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姜璎本就有些头晕,这下更是懵了。
“啊?”她眼神游移,“什么狼?”
原本酝酿的怒意最终只换来对方完全不在状态的反应,宿珩更加绝望了。
“你以为阿兰因是狗吗?他是狼, 和我不一样。”
他本就不胜酒力, 又喝了不少的样子, 好像比她醉得更狠,已经完全顾不上其他,只沉浸在自己的猜测中了,“他做不了你的狗的……”
宿珩死死盯着她的眼睛,试图在她空洞的目光中看到他自己的样子。
他沉下声,语调又低了一些,有些执拗地说道:“姜璎,我才是你的狗。”
姜璎从来没有想过,自己雇佣的兽人导盲犬,居然是原作中被称为地狱修罗的反派boss 。
更没有想到,这样一个隐忍着复仇、有着极强自尊的兽人,竟会把自己灌得烂醉,求着她要做她的狗。
这种感觉十分奇怪。
并不可怕, 甚至让她觉得有点兴奋……
姜璎皱了皱眉,甩开那种怪异的爽感:“我不需要你做——”
话还没有说完, 漆黑的身影忽然就朝她压过来。
宿珩将下巴搁在她的颈窝,鼻尖顶在她的耳垂。在兽人的体温下,姜璎的耳朵很快也跟着发烫了。
“既然都是兽人,为什么我不可以?” 他颤着声说道。
这似乎并不是一个问题,更像是在发泄着某种情绪。
上一次他喝醉时也是如此,这一次,姜璎能明显地感觉到,将她压在门上的兽人整个人都在发抖。
她能够明确地感知到,他因为得不到她的正向回应而破碎的心情,在看似凝着怒意,却又隐忍着对她的占有欲,小心翼翼地对待着她。
而在得知他的真实身份后,这种反差感反而让她觉得更刺激了。
只是……
“为什么会提到阿兰因?”
关于这一点,她的确有些不解。
“你不是……”宿珩顿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开口,“你不是,从一开始就将我当成他的替代品吗?”
“当然不是。”
姜璎诧异,“一开始将你当做我的小狗,是因为我的认知障碍,这个你是知道的呀。但现在,我对于兽人的认知已经不一样了,所以你和阿兰因在我眼里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替代品之说。我和你不可能,和他也不会有可能。”
“是么。”
宿珩观察着她的表情,想从中找到她隐藏心意的可能。
可惜没有。
他安静了一会儿,才又开口:“可在我伪装成人类的时候,你不是愿意去接受我的吗。”
并非问句,也不是困惑。
不知为何,姜璎总觉得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丝阴鸷。那种并没有显露在表面的攻击性一瞬即逝,恍惚间她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她的手腕就被他握住。
他将她的手腕提起来,带着她一点点抚摸他的面容。
从深深蹙起的锐利眉峰,到他高挺的鼻梁,抚过如精致的雕刻般棱角分明的线条,轻柔地落上他的嘴唇。
姜璎下意识想抽出手,却被握得更紧了。
在她看不见的时候,她也曾这么做过。
那个时候她每天都想知道自家小狗长的是什么样子,可对于视障的她来说,这样的愿望实在是过分奢求。以至于,当触到他脸颊、用手指去描绘他的容貌时,都能让她欣喜不已。
但在此时此刻,同样的动作似乎被赋予了暧昧的意味。
即便她想装作不知道,也没有办法否认这样一个事实。
从某一天起,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就已经不似最初的单纯了。
又或者,这段关系就从未单纯过。
姜璎忽然想到,以他这样的身份,又怎么会沦落到成为兽人职业介绍所中待被人类领走的“商品”呢?
答案显而易见。这不过是身为敌人的他潜入联邦的手段罢了,在其背后,或许还有厄加帝国更大的计划。
从头到尾,她都是被欺骗的那一个。
说不定就连他此刻向她表达的“情绪”和“爱意”,也都是为达目的而编造的谎言。
这样的认知,让姜璎心底最后那一点心疼和愧疚也消失了。
她仍旧是联邦的公民,虽心系着兽人群体的命运,却也知晓在眼前这个人的运筹帷幄下,人类将要面临的黑暗未来。而此刻,她在联邦的禁令之下保护他、包庇他的一切举动,或许在不远的将来,都会给人类带来致命的打击。
两人之间无法逾越的沟壑似乎越来越深。
更何况,联邦的驱逐对于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威胁。
在得知他是谁的那一瞬间,她最后一个借口也不复存在。
姜璎知道,她真的不该再将他留在身边了。
可眼前的兽人不知道她已经能够看清,更不知道她已然知晓他的真实身份。
他还在执着于让她用手指认清他的样貌。
“有什么区别呢?”
宿珩垂下眼,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和混乱,“无论是不是人类,我都是这幅模样。”
说话时,他仿佛在舔着她的指尖。这一处皮肤的颤栗像过电一样瞬间蔓延至全身,姜璎顿觉有些腿软,却又因被他提起的手腕而得以保持着站立的姿势。
宿珩仗着自己喝醉,又仗着她“看不见”,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眼中的占有欲。
姜璎下意识地躲了躲他的目光,好在他的注意力并不在此,她才有机会赶紧调整状态,继续装作看不见。
她一心投入在装模作样上,反倒减少了被他禁锢在身体与门之间而产生的紧张感。
她任由他带着她的指尖,触上他的脖颈。
一点一点,缓慢地移动至他突起的喉结,让她感知着那一团坚硬的东西,在她的之间上下起伏滚动。
“如果我不是替代品,那么你昨晚说的喜欢,指的是我吗?”
什么喜欢?
姜璎根本不记得。
她只记得自己必须要将他推开。
“昨天我喝多了,什么都不记得。”她抗拒地曲了曲手指,立刻感觉到指尖抵着的喉结敏感地颤了颤。
她又开始有些困惑。
喉结是人类男性最为脆弱的地方之一,难道兽人并非如此?
否则,他为什么会将自己脆弱的地方,暴露给一个身为人类,同时又是敌人的她?
不。不能被他这样讨好和示弱的举动迷惑。
就算将弱点暴露给她,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也没有机会对一个强大的兽人做什么。
姜璎扬了扬下巴,再次生硬地强调:“喝醉了说的话,不能算数。”
“不算数么。”宿珩轻笑了一下。
这似乎是一声自嘲的笑。
她无法分辨这声笑里复杂的情绪。
“既然如此,那干脆让你看清楚也好。”
姜璎的心猛地跳了一下,手腕又被他带着向上,掌心蹭到毛茸茸、软乎乎的东西,是他竖起的兽耳。因为有狗狗似的绒毛存在,并没有他喉结处的皮肤那么烫。
那耳朵尖抖动了一下,扫在她掌心,痒痒的,和撸小狗狗没什么区别,让她瞬间心都化了。
真的很奇怪。
她分明知道他是兽人,是区别于人类的另一个类人的种族,却在这一瞬间,仍觉得他就像小狗一样惹人怜爱。
姜璎眼神晃了一下,忍住了将视线移过去看的冲动。
如果说他现在要用这样的方式来“勾引”她,这实在很难招架得住。
但显然,宿珩就是这么想的。
“很喜欢吗?”
他滚烫的吐息随着他的话语,喷洒在她的耳廓,像是某种蛊惑。
“……”太犯规了,姜璎想。他算准了她无法抵抗可爱的小动物。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恶劣?
还是说他从来都是在她身边压抑着真实的那一面,如今终于忍不住,打算和她“鱼死网破”了?
“还是说,你更喜欢我的尾巴?我记得你之前很想揉的。”
他将她的手带到身侧,身后的豹尾卷了上来,代替他的手掌缠上她的手腕,在禁锢住不让她跑的同时,用尾巴尖在她的手心中轻轻地挠。
在她忍不住轻颤地同时,他又埋下头,用软乎乎的兽耳去蹭她的耳朵。
“姜璎,你看清楚,我是兽人。”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比起之前放低姿态的语调,似乎多了一丝强势,“这是人类没有,兽人才有的东西。只要你喜欢,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对待我。”
这实在是令她难以拒绝的提议。
更不用说,即使他用着强势的语气和动作,却仍承诺她始终立于真正高位的权利。
就像是在将狗链拴在自己的脖子上,主动地交到她手中。
是真的喝了太多,已经开始发疯了吗?
他居然在邀请她去掌控他,像训狗一样去驯化他。
姜璎板着脸:“我不喜欢。而且,你也早就不再是我的小狗了。”
反驳了一串之后,她才意识到对方话语中最关键的字眼,连忙回过神来找补。
“而且我又看不见,不存在因为看到你是人类的样子就接受你。无论你是兽人还是人类,我都不会喜欢——”
“你”字还没说出口,她就看到一滴泪从面前兽人的眼中坠落。
反驳的话戛然而止,姜璎猛地震在原地。
而在宿珩眼睫颤动的同时,在他眼眶里蓄起的眼泪滴落一滴,两滴,落在了她的鼻尖。
他低下头,像在对她臣服。
第三滴眼泪又坠落在她的唇瓣。
她怔怔地眨动着双眼,维持许久的空洞眼神终于有了松动。却见余光中宿珩表情复杂,眼中闪动的心虚和沉下的嘴角,无一不在告诉她——这是假的。
是他刻意在装给她看。
“你果然能看见了。”宿珩压抑着胸腔中翻涌的情绪。
姜璎呼吸一滞。
她知道,既然他能做出这样的举动试探,说明他早就已经察觉到了她的异常。
此刻辩解什么都是没有用的。
手中的筹码被废,姜璎顿时紧张起来。
然而他的下一句话,再一次让她确认了自己仍旧处于高位的事实。
他真是醉得太厉害了。
否则以他的身份,怎么可能如此冲动地来试探她,而让自己在得到真相的同时,也将曾经以为她不曾发觉的羞耻和难堪,再度摊开在了她的眼前。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眼泪的痕迹还挂在眼下,宿珩在这样破碎的模样下艰难地喘.息着。他声音止不住地颤抖,开始真正地感到绝望,“我当着你的面……发.情的时候,你也……看到了吗?” ——
作者有话说:小狗可以和妹势均力敌,但是爽的必须是妹[狗头]
我天30w了我居然写了这么多
第82章
想起宿珩之前在她面前……她明明看到却装作看不见的时候,姜璎选择了沉默,却不自觉地露出不自然的表情,就连脸颊也晕开了一片薄薄的红。
宿珩从她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他在她面前有过太多难堪的时刻, 可只要她没有看见, 他都还有欺骗自己的余地。
如今, 自欺欺人的幕帘被掀开, 酒精更是让他的羞耻心达到了顶峰。
可奇怪的是他并不抗拒这种羞耻。
反而,这种只在她的面前暴露出脆弱和羞耻的时刻,反倒让他生出了一种与她的距离更加亲密、且他只属于她的感觉。
在头晕目眩、思绪混乱的当下,这种感觉令他持续地上头, 一边痛苦不堪,一边兴奋不已。
他很快就察觉到,姜璎的脸上也并没有反感。
或许她也不抵触, 甚至于说是喜欢这种掌控他、支配他的感觉呢?
宿珩试探着,小心翼翼地低下头,靠近她。
他清楚,她不会拒绝一只被雨淋湿的流浪的小狗。
“我平时不会那样的。”
他忍不住贴近她,却又压低了视线,回避着她的视线,不敢看她似的。而随着他的话语,他身后那只豹尾还在可怜巴巴地朝她摇尾乞怜,看上去委屈极了。
没有得到她的回应,又主动蹭过来绕上她的手腕,撒娇似地蹭蹭她的掌心。
姜璎不得不承认,她被这种上位者低头、强者示弱的态度取悦了。
她果然没把持住,心软又心痒地揉了一把那团毛乎乎的尾巴。
好舒服呀……
姜璎被掌心里的手感征服了。
令她无比愉悦的触感开始与她内心的理智搏斗。
这的确是不对的。
她是人类,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类, 而他是兽人,甚至是兽人阵营中的指挥者、掌权者。
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身份,再怎么样也不该像现在这样,被他抱在怀里蹂躏他的尾巴。
……最后再摸两把。她想。
然而摸着摸着,将她抵在门边的兽人似乎有了某些奇怪的反应。
原本放松的尾巴开始逐渐变得僵硬,连上面的每一根绒毛都开始紧绷。它在她的手心里不住地蜷缩、颤抖,她稍一不注意,它就想往她的腰上卷,往她的腿心挠。又在她察觉到的同时及时收了回来,怕她生气似地,轻扫着她的手腕道歉。
她下意识地收紧掌心,握住了他的尾巴尖。
他不由得低喘,尾巴在她手中抽动了一下,垂下的眼睫痉挛似地煽动。
若是放在从前,他一定会将脸埋进她的颈窝,将滚烫呼吸喷洒在她脖颈的皮肤上,将他最无措的一面藏在没有人看得见的地方。
如今,他反而将刚刚挪开的视线移了回来,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的眼睛,试图让她看清他此刻的样子似的。
她看到那双晃动着的烟灰色眼眸里,沉淀着暗沉沉的红,仿佛藏着一头随时都会苏醒的野兽。
可那头野兽却将自己伪装成毫无攻击性的小狗,毫不掩饰地在用眼神祈求着她的抚摸。
然而他欺骗她在先,他背后隐藏的身份也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再一次重新洗牌。
姜璎并不想让他太好过。
说不上来这之中夹杂着的情绪,到底是出于对于他真实身份的别扭,还是处于某种想看他放低姿态讨好她的恶劣。
或许都有。她想,他总是能激发她藏在心底的某种犯.罪因子。
于是她看懂了,装作看不懂。
“抱歉,我刚刚走神了。”
姜璎缩回手,无辜地眨眨眼睛,“我不是有意要摸你的。”
停顿了一下,她故意绕开了暧昧的部分,只提客观的事实。
“你怎么会知道我恢复视力了?”
