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到时候一定要记得穿这套衣服啊。”
宋迭一只手推开门,另一只手对着身后的沈南自挥了挥:“哎呀,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你回家吧。”
“我”即使是再亲近的人,沈南自也没有送客的习惯,可现在,他却对着门口的人说:“要不还是让我送送你吧,反正、反正在家也没什么事……”
这一反常的行为让宋迭觉得奇怪,他盯着沈南自的脸看了看,突然有些担心地说:“你是不是最近没休息好?我怎么感觉你的脸色有些差。”
他这么一说,怕被看出什么猫腻,沈南自就没敢执意送他了,他心虚地将视线落在地面上,咳了咳说:“可能是这几天熬夜熬得多,没什么事。”
对于沈南自说的话,宋迭向来深信不疑,于是便说:“所以说你别送我了,赶紧去楼上休息一会吧,我先走了啊。”说着便转了身,顺便帮沈南自把大门给带上了。
本意是想趁着送宋迭的时候拖拖时间,或者干脆跑出去,晚点再回来,可现在人都走了,自己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就没了,沈南自看着面前被关上的门,只觉得好日子应该是要到头了。
他瞥了一眼二楼的衣帽间,鬼使神差地将手再次放在了门把手上。
要不然就这么跑出去
可这是自己家,跑能跑哪去?难不成跑到傅驰亦家?那不是送死吗!
“沈南自。”
听到熟悉的声音后,正在思考究竟是“先苦后甜”还是“先甜后苦”的沈南自直接呼吸一滞,心脏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上下不能动弹,他渐渐松开了握着门把的手,缓缓扭头应道:“嗯、嗯?”
傅驰亦站在楼上向下看去,淡淡地说:“帮我把电脑拿上来。”说完他就转了身,像是想到什么,又回头补充道:“还有放在旁边的数据线,一起拿上来。”
“啪嗒”一声,楼上的门关了。
望了眼先前放在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又定睛看了看前不久才悬在自己手心上的白色数据线,沈南自的心抖了抖,随后便视死如归般拿着对方吩咐的东西,双手托举着,慢吞吞地上了楼。
走到衣帽间门口时,他的心脏跳动得很快,毛孔中的血液加速流动,就连浑身都在轻微地颤抖,直到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入。
“你要的东西我给你拿上来了。”他根本不敢看面前的人,只是低着头说:“放哪里?”
家里的衣帽间很大,房间的中间还摆着一张胡桃木制成的长桌,长的那两条边上,各放了一张实木椅,傅驰亦坐在了其中一张椅子上,下巴对着桌面轻轻点了点:“放这。”
沈南自用余光看到了他所说的位置,便走过去将电脑放在了他的面前。
“那个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明知自己逃不掉,他却依旧硬着头皮说:“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了慢慢忙……”
他边说边倒退,就当背后快要贴到身后的门时,傅驰亦再次开口:
“自己说的话,转头就不认?”
沈南自动作一滞,不敢乱动了。
见他还穿着那套修身的西装,傅驰亦淡声对他说:“去换身衣服。”
“嗯?”沈南自以为自己听错了,“换衣服做什么?”
“不方便。”傅驰亦没具体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换身宽松的,再过来找我。”
“哦”沈南自也不知道他在卖什么关子,只是见他脸色一直很差,便乖乖听了话。
但他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直接从这间屋子的其中一个柜子里,翻找出了一套现成的短袖长裤睡衣,接着就这么当着他的面,伸手准备脱上衣。
他自己倒是觉得没什么,可傅驰亦却抓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了他下一步往上掀衣服的动作。
想起沈南自刚刚没穿上衣就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的模样,傅驰亦沉着眸盯着他,冷声道:“你要是喜欢露,就全部脱光站在这,也省的到时候衣服布料磨得你皮肤疼。”
虽然不明白他后半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沈南自的脸还是顿时红了起来,他支支吾吾地说:“不、不不喜欢,我去隔壁我去隔壁”
等沈南自换好衣服再次回到衣帽间时,傅驰亦已经将电脑打开了,他用数据线给鼠标充了电,接着看着屏幕,不停地翻动着,似乎在寻找些什么。
当然,沈南自第一时间注意到的并不是他,而是放在他右手边的那把竹尺。
这不是……他父母常用来量衣的那把吗?
这一眼,就让沈南自深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懊恼自己怎么就把这事给忘了,应该在走之前把这房间的工具全部搜刮走才对啊。
此刻,他只希望是自己多想,也许傅驰亦只是在自己走的时候觉得无聊,拿出来看一看而已,并不是要用在他身上呢?
“站那发什么呆。”傅驰亦没有看向他,“过来坐到我对面。”
“哦……”这句话惊醒了沈南自,他小步挪到他对面的椅子旁,坐了下去,见对方不说话,便主动开口:“那个……我真的不知道我抓的是……抓的是……”
“如果你张嘴是为了说这些,那不如先闭上。”傅驰亦瞥了他一眼,随后便将电脑一百八十度转了个面,将屏幕对向他,淡淡道:
“熟悉一下。”
惜阴赋
沈南自看向面前的屏幕,顿时睁大了眼睛,抬头看向傅驰亦,想说些什么,最终也只是将视线重新落了回去。
“还记得你出这个门前答应我的事情吗?”傅驰亦问。
经他这么一提醒,沈南自倒是想起来了:“我在送客……”
“是在送客还是在拖延时间。”傅驰亦扫了一眼他不停搅弄衣角的手,冷冷道:“你心里应该很清楚。”
随后,他便拿出手机,点开计时软件,将时间设置成两分钟,伸出手指点了点面向他的电脑屏幕,说:“读一遍。”
沈南自还在思考,可见对方手机上的计时器已经开始两分钟倒计时了,便十分不情愿地张了张嘴:
“夫乾坤运转,四时代序,天地万物不止,时至不绝,惜曰名人皆知之矣,则可以知行。知时矣,然后能发也”
因为从前没听说过,又是第一次读,当沈南自磕磕绊绊读完的时候,放在自己左手边的手机已经响了三次了。
读完后,他重新看向傅驰亦,心里却因为过了时间而发虚。
注意到视线后,傅驰亦将电脑转回,语气缓缓道:“读完了就跟我说‘你读完了’,而不是一直看着我。”
他的手指快速地在上面敲击着,最终站起身来,将屏幕再次转向沈南自。
沈南自一看,上面的某些字被注上了红色的读音,他猜,这些大概率是刚刚读错的字。
正当他思考着对方为什么要让自己读这篇文言文的时候,傅驰亦突然开了口。
“站起来。”
语气不怒自威,沈南自慢慢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紧接着,他就见傅驰亦拿起了桌子上的那把竹量尺走了过来,对他说:“伸手。”
沈南自咽了咽口水,有些委屈地看向他:“为什么”
傅驰亦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板着脸说:“超时三十秒,算你三下,再商量,就翻倍。”说完便提起竹尺,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肉眼可见慌乱的小孩,冷冷问:
“还要耽误多久?”
见逃不掉,沈南自只好在心里祈求不要太疼,接着缓缓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伸直,不然会受伤。”傅驰亦提醒完,就扬起量尺落了下去。
他没用多大力,三下自然不会疼到哪去,但沈南自从未做过什么累活,手掌小,手心又嫩得很,所以即使猜到对方大概率控了力,却依旧迅速泛红了眼。
第一下太过于突然,导致傅驰亦还未落第二下,他就没忍住往回缩了缩,那一下,正好敲在了他的指尖。
一瞬间,他似乎看到傅驰亦皱了眉,可对方并没有因为这一小插曲而停止,依旧冷着脸在他手心打完了最后一记。
见他将手背后,傅驰亦将竹尺放在桌上,没什么语气地对他说:“伸出来。”
沈南自吸了吸鼻子,抬头问:“不是结束了吗?你说话不能不算数”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实际上,他还是乖乖地将手举在了他的面前。
傅驰亦盯着他微微泛红的指尖,伸出手摩挲了一下,接着用力捏了捏,沉声道:“打到这就不疼了是吧?”
在这种情景下,沈南自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咬着嘴唇摇了摇头:“也疼。”想了想,他换了个更为准确的说辞:“更疼。”
“疼还躲?”傅驰亦眯起眼睛,拧着眉道:“下次再躲就重来。”
沈南自一听,只好庆幸他说的是“下次”而不是“这次”,他闷闷地应道:“知道了”
傅驰亦看他一脸委屈的模样,没开口安慰什么,而是问:“刚刚读的内容,给你多长时间能背完?机会只有一次,想好了开口。”
“什么?”沈南自脸上的委屈渐渐消退,转而代之的是震惊与不解,他小声嗫喏道:“那个文很长”
“这不算长。”傅驰亦淡道:“你只需要给我一个时间。”
沈南自抿了抿唇:“起码半个小时”
“好。”傅驰亦没帮他增加难度,而是直接答应了他所说的时间:“我现在出去一趟,三十分钟后回来,到时候你背给我听。”
他俯下身,在他耳边说:“错一个字一下,你自己算算,究竟要多认真才能逃过这顿罚。”
他说话的时候,还用手指轻轻蹭了一下沈南自的眼角,确保小孩没有掉出眼泪后,继续厉声说:“提醒一下,到时候,尺子落到的就不是手心了。”说完就转身离开了这间屋子,留下他独自一个人在那站着。
看了眼被无情关上的门,又回头看了看放在桌面上的电脑,沈南自前后揉搓了一下微微肿起的手心,叹了口气,在内心挣扎了一番后,还是走到了椅子旁,坐下。
……
大概过了二十多分钟,沈南自就听到了傅驰亦回家的动静。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走的时候为了防止傅驰亦被困在门外,居然脑子一抽主动把家门的密码告诉了他,现在再想想,就应该把这老狐狸关在门外才对啊!
