成击打伞面的声音,哗啦哗啦的在她的头顶上方响着,但随着车外的人探头进来,姜璎忽然嗅到了烈酒的气味。


    门外有两个人。


    而与此同时,那束不知从何而来的视线,再一次落到了她身上。


    似乎浮着患得患失的焦躁,又沉淀着失而复得的喜悦,如同暴雨一般朝她倾泻而来,一时间浓烈得令她难以呼吸。


    那视线……是宿珩?


    可是……


    姜璎下意识地往一旁缩,却被不容置疑地握住了手腕。


    炙热的、远高于人类体温的温度,顿时沿着手腕的脉搏扩散至全身,让她不至于因为突然接触到外界的温差而寒冷。


    没有人会比她更熟悉宿珩掌心的触感了。


    “靳医生,接下来就不必劳烦你了。”


    低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嗓音淡淡的,却似乎压抑着比这末日的雨水还要冰冷的暴戾,让她的耳蜗都开始发麻、发寒。


    姜璎忽然意识到,宿珩在生气。


    他甚至选择了在第一时间对靳储昀做出“警告”,而没有和她打哪怕一声招呼。


    真奇怪。明明她已经和他说清楚了呀,有什么好气的呢。


    她实在疑惑,又因为持续落在身上的那道视线而分了心,待宿珩将她从车厢中带出来,她才发现自己被严严实实地罩在伞面之下。


    姜璎怔了一下,难以想象此刻的画面。


    宿珩的右手并不能用,此刻握着她手腕的是左手。


    可他没有办法同时兼顾打伞和牵着她,所以,现在在一旁撑着伞的人,是……


    “你打算就这样接她回去吗?”


    靳储昀语气并无半点波动,仍维持着温和有礼的样子,“到楼栋还有一段距离,或许你作为兽人,受得了直接淋雨,但这雨对人类来说,却是极大的伤害。”


    “……”


    宿珩沉默地站在原地,没有说话,也没有迈出一步。


    在靳储昀说完这句话后,姜璎察觉到握着她手腕的力度重了几分。


    “雨太大了。”靳储昀递出手中的伞,温声道,“用我的伞吧。”


    宿珩仍没有动,三人僵持在雨中。


    一把伞当然也容不下三个人,只有姜璎被罩在伞下,另外两个男人暴露在暴雨之中,脊背都挺得笔直,任凭雨水将浑身淋湿。


    姜璎没去想靳储昀也是人类,这雨对他来说应该也是不小的伤害。


    她只担心宿珩右臂的那只义体。


    上一次淋雨之后,他高烧久久不退,若不是有靳楚钰找来她的师兄,他说不定都会为此丢了性命。


    姜璎迅速做出了选择。


    她用空出的手,扯了扯宿珩的衣摆:“阿珩,我们就用靳医生的伞吧。”


    她要用靳储昀的伞。


    宿珩心里顿时不是滋味。


    无法做到同时牵着她的手,又为她撑伞,这已然让他感到懊恼不已。


    而让他接过靳储昀的伞,必然要放开她的手。


    即使只是手腕,可她此刻并没有表现出排斥和抵触,他本想让这样的状态维持更久一点。


    然而摆在他面前的选择是唯一的。


    ……他要保护她,就必须放开她。


    分开几天,又亲眼目睹了她和靳储昀“扮演情侣”的画面,那种患得患失的情绪,在此刻几乎达到了顶峰。


    他只能靠她话里的那声“我们”去哄自己、麻痹自己。


    即便清楚她并没有其他意思,但这种将两人模模糊糊绑定在一起的感觉,在心里的那根弦濒临断裂之时,稍稍抚平了一些他出于本能占有欲的躁动。


    姜璎被他盯得浑身发麻,腿软得差点要往他怀里倒,她不想在外人面前表现出异常,哪怕靳储昀早在之前就已经发现了她认知障碍的改变。


    她忍耐着那种抗拒的感觉,夹着嗓子,用有些甜腻的声音催促他。


    “快点呀,阿珩,我好累了,想快点回家。”