宿珩的尾巴落了空,久久地悬在她那只手离开的地方,像忽然被主人抛弃在路边的小狗,耷拉下了尾巴尖。
他隐忍着的才刚开始的感觉被从中途截断,眼神中浮现出一丝茫然,眼底蠢蠢欲动的暗红色,被突如其来的挫败感和被丢弃感压了下去。
很显然她是故意的。
像是在报复他用虚假的眼泪试探她,毫无征兆地揭穿她装看不见的行为。
这是他应该受的。
而这种独属于他与她之间的,被她随意掌控情绪的感觉,既让他难受,又让他无比渴望。
宿珩知道这时候不能再继续穷追不舍。将她堵在卧室门前,借着发酒疯试探她是否恢复了视力,已经是他能够做的极限。
他清楚她不喜欢被他压制。
在她占于情感的上风时,反而会施舍给他一点亲近她的机会。
更何况,他也心甘情愿做她的猎物。
所以即便他有着野兽本能的征服欲,也用尽了全力抑制住那种冲动,将自己的姿态放到最低,去提供给她足够的安全感和主动权。
他急促地呼吸着,几乎是半失焦状态的眼神也还没来得及收回,低下头隐忍地抱住她,咬着嘴唇不出声。
他其实很想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但又怕这种求偶的行为会再一次触发她的抵触。
至于发现她恢复视力的事,他也是这几天才知道的。
她的确伪装得很好,骗过了包括他的所有人,在此之前他根本没有察觉到她早就能够看见了。
可她唯一不知道的就是他的身份。
他有太多的方式可以查到她和靳储昀到底在做什么治疗了。
宿珩又抱紧了她一些:“靳储昀在外城的那处私人研究所具体在做什么项目,并不难调查。”
或许是她之前的态度太过决绝,又或许是战争真的快要开始了,他对于自己能够获取到的信息,并不想隐瞒她太多。却也没有完全被醉意冲昏头脑,直接在她面前挑明自己的身份。
好像只要这层窗户纸不被捅破,他与她就还有一丝可能。
他却不知道,在她伪装看不见被拆穿的同时,他的真实身份又成了她的另外一个筹码。
姜璎几乎是立刻就将他的话与他的身份对应上了。
当然。他是敌国兽人军队的主将,想要探查到联邦的一些机密,总会有一些办法,也并不算是太难的事。
只要她隐瞒着对他身份已经知晓的事实,就能像装作看不见一样,继续在他面前佯风诈冒,与他周旋拉扯。
如今她与他之间的关系,已经从普通的追逐讨好,演变成了牵扯到正方反派之间的矛盾。
她不知道宿珩隐藏身份,留在她身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更不知道哪一天,自己就会面临被加在正反两派之中的危险。
她必须保证自己永远处于两人之间关系的上位。
在这样的前提之下,所谓的认知障碍似乎都不值一提了。
姜璎压下认知障碍在心底冒泡的抵触,没有去拒绝他拥抱的举动。
并不害怕他会因此而伤害她,她对于他当下的“情感低位”有恃无恐,先发制人地提出质问:“宿珩,你是在调查我吗?”
果不其然,抱着她的兽人因此一僵。
无论是对他真实身份的知晓,还是她仍旧没有治好的认知障碍,姜璎的手中永远握有筹码,从来不害怕失去他。
他反而是紧张、恐惧的那一个。
“我不是故意的。”
宿珩像小狗一样,用脑袋蹭蹭她,“我只是……嫉妒靳储昀,所以才去调查他。”
他并非调查她,而是调查的靳储昀。
理由当然也不只是因为嫉妒,但也确实占了一半。
而另外的一部分原因,关乎到他伪装身份,来到联邦的目的。
一开始,他与姜璎测试的精神力匹配度分明是百分之百,可在婚前检查中,却莫名下降到了百分之八十,这与联邦近两年来战场上人类与兽人组合不断提升的匹配度是截然相反的。
再加上她一直在接触靳储昀,而靳储昀是联邦总统的儿子,没有那么多巧合的事,这一切或许都有其关联。
在调查中,他很快就发现了靳储昀的私人研究所中正在做关于视力治疗的项目。而追溯到姜璎失去光明的源头,居然是蛇族兽人的毒液。显然,她眼睛的看不见,和她患上认知障碍的事,都是靳从悯的手笔。
他隐隐察觉到,顺着这条线调查下去,联邦掌控战场的秘密很快就会浮出水面。
可这些,宿珩暂时没有办法告诉姜璎。
无论如何,他自认理亏。
他又用落空许久的尾巴又默默地卷住她的腿,尾巴尖轻轻扫过,低下头,让毛绒绒的兽耳蹭了蹭她的脸颊。似是在道歉,又像是在狡黠地转移她的注意力。
姜璎原本就准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见好就收。
他的讨好也的确让她受用。
但她不想让他发现她很爽很舒服,别扭地在他怀里扭了扭,试图推开他作乱的豹尾,又扭过头想避开那一对兽耳。
“我原谅你了。”她推了推他的胸口,“放开。”
小狗又露出委屈的神色,不情不愿地放开她。
姜璎又垂眼示意:“这个也放开。”
那只粗长的豹尾还绕在她的腿上。
在她故作凶狠的命令下,宿珩可怜巴巴地收回尾巴。
“你还要把我送走吗?”
他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你说了,喝醉的时候说的话不算数。”
姜璎又沉默了。
事到如今,的确有些难办。
她留他在身边,就是在包庇危险分子,给联邦的覆灭推波助澜,为人类被驱逐出安全区埋下伏笔。
可她将他赶走,或许一不小心反而又加速了剧情发展的进程。
思索许久,她终于艰难地做出了决定:“我……”
然而就在此时,门外一声巨响,家门被强行砸开。
“联邦军务处执行官。”
为首的中年男人亮出身份牌,“联邦危机当前,联邦政府下达最高指令,匹配度达到80%以上的兽人和人类,需立刻前往前线军区报道。”
姜璎尚未反应过来,挡在她面前的兽人眯起眼,脸色瞬间沉下来。 ——
作者有话说:日期设成明天了。 。 。还好发现了[笑哭]
诶嘿,感情升温的外力来嘞
第83章
突然面临强制征兵,这让姜璎始料未及。
原作中并未提及与主角团没有太大关联的线,她没有想到,潜伏在联邦的帝国主将居然遇到过这样的事,又或者是她的出现改变了原本的剧情,令这个世界运行的轨迹偏离了她所知晓的未来。
对于未知的迷茫让她目光闪烁, 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紧绷。
宿珩以为她害怕门口的军人,握住了她的手,将她的视线挡住。
一半朝向她的危险让他的醉意瞬间散尽,酒完全醒了。
刚刚还黏黏糊糊纠缠在她身上的豹尾,此时已经进入了戒备的状态,低垂在身后,尾巴尖小幅度地急速来回抽动,似乎是准备攻击前的标志。
姜璎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那只粗壮的尾巴吸引住了。
原来不只是尾巴长得更像豹子,就连他进入攻击状态的姿态,也更接近豹子。
他虽仍站立在原地没动,看上去却极度危险。
直到这一刻,姜璎才对他的真实身份有了实感。
面前的兽人果然不是任她拆迁的家养小狗,而是在野外厮杀的猎捕者。
他皱起眉,似乎并不打算和这群人讲什么道理,陡然间散开在他周身的压迫感绕过了身后的少女,却让门边的几人一震。
闯进来的不速之客们被迫后退一步, 肩膀上仿佛被压上了千斤重担,连站直都难。
唯有领头的自称执行官的男人还勉强立于原地:“我们并不希望因此发生冲突,希望二位配合我们的工作。”
“我不认为破门而入的人说出这样的话,有任何的可信度。”
宿珩冷声开口,“更何况,你们似乎并没有与我一战的资本。”
“当然。”对方毫不在意被轻看,反而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您与兽人反抗军作战时,军方已经充分地了解了您的强大。”
姜璎睁大眼睛,紧紧回握住了宿珩的手。
她没想到,联邦居然早就在关注他。
对方显然是故意这么说的,或许是想要激怒他。
“……”
宿珩沉默半晌,并没有回应对方的挑衅。
他抬起眼,烟灰色的双眼中尽是漠然,“你是兽人。”
“很少有人能一眼看穿我的伪装。”
执行官的脸上仍旧平静无波,随着他话音落下,周遭的空气中一阵波动,在色块扭曲时姜璎还以为自己又要看不清了。
然而随着那一处空间的颜色、线条不断变换,执行官的面容和衣着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简直变成了截然不同的人。
他并不是半兽人,而是纯粹的兽人。
此刻显露在两人面前的容貌特殊,脸上的皮肤在红绿蓝各种颜色间切换跳跃,姜璎只一眼就猜出,他的兽化基因是变色龙。
“你是之前对我们进行婚前考察的兽人。”宿珩笃定到。
同样的气息,同样的能力。
面前的变色龙兽人正是靳从悯身边的心腹。
这正是可笑的地方。
身为排斥兽人的联邦总统,不仅表面上持有开放友善态度,背地里竟还养着兽人死侍,一心一意替他卖命。
“避役。”兽人简短地介绍着自己的名字,“今时不同往日,大战当前,希望二位能理解。”
他并不直接回应宿珩的话。
看似用词礼貌,隐藏在话语背后的内容却并不客气。
“厄加帝国步步紧逼,对于推翻二位之前免于参与征兵和统一安置的条件,我谨代表总统先生向二位致歉。对于联邦危机当前,必须依靠各位有能力的兽人公民出战的局面,总统先生对此也十分痛心。”
毫无意义的漂亮话,像极了隐藏在他背后的掌权者。
虚伪,自私,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靳从悯无非是想在最后的大战前,进一步剔除联邦中可能存在的威胁。
高匹配度的兽人与人类的组合,是联邦目前战力的主要来源。在军营之外存在的这部分力量,自然也可能成为摧毁联邦的变数。
如若不能将他们运用于战场,那就让他们有去无回。
宿珩并不想这么快就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在此刻与对方起冲突,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更何况,考虑到他来到联邦的主要目的,借此机会潜入敌人的军队,反倒是他所需要的机会。
只是……
宿珩并未收起自己的攻击姿态:“我可以跟你们去,但她不行。”
“很抱歉,是我没有说清楚。”
避役毫无感情地向前一步,表现出强势,“征兵的前提是精神力匹配度达到百分之八十及以上的兽人,以及,与其匹配的人类作为搭档,缺一不可。若二位不打算配合,根据联邦战时法令,将会视二位为阻碍联邦应战之人,军方会派人对您——”
他刻意地停顿了一下,一双无神的双眼越过宿珩的手臂,望向姜璎所在的地方。
“——和您身后的人类小姐,进行基于对联邦是否有异心的强制审查。我想,这一定不会是二位希望看到的局面。”
所谓的强制审查,无疑是某种严刑逼供。
这段话的目的无他,一切都指向威胁。
而避役清楚,又或者说是他身后的靳从悯清楚,威胁宿珩并没有任何用处。
他唯一的软肋,是他身后的姜璎。
事到如今,恐怕没有继续“谈判”的余地。
宿珩只能选择暴露身份。
他敛起气息,握住姜璎手腕的手放开,用粗壮有力的豹尾代替去保护她。
他已然做好准备用这只仅剩的左手,再次沾染同族的血。
然而垂落在身侧,已经做好攻击准备的手,被身后的少女用温温软软的手轻轻握住。
他的手掌太大了,姜璎没有办法握全,只能堪堪捉住几根手指。
那几只手指在她的手心颤了一下,在微微曲起的瞬间,她下意识又握紧了些。
已经知晓宿珩的身份,想要猜出他此刻心里想的什么,并不是什么难事。
她不能让这种不可控的局面在此刻发生。
而也许是姜璎并没有亲眼见过战争,她对于自己将要面临的境遇,并没有太多的实感。
她甚至没有因此产生恐惧,反而是宿珩此刻的状态更令她在意。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她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受,就好像是,不想放手将自己驯养的狗交给其他人的抵触似的。
于是她捏了捏他的掌心:“宿珩,我和你去。”
宿珩僵在原地,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了她与以往不同的态度。
在外人面前,她从来都是称呼他为“阿珩”的。
虽说是只有她才会对他使用的昵称,可总给他一种与她仍有极远距离的感觉。
起初,用这样称呼的缘由,是她所谓的“只有她知道他的全名,才能证明她是他的主人”。
只要这个称呼还存在一天,他在她的眼里就仍然是一条狗,又或者是在她的认知障碍下,与人类有着种族隔阂的兽人。
她越是保留着这样的习惯,他就越是不可能成为一个能被她接受的“人”,更不用期待她将他当做一个男人来看待。
这个改变的称呼,直直戳在宿珩的心尖。
他控制不住地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持续绷紧的攻击性神情也不自觉地收敛了些许。
而姜璎向来知道该怎么哄他,该怎么让他乖乖听话。
她又抓着他的手前后晃了晃:“……我们一起。”
自从那次之后,姜璎几乎不在他面前使用“我们”这个代称了。
她回避得十分刻意,宿珩很难不察觉到这一点。
如今她忽然的一声“我们”,让他的目光顿时软了下来,连带着其中锋芒毕露的狠戾也停滞了一瞬。
仅仅只是一瞬。
他从未有一刻放松警惕。
“不行。前线很危险。”
宿珩没有因此妥协,他微微侧过头,垂眼看向被她紧紧握住手指,反过来将她的手包裹进他的掌心。
他感受到身后的视线集中在了他的侧脸。
她从来没有过这样专注着看他的时候,从前是无法看见,而后是假装看不见。
他忍耐着想要回望过去的冲动,重新正视前方,紧紧盯住眼前的威胁。
刚想再次拒绝,就感觉到掌心中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姜璎轻飘飘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可是,我相信你会保护好我。”
相信。
这是何其可贵的一个词。
她只有在将他当成狗的时候,才会对他有这样的想法。
此刻她说出这样的话,是否也说明,她心底的认知障碍,也多少有了些松动?