虽说这文章确实不算很长,但毕竟是文言文,记起来还是有些吃力的,要不是沈南自记忆力不错,再加上摆在面前的那把竹尺时刻提醒着他,要保持十二分的专注,他还真没信心在傅驰亦回来之前,将这篇文章记忆完。
所以,当他对着墙流畅背下来的时候,心里是抑都抑不住的小雀跃。
可他没想到的是,当自己自信满满地跟对方说“背完了”的时候,傅驰亦居然扬了扬眉,拿起竹尺,点了下桌子,漫不经心地对他说:
“趴着背。”
这下沈南自知道他刚开始说“衣服磨皮肤”是怎么回事了,那尺子真要是甩在自己的屁股上,估计是要破个皮,可即便内心有一万个不愿意,他还是往对方指着的方向走了走。
不过,在趴在那背书之前,他想先尝试拯救一下自己。
“你、你先等一下。”沈南自弯腰在电脑上操作着,最后将屏幕对向傅驰亦,“你看完这段话,我再背,行吗?”
谅他耍不出什么花招,傅驰亦如了他的愿,看了眼屏幕上的内容。
“教师在教育教学管理、实施教育惩戒过程中,不得以以击打、刺扎等方式直接造成身体痛苦的体罚”
看完后,傅驰亦淡定道:“你不是我的学生,我也不是你的老师。我只是在针对时间观念这一问题,给予你一个教训。”他看向沈南自,“还有别的问题吗?”
其实在刚刚的那段时间里,沈南自就猜到他是因为什么而让自己来背诵,毕竟通篇都在举古人珍惜时间的典故,他就是想不知道都难,当然现在对方这么说,也完全在他的预料之内,于是只好苦着个脸说:
“没”
“那就趴好。”傅驰亦再次扬声提醒:“不要求你声音有多大,但至少每个字要说得清楚,模糊、咬字不清,都算错,明白?”
“明白……”
怕一个不留神,他手上拿着的东西就再次落到身上,沈南自只好听从他的话,双手撑着桌面,趴在了上面。
“开始。”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自己一个人背的时候,还很流利,但现在身后有了人,沈南自背得就不算多熟了。
不过,他一个字都没有错。
傅驰亦也说到做到,等他背完后,就将手中的竹尺放回原来的抽屉,接着转身摸了摸他的脸,改变了从刚刚进来开始的那番冷脸,弯起了唇:
“背得很好。”
哪知沈南自直接将他的手扒拉开,皱着小脸说:“你别骗我了。”
傅驰亦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于是笑了笑:“我怎么骗你了?刚刚问的时候,你不是也说出了大致的含义吗?这就说明你主动去理解了,是好事。”
“可我背得不熟。”沈南自这个时候却认了死理:“而且,那件事……”
他指的是不小心摸到傅驰亦某个部位的那件事,可对方明显不想再提及这个。
“背那个东西没用。”傅驰亦选择性屏蔽了最后一句话,随后在他一脸懵逼的小表情下继续说:“我只是想看,你能不能在你自己所说的时间内完成目标。”
“说到就要做到,答应了的事就不要往后推,对时间有观念,对承诺有认知。”他再次抬手,点了点他的额头:“我想,你应该已经学会了,所以现在——”
他走到门口,拉开了门,对他说:“跟我去吃饭。”
“因为时间不够,所以我就在附近一家评分还不错的餐厅里打包了一些菜,今天晚上将就一下,嗯?”
傅驰亦看着他,沈南自却毫无动静,于是他猜测:“不饿?”
“不是”沈南自不经意瞄了一眼傅驰亦的下半身,然后红着脸说:“那个”
本想一带而过,却被他抓着不放,傅驰亦舌头磨了磨牙齿,挤出一句话:“你要是真想我追究那件事情,就现在把裤子脱了,躺在桌子上,我会用实际行动告诉你,我解决这个问题的方式。”
他倒不是非要逼他,于是在说完后,又很贴心地给小孩留了退路:“做不到,就别再让我从你的嘴里听到这件事。”
沈南自愣了好几秒,最后低头说:
“我饿了”
话音还未落,傅驰亦就走出了房间,留给他一个背影的同时,从容道:
“下来吃饭。”
作者有话说:关于文言文的题目与内容:
我自己编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关于沈南自给傅驰亦看的那段:
参考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颁布的部门规章 《中小学教育惩戒规则(试行)》第十二条。
第32章 被治理的第二十九天
以往都只是说说,结果真的被实实在在地收拾了一番,手心挨了三板后,沈南自对傅驰亦的畏惧多了不少。
但同时,他又知道对方控了力,没有真的想让他怎么样,于是便没有将这些事跟自己的父母说,毕竟,他们很忙,而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不过,也确实因为那次的教训,沈南自现在对时间倒是敏感了许多。
那天,傅驰亦陪他吃了饭,在那之后便照常回了家,等过了三天,沈南自的脚彻底痊愈,能独自走路,他才将对方给接了回去。
后来,沈南自听宋迭说,A大联谊晚会的时间确定在周五。
于是在周四晚上的时候,他决定旁敲侧击一下,看看傅驰亦究竟会不会去这个晚会。
吃完饭后,他瞥向坐在沙发上正在看报告的傅驰亦,悄摸摸地凑了过去,站在了他的旁边,咳嗽了一声,不经意地开口问:“你明天晚上去买菜吗?”
如果不去,那他一定会说自己有事。如果有事,那就绝对是去学校。
沈南自是这么想的,却没想到傅驰亦连眼都不带抬一个,既没说去也没说不去,只是问:“想吃什么?”
“红烧排骨。”沈南自随口扯了一个。
“好,家里正好有排骨。”
不行这样根本判断不出来。
沈南自“啧”了一声说:“算了,还是吃毛血旺吧。”
“嗯,冰箱里有食材,厨房还有调料。”
这也有?
“那就吃鸡翅煲!”沈南自还真就不信邪了,他再次转口道。
可说完,他就有些后悔了,因为他总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在无意间暴露了什么
果不其然,等他说完这句话,傅驰亦便将手中的报告纸盖在了沙发上,用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微微笑着看向他:“来,你坐。”
沈南自看向他的手,颤了颤身体,总觉得此时此刻傅驰亦拍的不是沙发而是自己的屁股。于是他瞬间就慌了,讪讪地说:“没事,其实、其实吃什么都行,你、你看着来吧……”
可他刚一转身要走,左手就被对方抓住,一回头,便对上了傅驰亦深邃的双眸,怕把对方惹生气了,他只好先软下声,右手指了指自己被按住的左手说:
“疼”
傅驰亦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反问道:“为什么疼?”
其实不疼,只是被你吓得。
但沈南自不想这么说也不可能这么说,于是他脑子一转,撇了撇嘴说:“还能为什么,你上次打的……”
听到这,傅驰亦差点被他弄笑了,他将他攥紧的左手五指,一点一点地掰开,然后在上面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就挨了三下,能疼三天?”
“是啊!”可能是第一次被打手心,沈南自一直记着那羞耻的感觉,于是见傅驰亦没有生气的迹象,立马翻旧账,满脸委屈道:“说真的,我可能被你打出内伤了”
他本以为对方多少会愧疚一下,结果傅驰亦只是放下了他的左手,拿起他的右手,扬了扬眉,一本正经地说:“是吗?”
“你现在去把竹尺拿过来,我再让你右手疼几下,这样两边抵消,就不痛了。”
沈南自听不出来他是不是在开玩笑,只想现在立刻抽回手,生怕他下一秒就扬手落在自己的手心。
可对方拽得很用力,他根本无力反抗,于是只好抿了抿嘴说:
“你开玩笑的吧”
“开玩笑?”傅驰亦扬唇:“你觉得,我像是会跟你开玩笑的人吗?”
沈南自欲哭无泪:“不像”
“那就把手伸出来。”傅驰亦将他的右手拉到自己面前,抬了抬,好心提醒:“怕疼就闭上眼。”
沈南自内心崩溃极了,心想自己好端端的,干嘛非要来招惹这个老狐狸,现在好了,把右手也搭进去了吧。
再说了……闭上眼难道就不疼了吗???
这什么歪理?
可对方既然这么说了,再加上附近现在没什么可以用的工具,他只好说服自己,闭上了眼,将右手摊平举在了对方的面前,伸展开手指的时候,还不死心地商量道:
“右手用的多,你轻点”
他都做好了会疼一下的准备,但在内心整整默数了三秒后,手心都没传来什么刺痛感,反而,他听到了些微塑料的声音,紧接着,就感受到自己的右手掌心上一轻,像是被放了什么东西。
沈南自睁开眼,便发现手心躺着一块黑色的圆形包装纸,拿起来仔细看后,他顿时就怔住了。
一颗酒心巧克力。
再看向坐在自己面前交叠着双腿的人,他张了张嘴,忍不住低声吐槽:
“老是吓我有意思吗?又给惩罚又给奖励,这不就是把我当成你的学生了吗?只有老师对学生,才会奖罚分明”
其实他知道,除了师生以外,父母也会,但在沈南自心里,就从没把他当成自己的家长过,所以自然排除了这个选项。
傅驰亦听到他这么说,便抬眼淡淡道:“我从不会给我的学生实物奖励。”
他瞥了眼沈南自泛红的耳尖,继续郑重地说:“如果你想当我的学生,那还需要努力。”
某人是在故意逗小孩,但沈南自却听不出来,此时此刻,他只觉得对方朝自己脸上砸了八个大字。
“做我学生,你不够格。”
比考试不通过更糟糕的事情是,你压根就没有考试的资格。
于是,小猫瞬间炸毛,沈南自想将手里的巧克力甩给他,但冷静了一下后,还是当场将包装拆开,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对他说:“拉倒吧,谁稀罕当你的学生!”说着就“哼”了一声走了,完全忘了自己刚开始来找对方的最初目的是什么。
傅驰亦看着他愤愤离开的背影,倒是没忍住轻轻笑了一声-
第二天下午,沈南自才发现,他昨天做的那一系列事情简直太多余了,因为在周五下午的时候,刚从外面回来的傅驰亦就主动跟他说
“我等会要去趟学校。”
明知道是为什么,但沈南自还是故作思索地问:“是学校有什么事情吗?”