    宿珩果然吃她这一套。


    姜璎猜对了。


    他整个人猛地一震,几乎是愕然地低头看向她,盯着她平静的表情恍惚了好一会儿,才听话而不舍地松开了她的手腕,不情不愿地从靳储昀的手中接过了伞。


    纯黑的伞面,银色的金属伞柄,价值不菲。


    令他难以忍受的是那把伞下笼罩着的,属于靳储昀信息素的气味。


    那山间暴雨的气味与此刻的暴雨融在了一起,宿珩不得不将它遮挡在姜璎的正上方,让她身处于另一个男人的气味之下。


    姜璎的鼻腔中充斥着烈酒的气息,晕晕乎乎的,根本无法辨认出靳储昀信息素的味道,更不用说身旁这两个男人之间的剑拔弩张、暗潮涌动了。


    确认宿珩已经接过伞,姜璎朝靳储昀的方向扭了扭头,礼貌地说道:“谢谢靳医生。”


    很多时候,“谢”这个字都是与疏离的关系挂钩的。


    靳储昀掩住黯然的神色,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嗯,快回去吧。”


    “那我们就先走啦。”


    姜璎扯住宿珩的衣摆,“我们回家吧,阿珩。”


    宿珩并未看一眼靳储昀。


    他沉着脸,举着那把黑伞,只有在视线扫过伞下的少女时,才稍稍缓和一些。


    直到姜璎再次用力扯他的衣服,语气强硬地命令他:“你把伞打好,别又往我这边靠,把你自己遮好。这次如果你又淋雨生病,我是不会像之前那样照顾你的!”


    宿珩终于压不住嘴角的笑意:“好,我知道了。”


    姜璎撇开头,故意避开他。


    果然,那束视线又黏了上来,像小狗的舌头一样舔着她的耳垂、脸颊、脖颈,软软呼呼。


    两人走出一段距离,身后忽然传来靳储昀的声音。


    “姜璎。”


    他仍站在刚刚的地方,没有打伞,也没有回车上,任由雨水从头浇到脚。


    姜璎困惑地停下脚步,拉着宿珩转过身。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靳储昀也是人类,暴露在这样的暴雨之下,恐怕不太好受。


    可他的嗓音中仍带着笑意,以一种温柔的力量穿透雨幕。


    “明天见。”靳储昀说。


    没等她回答,他打开了车门,驱车离开。


    雨势忽然更大了——


    随之刮起一阵狂风,将她的发丝卷起,纠缠在身旁兽人的领口、手臂和唇边。


    霎时间,豆大的雨点猛烈而疯狂地砸在她头顶上方的伞面,发出惊人的声响。又是轰隆一声,电闪雷鸣。


    来自身旁那束仿佛从未离开过的视线,延着她飞舞的发丝蔓延至全身。


    冰冷的暴雨没有砸落在她身上,那视线却像滚烫的雨水,一下又一下地刺激着她裸露的皮肤,仿佛要浸入她身体的每一处缝隙,将她的理智和思绪搅乱得像这混沌的天气一样。


    又是那种令她兴奋不已的压迫感。


    却又因两人过近的距离,而触发了她认知障碍的抵触心理。


    宿珩倾身将她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中,垂着的双眼中隐隐浮现猩红,不易察觉的阴鸷一闪而过。


    而在这样多重刺激的感官之下,在她耳畔响起的声音却显得轻飘飘,平静异常。


    姜璎什么也看不见。


    只听见他说:“明天见?”——


    作者有话说: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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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果然改错字要谨慎……今天集中改了下,就被锁章了可恶[爆哭][爆哭]


    以后如果不是熬夜码字错得太离谱,嗯,就先放着吧我怕一改就挂了[裂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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