姜璎尚且不知道。
“而且。”
她只是如实说出了此时此刻的内心。
“只有我才可以抛弃你,而你,没有权利因为这样的理由,就要从我的身边离开。”
“……”
宿珩目光微闪。
她说得理所应当,语气中带着一丝强硬的不容置疑。
又像是对他下达的命令,话语间,将无形的项圈牢牢套在他的脖子上,绳子的另一头绕在她的手腕边。
如果不是面前还站着敌人。
他一定控制不住自己想要转身抱住她,用尾巴卷在她的腰间,埋在她的颈窝,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咬住她后脖颈的冲动。
宿珩压下这个不合时宜的念头,喉结滚动地顺从道:“……好。”——
作者有话说:变色龙哥:干什么干什么,这还有个人呢!
第84章
宿珩当然能保护好她。
即使将他们放到联邦的前线军营,在那里无论是兽人还是人类,都不会是他的对手,不能动她分毫。倘若让他们上战场,帝国的军队自然也不可能威胁到身为主将的他。
他敛起眉, 心下开始做之后的打算。
这或许是一次带着她离开联邦,回到厄加的机会。
他当然不需要, 也根本不会主动离开她身边。
而在当下,抛弃他的权利自始至终都掌握在她的手里,这是事实。他想,等回到厄加,自己绝对不会再给她逃走的可能。
就算是做她的狗,他骨子里也是兽性难泯的疯狗,而不仅仅是他刻意在她面前表现出的家养犬,又或是被抛弃的流浪狗那副温顺服从的样子。
他仍会给她随心所欲、处在高位用情感去牵制他的权利。
——在她留在他身边的前提下。
她将项圈套在他脖子上的那一瞬间,就注定了没有办法再甩开他。
宿珩再次握紧了那只小手。
察觉到他略微改变的气息,姜璎疑惑地抬头,看到他嘴角隐隐勾起的弧度。
他在笑?
因为她刚刚对他下达的“命令”?
她怔了一下,感觉到在两人之间的某种连结越来越弱的同时, 另一根拴在他脖子上、绕在她手腕的绳子, 反而越缠越紧了。
这种奇异的感觉让她的心直痒痒,被他握住的手心也随之发烫。
前方未知的“旅途”也不再让她感到有任何不安, 反倒让她觉得有些莫名的期待。即使是在她提醒自己,他真实的身份是原作的反派时,也丝毫没有动摇她此刻的兴奋。
而牵着手的二人各有各的心思,伫立在门口的避役却不通情感,对于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丝毫没有察觉。
“两位或许是误会了。”
他用礼貌的态度干巴巴地开口道,“前线战场的主力军虽然是由人类与兽人的搭档组成的,但人类并不是真的需要上战场。相反的,联邦军队会分出一部分精锐部队,专门保护基地中的人类。”
这些信息宿珩早就知晓。
姜璎在记忆中搜刮了一遍,却并没有从原作中找到答案。
她并非走在主角团的主线上,所接触到的似乎都是世界观背景中的事件,没有太多可参考的剧情。
“什么意思?”她困惑地从宿珩的身后冒出头来,“那人类和兽人为什么叫做搭档?”
避役像是个机器人一样,严格按照着程式的设定行动。
在两人表现出配合的意思之后,他立刻就收起了之前的敌意,竟真的正经解答起她的问题来。
“兽人在战斗中可能会陷入狂化,尤其是在卡垩斯沙漠这种对兽人影响巨大的地方。如果没能及时处理,兽人会失去人性。在被无限放大的兽.性之下,他们会丧失理智,变得完全不可控,而与其精神力匹配度达到一定程度的人类,可以起到安抚兽人的作用,在最大限度内保存联邦的战斗力。”
“同时,人类也能激发兽人的兽性,而在这种情况下,兽性是可控的、可以作为联邦武器的存在。”
这在前线军营中并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信息,他们早晚会知道。
避役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劈头盖脸说了一通。
姜璎听得晕晕乎乎,绕来绕去,最后做出一个总结:辅助和治疗。
至于该怎么做到这一点,对方却并没有说明。
而在她好不容易弄明白的同时,避役也开始为他的介绍做最后的收尾。
“最重要的是,我们发现在战场上,许多兽人因为恶劣的环境和不停歇的战事,非常容易陷入负面情绪,从而变得只知道攻击,失去躲避危险的心思。人类搭档的存在,也能让兽人们在战场上拥有活下来的意愿,而为了将胜利带给人类,他们也更不易背叛联邦。”
“……”这一次,姜璎听懂了他“官方”的说辞。
说得冠冕堂皇,无非是将人类当做人质。
为了保证忠诚,联邦投入前线战场的本就多为犬科兽人这类更容易忠于人类的兽人。在联邦的掌权者排斥他们、抛弃他们的同时,居然还要用其他无辜的人类来牵制于他们。
这实在太过可笑。
姜璎觉得这简直是不可理喻,然而避役的下一句话更是让她睁大了双眼。
他说:“这就是总统先生的儿子,靳储昀先生提出的摇篮计划。”
和他的父亲截然不同,靳从悯培养兽人死侍,而靳储昀却认为想要活下来的决心,才能让兽人战力更加可控。
靳储昀果然比靳从悯更了解兽人。
身为死侍的避役垂下眼,压下程式之外的情绪。
避役清楚自己和那些随时都有可能叛变的兽人不一样。
他忠诚于靳从悯,他有他必须要去完成的事。
他重新抬起眼,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如果二位没有其他的疑问,我们即刻出发吧。”
姜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了声“哦。”
看似平淡的语气之下,难掩失望和低落。
一直以来交付一部分信任的心理医生,表面上对兽人友好,背后却有着这样一幅面孔,说没有影响到情绪当然是假的。
身旁的兽人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情绪。
他垂下眼,望着两人交握的手。
明明物理上的距离是他与她更近,为什么她却像是更在意那个男人?就因为他是人类吗?
只是这么一声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的“哦”,又让宿珩觉得,自己像是被她扔在雨中,独自淋得透湿的丧家犬了。
但他同时又清楚,她这样的情绪只是一时。
以姜璎的性格,和她对兽人展现出的善意,一定会因为此事,与靳储昀就此划清界限。
这个念头,也终于将他胸腔中涌动的那股嫉妒压了下去。
这一次她什么也没有做,小狗自己哄好了自己。
避役的“即刻出发”没有一点夸张,姜璎和宿珩跟着他下了楼,就看到军方的越野车停在楼下。
一辆接着一辆,这么大的阵仗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围观。
她知道是因为最近战争和兽人驱逐令带来的影响太大,普通人当避则避,都知道不该在这种时候冒头,就连看热闹也不敢。
宿珩牵着她的手,带着她走向避役安排给他们的车。
直到宿珩短暂地松开她的手去开车门,姜璎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明明恢复了视力,明明已经在他面前暴露了这一点,却还是下意识地任由他牵着她带路。
这一个习惯,从她还将他当成她的导盲犬开始,到中途的抗拒,再到如今的自然而然,好像已经成了她的身体记忆。
而她似乎,并不反感。
那在不久前还剧烈反抗、让她醉酒到发帖要将他抛弃的认知障碍,此时竟悄无声息,没有再跳出来扰乱她的思绪。
宿珩一手挡在她头顶的门框,身后的尾巴绕过来轻巧地一卷,就拖着她的腰将她抱到过高的越野车上。
身旁车门关上的一瞬间,姜璎怔怔地抬起手捂住胸口。
掌心下传来心脏猛烈地跳动。
她想不明白。他是兽人,她为什么非但没有因为他有些冒犯的举动反感,反而有些……悸动。
不用再隐藏看得见的事实,她的目光追着宿珩绕过车前,看着他拉开另一侧的车门,坐在了她的身侧。
在开门放进外界噪音的时候,她终于勉强忽略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宿珩特意让她坐在左边。
他伸出自己完好的那只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别担心。有我在。”
太奇怪了。
她想。
如果放在昨天,她都会立刻甩开他的手的。
车发动了。
姜璎辨认出,这和靳储昀带她去的私人诊所是相同的方向。
避役就坐在副驾驶上,一路上“尽职尽责”地给他们介绍前线战场目前的状况。
联邦第一前线军营所处的位置接近卡垩斯沙漠,但仍离那处有一定的距离。
之前帝国的兽人军队冲破第一前线后,这里的设施也遭到了一定程度的破坏,人员更是还没来得及补给完全。
联邦驱逐兽人至安全区外后,本要一举攻入联邦墙内的帝国军临时撤离,前去截下联邦运送兽人的队伍,这给第一前线争取了一些恢复的时间。
将联邦记录中匹配度高于百分之八十的人类与兽人引进第一前线战区,正是为了补充这里的战力。
他们将要被带到第一前线的军营,接受一定的训练,等待着和其他“摇篮搭档”一起与再次进攻的帝国军队作战。
“与卡垩斯沙漠的地理位置越来越接近,兽人的身体会出现一定程度的异常。”
避役的声音压得有些低,状态似乎并不算太好。
他虽是靳从悯的心腹,但被看好的并非作战能力。此番前往第一前线,也是为了帮靳从悯确保战力的及时补充,为联邦墙内的军事布置拖延更多的时间。
联邦清楚,帝国军队再次攻破所有前线,兵临联邦城下,也是早晚的事。
说白了,如今被投放到前线的兽人与人类,都是被联邦放弃的存在。
避役侧过身看向身后的两人,一直以来没有任何感情的眼中,终于升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但是没有关系。”
他看着姜璎说道,“你们之间的精神力匹配度,足以让你帮助他度过适应期。”
姜璎在心中不以为然。
她知道宿珩是原作的反派boss ,帝国的主将,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受到死亡沙漠的影响。就算有一点微弱的影响,也肯定不需要她的帮——
思绪戛然而止。
扭头看过去的视线中,宿珩脸色煞白,嘴唇血色尽失,难以呼吸似地喘着气,看上去痛苦万分。
姜璎脑子嗡的一声响,在担心的情绪升起之前,她用理智得出了最有可能的结论:他、是、装、的。
而在他忽然伸出尾巴将她捞过去,让她跨坐在他的膝盖上,将她按进胸膛的同时。
避役虚弱地收回视线,目视前方,生硬地说道:“你们随意。我什么都看不到,不会打扰你们。”
姜璎:啊? ——
作者有话说:反派都是助攻来着
嘿嘿嘿嘿嘿嘿
第85章
普通兽人在离卡垩斯沙漠这样的距离下,身体已经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帝国的兽人军队在筛选前往前线的战士时,都会做这样的模拟测试,并在正式出发前,会对他们进行严格的脱敏训练。
宿珩久经沙场, 自然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但如今他要隐藏身份,当然不能表现出一副完全无所谓的样子。