“嗯,有个任务。”傅驰亦将手中大大小小的包装放在了桌上,言简意赅道:
“晚饭。”
沈南自没再多问,他走到桌子旁,将那些袋子打开,往里面大致看了一眼,接着将塑料碗拿了出来,摆成了一列。
四个菜来自三家店,分别是红烧排骨、毛血旺、鸡翅煲和清炒卷心菜,旁边还有一份新鲜的果切。
也没想到随口一说,对方就记住了,甚至跑了三个地方去买,沈南自突然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他低声说:“其实不用这么麻烦”
“你好好吃饭,就不麻烦。”傅驰亦似乎毫不在意这一点,半开玩笑地说:“如果你一直都是这幅样子,那等你父母回来的时候,可能会以为我在虐待你。”
沈南自瘪了瘪嘴:“你就是在虐待我……”
“嗯?”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傅驰亦笑了声:“如果你不能接受我的方式。”
“我不能接受。”
“那就学会接受。”
几乎与他同时说出口,傅驰亦瞥了眼他拿起水杯的手,用不容置疑地语气对他说:
“不会让你真的受伤,顶多长长记性,我要是真的下重手,你现在应该连杯子都握不住。”
最后,在走之前,他通牒式地说:“自己在家待着,有事给我打电话,听到了?”
“嗯……”沈南自乖乖应道:“你去吧。”
看着大门被关上,他扭头看了眼桌上的菜,决定还是吃点再走,也免得浪费。
随意吃了几口,沈南自就去楼上的柜子里拿出了前几天宋迭送过来的那套西装,换在了身上,并顺便给自己做了个简单的发型。
他计算了一下时间,估摸着傅驰亦大概已经到半路了,便也快速动了身,等到达A大与宋迭会和时,正好是与对方约定的七点整。
宋迭穿着白色的那套西装,笑着挥手迎接:“沈南自,这边。”他没忍住打趣道:“我还以为你会晚来半个小时呢,没想到这次这么准时。”
一听到时间这个字眼,沈南自就想到了手心挨的那三竹板,心里不禁苦笑。
那还不是因为你的老师“教导有方”。
两人一同去了学校的礼堂,一进去,沈南自就明白为什么多校合作的联谊会要在A大举办了,因为这里的礼堂面积确实很大,甚至比他在英国留学读书时的学校还要大个两倍左右。
正因如此,他就更加放心,自己在台下,是几乎不可能碰到傅驰亦的。
可能因为来的时候被宋迭的朋友递了两杯饮料,沈南自这会正想上厕所,于是便对宋迭说:“你先去找座位,我去趟卫生间就过来找你。”
“行。”宋迭对他说:“我们是二十排的十五号和十六号,你等会直接过去就行。”
“好。”
沈南自上完卫生间后,便想从原路返回,结果因为走廊的弯弯绕绕迷了路,误打误撞绕到了后台,本想找个人问一问,却在经过一间开着门的屋子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只此一瞬间,他便停下来脚步,偷偷躲在了门外。
屋内传来声音。
“讲稿存在大量语病,我的建议是在剩下的二十分钟之内,再改一版。”傅驰亦对着旁边的男生说:“当然,如果你不介意,也可以这样上台,不过你最好庆幸没有人能听出,不然,丢掉面子的是你。”
“可是”那男生顿了顿,像是想到什么,他说:“那傅教授能不能帮我改一点,我水平不够,怕逻辑出现问题,好不好”
这声音,沈南自听了都要起鸡皮疙瘩了,他往里面瞄了一眼,看到了那位“虚心请教”的男生。
是个卷毛,很白,骨架也很小,明明只是在问问题,整个人却像是要钻到傅驰亦怀里一样。
他是不想随意地揣测别人,可在夜睨待久了,自然也能看出某些人是怀着什么心思接近的他人。
突然间,沈南自感觉心脏像是被谁狠抓了一下,呼吸变得不顺畅,但他也说不出来是为什么,只是在见到傅驰亦无奈地接过对方的演讲稿时,立刻扭头跑了出去,离开了这个地方。
他边跑边在心里想:“这就是你说的有任务!?感情任务是私人教学是吧!”
傅驰亦注意到了外面的动静,但也只是往门口瞟了一眼便收回视线,看了眼从对方手中接过的稿子,他反手拍到了那男生的胸口处,任凭纸张“哗啦”散落在地上,接着毫不留情地对他说:
“在这之前我就提醒过你,仔细检查,你上心了吗?”
“我”小卷毛看着落在自己脚前的稿子,低着头对他说:“我只是想让您帮我改一改。”
“你有那个实力。”傅驰亦深吸一口气,从椅子上站起了身,冷冷抛下一句:“能自己做到的事情就不要拜托别人,当然,故意这么做,更没有意思。”说完他就走了,留下小卷毛站在那里憋红了脸。
这边。
沈南自不顾他人视线,一路跑回座位处,宋迭见他出去一趟却气喘吁吁地回来,便疑惑地问:“你怎么了?”
即使已经这番摸样了,沈南自还是坐了下来,嘴硬道:“没事啊,我怎么了?”
“你现在看起来。”宋迭顿了顿,如实道:“像是被人追杀了。”
沈南自笑不出来,只是没什么语气地说:“我在这被追杀,那你至少要负一半责任。”
“我肯定负责。”宋迭见他还能开玩笑,便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于是说:“不过你来的正好,主持人刚刚上台。”
听他这么说,沈南自往台上看去,见上面只有一位女生,就又将视线转移到台旁,结果这么一移,便看到了傅驰亦以及他身边贴得很近的那位小卷毛。
一秒,他就将视线收回,落到了自己面前的地面上,垂下眼睛低着头,鬼使神差地问宋迭:“你知不知道傅驰”想了想,他换了称呼:“傅教授旁站着的那个男生,是谁?”
宋迭也不知道他从哪冒出的这句话,便问:“哪呢?你指给我看看。”
沈南自并不想再看那两人一眼,所以便伸出手,随便往大概的方向一指,对他说:“你自己看。”
宋迭伸了伸脖子,往他指的方向仔细望了望,最后对他说:“哦他啊,我们班的班长。”
“班长?”
“嗯对,应该是优秀学生代表吧可能因为只是学生,所以我在名单上也没看到他,怎么了吗?”
“没什么。”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后,沈南自的心情并没有好起来,反而比先前更郁闷了,甚至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傅驰亦昨天对他说的话。
“做我的学生,你还需要努力。”
“优秀学生代表吗”沈南自小声喃喃。
正心想着,台上的主持人已经说完了词,紧接着便见一位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走上了台,他轻轻拍了拍话筒,继而游刃有余地说:“大家好,我是云深集团的创始人,程深”
沈南自看着台上的人,愣了一会后,戳了戳宋迭:“你觉不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
宋迭“嘶”了一声:“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但我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了。”
沈南自倒是想起来了,这是上次在泳池派对时见到的男人,是周楚的朋友。
虽然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穿正装也很好看,但对于他说的话,沈南自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甚至有点犯困。
可他又不想看到旁边的小卷毛,只好聚精会神地盯着台上的那个人看,希望时间能快点过去,自己也好离开这里。
而在他没注意到的地方,傅驰亦精准地定位到了沈南自的位置。
或者与其说是看到,不如说是沈南自和宋迭两人,一黑一白的同款式高定西装太过于明显,再加上两人的面容,想不注意到都很难。
他随意地扫视了一眼全场,果然有不少学生都在往两个人的方向看。只不过这两小孩,倒是心大,对于旁人投来的视线,一点都没注意到。
其实刚开始,傅驰亦确实没想到沈南自也会来这里。
但一想到他昨天问自己买不买菜的事情,就又很快想通,并接受了眼下的事实。而与沈南自恰恰相反,他毫不避讳地盯着台下的人看,不自觉弯着唇说:“又撒谎。”
“教授,你说什么?”旁边的小卷毛抬着头问道。
“没什么。”傅驰亦正声回应,他看了眼此刻专心听着讲话的沈南自,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台上的程深,当意识到什么后,便瞬间眯起了眼,刚刚弯起的唇也降了下去。
这直接导致小卷毛后面想问他什么问题,都被他这副表情给吓得咽了回去,他弱弱地喊道:“傅教授?好像要到您上台了”
“嗯。”傅驰亦不再看台下,而是从容道:“我知道了。”
第33章 被治理的第三十天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南自总觉得,傅驰亦在台上说话的时候,时常在往他这边的方向看。
本就因为小卷毛的事情受到了刺激,现在又怕对方注意到自己,所以在听到一半的时候,沈南自干脆起了身,准备离开这个扰乱他心绪的地方,出去透透气。
“哎你去哪?”宋迭抓住他的手,小声说。
“闷。”沈南自头往门口处撇了撇:“我出去吹吹风。”
“等会还有游戏呢。”宋迭小声提醒。
“游戏?”沈南自坐了回去。
“嗯,你进来的时候没看门口的告示牌吗?”宋迭小声说:“在这些人说完话后,有一个小游戏。”他指了指背后的数字:“我们的座位号就是编码,到时候会抽一个号码,抽中的人上台参加游戏,获胜者是有奖品的。”
沈南自听后点了点头,又抬眼看了看台上的人,摇头说:“没注意。”
正说着,傅驰亦已经说完了话,下了台。
轮到小卷毛说话的时候,沈南自干脆直接低下了头,完全不想再往上看一眼,他绞弄着手指,再次往台旁傅驰亦的方向看去,发现对方正在与程深说话,这才恍然意识到,原来他、周楚,程深,三个人是互相认识的。
等优秀学生代表说完话,主持人从旁边重新上台,开始进行下面的活动,她先是感谢了以上人物的讲话,接着说:
“那么接下来,我们将开始大家最期待的游戏环节,首先,让我们有请一位讲话人上台抽取号码牌。”她往侧台看去。
傅驰亦看向身旁的人示意他上台,程深也不推脱,他径直走向台上,顺着主持人的引导,从一个黑色的箱子中抽出一张卡牌,随即夹在手中向台下的众人展示。
“二十排十六号。”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纷纷往二十排偏中间的方向寻找。
听到这个熟悉的号码,沈南自和宋迭两人都迅速反应过来,见沈南自并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宋迭压低了声音问:“你不想上去,我们就换位。”
“行。”沈南自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个要求。
可他刚准备起身,台上的程深就接过话筒,笑了笑说:“穿着黑色西装的那位同学,恭喜。”说完他便下了台。
听后,沈南自身体一僵,想起这个人可能也认识自己,就明白他大概率是故意的,于是不禁在心中悱腹。
“这三个人,一个比一个心眼坏!怪不得能玩到一起。”
宋迭穿着的是与自己颜色相差极大的白色西装,这下,他们就是想换也换不了,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在众人的视线下,走上了台。
上台的时候,他经过了傅驰亦的身边,当眼尾不经意扫过他的脸,却见这人没有任何意外的神情时,他便知道,自己应该早就被注意到了。
亏他还小心翼翼地躲了这么久,搞了半天,原来早就被发现了。
于是乎,沈南自上台的时候,脸上毫无喜悦之情,表露出的全然是对小卷毛和傅驰亦两人的怨气。
主持人察言观色久了,自然看出来这位同学不太高兴,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向全场开始介绍今天的活动小游戏。
“游戏很简单,不拼实力,只拼运气。”她指了指面前桌上的一红一蓝两个玻璃杯,继续说:“桌上有两杯液体,一杯是白开水,另一杯是浓缩白醋,抽到醋的人获得奖励,但同时,他需要将其一滴不剩的喝完,才算成功。”
“既然刚刚是程先生抽的号码,那么接下来,我们就有请傅教授来参加这个游戏。”主持人再次看向台下的方向。
对于这样的情况,傅驰亦早有预测,只是没想到一切会这么巧。
巧到轮到他进行活动,而刚好抽中的,又是自家小孩。
看他没有及时回应,主持人问:“如果不方便的话,也可以更换人选。”
“不用。”傅驰亦上了台,“我来。”
沈南自看着缓步走来,最后停在自己面前的人,刚开始没敢抬头,但一想起今天在房间里看到的事情,便又十分硬气地抬眼,盯着他脸的同时问一旁的主持人:
“可以开始选了吗?”