避役是靳从悯身边的心腹,估计在对他们进行“婚前考察”时就发现了什么端倪,所以才有了现在的这么一出。
他必须在避役的面前,装作无法抵御来自死亡沙漠的精神力冲击的样子。
而宿珩非常清楚,一个普通的、从来没有靠近过死亡沙漠的兽人,在没有丝毫耐受度的情况下,会表现出什么样的异常。
在这样的考量之下, 他卸下了精神力屏障。
这是一个冒险的举动, 稍有不甚,就会被死亡沙漠的精神力污染源捕获。
屏障撤下的瞬间,宿珩立刻感知到了强大的精神力威压。
车窗关着,他却觉得有尖锐的风砂从脸上刮过,在他的每一寸皮肤上划开一道道血痕。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撕扯他的心脏,将他的肺部戳开无数细细密密的洞口,令他难以呼吸,只一会儿脸色就煞白,嘴唇上的血色也以惊人的速度褪去。
而在身体状况急转直下的同时,卡垩斯的污染源像有生命一般,在他脑海中黑暗的角落中蠕动着、膨胀着,贪婪地吸食着他的精神力和生命力。
宿珩恍惚间想起,这种感觉,他并非不曾经历过。
眼前的画面泛着白,眩晕的痛苦将他拉扯回多年前的那个冬天。
他默默埋下了老妇人的尸体,寻着同族告诉他的方向,独自前往厄加帝国。
此行必须经过卡垩斯沙漠,极容易死在半路,凶险无比。
他几乎没能熬过那个冬天。
最终让他撑下去的,是对拜列尔帝国、对人类无尽的恨意,是要为死去的同族报仇雪恨的决心。
“……”
宿珩攥紧了左手,深呼吸,狠狠闭上眼甩开脑海中的负面情绪。
这是精神力被污染的预兆。
完全卸下防备的他,没有办法抵抗这样的精神力攻击。
而就在此时,猫薄荷的气息从身侧钻入他的鼻腔,适时地驱散了他的脑雾,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也像冬日里呼出的一口白气一样被瞬间吹散。
是她。
明明就坐在他的旁边,明明没有一刻分离。
宿珩却忽然……好想她。
控制不住。他需要她。
于是他遵循着本能,用尾巴将她卷到自己的膝盖上。本来这就已经足够,他却忍不住更贴近她一点,抬手笼住她的后背,将她按进了胸膛,将自己最为脆弱的一面彻底交付于她。
被他突然捞过来抱在身上的少女还有些懵,身体因为突如其来的靠近而有些紧绷,却并没有抗拒的意思。
宿珩迟疑了一下,确认了她真的不抗拒,才克制地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
姜璎在重心的晃荡中抓住他腰间的衣物。
落在她头顶的重量并没有压迫感,落在她后肩上的眼神也不带半分情.欲,更多的是依赖。
和他之前发.情的时候不太一样。
姜璎猜测他的确用了某种手段,让他自己受到了死亡沙漠的影响。
她也理解,他的确需要这样才能隐瞒身份。
而他此刻似乎真的很难受。
察觉到头顶的呼吸越来越重,她放开抓着他衣服的手,转而轻轻地抱住他。
“宿珩?”姜璎喊他。
半天没有回应。
宿珩好像心不在焉,根本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
他的眼睫轻颤着,本能地从她身上汲取着精神力。
姜璎只觉得胸腔里酸酸的,胀胀的,像小狗用舌头轻轻舔过似的发痒。好像有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从她的体内冒出来,被引向正与她紧贴着的兽人身上。
像是某种奇异的连结,并不强硬,也不令她反感,反倒让她觉得心里莫名有些愉悦。
头顶的呼吸稍稍缓和下来。
她看到他刚刚还紧绷着放在一边的豹尾,此刻正小幅度地摆动着,似是十分高兴。
好奇怪,她又觉得他像小狗一样可爱了。
可她分明清楚,他不是小狗。
姜璎抬起手轻柔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又问道:“宿珩,你还好吗?”
这次他像一只刚刚餍足的小兽似的,沉默着用尾巴圈住了她的腰。
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环在她身后矫健有力的臂膀上皮肤泛红、凸显出青筋,如同刚进行过剧烈运动后释放出的雄性张力。修长的指节紧绷着曲起,指尖用了点力,将她背后那一处衣料抓得微微皱起。
方才还萎靡得耷拉着的一双兽耳又重新立了起来,搁在姜璎头顶的下巴也压了下去,还没等她看清他已经恢复血色、甚至变得潮热的脸,他的下巴就已经陷进她的颈窝。
随着灼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耳垂,熟悉的姿势又让姜璎不自觉地进入了戒备状态。
而或许是感觉到了她的瞬间僵硬,宿珩没了下一步动作。只有圈住她的豹尾控制不住地缩紧了一点,尾巴尖垂下,绕上她一旁的脚踝,缠住。
“嗯。”
宿珩克制地用单手拖住她的后脖颈,从喉咙中滚出低哑的一声,“好多了。”
姜璎被两人此时过于暧昧的姿势搞得有些走神。
她觉得自己应该推开他,给他一巴掌的。
可实际上,她除了有些紧张之外,却并没有她想象之中的抗拒。
即便她刻意去想,那总是阻碍着她与他接触的认知障碍,也像忽然休眠了似的悄无声息。
姜璎发呆了半天,才被浑身上下的热意拽回现实。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正紧紧贴着宿珩胸前紧实的肌肉,他明显故作轻巧实则有些把持不住节奏的呼吸就浮在她耳边。而她身下坐着的地方磨着她某一处的布料,怪异的感觉另她脸红心跳。
“嗯……那,那就好。”
说出这句话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在打颤。
她不得不找一点话题来掩盖自己的异常:“刚刚……这是怎么回事?”
“是你身上的精神力抚慰了他。”
前排的避役突然出声,“只要相互匹配的人类与兽人靠近,兽人就能主动从人类的身上汲取精神力。距离越紧密,安抚的效果越好。很简单的,你什么都不需要做,让他来就好。”
“……”
姜璎差点忘了这车里还有司机和那个似乎不怎么正派的变色龙人。
她脸颊涨得通红:“你不是说了不看吗?”
“我没有看啊。”避役困惑地歪了歪头,“我感受到了你们之间的精神力波动。”
车厢内陷入几秒安静。
避役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惊讶地睁大眼睛。
“啊,是我打扰到你们了?抱歉,我以为你们已经结束了。”
“…………”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怎么这兽人说得像他们在做什么一样!
宿珩是兽人!她是人类!
他们怎么能当着其他人的面这样——
正在此时,自我洗脑戛然而止,被口袋中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
姜璎脑子嗡嗡的响,根本没有心思去接听。她扭动着身体想向后逃,一不小心按到了一旁玻璃窗的开关。
窗户降下的瞬间,外界的空气涌了进来,避役好不容易缓和的脸色变得更差,艰难地伸手去关窗。
“窗上有精神力屏障,”他扭头气喘吁吁地问司机,“怎么没有屏蔽这辆车的权限?”
姜璎听不清前座两人之后的交谈了。
她还没退开多少距离,就被宿珩膝盖抬起一顶,随着越野车在坎坷的路面上大幅度颠簸了一下,在瞬间失重的感觉后,整个人又被送回到了他的胸前。
背后滚烫的大掌按得愈发用力了,腰间的豹尾干脆又多绕了一圈,将她牢牢锁在他的身上。
又一阵铃声响起,这一次是避役的手机。
他缓了一下,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后也无暇顾及后座的两人,严肃着表情接通。
“靳先生。”他恭敬地说道。
电话那头却并不是靳从悯。
靳储昀像变了一个人,声线不带一点温和,隐忍着怒意似的:“……我说过,让他不要再打扰我身边的人。姜璎现在在哪儿?”
越野车在此时进入了砂石遍布、起伏不定的路段,姜璎被宿珩抱在身上,不停地随着车子上下晃动颠簸,在两人此刻紧密贴合的姿势下,这样的动静实在是尴尬极了。
她甚至听到他从喉咙里滚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避役眼观鼻鼻观心,没听到似的,像机器人一样回答靳储昀:“在前往第一前线军营的路上。”
“现在立刻返程。”靳储昀提高了音量。
“抱歉,这是总统先生的命令。您无权干涉。”
电话那头静默几秒:“把电话给她听。”
避役没回头,只把手机伸向后座,让靳储昀听清后面的动静。他的声音则幽幽地传到听筒中:“抱歉,姜小姐现在可能不太方便。”
“什么意——”
靳储昀的问句在姜璎小声的惊呼中戛然而止。
越野车剧烈的颠簸吓了她一跳,更让她紧张和在意的是身下越来越滚烫的兽人。
车厢持续的晃动磨得她有些恍惚,他似乎又在从她的身上汲取精神力了。
心理上的愉悦和肢体接触上怪异感觉让姜璎烧红了脸,她咬着嘴唇将脸埋进他的胸口,不安地扭动着身体,试图寻找一个平稳的姿势。然而她并没有舒服多少,反而惹得身下兽人的肌肉变得越发紧绷坚硬。
“……别动。”
宿珩隐忍地抱着她喘.息,“好难受。”
姜璎不敢动了。
可下一秒,他就好像又醉了似的,舔着亲着她的脖子说起胡话:“需要你……”
“还想要……”
避役将手机移回了耳边,干巴巴地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道:“您也听到了,并非我有意阻拦,姜小姐现在的确分不出精力。靳先生,您还有什么事的话,等他们结束了,我再回电话给您。”
靳储昀深吸一口气:“她和……”
荒唐的猜测滞涩在喉咙间,他没能说下去。
姜璎颤抖着出声:“不,不是的。避役,能让我接电话吗?”
“啊。”
避役终于回过头来,正巧看到她的耳垂被宿珩咬住。
他在她“唔”的一声颤音中疑惑地递出手机,真诚地提醒道:“您确定要在这个时候接电话吗?据我的判断,犬科兽人这样的状态,应该是想与您交.配。” ——
作者有话说:避役:理解,尊重,祝福,为了联邦的荣耀!
靳储昀:? ? ? [裂开]
第86章
避役话太过直白, 给了车内其他几人极大的震撼。
整个车厢内一时间鸦雀无声,手机听筒那头的靳储昀要说的话哽在喉咙中间,没有人看得到他瞬间阴沉的脸。
姜璎更是无心再顾及电话那头的靳储昀。
她像炸了毛的兔子一样,身体紧绷着向后仰,却被按在她脖子后面的手掌堵住了退路。
谁知将她抱在身上的兽人反应更加大,他面色潮.红,不止是因为刚刚颠簸引发的情.欲,还带着显而易见的羞愤难当。
宿珩不敢看她,也不敢让她继续盯着自己此刻不受控制的这番模样。
他禁锢着她的手稍一用力,就将她带向自己的胸膛。
姜璎顿时像鸵鸟一样埋在他的胸口,惊愕的呼声闷在包裹着荷尔蒙和信息素的胸膛与衣物之中,变成了奇怪的呜咽。
“兽人和人类怎么可以交、交.配?”