主持人表示可以后,他就将目光落在了两个杯子上。
先不说白水和白醋本身颜色就相似,再加上玻璃杯身被染了色,根本不能通过颜色去分辨,他们站的位置与桌子之间还有一小段距离,所以通过味道,也几乎无法判断。
沈南自不知道今天怎么就这么倒霉,他最怕的就是酸,喝柠檬水都不行,更别说浓缩白醋了,真要是抽到了,估计面部表情会直接扭曲。
本是想着放弃,但后来想到傅驰亦也有概率抽到,就决定还是赌一把,说不定喝到白醋的就是他呢?
那到时候看笑话的,可就是自己了。
但是来来回回纠结了很久,也没有想好要选哪一杯,见状,傅驰亦没说什么,只是直直地走到桌旁,侧身向蓝色的杯子伸手。
“蓝色。”仅此一瞬,沈南自就毅然决定,他对主持人开口:“我选择蓝色的那一杯。”
听后,傅驰亦弯了唇,转而用右手拿起了红色的那一杯,并顺手将旁边的那杯递给了沈南自。
“拿着。”傅驰亦淡淡地看着他,从容不迫道:“选好了,就不许改变。”
接着,在全场的注视下,傅驰亦率先喝下了手中的那杯,不仅与他面对面站着的沈南自,可以说会场上的人基本都看到了,他是面无表情喝下的,甚至还带了点不易察觉到的笑。
沈南自见状,心里暗道“糟糕”,如果他喝得这么顺利,那么自己的这一杯就只能是
可事已至此,逃避是不可能的,于是他只好举起杯,面色有些痛苦地喝了下去。
就当所有人认为这场游戏的赢家是傅驰亦时,主持人再次拿起话筒说:“拿到水的那一位,请把杯子放回原处。”
在场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向傅驰亦的方向看去,可下一秒,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傅教授屹然不动,站在他身旁的沈南自却向前走了一步。
他走到桌旁,放下杯子,拿起桌面上的另外一个话筒说:
“我的是水。”
顿时,全场哗然。
等稍微安静些,主持人才继而笑着说道:“那么,就恭喜傅教授拿到这次的奖品了,剩下的时间,由大家自行安排,会场的南区域准备了点心和调制酒,北区是交友区,感兴趣的可以按需前去,祝大家今晚玩得愉快。”
傅驰亦下台后,对程深说了句:“谢了。”
程深却说:“不用谢我,我只是告诉了答案,至于喝哪一杯,抉择权依旧在你手中。”他想了想笑了声说:“不过,我以为你会让着点他的。”
“所以我才会选择蓝色的那一杯。”傅驰亦弯唇,用坚定地语气说:“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只会下意识跟着我选。”
另一边,沈南自回到了宋迭的身边。
宋迭手里端了一杯白色透明液体,他对沈南自说:“看吧,我早就跟你说了,傅教授,他不是常人。”
他将杯子递给他:“喏,我刚刚从后台要的,傅教授同款浓缩白醋,要不要尝一尝?”
从下来到现在,沈南自整个人的状态就比上去的时候还要差,他心想,既然喝下去一点反应都没有,那应该只是掺了白醋的水吧
这么想着,他便鬼使神差地接过宋迭手中的杯子,喝了一口。
“咳咳咳咳”只是一小口,沈南自便面生痛苦,他强忍着不适咽了下去,缓了一会后对宋迭说:“你们这学校有病吧,说放醋就真放纯醋,一点水都不掺啊?”
再想起傅驰亦喝了整整一杯的场面,他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你觉得不酸?”沈南自看了他一眼,疑惑道。
“这个闻起来就很奇怪。”宋迭心虚地将杯子拿回:“所以我也没尝。”
沈南自指了指杯子:“你整我?”
见他不高兴了,宋迭忙道歉:“好了,对不起嘛,我带你去那边拿点心?”
可还没等沈南自回答,就有人对着这边喊道:“宋迭!校门口有人找你。”
宋迭都快拉住沈南自的手了,结果有人这么一打断,他便收了回去,疑惑地问:“校门口?消息能传这么远?”
“对,那个同学让我们一路传过来的,他说他在门口等你,让你现在就过去。”
“可我”宋迭看向沈南自又转而问:“他没说名字吗?”
“没,但是他好像说”传话的思考了一下,继续道:“哦对,说如果你不去,他就自己进来抓,让你想清楚了再做决定。”
宋迭一听,愣住了。
“不是,谁啊?”沈南自嗤笑了一声:“明着威胁,这么狂?”
他扭头对着宋迭说:“走,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呃”其实听到那句话后,宋迭就隐隐约约知道是谁了,于是只好说:“那个,不用了,我、我自己去吧,应该是我另外一个朋友,你先去拿点心吧。”
沈南自怀疑地问:“确定?”
“确定!”宋迭咽了咽口水,对着传话的人说了句“谢谢”,就往会场外走去,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跟沈南自说:“我没事,估计一会就回来了,你先玩,不用等我!”
看他有些着急的模样,沈南自也就没再执意追上去,他耸了耸肩转身去了南区。
因为晚上来之前吃了傅驰亦打包回来的菜,沈南自其实不是很饿,可刚刚喝的那口纯粹的白醋,让他到现在都有点反胃,所以经过甜品台的时候,他还是拿了一块马芬蛋糕和两块马卡龙,准备用砂糖的甜来中和那恶心的酸味。
这时,一位穿着黑色礼服裙的女生朝他走了过来,对他招了招手问:“你好,一个人吗?”
可能因为身边还有其它的同学,沈南自又专心吃着盘子上的蛋糕,便没有注意到她。
那女生被无视,有些尴尬,但还是鼓起勇气向前走了几步,继续说:“你这身衣服挺好看的,我刚刚坐在你后面”
“抱歉。”
突然,一道声音打断了她,沈南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个人搂紧了怀里,那个人对面前的女生笑着说:“你很漂亮,但他对女生没兴趣。”
那个女生听后,震惊地捂住了嘴,但还是很礼貌地说了句:“好、好的,打扰了。”才转身离开。
沈南自压根都不用回头看,光是听着声音,就能猜到是谁,于是立刻用胳膊向后狠狠肘击了一下,脱开束缚后,皱眉说:“你有什么资格替我做回答?”
“你似乎一点都不惊讶我会出现在这。”卫北淮从上到下摸了一下他的后背,由衷赞美:“衣服很适合你,黑色衬得你皮肤更白了,不过”他问:“为什么不转身看着我说话?”
听到这,沈南自忍着现在揍他一顿的心,“啧”了一声。
说不惊讶是假的,当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时,他的呼吸甚至停滞了一秒,但一想到卫北淮上次跑到傅驰亦家门口来找自己的事,就又觉得,他现在出现在这里,倒也挺正常。
更何况,他刚刚就在大堂隐隐约约看到了他,只不过当时还没有那么确定。
“你有什么值得我看的地方吗?”沈南自想直接离开,觉得多跟他说一句都是浪费口水。
谁知,卫北淮根本不听他说完,按着他的肩膀就往自己这边的方向掰,“说话看着人是基本礼貌。”等看到他的脸后,才继续说:“上次的伤好了没?”
沈南自被他掰过了身,于是立刻反握住他的手腕,用力往下压的同时,咬着牙说:“好没好,都不影响我在这打你,所以不想丢人的话,赶紧特么从我眼前滚开。”
卫北淮看着他的手笑了:“我要是不滚呢?”
“你要是不”
沈南自话还没说完,就突然感觉身上一凉,浑身顿时充斥着酒精的味道,西装内搭的白色衬衫被浸湿,低头看,胸前被染成一片淡黄色,再抬头时,卫北淮的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位看起来不怎么大的小女孩。
“你个死同性恋,挨着我哥干什么!?”
她说得声音尤其的大,引来了周围不少人关注,没过一会,就有十几个人围在了他们的身边。
“公共场合你还好意思做这种行为,穿得人模狗样,手却这么不老实,还不快撒手,不然我找保安了!”