她支支吾吾地说道, 只有宿珩听清了。
让姜璎感到窘迫的是,她只是理智这么觉得,感性和身体本能却根本不再有之前那样的排斥。
甚至,再说这句话的同时,她的脑海中还冒出了相应的画面,主人公正是她与身旁的兽人。
她似乎又回忆起和他接吻的感觉。
还有更早之前,他将她压在身下舔她的脸,又或者是将她抵在墙上咬脖子的感觉。
重新想起这些感受时,她似乎觉得没那么不舒服,竟然还有一丝隐隐的期待。
思绪混乱不堪,最后又冒出好像发生过,又好像根本没有发生过的画面。在感觉到精神力被抽离时,短暂模糊的视线中宿珩单膝跪在她面前,极具侵略性的眼神盯着她的脚踝,却任由她摸索抚摸着他的耳朵和脸颊。他抬起头,说:“兽人都很会……的。”
“……”
她抿了抿嘴唇,想将这些莫名其妙的画面从脑海中抛开。
而令她难堪的是……
在她这么做时,嘴唇贴在他胸膛一张一合,迅速变得紧绷的肌肉和衣料令她霎时间烧红了脸。
宿珩也好不到哪儿去。
卷在她腰间的尾巴痉挛似地抽动了一下,挠得姜璎有些发痒。宿珩不自觉地闭上眼,仰着脖子靠在座椅的靠背上,难以自持地滚动着喉结,咬着嘴唇,差点从口中溢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抱歉,我没有那个意思。”
他费力地呼吸着,极力忽略着身体的感官,压抑着语调的颤抖,“我只是……有点难受,无法分出心来控制本能的反应。”
没有想到,好不容易摆脱了面对她就难以克制进入发.情期的状态,他还是没能忍住身体本能对她的渴望。
精神力链接的情况下,越野车大幅度的持续颠簸晃动,他和她以这样的姿势接触,即使他没有那个心思,兽人的本能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还没等姜璎反应,避役就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的确是这样的。在兽人与人类搭档进行精神力链接的状态下,兽人会对人类产生某种依赖感。而这种依赖感有时候会衍生出超出搭档的情感,激发本能的兽.性。”
他从死亡沙漠的影响中一会儿,继续叙述事实,“不过很遗憾,因为互为搭档的组合中,人类一方几乎都对兽人无感,无法回应对方的感情,否则,前线或许会因此而诞生许多兽人人类伴侣。”
人类几乎都对兽人无感,无法回应感情?
为什么?
姜璎心里隐隐觉得奇怪,毕竟联邦有许多年轻人都跟风追求兽人、紧追着与兽人结成情侣的潮流。
她还没开口问,电话那头就传来靳储昀隐忍着某种情绪的声音。
“够了,避役。”
他打断了这荒谬的对话,似乎也不想再听到某些令他烦躁的声音,没有再让避役将手机交给姜璎,“姜璎,我会想办法接你回来。”
也不管她听不听得到,他直截了当地挂断了电话。
在通话断掉的同时,路面的情况也好转了不少,越野车平稳了许多,被颠簸不断折磨的、必须拼命忍耐着生理和心理多重尴尬的感觉的两人,也终于缓过来了些。
而安静下来的车厢内,姜璎反而更清晰地听到了近在咫尺的心跳声。
不止是宿珩的,还有她的。
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彼此交错呼应着,和她垂落在颈边的头发一起搅在他胸前的扣子上,怎么也分不开。
他胸口衣料下有些发热、硌人的东西还在蹭着她的侧脸,让她好不容易平静一些的大脑又开始冒烟。
姜璎忍不住扯了扯他腰间的衣服:“你,你好些了吗?”
宿珩沉默地抱着她,过了半晌才应道:“……嗯。”
可他仍未松懈的豹尾、手臂上绷紧的肌肉、颈部隐隐凸起的青筋却并非如此。
他从未和任何人进行过精神力的链接,没有想到这种感觉会比发.情期更加难熬。从她身体中不断汲取着精神力时,她紧张又迷茫的反应,让他有一种她也在回应他的错觉,不似之前只有他单方面的感情。
而且……
宿珩垂下眼,注视着她耳根尚未褪去的红晕。
她刚刚好像,也很想靠近他。
可姜璎显然不愿意承认身体和心理上令她无法理解的变化,更不愿意将自己刚刚有多爽告诉宿珩。
她的语气也因此带上了些不耐:“那你能放我下来了吗?”
“……嗯。”
宿珩迟疑片刻,不舍地舔了舔她刚刚被他咬过耳垂,这才卷着她的腰,小心翼翼将她抱回了旁边的座位上。
姜璎默不作声地整理起被颠得乱七八糟的衣服,悄悄用余光看他一眼。
脸没有刚刚那么煞白了,嘴唇也有了血色。烟灰色的眼眸中好像缀着湿润的水光,随着他朝她看过来的视线流转,欲言又止地滞住。
可怜巴巴的样子。
嘴上分明说着道歉的话,眼神却好像在无声地对她祈求,收回身后的豹尾也在小幅度地摇尾乞怜,暗示着她还不够,还想要。
姜璎装作没看见,故意不理宿珩,抬起头去看前座的避役。
“靳医生为什么这么说?”
她绞尽脑汁问出一个问题来,“他不能出安全区吗?”
按照路程,他们已经快到联邦安全区的隔离墙了。靳储昀此刻就算是立刻出发,也没有办法在他们抵达之前截下人。
“联邦已经进入战时状态,正实行全线戒严,没有总统先生的批准,任何人都没有办法随意进出安全区。至于靳储昀先生,据我所知,总统先生限制了他的活动,他恐怕连家门都出不来。”
姜璎有些讶异。
“他们不是父子吗?而且靳医生还是联邦现在的指挥官,为什么……?”
避役像机器人一样毫不犹豫地回应道:“抱歉,我没有权限获知总统先生对靳储昀先生的态度。”
她也不是特别在意答案,只应了声“哦”。
说话间,宿珩沉默地垂着眼,似乎因为她口中提到的那个名字而有些低落。
这样的念头冒出来后,先吓了姜璎自己一跳。
如果放在从前,她是绝对不会把这两件事关联起来的。
她懊恼而不解地望向窗外,黄沙漫天,有些像梦中的景象。越野车在这时缓缓停下,安全区隔离墙的关口到了。
双方显然都依赖于掩体的精神力屏障,司机并没有摇下车窗,而是用车载音频与检查站的军人对话。
姜璎望过去,发现检查站中都是兽人,没有一个人类。
他们知道,此时通过关口的兽人和人类的组合,必然是要被送上前线的牺牲品。
和避役确认细节信息的时候,离窗户最近的兽人透过玻璃,向后座的她和宿珩投来类似于同情的目光。
这是联邦继承自拜列尔帝国的一向作风,将兽人当做战争中的“消耗品”,喊着口号声称他们在为人类的未来、为联邦的荣耀而战。
姜璎早听说如此,可真当她亲眼见到的时候,仍是不自觉地攥紧了放在身侧椅面上的手。
手背上忽然压上重量。
她眨了眨眼,扭过头看向身旁。
宿珩安静地望着她,没有说话,却仿佛读懂了她的心思似的,伸手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回报他刚刚从她这里汲取了精神力似的,带给她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
她好像真的安心下来。
避役带着靳从悯的任务,没有收到任何为难,检查站中的军人很快就将他们放行。
姜璎任由宿珩继续牵着她的手。
两人心照不宣似地看着窗外,谁也没有放开。
出关后的路面情况变得更加恶劣,但车里的两个兽人似乎已经适应了死亡沙漠的精神力攻击,没有再表现出之前那般痛苦。
摇摇晃晃之中,姜璎头越来越晕,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是被宿珩叫醒的。
倒转的视角让姜璎怔了一下,反应了半天,才发现自己的脑袋正侧枕在宿珩的腿上,眼前就是他的紧实精瘦的小腹。
之前抵抗死亡沙漠的精神力攻击让他留了不少汗,在越野车经过崎岖路段持续颠簸时她无瑕注意这些细节,此刻才发现他汗湿的衣服还没干透,紧巴巴地贴在身上,皱起的纹路几乎勾勒出腹肌的形状。
他用尾巴揽着她的后背,手掌拖着她的后脑勺,控制着她与他小腹之间的距离,似乎是怕汗湿的衣服弄得她不舒服,又或者是怕她碰到别的什么。姜璎垂下视线,避开面前若隐若现的腹肌线条,却又被腰间金属搭扣下方的衣物褶皱惊得滞住视线。
姜璎尴尬而心有余悸地移开眼。
犬科兽人和人类的差异居然那么大吗…… ——
作者有话说:啥都没写你在锁什么啊,一个人锁一段改了另一个人再锁另一段,我真服了
第87章
所以她刚刚坐在身下的是……
停。不要再想了!
姜璎猛地爬起来,眼观鼻鼻观心地直视前方。
可身旁的视线却向她投了过来,宿珩收回尾巴时,毛茸茸的尖端若有似无地扫过她的膝盖,一副欲言又止地勾引她的样子让她开始思考,自己刚刚借力起身的时候,是不是不小心撑到什么地方了。
不可理喻……她居然对一个兽人, 用了“勾引”这样的词。
姜璎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就连理智好像也不再反感,更不用说感性。而关于“兽人与人类不可以”的这个念头,好像仅仅来源于之前的记忆似的,只留下了这么一句干巴巴的句子,没有留下任何厌恶的情感,也找不出让她像之前那般抗拒的佐证。
甚至, 看到他从刚刚开始就一副可怜巴巴摇尾乞怜的样子, 她还挺爽的。
“我们到了。军营里有精神力屏障,可以直接下车。”
前方传来避役的声音,姜璎没注意到。
而在她盯着前方的挡风玻璃走神的时候,看到从远处走来一队兽人军。
为首的兽人有着一头白发,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所在的越野车,即使被前方的座位挡住,姜璎仍有一种对方正热烈地与她对视的错觉。
好奇怪。
她好奇地看着那队兽人军人越走越近。
视线中, 为首的兽人也更清晰了。
他身后的尾巴向下垂着,有着一对竖起的尖耳朵,并不长,呈三角状,尖端的弧度要比宿珩的兽耳更锐利。待他走到车前,姜璎才注意到他的眼睛是银色的。
他不是小狗,和宿珩不一样。姜璎做出这样的判断。
她以为对方是来和避役打招呼的, 可兽人却直接越过了车前,走到了她这一侧的车门前。他脸上的表情轻蔑而不可一世,乍一看狂傲自负、我行我素,可实际落到她眼中,却又有几分熟悉的兴奋和热情。
与此同时,姜璎感觉到了身侧宿珩投来的视线。
警惕、嫉妒、充满了攻击性,好像要将眼前的人撕碎。
她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这束目光并非朝她而来,而是针对车门外的白发兽人。
哗啦一声,姜璎身旁的门突然被白发兽人拉开,吓了她一跳。
对方竟直接探着身子把头伸进了车厢,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她,毛茸茸的兽耳欣喜地抖动着,扯起笑容的同时,朝她露出了一对泛着寒光的獠牙。
在她差点因为这冒昧的举动直接抬手给他一巴掌时,面前的兽人及时开了口。
“姜璎!我好想你啊。”
姜璎惊愕地对上兽人的视线。
“阿兰?”
在这个习惯性选用的昵称说出口的同时,她感觉到身后男人的气息忽然变了。
那束目光也在同一时刻落在了她的背后。
和方才在车上颠簸时透着些祈求的感觉不一样,那种持续到刚刚的青涩、小心翼翼的眼神,瞬间被有些阴鸷的占有欲取代。
而车门边的阿兰因对宿珩的目光视若无睹,丝毫不顾及他在场,咋咋呼呼地要上来抱抱她。
姜璎下意识要躲他,可还没来得及做出动作,腰间就一热。
先是宿珩的尾巴圈了上来,再然后是一只手揽上她的手臂。最后她另一边的肩膀也一沉,身后的兽人将下巴压了上来,不安的呼吸重重地落在她的颈窝。
嘴唇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耳垂,宿珩偏过头嗅了嗅她颈边的信息素,让它们沾染上他身上烈酒的气息,将跟着阿兰因开门而涌进来的积雪的味道冲散。
他也不说话,只宣誓主权似地,就这么抱着她撒娇。
一边蹭过嘴唇,亲亲她的耳垂,在她因为没有意料到而惊讶地一缩时,顺势将她搂得更紧。一边还微微眯着眼,向阿兰因投去挑衅的眼神。
“你——!”
阿兰因气不打一处来,哽得脖子都红了,和他刚刚带着一队气势汹汹的兽人时的那副嚣张姿态完全不一样。
他瞪了宿珩一眼,重新看向姜璎时又换上了故作乖巧且委屈巴巴的表情。
“姜璎,我一听说你被带到这里,就马上过来了。”
姜璎不知道怎么回应对方期待的眼神。
他好像想让她摸摸他,就像她摸宿珩的兽耳和尾巴一样。这样的表情太过熟悉了,回想起来,宿珩也经常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可阿兰因是狼,不是她的小狗。
她最终回避开了他的目光。
但阿兰因被她拒绝惯了,不会因为这么点事就受到挫折。
他背后的狼尾摇啊摇,邀功似地继续说道:“姜璎姜璎,你上次不是问了被驱逐出安全区的兽人的事儿吗,我已经成功让帝国的兽人军队把他们接走啦!”
阿兰因身后的副官“咳咳”两声。
“干什么?”
阿兰因不耐烦地回头瞪了一眼,扭回头时又是另一幅表情,“姜璎,你的认知障碍真的好了?”
这句话问得姜璎自己也困惑了。
要说没好的话,她似乎已经不排斥与宿珩亲密地接触了。
可要说好了的话,她仍觉得人类和兽人是两个种族,不应该在一起。
而在阿兰因问出这句话的同时,她感觉到身后的宿珩也紧绷起来,喷洒在她耳边的呼吸也一滞,揽在她胳膊上的手指下意识地又收紧了些。
他好像,比她更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
看到她犹豫的表情,阿兰因“秒懂”了。
“你一定是装的对不对?”
他压低声音,不让身后的副官和前座的避役听到,“我都懂的,姜璎你那么善良,一定是为了保住你后面那个家伙,所以才演了那么一出戏!”
阿兰因又凑近了些。
“但是这些都没用的,靳从悯不可能放过任何兽人。”
他很清楚他们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你放心姜璎,有我在,就算帝国的兽人大军打到这里来,也会保证你的安全!”
“不必劳烦你。”
宿珩忽然开口,“我会保护她。”
“等帝国的大军返回这里,你就要和其他兽人一起被派往战场,能怎么保护她?”
阿兰因立刻反驳道,“我才是负责保护第一前线军营中人类的人。”
被剥夺了指挥官的权利,被从前线战场上撤下来,只能做一些边缘的任务,他却一点也没觉得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
仿佛他原本就不想为联邦卖命似的。
闻言,宿珩微微眯起眼。
阿兰因出现在这里,他就已经有危机感了。
到时候如果天天黏在姜璎身边,他又怎么能忍得了。
看来要尽快想办法联系上猞应,了解一下帝国军队的进度了。
等猞应带兵前来与他会和,也就是他抛弃卧底身份,以真实的面貌站在她面前,带她离开联邦的时候。
在此之前,他正好趁这个机会摸清联邦前线军营的状况,以及所谓“摇篮计划”的运作方式。
至于阿兰因……
宿珩看向姜璎。
她露出为难的表情,微微侧了侧头,似乎想要观察他的反应。
这让宿珩一愣,紧接着惊喜的感觉迅速蔓延,他忽然就不再害怕她会被阿兰因抢走了。
她此刻一举一动中的细节,无不说明了她在意他。
无论她的认知障碍是否已经治愈,阿兰因都赢不了他。
而阿兰因显然也发现了她的这一动作。
他平日里看上去大大咧咧,可再怎么说也是之前领着联邦击溃过帝国军多次的指挥官,对于在意的人,姜璎回身去看宿珩表情的意图在他眼里太过明显。
他还想在她面前争取一番,但看着两个兽人争风吃醋半天的避役终于出声,像机器人一样,慢悠悠地来了一句:“十分抱歉,阿兰因大人。我需要带他们二人去做精神力匹配度测试了。”
“摇篮计划”实施之后,所有来到前线军营的人类兽人搭档,都需要进行这项测试,以评判该兽人的作战能力,判断人类搭档能为其提供多大的助力。
阿兰因烦躁地摆了摆手:“好吧,那你带他们去吧。”
他将头缩回去,退出车厢外,又朝着姜璎眨了眨眼:“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啊!”
“……嗯,谢谢。”
姜璎并不讨厌阿兰因,却也没有觉得自己和他多亲近,只礼貌地应道。
阿兰因走出一段距离,仍不死心地背着身走,眼巴巴地往车里望。
“姜璎!等我忙完就过来找你啊!”
他身后的副官白他一眼:“阿兰因大人,最近你恐怕没有功夫关注军营里的事。总统先生昨天才联系您……”
“行了,够了,别总在我耳边提那个人。”
“……”
两人争吵着走远了,宿珩也已经站到了姜璎面前。
粗壮有力的豹尾一卷,就将她抱下了越野车,稳稳将她放在地面上。
姜璎已经习惯他这么做了。
她隐隐意识到,他似乎在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对她的亲近与信任,毕竟尾巴是兽人异常敏感和重要的部位。
除此之外,他这么做时,也不动声色地将他对她的占有欲展现得淋漓尽致。
就连避役也下意识地在宿珩的眼神下,与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请随我来。”
他带着他们来到一处类似实验室的房间,负责测试精神力匹配度的联邦军医已经就位。
“将仪器的两侧接收器分别贴在额头就行。”
桌面上的仪器与姜璎当初在兽人职业介绍所看到的差不多,只是这一次,在仪器贴上她的额头时,她不再像上次一样感受到奇妙的暖意,更没有那种令她晕晕乎乎却又很舒服的感觉。
在宿珩若有所思的凝重目光之下,仪器上的数字开始缓慢爬升。
三十,四十,五十,六十。
数字变化的速度明显下降。
直至费力地爬上百分之七十点七,直接停了下来,再也不动了。
军医惊讶地瞪大眼睛,用一副被耍了的表情看向避役。
“怎么回事?这一对匹配度只到百分之七十多,远远达不到摇篮计划的最低要求,怎么送到第一前线来了?”
姜璎茫然地睁开眼。
果然,就像她感知到的自己与宿珩之间的某种连接正在消失一样,他们精神力匹配的数值居然比婚前检查时更低了。
而就在她困惑不解的时候,宿珩坚定地握住了她的手。
姜璎诧异地抬起头,直直撞上他深邃而平静的视线。
在那烟灰色无波无澜的湖面下,掩藏着的光只有她能看见。似乎在像她诉说着,无论那个冰冷的数值如何呈现,都无法改变他们之间的关系。
第88章
在这样的眼神下,姜璎忽然觉得十分安心。
可他们之间的关系又是什么呢?
她有些迷茫了。
起初,她将他当成她领回家的狗狗;再后来,是对她有着某种超出种族隔阂的情感的兽人。她甚至不清楚这之间转变的契机究竟是什么,自己对于宿珩的认知就再一次发生了改变。
所以, 现在呢?
姜璎不知道。
她还想继续找到答案, 却被那位军医直勾勾的眼神打断了思考。
抬眼看过去时,发现对方丝毫不躲避,像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似的盯着她。姜璎隐隐觉得,自己好像被当成了某种实验体。
被这么看着着实不怎么舒服,而就在她刚准备避开对方的视线的时候,宿珩牵着她的手腕,不动声色地将她护在了身后。
军医讪讪地移开视线,又去向避役寻求答案。
然而看到仪器上的刻度停止往上攀升, 避役却一点不惊讶。
面对军医语气夸张的质疑,他也只是淡定地回望过去,用毫无感情的语气说着官方感十足的说辞。
“选入第一前线的兽人和人类都是经过严格筛选的。他们两人的精神力匹配数据是百分之八十,且在数据有效期内,符合第一前线兽人军队的征兵标准。”
“怎么可能?我看看。”
军医转头看向电脑,噼里啪啦操作了一通, “哦?还真是,甚至不久前在兽人职业介绍所的测试数据还是百分之百——这简直是太稀有了,就连第一前线都没有出现过这么高匹配度的搭档。”
他好奇地望向宿珩,试图再次打量他和他身后的少女,视线却又一次被完全挡住了。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匹配度降低了如此之多,实在是太奇怪了。”他的视线停留在宿珩的身侧,“你患有兽人认知障碍?”
是在问姜璎。
这句话的前后逻辑,似乎与她的某一个猜测对上了号。
姜璎捏了捏宿珩的手,示意他放松点,从他身侧探出头来:“是的,先生。”
“什么啊。有认知障碍的话,数值不可能这么低啊。”
刚说完,军医的目光就被两人交握的手吸引,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他再次提出一个假想:“是之前患有认知障碍,现在已经恢复了吗?”
她迟疑了好一会儿:“没有恢复。不过比起之前,似乎的确有一些变化……我想,或许是在逐渐好转吧。”
军医还没有什么反应,宿珩却直接怔住了。
他难以置信地转过头,看向她的眼神欣喜而紧张地晃动着。
姜璎假装没有察觉。
但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实在是过于炙热了,不但她有一种快要被灼烧的感觉,就连旁人都注意到了两人之间过于明显的追逐与闪躲。
“这样啊。”
打破习惯、推翻已有的思维模式,必然是艰难的。
军医猜测她的认知障碍已经快要好转,但在这个阶段,最难过的砍其实是患者自己对治愈病症的抵触心理。
不过——
“即使是这样,匹配数值下降的速度也还是太快了。”
军医若有所思,“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人类和兽人的精神力匹配度,和认知障碍有关吗?”姜璎忍不住问他。
在她的认知障碍逐渐改变的同时,她的确觉得自己与宿珩的某种连结越来越淡了。所以那种感觉,就是精神力高度匹配带来的亲近感吗?
“啊,这种说法暂时没有科学依据哦。”
军医摸摸鼻子,啧了一声。
“不过目前的实验数据倒是与这种猜测吻合,为了培养更多的高匹配度搭档,也就是所谓的摇篮计划,联邦政府在背后可没少利用那些极端抵制派,人为制造认知障碍的群体。不仅如此,还专门派人监视——”
“羽涅大人,请允许我提醒您,这是联邦的机密。”
避役突然出声打断了军医。
而被他称为羽涅的军医却噗嗤笑出了声。
“帝国军都要打过来了,联邦自己都顾不上,哪还有心思管我泄不泄密的。还有,你这变色龙激动个什么劲儿?”
他用右手握拳击向抬起的左手,夸张地长大嘴巴,“哎呀,我差点忘了,你就是负责监视的人之一吧?”
避役看了他半晌,干脆不再和他继续撤下去了。
“无论如何,他们二人的信息已经录入第一前线的军队名单,已无法更改。若他二人因为匹配度不够,而无法完全净化精神力污染,还要烦请羽涅大人出面干涉了。”
“是挺烦的。”
羽涅直接坐下,翘起了二郎腿,“不过谁让这是我的工作呢?”
两人你来我往了几个回合,任谁都看出羽涅并不待见避役了。
避役习以为常似的忽视了他的嘲讽。
他转过视线,看向姜璎和宿珩:“那么二位,我还有要事在身,暂时先告辞了。接下来,羽涅大人会带两位去军营的住处。”
“我什么时候还要做这种事了?”
羽涅不耐烦地朝避役挥挥手,“行了行了,你快滚吧,拜拜哈。”
两人并不长的对话,透露了太多信息。
姜璎甚至觉得,这位军医是故意告诉她的。
她从患上认知障碍开始,一切就已经在联邦的掌控和安排之中了。
与靳储昀相识,接受他的心理治疗,恐怕也是在靳从悯的授意之下。
她就是联邦实施“摇篮计划”、研究如何提升兽人战力的样本之一,而监视她的人,或许就是靳储昀和避役中的一个。
直到她在兽人职业介绍所选中了宿珩,并且测出了与他高达百分之百的精神力匹配度。
那时,她和宿珩恐怕就已经在联邦征兵的名单上了。
但仍有一点说不通。
如果像羽涅说的那样,认知障碍的程度与精神力匹配度呈正相关,靳储昀为了让她参与摇篮计划,又为什么要帮助她治疗认知障碍。
在被避役带走送到第一前线之前,靳储昀突然提出要帮她治疗眼睛,也与这件事有关吗?
太多疑惑不解的地方了。
现在想来,她身边无论是闺蜜靳楚钰,心理医生靳储昀,兽人导盲犬宿珩,甚至是当初偶然救下的柯施澜——他们全都是身份特殊的人。
姜璎此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并不是离主线十分遥远,而是早就身入局中了。
待避役走后,姜璎好奇地看向羽涅。
“羽涅先生似乎不太喜欢避役。”
这是一次并不算委婉的试探。
羽涅立刻就明白了姜璎想从他身上知道些什么。
“身为兽人,当然看不惯联邦的作为。我又不是变色龙那种蒙蔽双眼给靳从悯卖命的疯子。”
“兽人?”姜璎惊讶地睁大眼睛。她没有从对方身上看到任何兽人的特征。
“你的兽人基因并不多。”
宿珩替她解答了疑惑,“一般这样的混血,都是拼命掩盖自己的兽人血统,想方设法融入人类社会的。”
“可能我不是一般人吧?”羽涅无所谓地摊摊手,站起身来,“走吧,我带你们去宿舍。”
所谓的宿舍,也只不过是一间简陋的小屋子。
“先凑合住吧,反正帝国军队也快来了,住也住不了多久。”
说道这里,羽涅仍无所谓似的,好像帝国攻打联邦这件事没有带个他任何危机感。他打了个哈欠,露出急着想要离开的表情,“那你们先收拾东西休息吧,我先走了啊。”
“诶?”