事发得太突然,卫北淮也没反应过来,直到看到顺着沈南自侧脸而流下的液体后,才扭头怒道:“闭嘴!谁让你泼人家酒的?”
小女孩有些委屈:“哥我看他一直拉着你不放,还以为怎么了”
“你现在给我回家,别在这待着了!真是后悔带你过来了……”卫北淮脸色难看地将人赶走,上前对沈南自说:“我表妹,小孩子,别跟她一般见识,我给你道歉。”
从刚刚被泼到现在为止,沈南自就像是被定住一样,没有动一下,刚刚的谩骂声在他脑中挥之不去,偏偏身边看热闹的人还越聚越多,他们的窃窃私语和带着恶意的言辞,让沈南自低下了头,他攥着拳头对面前的人说:
“她说的话,是你教的吧?”
“什么?”卫北淮被他问住了。
听到当事人没有否定,周围人群议论的声音就变得越来越大,有表示理解的有表示不解的,沈南自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千斤重石压着,越来越喘不过气了。
众人的声音像是小刀般在皮肉上毫无章法地肆意凌迟,浑身发冷,他感觉自己像是要被活活冻成一座冰雕。
视线落在地上,还在想着该怎么开口回怼,自己的肩上就突然被披上了一件外套。
肩膀一沉,闻到淡淡海盐香的同时,沈南自能感觉到这件外套很温暖,像是能将他全身的寒意盖住一般。
可当反应过来这件衣服的主人后,他却往旁边避了避,僵硬地抬起手,试图拨弄掉。
“披着。”
耳边传来清洌的声音,他能听出来,身后的人似乎带了些隐隐的怒意。
卫北淮见状,立马认出了站在沈南自旁边的人,他脸色微变,打趣道:“真是想不到,傅教授也会凑这种热闹。”
他这一句话说完,看热闹的人就更多了,甚至还来了几位别的院校的教授。
傅驰亦缓缓抬眼,盯了他几秒后,又扫视了一眼周围的人群,接着就将沈南自肩上的外套又紧了紧,一言不发地带着他往会场的出口走去,就算碰到因为看热闹而挡道的人群,也只是惜字如金地说了个:
“让开。”
在A大校园内,大家可能不知道卫北淮是谁,也不知道沈南自是谁,但教授的名号是响亮的,所以刚刚还像麻雀一样,围成一团叽叽喳喳的人,现在都开始安静地往左右两边分散,不约而同地偏过头往别处看去,最终让出了一条宽阔的路。
“等一下。”卫北淮盯着那背影,越发恼怒,他突然上前大声地说:“我跟他的私人恩怨还没有解除,你这样二话不说就把人带走,不太好吧?”
虽然问题明显出在自己这边,但他还是继续说:“要是他才是做错事的那一方,这种的行为可以算得上是包庇了,难道教授解决问题的方式就是这样?”
想了想他又笑了一声:“还是说,你承认你们之间有什么特殊的关系,所以才会这样护着他,不管怎么样,总得给个理由是不是?”
听到这,一直咬着嘴唇不说话的沈南自突然惊醒了,想起之前在卫北淮面前说傅驰亦是自己对象的事情,他突然慌得全身发抖。
要是被知道自己拿他当挡箭牌,估计就真的完了。
于是他不自主地抬起头来,看向身旁的人,眼睛红红的,小声喃喃道:“快走吧”
傅驰亦没有回答沈南自,而是搂着他的肩膀,侧过身,用半个南区都能听到的声音,稳声开口:
“他是我的学生。”
听了这句话,沈南自的心脏猛地一颤。
余光瞥见卫北淮满脸不解与震惊的表情,傅驰亦扬声说:
“所以,他犯了什么错,由我带回去教育,你有什么问题,直接来找我,有任何责任,我来承担,但如果——”
他转变了音色,语气骤冷:“问题出现在你身上,那么同样,我也会让你受到绝对公平的处分。”
作者有话说:彩蛋:
还没到校门,宋迭就远远看到了站在门口等待他的那个人。
但他不敢过去,只好在稍微近一点的地方站着望了一会,直到,对方给他打了第三通电话。
再听到铃声的那一刻,宋迭还是被吓得不轻,他颤颤巍巍地接通,将手机放在自己耳旁。
“宋、迭。”
“那个陈”
“我过去抓你,咱们今晚就不止是吃一顿饭的事情了。”
“我、我过来,我马上就来。”宋迭挂了电话,飞速地向门外跑去,结果没刹住车,直冲冲地撞进了对方的怀里。
陈让看着扑向自己怀里的人,扯了扯嘴唇说:“撒娇也没用,今天这账,我必须跟你算。”
宋迭吃痛地捂住头,抬眼对他说:“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陈让捏了捏他的脸,眯着眼睛说:“你还知道你骗我了?”他往学校里面看了眼说:“不是说今天加课吗?但我怎么听说,你们学校在办什么联谊会?”
“咳”宋迭猜他大概率知道了这件事,于是讪讪地说:“我以为你不感兴趣”
听到这十分不走心的话,陈让嗤笑了一声:“是吗?”
他点开手机记录,朝对面晃了晃:“那为什么沈南自昨天问我,是不是去S城了?”说完便一只手掐着宋迭的后领,不由分说地将他往自己车上带。
“你给我解释一下,我什么时候就跟我爸去外地了?嗯?”
宋迭被他一路扯回的车上,到了车后座,陈让直接压了上来,一只手将门勾上,另一只手抬着他的下巴问:“说实话,你就没想过问我是不是?”
宋迭被他压的难受,断断续续道:“我”
“宋迭。”陈让笑了笑:“你知不知道,在夜睨,像你这样骗我的,我会怎么对他们?”
即使对方还没说,宋迭就已经抖了抖身子,他颤着睫毛小声说:“不知道。”
“说谎用嘴说。”陈让捏了捏他的下颌:“所以我一般让他们当着一桌人的面,扇自己的脸。”
他这话一说完,宋迭就完全震惊了。
在他的印象里,陈让一直都很好说话,对他,更是没真正放过什么狠话,而且还时不时地带他出去吃好吃的,玩好玩的,可现在他这么说
宋迭抿了抿嘴唇,声音有些哽塞:“那你的意思是”
陈让听他声音有些不对劲,手上便松了点力,有些无奈地说:“我还什么都没做,你就哭。”
“我真的不知道你会想去”宋迭揉了揉眼睛,拉起他袖子的一角说:“对不起”
都这样了,陈让的心早就软得一塌糊涂了,但他还是冷着脸说:“你敢说你现在不是在撒娇?”
宋迭并不想承认自己会对着他做这种事,但左思右想,他还是小声道:“可能吧”
“我说了没用,那就是没用。”陈让道:“刚刚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没想到转移话题失败,宋迭往前倾了倾身,将头抵在他的胸口说:“你要打就打,别让我自己打自己行吗,那样太奇怪了”
陈让笑了一声说:“我本来就没有那个准备。”他握住了对方的手说:“你这么一只小手,就算是用了全力,都是我在放水。”
宋迭听到这,差点就要哭了,但还是憋着眼泪说:“所以?”
“所以抬头,闭眼。”陈让发令道。
知道是自己的错,宋迭也认了,干脆就听了他的话,乖乖地抬起了脸。
然后。
他就感受到,自己的侧脸处,被落下了蜻蜓点水般的温热一吻。
“陈”与想象中完全相反的触感,宋迭睁大眼睛,扑闪了几下,慌忙推开他:“陈哥你刚刚打我了吗?”
“动没动手你自己不知道吗?”陈让伸出手摩挲了一下刚刚落吻的地方,淡淡道:“舍不得打你,所以我们换一种方式。”
“可你刚刚说”
“那是一般。”陈让压着声音:“可你偏偏不一般。”
“别的方法,你不长教训,所以以后不想被我这么对待,就别骗我。”看着对方愣神的小脸,他说:“明白了就点头,不明白就摇头,反抗或者闹脾气,我都会继续。”
“别”宋迭彻底慌了神:“我”
陈让盯着他不停躲闪的眼睛,暗下了眸:“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说‘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宋迭咽了咽口水,偏过头低声道:“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见他开了口,陈让也不逼他再说什么,于是转而问:“晚饭是不是还没吃?”
“嗯”透过车窗,宋迭往学校里面看了看,喃喃道:“沈南自好像也还没吃”
听后,陈让直接深吸了一口气,下一秒,他便将宋迭压到自己的腿上,开始不动声色地脱他的裤子。
宋迭也不知道这个人怎么突然又生起了气,于是双手扒着他的膝盖,弱弱地问:
“陈哥?”
“闭上嘴。”陈让将刚刚的气缓缓顺出,对他说:“趴着乖乖让我扇几巴掌,不然待会开车的时候,我怕会因为个人情绪而威胁到你我的生命安全。”
第34章 被治理的第三十一天
明明才被泼了一身冷水,可沈南自此刻却觉得很温暖。
不知道傅驰亦裹着自己走了多久,他才反应过来要问现在去哪。可还没等他开口,就听到傅驰亦冷着声音说:“平时在家喜欢乱伸爪,怎么在外面被人说了就站在那里犯愣?”
沈南自一听,眼眶更红了。
他那是犯愣吗?他那是没反应过来!
这辈子都没想过会被一个小女生骂死同性恋,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是男生,他估计早一拳打上去了,可偏偏这小女孩也只是听信了卫北淮的话,所以就算是要打,那对象也只会是一旁站着看好戏的卫北淮。
于是,沈南自瘪了瘪嘴说:“我本来是准备打他的……”
哪知傅驰亦听后脸色并没有好多少,他顺手拧了拧身旁小孩的耳朵说:“武力解决问题,不可取。”
沈南自觉得最不应该说这话的就是他了,于是立刻道:“那你还总打我……”
“那是教育。”傅驰亦毫不避讳地说:“对于你这种喜欢惹事的小孩,适当惩戒,合情合理。”
合情合理个屁啊,疼的是我又不是你。
这么想着,沈南自轻轻“哼”了一声:“他是我儿子,我是他爹,我打他也是教育。”
“看着我。”不知何时,傅驰亦已经领着他到了一间屋子前,他适时停下脚步,扭头对他说道:“再重复一遍你刚刚说的话。”
沈南自仰头看着面前脸色阴沉的人,抿了抿嘴唇,终究是没敢复述。
看他没了动静,傅驰亦轻轻嗤笑了声,接着打开了面前的门,进去对着他说:“以后不敢在我面前说的话,就想清楚了再开口。”
他打开一旁的柜子,从里面翻出一条毛巾说:“进来,把门关上。”
有了允许,再定睛一看,屋子里只有一张利落整洁的桌子,确定了是私人地盘,沈南自才踏了进去。
他转身将门关上,想了想,又顺时针扭动反锁了一下,疑惑地问:“这是……你办公室?”