姜璎怔了一下,再次看向眼前的屋子,确认了这只是一间房。
“我们两个都住在这里吗?”宿珩克制地问。
“这是帮助你恢复精神力的最佳办法啦。明天开始你就会被派出去做所谓的战前训练,回来需要和你的搭档待在一起,才能净化死亡沙漠的污染。行了行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走了。”
羽涅转身准备走,刚走出两步就又突然想起了什么。
“哦,对了,医务处给每一对新入驻的搭档都准备了日用品,已经在你们房间里放好了,有需要记得用哈。”
姜璎道了谢,等羽涅走了之后,才慢吞吞抬头看向宿珩。
高大的兽人正垂着眼看她,与她撞上目光后,眼神闪躲了一下,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你很介意吗?”
“什么?”她明知故问,“和你住在这里?”
“……嗯。”
姜璎面色如常,脸上的表情没有半分暧昧。她向来知道该怎么将他的期待击碎:“可是我们已经住在一起很久啦,多这一次好像也没有区别。”
她朝屋内走了几步,发现里面有两张床,看来联邦还是有起码的良心的。
一旁的桌上放了一个箱子,里面装的似乎就是羽涅所说的日用品。
“我来吧。”
宿珩走过去打开箱子,低头查看——
满满一箱发.情抑制剂,和犬科兽人专用的……避.孕.套。更下面的一层,则放着用来限制兽人的项圈、嘴套和镣铐——在精神力受到污染时,兽人会极度渴望与高匹配度的人类接触,在本能的驱使下祈求与其亲密连结,以从各个方面得到缓解。而在污染尤其严重时,兽人们可能会无法控制自己,在这个过程中伤害到人类。
项圈和镣铐是为了保护人类的,可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下,更像是某种情.趣用品。
宿珩闭了闭眼,呼吸不由得乱了一下。
“里面是什么?”姜璎凑过来。
然而“啪”的一声,宿珩当着她的面关上了箱子。
“没什么,只是一些缓和、修复兽人精神力的药剂和补品。”
“喔。”她狐疑地盯着他看,视线在他红透的耳根打转,又转向他紧抿的嘴唇,最终来到他因为紧张而上下滚动着的喉结。
而在她如此专注的视线下,宿珩愈发无法将刚刚看到的画面抛出脑海了。
他羞愧地、难堪地、可耻地承认。
自己正无比渴望着,她能将那些东西用在他的身上。
第89章
姜璎知道,宿珩肯定在掩盖什么。
看他的表情,那个箱子里是什么东西她或许也能猜到一点。
但姜璎没什么精力去关注了,一路车程颠簸,让她晕晕乎乎的。再加上宿珩一直从她这里汲取精神力,搞得她也有些疲惫。
洗了澡换了身干净睡衣, 她让宿珩也赶紧去。
躺在床上,听见浴室响起水声,她忽然觉得除了床板硬邦邦,房间有些窄小、逼仄外,和在此之前的生活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还是她和他两个人。
——她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将他划为“人”的范畴。
而那些固执的想法,虽仍在她脑海中扎根, 却似乎也在这几日的变故中有些松动了。
思绪在混沌不清中逐渐离她远去, 这一次浴室中的水声虽然没有持续太久,她却也在浴室门被重新推开前闭上了眼睛,酝酿出了睡意。
不一会儿,潮湿的热气从浴室中飘出来,又似乎是兽人炙热的身体在她身旁带出的热意。
半睡半醒间,姜璎觉得自己正在被一束目光舔舐。
她想要睁开眼看看, 可眼皮实在很沉重, 身体也像是被压在床上似的动弹不得, 一时间让她以为自己已经陷入了梦中。
宿珩缓缓靠近了,没有发出声音,估计是怕吵醒她。
他因浴室的闷热而喘着气,水顺着他打湿的刘海往下滴落,洇湿的眼尾泛着淡淡的红,就连眼睫上也沾着潮意。姜璎想,如果这时候他凑过来亲她,恐怕她也会被他弄得湿漉漉的。
那样不行的……她皱了皱眉,又有些抗拒。
好在兽人克制地在她的床边停下脚步,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黏黏糊糊地垂眼盯着她。
恢复视力后,她对于宿珩视线的感知好像更加敏感了。
即使此时已经处于沉睡的边缘,她仍感觉到他带着些湿热潮气的眼神正咬着她的耳垂,流连了好一会儿才一路向下吻去。又在她的嘴唇磨了半天,最后滑向她的脖子,在锁骨处松松垮垮的衣领边缘戛然而止。
混乱的思绪也被他的目光搅乱。
姜璎迷迷糊糊地想,犬科兽人或许真的很会舔。连眼神都能做到让她浑身酥麻,没道理别的方式会更差。
她翻了个身,满足自己潜意识的渴望,离身边的热源更近了些。
耳边的呼吸声愈发重了。
可那视线却似乎不敢再往下。
“晚安,姜璎。”
宿珩凑过来,啄了啄她的嘴角。
……她以为至少会舔一下嘴唇的。或者脖子,又或者耳垂。他不是最喜欢舔她的吗?可等了好一会儿也只有唇边轻飘飘的点一下,那触感在她恍惚之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一点都不舒服。
好讨厌。
姜璎正失望着,又发现呼吸和热意都一同与她拉开了距离。
在只相隔一人站立的走道的另一边,木床发出吱呀一声异响,宿珩矜持地收回了目光,背对着她躺了下来。
胆小鬼。她想。
他似乎只在她要抛弃他的时候发疯,一旦她的态度好一点,他就又装成乖狗狗了,很没劲。
姜璎有些沉迷于那种令她兴奋的刺激感,以至于心底对于他的那道障碍都还没有完全解除,她就已经开始想着该如何拿捏他,让他为她疯了。
好像,还挺简单的……
找到答案的同时,挥散不去的困意终于席卷而来。
*
第二天一大早,前线军营就有军官带着一队人来将宿珩带走。
姜璎知道他是原作的大boss ,不会有什么事,也就没有担心。
只是昨晚睡得太晚,白天又不习惯这么早起,她困得几乎睁不开眼,缓了好半天才出门。
房间内的箱子旁边压着一张纸,上面写了军营的注意事项,和可活动范围的地图。被安置在这里的人类搭档只要不离开这块局域,就可以自由地安排自己的生活起居。唯一的要求,就是在与之匹配的兽人需要精神力安抚的时候,随时提供帮助。
看似随心所欲,但姜璎对此心知肚明,自己只不过是联邦用来束缚宿珩的人质。
她不禁有些好奇。
宿珩目前仍留在联邦,并借此机会混入军营,一定是有所图。等到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要恢复身份、离开这里的时候,又该如何处理她被联邦当做人质的事呢?
姜璎预感到距离那一刻应该已经不远了。
他会直接抛下她,任由联邦随意处置她吗?
不,不会的。
她用自己都不知道的理由,迅速否定了这个念头。
想着有的没得,她一路逛到了军营的食堂,期间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却也没有遇到任何一个人。就连点餐和出餐,都是全自动的无人模式。
直到端着餐盘在餐桌坐下,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那看起来让人并没有什么食欲的食物,她就听到有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在对着她“噗呲噗呲”,吸引她的注意力。
她循着声音望过去。
有三年失明的经验,她对于听声辨位还是有些心得的,立刻就找到了缩在一根承重柱后面的人类女孩。
她看上去有些瘦弱,拎着打包好的馒头,怯生生地朝她挥手示意,等姜璎走过去,她四下张望了一番,才紧张兮兮地扯着她开口。
“你怎么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跑出来呀?”她说话时声音都在打颤,“要是被那群兽人发现,就不好了!”
姜璎疑惑地挑眉:“那群兽人?”
女孩压低声线:“你、你先跟我来。”
姜璎迟疑了一下,狐疑地跟上去,和她来到一处隐蔽的地方。
女孩“呼”了一声,神色放松了些:“我们平时要么在房间里待着,要么来这里透透气。这里是阿兰因大人地地盘,那些兽人不敢来的。”
“啊。那碰到阿兰因就没关系吗?”
“没事的,阿兰因大人从没有来过这里。他一有空的时间就会离开军营,我听她们说过八卦,似乎是去找一个人类女孩……哎呀不说这个了。你是不是新来的呀?”
姜璎眨了眨眼:“嗯。”
“怪不得。我跟你说,这里有一部分兽人是没有人类搭档的,他们在军营里一般不受上头的重视,可上头又需要他们去干一些脏活,或者提前替有搭档的兽人们去送死。他们没办法从我们这些有搭档的人类身上获得精神力的安抚,就将对于联邦和我们搭档的怨恨转移到我们人类身上,没事找事地欺负我们。”
姜璎没说话。
无论是人类还是兽人,都有好人与坏人之分。而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她也说不上对方的恶究竟是从何而起,而身为人类的她,究竟有没有资格去批判。
“总之你要小心一点哦,这里不是所有兽人都对我们友好的。”
说完这么一段,女孩打开她拎着的塑料袋,拿出里面的西瓜汁喝了一口,试图缓解了带着她跑这么远、又说了这么一长段话的气喘吁吁。
然而饮料刚下口,她立刻开始惊慌失措地抓挠自己的脖子。
“奇、奇怪……”
姜璎发现她从脖子到脸都红肿了起来:“怎么了,是不是过敏了?”
“我、我西瓜过敏。”女孩焦急地看着手中的大红色饮料,“可是,可是我买的是青提汁呀!”
姜璎一怔,脑海中似乎抓到了什么。
“我看到的是西瓜汁。”
“难道是出餐设备出问题了?”女孩越抓越急,“对、对不起,我得先去一趟医务室。”
看着女孩匆匆离开的背影,姜璎陷入沉思。
那个女孩似乎分辨不出西瓜汁的颜色。但如果她有色弱,她应该不会点自己难以区分颜色的饮料——
恐怕对方和她之前失明的程度一样,几乎已经是非常罕见的全色盲。
在昨天的军医羽涅告诉她,精神力匹配度或许与认知障碍有关后,今天她又在军营里碰到了同样有着视力障碍的女孩。
难以解释的现象,竟都与她这段时间经历的变化对上了号。
在她的认知障碍与失明症状都最严重时,也是她与宿珩的精神力匹配度最高的时候。
而在她的认知障碍恢复、眼睛逐渐能看清之后,她隐约察觉到自己与宿珩之间的某种连结在慢慢消失。
兽人与人类最为匹配的状态,居然是无法理解、无法共鸣、无法看到——多么可笑,多么讽刺。
这不就是说明了,人类与兽人这两个种族,永远都没有办法接受彼此吗?
姜璎五味杂陈,又在这里待了好一会儿才回屋。
如今同事们都在居家办公,倒也没有人发现她这几日的异常。
但联邦与帝国的战争全面爆发在即,大家都清楚,或许再过不久,项目就会面临停滞或解散的未来,就连她们自己的安全都不再有保障。
她这会儿才有时间将自己目前的状况告诉靳楚钰,又抱着电脑处理了一些工作。
直到晚上宿珩也迟迟没有回来。
过了零点,他们住处的门才被敲响。
刚一开门,兽人的阴影就朝她压了过来,将她抱了个满怀。
忽然倒在她身上的体重让她有一瞬间的发懵,回过神来才发现羽涅正站在宿珩的身后。
“第一天不太适应也是正常的。反应可能会有点大,你记得把他栓好啊。那个箱子你看了吗?里面有项圈之类的,可以限制兽人的行动,免得让你受伤。”
他见怪不怪似地打了个哈欠,简单交代了一下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姜璎费了点力气按着宿珩的肩膀将他推开,这才看清了他此刻的样子。
身后不远处的浴室门关着,里面的水雾和热气也已经散尽。
可前一晚的潮意似乎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他浑身浸着薄汗,额头的碎发因冷汗而黏在了一起,反倒衬出他看上去比平日里更冷峻的眉眼。脖颈上的经络随着呼吸臌胀,引得她想要伸手去抚摸。
视线再往下,她看到他胸前的上衣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或许是兽人的恢复能力过于强悍,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痕已经结了痂,只有布料裂口的边缘残留着一点血迹。
但奇怪的是,他看起来并不邋遢脏乱,反倒因为这幅“战损”的样子,而使他变得更具有性吸引力了。
非要她形容的话,倒像是精心设计的狼狈。
他又看着她喘了一会儿,就这样用隐隐浮现暗红的双眼,用湿濡濡的目光朦胧地盯着她,含含糊糊地喊她的名字,凑过来想再次靠近她。
姜璎后退一步,避开了他卷过来的豹尾。
她心烦意乱地意识到:他又是装的。
在这样一个时刻,她忽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自己曾经设计游戏中兽人男主纳卡德时的心境。患上认知障碍之后,她几乎以为自己再也回忆不起来了——
原来,她的性.癖就是如此……
…………
……而她也成功被他激起了某种恶劣的心思。
“想要吗?”