傅驰亦没有回答,而是笑了声问:“我让你关门,你为什么把门锁了?”
还问我为什么?你说为什么?还不是怕你不高兴了就地收拾我。
当然,沈南自不敢这么说,他只能吸了吸鼻子,小声道:“顺手就锁了。”他抬头环视了一圈,发现没有监控后,才走到他身边,将外套脱掉,自顾地坐在了椅子上。
对于这样明显不礼貌的行为,傅驰亦没说什么,只是站在身后帮他擦拭着头发和衣服上的水渍。
沈南自本来也只是因为被他堵了话,所以才故意不把他放眼里,直接坐在了他的座位上,没想到对方却一句话都没有说,于是他抬眼问:“我坐在这,你不会生气吧?”
“不会。”傅驰亦将自己披在他身上的西装外套拿下,给他换上了厚毯,淡淡地说:“等会你也坐不下去了,现在想坐就多坐一会。”
沈南自一听,直接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因为动作太快,他的后腰直接撞到了没有包边的桌角,低声痛唤的同时,他双手交叉背后,边捂着自己的屁股边后退:
“嘶……你要干嘛……我已经够倒霉了。”
傅驰亦不置可否,看着他还在滴水的碎发,以及因为被撞而有些扭曲的面部表情,冷声说:“我让你起来了?”
“你刚刚那句话!”沈南自想了想,放低了声音转言道:“我没惹事……是他先招惹的我……我也不是故意要给你丢脸的……”
“沈南自。”傅驰亦有的时候真的搞不懂这小孩的脑回路,他说:“是谁给你这样的错觉?”
沈南自眼神不自然地左右瞟了瞟,最终才落到地上,红着脸,磕磕绊绊地说:“因为你说、说我是你的学生……”
这下傅驰亦明白了,他将手中的毛巾放下,轻轻叹了口气说:“过来,趴到桌子上。”
沈南自又不傻,当场就又往后退了几步,结果没预测好距离,又“啪”地一声撞到了身后的书柜。
书柜里的书摇摇欲坠,傅驰亦却毫不在意,只是盯着沈南自,沉下了声,语气越发危险:“过不过来?”
“不!”沈南自护住屁股的手上移,挪到了腰处:“我凭什么听你的?”
“三。”傅驰亦开口。
沈南自一惊,顿时慌了神,尽管心里已经妥协,可身体却十分有骨气地站在原地。
“二。”傅驰亦眯起了眼。
他倒是想看看这个小孩能在那站到什么时候,可还没等他继续开口,沈南自就上前迈了一步,嘴里还喊了声:
“一。”
他低着头,不情不愿地说:“别数了,我过来了。”
傅驰亦看他满脸不愿意的模样,冷不丁笑了声说:“在我这,倒数结束就代表耐心消失。”他知道这小孩在想什么,于是扬了扬眉说:“当然,你自己说的也算。”
哪有这样的道理?沈南自并不认账,他垂着眼睛说:“我怕你着急才自己数的‘一’,这不能算。”
“第一次,我可以原谅你。”傅驰亦下巴朝桌面扬了扬,对他说:“那现在该做什么,知道了吗?”
偏头盯着那木纹桌面足足半分钟,沈南自才撇下了嘴,放弃了毫无用处的反抗。
那么短的距离,他却像是乌龟一样慢吞吞地挪了过去,接着便用双手撑着桌沿边,半趴在了上面。
腹部抵着坚硬的桌边,被迫抬起的下半身,沈南自的脸直接就热起来了。
傅驰亦扫了一眼后,问:“谁教你的这些?”
沈南自觉得莫名其妙,他偏头睨了对方一眼,那表情就像是在说“你自己不知道是谁吗”。
“腰不用塌。”见他耳后根肉眼可见的浮上了一抹红色,傅驰亦眼里充斥着玩味,扬声纠正:“屁股也不用撅这么高。”
沈南自一听,耳根那点红,立刻就蔓延到了脖颈。
这里是学校办公室,怎么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种话!?
默默调整的同时,他咽了咽口水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能不能给个痛快。
傅驰亦弯唇,轻轻掀起了他衣服的一角,在看到那快淤青后,又转身从柜子的抽屉中拿出了一支药膏,对着他问:“你自己来,还是我来?”
沈南自心想,说什么来不来的,挨打这种事情还能自己来吗?
怕傅驰亦是有意要羞辱他,他犹豫了一下,自暴自弃地说:“我来不了,你来吧。”
傅驰亦在他身后点了点头,接着在自己的手指上挤出乳白色的药膏,朝他的那块小淤青处抹去。
沈南自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却没想到身后突然一凉,这时,他才意识到刚刚傅驰亦问的那句是什么意思,于是立刻直起了身,手朝着药膏伸去:“我还是、还是”
他还没说完,傅驰亦就用力按着他的腰,将他整个压在桌上,重新掀起衣角说:“我不记得,有给过你两次选择的权利。”
小孩不听话,依旧乱动,他就冷声警告道:“别乱动,我还不想在这里收拾你。”
你这话说的,我还不想在这被你收拾呢!
沈南自满脸怨意,但还是乖乖地趴了回去:“知道了,你快点”
哪知这次他刚趴回去,门外就响起了几声敲门声,两人都没来得及反应,外面的人就推门进来,边抬头往里面看边说:“那个,驰亦哥,你上次让我整理的”
当看清里面的两个人后,这人就直接倒吸了一口凉气:“啊对不起对不起打扰了,我、我”他将文件放在桌上后继续道歉:“无意打扰,文件放在这里了,有问题给我发消息,先走了啊”
“嗯。”傅驰亦似乎毫不在意,他对他微微颔首说:“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诶,好的,你们继续你们继续”说完就麻溜地跑走了,走的时候还不忘帮屋内的两人关好门。
门“吱呀”合上后,办公室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这整个对话的全过程,沈南自都是弯腰抵在桌子上听的,他完全愣住了,以至于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流出了几滴眼泪,就连撑在桌上的动作,也渐渐变成了趴伏。
整张小脸埋在胳膊里,他低声说:“不是关门了吗”
明显的哭腔,傅驰亦瞬间拧了眉,拎着他衣服的后颈,将他整个人扯了起来。当看到他基本哭花的脸蛋后,傅驰亦无奈地问:
“哭什么?”
沈南自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流了泪,但刚刚的情景实在是太丢脸,太尴尬了,他不想再回忆,只好垂下眼帘,断断续续地重复:“我不是、不是关门了吗怎么还会、还会有人进来”
说着说着,他崩溃地用双手捂着脸,哀道:“没脸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来这个地方了”
傅驰亦并不是故意要瞒着,但他确实没想起来提醒,于是只好坐到椅子上,将他拉到自己面前,解释道:“那个门锁,要转两圈。”
看他从刚刚到现在都是无比冷静的表情,沈南自就觉得这老狐狸是故意的,于是当即就把胳膊从他手中抽走,小脸一皱:“那你刚刚为什么不告诉我!?”
“抱歉。”傅驰亦正声道:“不过那个人是我的师弟,他不会到处乱说,今后也不会再你我面前提及,所以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沈南自随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亮着眼睛,半信半疑地问:“真的吗”
“不会骗你。”傅驰亦温声道:“而且,我只是帮我的学生上个药,这”他拖长了音,继而问:“有什么问题吗?”
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一听到“学生”这个字眼,沈南自就脸红得不行,于是边呜咽着边说:“行吧”
看他眼睛雾蒙蒙的,泪水哗哗止不住地直流,满脸委屈惹人怜的模样,傅驰亦从桌面上抽了两张纸巾,递到了他的手中,再次启唇:
“沈南自。”
“嗯嗯?”怕他是觉得自己在故意耽误时间,沈南自吸了吸鼻子,不悦道:“你就不能等会等我缓过来再继续不行吗”
“我向你道歉。”傅驰亦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继续说:“我的确不知道他会在这个时候过来找我,如果你因此受了委屈,那么我会让他回来,当着你的面保证,不会将这件事情说出去。”
沈南自瘪了瘪嘴:“谁受委屈了啊?”
“大概”傅驰亦眼里攀上了些许笑意:“是一个正在掉眼泪的人。”
“我没有。”
傅驰亦见他手里攥着纸,也不知道往脸上擦,便将那些纸巾拿回,对着他说:
“蹲下来。”
沈南自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但还是蹲了下去,后来又嫌这样的姿势太累,干脆一只手扶着旁边的桌腿,一只手撑着地,跪在了他的面前。
傅驰亦没想到他是这样的反应,于是悠悠地说:“我让你蹲下,没让你”
“可是我累”沈南自一般情况下不会打断他说的话,除非实在憋不住,他幽怨地说:“你知道我刚刚趴了多久吗?腰都酸了”
听他这么说,傅驰亦没再劝什么,他一只手抬起他的下颌,另一只手帮他轻轻擦拭着眼泪,见沈南自怔住的表情,他漫不经心地说:
“提醒你一下,门现在还没有锁,如果有人进来看到了这幅画面,我恐怕很难解释。”
沈南自心想,刚刚那么尴尬的事情都经历了,还怕这一点吗?更何况他跪坐在地上,别人一眼也看不到自己。
于是他抬了抬眼说:“要是被别人看到,我就说你们傅教授虐待学生,让你名声扫地。”
他本以为自己这么说,对方多少会怕一点,结果傅驰亦听后只是淡定道:“你要是这么说,我就当着别人的面,好好虐你一回,让我们的名声一起扫地。”
“傅驰亦!”沈南自瞬间急了,他没能想到这个人内心能坏成这样,可考虑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拿什么威胁,于是只好说:“你不能这么做!”
“我怎么不能?”傅驰亦用帮他擦完眼泪的那只手,拍了拍他红彤彤的脸颊说:“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什么时候由你说了算了?”
沈南自气不过,就将他手中的纸夺回,往自己脸上抹去,发现眼泪早已被擦干后,又愤愤地将纸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你要是真的这么做,我就绝对不会原谅你刚刚的行为。”
刚刚的行为
“我骂你了?”
沈南自想了想,垂眼道:“没没有。”
“我打你了?”
“好像也没”
傅驰亦无奈地看着他,似乎在说“那我需要你原谅什么”,见沈南自吃瘪满脸不高兴的小表情,他再次挑起了他的下巴,无论沈南自如何抗拒,都不收半点力。
被人控制的感觉不好受,沈南自死死地咬着嘴唇,纵使憋了一肚子话,也不开口。
“别咬。”傅驰亦用大拇指拨开的下唇瓣,迫使他微微张开嘴:“有什么话就说。”
沈南自本不想问,因为怕知道答案,但抬头见傅驰亦一直凝视着自己那双黑眸,他还是没忍住松了嘴:“刚刚在那边她说的话。”
“你听到了多少”
作者有话说:傅:你跟谁学的?
沈(一脸疑惑):啊?
第35章 被治理的第三十二天
“全部。”傅驰亦无意隐瞒,他将目光落在小孩不停颤抖地睫毛上,如实道:“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但我想对你说的是,这并不重要。”
“这怎么不重要?”听到他这么说,沈南自不再低头与他对抗,而是抬起头固执地看着他:“明明很重要!”
傅驰亦笑了声后问:“你喜欢什么样的人,跟她有什么关系?”
沈南自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于是愣了愣说:“因为她怕我把他哥带坏了。”
“实际上呢?”
沈南自就这么跪坐在他的面前,仰着头望着他的脸想了很久,最后张开了嘴,小声道:“实际上他哥也是个同性恋。”
而且还对我有意思。
当然,这后半句话他没敢说出来。
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没敢开口,但他总隐隐约约觉得,这件事情让傅驰亦知道了,大概率只会让他不高兴,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别的作用。
而傅驰亦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早在卫北淮将沈南自往怀里搂时,他就看到了那个人,对方的举手投足,以及自己的直觉都告诉他。
这个人对沈南自的感情,不寻常。
“为什么说这个很重要?”傅驰亦温声问。
沈南自想了一会说:“嗯其实我也不确定自己的性取向到底是什么,只是知道对女孩子没什么感觉,不过”
他仰累了,就干脆歪了头,将侧脸放在了对方的掌心,接着闷闷地说:“我知道,喜欢同性在很多人眼里,是另类的,是不能被理解的。”
“至于夜睨的那群人”沈南自思索了一下:“他们跟我一样,都混,所以无所谓,大家都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而另眼看待对方。”
傅驰亦见他主动将脸颊搭在自己手上,便轻轻来回揉了几下,直到沈南自不满地抬起脸,他才抽回手说:“觉得奇怪的那些人,他们有自己的思想和不容被打破的理念,这很正常,也没错。”
当看到小孩一副“果然,你也这么想”的表情时,又正声道:
“但这并不代表,你就是错的。”
见沈南自有些懵懂的表情,他又伸手点了一下他的额头:“明白吗?”
“那”沈南自小声道:“你呢?”
“我吗?”傅驰亦笑了笑:“我跟你”
“你以前谈过恋爱吗?”沈南自眼睛睁大,亮亮地看着他,似乎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是好奇。
傅驰亦本来都做好准备回答他的问题了,却没想到对方真正想问的居然是这个,于是便无奈地说:“没有。”
听到这,沈南自一惊,又想到在学校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想法。现在又有了本人的亲口回答,这让他更加怀疑。
都这个岁数了,还没谈过一次恋爱,不会真是个性冷淡吧
可还没来得及等他往深处想,傅驰亦就捏了捏他的脸蛋问:
“小家伙,想什么呢?”
思绪被打断,沈南自瘪了瘪嘴:“没什么。”
“你这么敷衍的回答。”傅驰亦眼里浮现些许笑意,看向面前因为长时间双膝触地而微微颤抖的小孩,他半开玩笑地说:“不怕我让你一直保持这个姿势,在这跪个半个小时?”
沈南自没有抬头看他,仅凭借语气,也听不出来对方是否在开玩笑,于是只好尝试跟他讲道理:“老师不会这样对自己的学生。”
“如果我说。”傅驰亦淡淡道:“我现在不是以老师,而是以你看护人的身份呢?”
沈南自立刻道:“那更不能了。”
“为什么?”傅驰亦笑了。
“作为老师,你”他想了想,换了个更加符合情景的称呼:“您应该对学生严肃,嗯……严厉一点也没错。”
“可作为看护人,你就应该”也不管他是否同意,沈南自说完就自顾地站了起来,低头看着面前人的脚尖,他吸了吸鼻子,小声说:
“适当心疼我一下。”
说完的一瞬间,沈南自就觉得自己彻底疯了,但他还是硬着头皮继续找补:“你看,我身上被泼了酒,来这又被撞了两下,上药的时候还被别人给看到了,你再罚我跪,那就只能说明一点。”
傅驰亦扬了扬眉问:“什么?”
“你心太黑了。”沈南自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与他偏开视线,继续道:“又或者,你根本不在乎我的身体,只一心关注你的教育大业。”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时间像是被按了暂停键,静止了。
沈南自不安地低着头,等待着面前人的回应。
几秒后,傅驰亦站了起来,他往沈南自的方向走了几步,直到近乎与他贴上,才笑了一声,在他耳畔说:
“我要是真的心黑,你现在怎么能站起来?我要是真的不在乎你的身体,你现在又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办公室?”
说完,看着沈南自小脸通红的表情,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与其胡思乱想,不如先收拾好脸上的表情,然后跟我回家。”
沈南自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表情,更不知道对方指的其实,是他早已红透的耳朵,他只以为眼睛周围的泪痕还未消退,于是嘟囔道:“我就这么出去,让别人看看,他们的教授是怎么把学生教育哭的。”
听到他这么说,傅驰亦心中想,这小孩吃亏完全不长教训啊。
“是吗?”他转身悠悠道:“如果是这样,那你这点远远不够,别人只会以为我变得好说话了。”
随后,在沈南自震惊的表情下,他问:“脸上的泪都干了,要不要我再给你添一点?”他抬起下巴朝桌子处扬了扬,含笑说:“趴过去,这次我允许你撅高一点,嗯?”
毕竟只是口嗨,却没想到对方当了真,于是听到最后一句话时,沈南自立刻向后退了大半步,与他保持相对安全的距离。
“别、别我开玩笑的”说着还作势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眼角,“放心,保证不会让别人看出来真的、真的不用再麻烦了”
傅驰亦看着他一系列的动作,轻笑一声说:
“那就别皮,跟上。”-
一直跟傅驰亦回了家,沈南自才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自己是回来了,那宋迭呢?
怎么出去一趟到现在都没有消息?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
后知后觉忘了一个人,于是洗完澡靠在床上的沈南自,迅速给宋迭打了个电话。
他打的是视频,对方意料之外地很快就接了,可沈南自在这边看到的画面,却是一片漆黑。
“宋迭?”他疑惑。
“诶,在。”宋迭将手机举起,看向他:“抱歉啊,我今天出门”
还没等他说完,手中的手机就被横空夺走,沈南自再一看,屏幕面前就换了个人。
“嗨。”
沈南自愣了愣,歪头震惊:“陈让!?”
想到昨天给他发的消息,他就皱眉怨怨道:“我给你发消息你都不回我,今天却有空跑到宋迭家,什么意思?”
不等对方回答,他就继续说:“还有,你不是跟你爸去外地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陈让刚想开口说什么,趴在床上的宋迭就用手拽了拽他的裤腿,摇了摇头,示意他别说那件事。
于是他只好坐在床边,一只手拍了拍宋迭的屁股,边安抚边说:“事忙完了,就回来了。”
“哦。”沈南自点了点头,还是不解:“所以,你为什么会在这个点出现在他家,最主要的是,你们又不叫我?”
“他被我打了。”陈让淡定无比:“我叫你来,他不要面子吗?”
宋迭听后,浑身一颤,立马弹起来,朝他伸手想要夺回手机,可陈让只是将单手高高举起,宋迭就没了法。
“什、什么?”沈南自思考了半天,都没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
陈让见宋迭不抢了,又趴了回去,就反转了手机的摄像头,有意避开下面,对向他的上半身说:“你没看他现在只能趴在床上吗?”
沈南自沉默了。
他在等宋迭的解释,但对方却像只乌龟一样,一动也不动地趴在床上,连头都不愿回一个。
于是,沈南自一字一顿地问:“陈让,你欺负他?”
“嗯。”陈让大方承认:“谈不上欺负,闹了点矛盾,就打了一架。”
“那为什么你好好的,他却只能趴在床上?”沈南自显然不相信他说的话:“打架是这么打的吗?”
陈让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他随口答道:“因为他打不过我,只能乖乖挨打。”
这时,被迫伏在床上的宋迭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起了身,将手机夺回,对沈南自说:“别听他瞎说,我们没打架,他胡说八道。”
“那他真的跟你动手了?”
宋迭抬眼看了看陈让,再低头瞄了一眼自己没穿裤子的下半身,咬了咬嘴唇说:“嗯,是打我了”
怕沈南自误会,他解释道:“但是不能怪陈哥因为是我、是我做错了事不然他也不会这么生气。”
沈南自依旧没明白:“做错了什么事要”
话还没说完,陈让就又把手机拿了回去:“反正打的是他又不是你,别瞎操心。”
“我瞎操心?”沈南自彻底懵了:“我的一个朋友把我另一个朋友打了,我还不能问问了?”