她面无表情地望进兽人愈发浑浊不堪的瞳孔中,“那就求我给你戴上项圈吧。”——
作者有话说:你小汁[狗头]
第90章
兽人的喘息在她说出这句话后,变得愈发急促起来。他的目光也随着走廊忽明忽灭的灯光闪动了一下,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沉在他眼底的东西,坏掉的灯就滋啦一声彻底熄灭了。
姜璎瞳孔骤然紧缩,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不是自己的眼睛又出了问题。
这种由瞬间的恐惧而生的紧张感, 似乎给她带来了某种类似吊桥效应的心理。
她深知这种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地疯狂悸动的感觉,并非来自于眼前的兽人,至少不全是。可她却不由得将它,与他此沸腾的占有欲和压迫感联系在一起。
他此刻的样子实在太过诱人,将她被认知障碍压抑在心底许久的某种情绪勾了起来。
姜璎被面前的兽人牢牢吸引住了目光。
他在阴影之中垂着头,脸颊氤氲着的红晕愈发深了。
姜璎几乎以为他又在对着她发.情了。
可他这时候的状态明显区别于那种时候,带着些难以明说的清醒。
他在装。
在试探她容忍他示弱的底线。
在赌她会纵容他的勾引。
烟灰色的双眼失去高光似的紧紧盯着她的唇珠打转,逐渐变得更为涣散,又迷离得让她隐隐燃起异样的兴奋。
她甚至已经做好了在宿珩朝她扑过来、强硬地握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她压到墙上时,用一个口令去制止他、呵斥他,然后惩戒他的准备了。
可他只是克制地上前一步,让那张冷峻的脸重新出现在屋子里照出的光亮之中,让她看清楚他随着呼吸起伏的胸口撕裂的衣物,让她看到他眼底烫得惊人的暗红。
“……想要。”
他说道。
然而与他语气中无法掩饰的欲念不同,他此刻做出的最逾越的举动,也只是小心翼翼地用一只手握在她的腰上,撒娇似地埋下头,将下巴搁在她的颈窝。
他轻轻煽动的眼睫扫在她的耳垂。
刚刚那点浅薄的潮湿之意,顿时被两人之间陡然上升的温度烘烤成了燥意。
酥痒顺着她敏感的耳垂一路攀爬,姜璎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宿珩却没有追上来,反倒因为她的举动而有些失落似的,焦急地将呼吸喷在了她的锁骨上。
“求你。”
他颤着声音,让吐出的每个字撞击在她耳蜗中同一处皮肤上,不断地刺激着她的鼓膜,“给我吧……给我戴上项圈。还有止咬器,手铐,脚铐……求你了。”
看着他费尽心思引诱她的样子,姜璎反而冷静了。
她眨了眨眼,故作困惑:“你昨天看到那些东西的时候,就这么想了吗?”
兽人乖顺地从喉咙间滚出一声“嗯”。
她推开他,漫不经心地瞥了眼他突起的喉结。
“你只是要我的精神力,对吗?”
“……嗯。”
不是。不是的。
他想要的当然不只是如此。
今日被派往卡垩斯边缘地区的任务,只是清理阻碍重要物资通道的污染源。
在趁此机会与带领帝国第一军队的猞应通话的同时,他不受控制地想起了昨天看到的那些东西,放任地将自己暴露在了危险之下。
此刻他因死亡沙漠的精神力污染而痛苦,却同时也因期待她而兴奋不止。
可真当他被她盯着观察的时候,他却又连喉结下意识的滚动都拼命克制忍耐。
不能吓到她,冒犯她。
她会讨厌他的。
他退一步,让她能掌握主动权。这样,她才能再近一步。
于是他又用不堪入耳的话语求了一遍,盯着她不断重复着想要,求你,告诉她只要给他戴上止咬器,他就无法伤害她;只要给他套上项圈,他就会乖乖听话;只要用镣铐限制住他的行动,他就是任她摆弄的小狗。
姜璎喜欢看他这种隐忍着发疯的样子。
“我怎么对你都可以吗?”
她声音细细的,软软的,舌尖卷着猫薄荷的味道。
在短暂远离的理智下,他的语调中也染上点又羞又耻的疯劲。
“你怎么对我都可以。”他重复着,“……求你。”
姜璎终于退开一步,让出身后的走道:“进来。”
屋内是暖光灯,不太亮,昏昏沉沉的。
昨天刚入住时她还觉得奇怪,这样的氛围实在与前线军营这种残酷的地方不匹配,也不方便入住者行动。可现在一想,为了最大限度地利用兽人的人类搭档,稳定联邦的作战能力,这或许是刻意为之。
越狭小的地方,越昏暗温柔的光线,就越容易滋生感情。
兽人与人类搭档之间感情越浓,羁绊越深,人类作为联邦“人质”的作用也就越大。
用情感操控的手段控制兽人为联邦卖命,这是多么狠心绝情的人才能想得出来。
而提出了“摇篮计划”的靳储昀,之于她又到底是敌是友?
她有些走神,等宿珩已经进屋站了一会儿,才想起关上身后的门。
隔音的门一关上,瞬间安静下来的环境将空气中浓重的潮热衬托得更加暧昧了。
宿珩站在昏黄的灯光下,头顶的兽耳跟随着他专注的眼神,朝向她微微颤抖着。身后的豹尾克制地小幅度摇摆着,却没能控制住略微急促的节奏。
他的眼睫上落着暖金色的光。
垂着眼煽动时可怜巴巴的,像等待着主人投喂的小狗。
“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高兴?
姜璎看向两人身后的沙发:“去那儿吧。”
沙发刚刚好在屋顶的灯下方。
宿珩听话地坐到中间。
他越是坐得端正,却越显得自己乱七八糟。朦胧的灯光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眼神都在这层虚化下失去焦点似的。
他被浸湿的刘海凌乱地贴在额前,胸膛上的伤痕狰狞地暴露着,冷汗滴落时从泛着红的疤痕边缘划过,他像是忍不住疼痛似的震了一下。
姿势的改变又让下一滴汗珠坠在了他岔开的双腿上,洇湿了某一处的布料,将他的男性荷尔蒙到了极致。
以至于,当他抬起头委屈地看向她时,姜璎忽然有一种他是被她折腾成这样的错觉。
而在她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穿着的是联邦的军装时,这种爽感被再一次推向顶峰。
无论是帝国还是联邦,军装都带着满满的威严和禁欲感。
此刻他高高竖起的领口随着他的喘.息起伏,胸前挂着的链条也随之晃荡,扫过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每次触到时,他的身体都轻微地颤抖一下。
黑色的领带本该一丝不苟地塞在外套里,却因为他胸口的衣服被划破而松松垮垮地挂着,她伸手拽了拽,又在他配合地撑起上半身贴近她时故意放开,看他在近在咫尺的地方抬头望她,用眼神祈求她的下一步动作。
姜璎看着那条变得皱巴巴的领带,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口:“我去拿东西。”
止咬器是黑色的金属,内里闪着暗红的光泽。
她又取出项圈和两幅镣铐,提在手上观察了一下。
“你想先带哪个呀?”
她走回去,故意用单纯的目光盯着手上的东西看。
宿珩不说话。
呼吸愈发粗重。
姜璎沉思片刻:“那就从最危险的开始吧。”
她拿起手铐,在他的左手上比划了一下。
宿珩怔了一下。她以为他最危险的地方是手,其实不然。更多其他部位对她的威胁,都要比这只手要大的多。
姜璎不知道。
她只注意到,那只手背上突然凸起一条可怖的青筋,狰狞的样子让她几乎以为他就要用这只手掐住她的脖子。
她尝试着握住他的手腕,可它实在是太粗了,以她的手掌大小根本无法包裹住,她只好抬眼示意他动一动,这才勉强给他戴上了手铐。
捏着他掌心时,蒸腾着热气似的浸出一层薄汗。
姜璎踢了踢他的脚尖,让他将手背在身后去。
目光扫过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机械臂时,她感觉到兽人的身体倏地僵硬了。
那只染着同伴鲜血的手,他从来都不愿她碰到。
果然,他垂着眼睫不敢看她:“……很脏。”
姜璎上前一步,抬起膝盖压上了沙发,被兽人下意识并拢双腿桎梏在中间。她瞥了一眼,纵容地俯下身,撩开他湿哒哒贴在眼前的碎发,安抚他:“我不介意的。”
她伸出双臂环住他精瘦的腰,侧向一边的脸颊几乎要贴上他的胸膛。再这样的距离下,她轻而易举就听到了他混乱而有力的心跳声,在感叹着兽人心脏跳动的速度原来可以做到这么快的时候,摸索着将扣在他左手上的镣铐交到她另一只手上。
咔哒一声,铐在他无法活动、无法感知的机械义体上。
于此同时,姜璎清楚地感觉到身下紧实的肌肉愈发紧绷了,他挺直了脊背,侧过脸不看她,咬着嘴唇的样子像极了贞洁烈男。
她觉得有些好笑,将另一对镣铐戴在他的脚踝,又拿起项圈,往他的脖子上框。
这似乎是什么机械的东西,在靠近他脖子的时候就自动箍了上去,亮起一排闪烁的灯。黄色的,不太稳定的忽明忽灭。
姜璎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它闪动的频率让人有些不安。
但既然说这些东西是限制兽人,不让她在提供精神力安抚的时候受到伤害的物品,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现在,只剩下止咬器。
这个家伙又重又大,可以覆盖他的大半张脸,她要双手捧着才能拿稳。
要给他戴在脸上,她得更近些才行。
姜璎想了想,扯着他的领带,借力爬上了沙发。
而在她坐到他身上的同时,兽人刻意扭到一旁的脸终于转了回来,惊愕的表情中升起沉闷潮热的红,连急促的呼吸都不自然地停滞了好几秒。
姜璎装作没发现,伸出手用五指他腿边的沙发垫。在她的力度下凹陷的程度远远不及她与他所在的地方,但这本来让她觉得有些硬的沙发,和此刻的宿珩比起来,好像都不算什么了。
她扭了扭,让自己离沙发的靠背更近,更安稳些。
当然,也离他更近了。
沙发发出吱呀的声响,她不动了:“重吗?会压到你吗?”
宿珩下意识吞咽了一下。
喉结顶着项圈上下滚动,异样的束缚感带来不同寻常的刺激。
她重吗?他几乎无法思考,花了好一会儿才分辨出这个问题的意思。
当然不。
他能用尾巴轻易卷起她举到空中,也能用一只手臂将她抱起。
他只觉得太轻了,希望她能再坐得重一些。
“哦。”她费力地从一旁将那巨大而沉重的嘴套搬过来,枪黑的色泽压抑而禁欲,内里的暗红又透出点疯狂的底色,她适应了一会儿手中托着的沉甸甸的重量,这才尝试着抬着这个大家伙往他的脸上移动,“你乖一点哦,我要给你戴止咬器了。”
宿珩垂着眼,眼底倒映着止咬器上的暗红。
“……”
“能不能……”
在那暗红猖獗地侵略、侵蚀,遍布他整只眼睛时,他抬起眼,用极具侵略性、混杂着致命危险的眼神,像兽王巡视领地一样掠过她的双眼、嘴唇和脖颈,翻涌着的汹涌潮热令两人之间躁动的空气都变得粘稠、稀薄,让她顿觉呼吸困难。
他的声音也如同他的目光一样滚烫,剩下半句话的温度就像野兽的獠牙一般咬上她的耳垂。
却在说出口的那一瞬间,朝她低垂下头颅,讨好般地舔舐。
“能不能叫我……乖狗狗?”——
作者有话说:终于憋出来了)
分两章吧,我怕又莫名其妙锁咯
8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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