听完后,陈让直接笑了,他当着沈南自的面摸了摸宋迭的后腰说:“你放心,他现在好着呢,待会休息好了,再继续。”
“继续什么?”沈南自问。
“揍他啊。”说完陈让就把摄像头从宋迭身上移开,对准了自己:“犯了那么严重的错误,还想轻易就勾销?你是第一天认识我?”
沈南自已经无语了:“他跟夜睨那群人能一样吗?”
“所以我放水了。”陈让再次将手机对向宋迭的后脑勺:“不信你问。”
宋迭一听,攥紧了枕头的一角,先是迟疑地点了点头,接着转头喃喃道:“陈哥……你别说了,明明唔唔——”
见他还想说什么,陈让就一把捂住了他的嘴,顺手还在他只穿着条内裤的屁股上拍了一下,以示警告。
好兄弟跟好兄弟打架了,怎么办?
沈南自不了解具体情况,只能尝试劝解:“你们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吗?认识这么久,我也没看你们吵过架啊。”
陈让漫不经心地说:“恰好我这几天心情不好,没忍住就动了手,有什么问题吗?”
还好意思问我有什么问题?
沈南自有些不理解:“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心情不好跟我们说不就行了,有矛盾解决矛盾,朝他乱撒什么气?”
“那这样。”陈让看沈南自这幅模样,憋着笑说:“正好我前几天在家犯了事,我爸罚我这周去看店,你跟我一起去,我就不打他了。”
沈南自大致了解他爸的脾气,既然说是惩罚,那估计就是那种犄角旮旯,环境一级差,专门用来磨脾气的小店,于是他掀了掀眼皮问:“宋迭怎么不去?”
陈让笑了声,理直气壮道:“他这不是被我打了吗?”
“……”
总觉得自己入了什么圈套,但再通过屏幕看向依旧趴在床上,用枕头蒙住脸的宋迭,沈南自还是答应了。
“行,你回头把地址发我。”说完他隔着屏幕指了指陈让,半威胁道:“你们有问题好好解决啊,别乱动手。”说完就挂了电话。
想到傅驰亦之前警告过的话,沈南自决定提前把自己这周末要出去的事告诉他,免得到时候又被误会了什么。
他下床去敲了傅驰亦的房门,得到回应后才推门进去。
傅驰亦坐在床上看书,听到门口的动静后也没扭头,只是余光一瞥,淡淡地问:“有事找我?”
“嗯。”沈南自缓慢地向他的方向移步,最后抿了抿嘴唇说:“陈让找我帮忙,这周我可能不在家,要去帮他看店。”
“我知道了。”傅驰亦点了点头:“地址给我。”
“好,等他发给我,我就发你。”沈南自又往他身边凑了凑,“对了,我有个问题想问问……啊!”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人就被地上某个不明物体绊倒,最后直接扑到了面前的床上。
伸手摸了摸头,又摸了摸身下鼓起的部分,沈南自立即缩回手,迅速地调整姿势,最后双手撑在了床上,抬头看向傅驰亦。
尽管内心有些不悦,但他还是压着情绪问:“刚刚那是个什么东西?”
“扫地机器人。”傅驰亦将书合上:“你上次在我房间睡觉的时候,难道没看到吗?”
沈南自压根不想回忆那天发生的事情,于是低着头说:“没、没注意……”说完他就往床下挪:“我、我我先下去了。”
“别动。”傅驰亦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羞红的脸,“不是说有事要跟我说?”
“我下去跟你说……”沈南自隔着被子按了按对方的胸口说:“这样……会、会压到你的。”
当然最关键的是,这个别扭的姿势也让他极其不舒服。
本以为傅驰亦肯定会很厌恶这样的行为,却没想到他只是挑了挑眉,缓慢地卷起了书:
“怕压到我?”
等将书卷成桶状后,他点了点沈南自两条大腿的内侧,缓着嗓音说:
“那就分开点。”
书像个小棍一样依次点到沈南自的脸侧,手臂,腰窝上,他听到傅驰亦接连着下了令。
“抬起来,撑好了,腰不准塌。”
每个词语像是一把燃烧的火,烫着沈南自的身体,这种奇怪的羞耻感让他燥热无比,他尝试拒绝,可留给他的,只有傅驰亦按着大腿,用书往他屁股上狠抽的那一记。
“呜……”沈南自只穿了件短裤睡衣,书又不像手掌,外皮冰凉,接触到皮肤后,他顿时到吸了一口凉气,喃喃道:“痛……”
“痛?”傅驰亦嗤笑了声问:“不看路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后果?”
“我哪知道……”沈南自下意识想辩解,可看到傅驰亦准备扬起的书卷后,又乖乖闭上了嘴。
傅驰亦用书托了托他的肚子,寒声道:“一直不说话,那就一直保持这个动作,动一下,我就抽你一下,能挨住,就这样将时间浪费到底,我没意见。”
沈南自一听,立刻开了口:“刚刚我给宋迭打电话,结果陈让在旁边,说是把他打了一顿,而且”
回想起刚刚看到的画面,他磕磕绊绊地说:“而且还当着我的面,摸了、摸了他的腰”
“所以?”
“我就是想问”沈南自犹豫了一会道:“这样正常吗?你说我要不要现在去宋迭家劝劝”
“不用。”傅驰亦从周楚那听到过一些消息,再加上沈南自现在说的,他基本了然,于是面无表情地打断道:“你现在去,会添乱。”
沈南自一听不乐意了:“怎么会添乱,陈让说等会还要揍他,宋迭又打不过,我怕他两真闹翻了,到时候,我们三个人的关系都会变僵。”
“闹不翻。”傅驰亦突然觉得面前的小孩有些可爱,看着他一脸真诚的表情,他无奈地说:“现在这么晚了,别乱跑,他们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解决。”
沈南自还是坚持己见:“但我总觉得”
傅驰亦就知道这小孩从来只吃硬不吃软,于是声音整整冷了一个度,伸手就将他的裤子扯下了一大半。
里面的内裤连着外裤一起被扯下,半边屁股蛋露在外面,窗外冷风一吹,凉飕飕的。
沈南自立即就退缩了,他咽了咽口水,坐起身的同时慌忙拎起了自己的裤子,乖巧地对他说:
“我觉得,你说得对。”
作者有话说:彩蛋:
沈南自挂完电话后,宋迭才慢吞吞地抬起身,扭头看着陈让说:“弯弯绕绕,就为了这个?你要开口,我也能陪你去。”
陈让揉了下他还有些红肿的臀瓣:“我爸你不知道吗?那个活累,你别去,再说了,身上不是还有伤吗?”
宋迭红了脸,两只手将枕头抱得紧紧的:“这点哪能叫伤……”
他偏头唤:“陈哥……”
“嗯?”
“夜睨的人惹你生气了,你也会像这样、这样……”
“哪样?”陈让眼里有些玩味。
“就……”宋迭猛地将脸埋在胳膊里,一鼓作气对他说:“就像今天在车里和刚刚那样,打他们那吗?”
“哪?”
“……”
见他没了反应,陈让轻笑一声,俯身附在他的耳边说:“你以为谁都能像你这样,趴在我的腿上吗?”
宋迭脸一烫,忽然间,他想到什么,便问:“那沈南自呢?他要是跟你吵架了,你也这样对他?”
陈让故作思索了下,最后说:
“概率为零。”
看宋迭放下心的眼神,他又挑眉笑着说:
“但我知道,他要是真的犯了错,有人会管他,而且,应该比我下手要狠得多。”
宋迭想了想,点了点头:“说得也是”
“他爸确实不太好说话。”
第36章 被治理的第三十三天
周六,沈南自睡得正香,却被一通电话给吵醒。
在连续挂了五次后,他实在是忍不了了,翻身摸到了手机,看了眼屏幕就接通了电话。
“干什么”
电话那头的陈让一听这语气,就知道他还赖在床上,于是“啧”了一声说:“前几天答应的事,这么快就忘了?五点了,快起床。”
“什么啊”沈南自揉了揉眼,有些无语道:“我记着呢,但现在特么才五点啊,鸟都没醒我醒了,你到底怎么惹到你爸了?”
陈让不予作答,只是说:“别管那么多,地址发你了,六点之前到。”说完就挂了电话。
沈南自看了眼手机上的地址,又随便刷了刷最近的八卦,就不太能睡着了,为了防止眼一闭,不小心又睡了过去,他在心里默数“了一二三”,然后就一鼓作气起了身。
洗完漱换完衣服后,他半睁着眼睛下了楼,路过傅驰亦房间的时候,看到那紧闭着的门,心里不禁想,自己竟然还有比他早起的时候。
昨晚熬了夜,今天又起得这么早,总共睡眠时间不足三小时,想到这,他默默地叹了口气,往厨房走去。
因为太困,走到最后只剩直线的时候,他干脆闭上了眼,往厨房的冰箱摸去。
可手是摸到了冰箱门,人却撞到了一块不明物体,沈南自揉了揉鼻子,缓缓掀起眼皮,当看到面前的白色浴袍后,立刻睁大眼睛,吓得往后推了几步。
一下被脚下凸起的门槛绊倒,沈南自惊呼一声,就当他以为自己可能要狠狠摔一跤的时候,傅驰亦却伸出了手一把揽住了他的腰。
他倒是没训斥什么,只是盯着他的脸,淡问:“昨天晚上几点睡的?”
看似平淡无波的语气,但沈南自却觉得,如果回答不好这个问题,他的屁股会遭殃。
于是他心虚地摸了摸脖子,偏头:“就……”
傅驰亦一眼看穿,看着他双眼下越来越重的黑眼圈,他漫不经心道:“想清楚再回答。”
“十二点多吧”
傅驰亦沉下眸,搂着他腰的那只手紧了些,往自己这边又锢了锢。
感受到不可反抗的威压后,沈南自咽了咽口水改口:“一点多”
听到这么说,那只手直接就往下探去,当感觉到自己屁股上面的温度后,沈南自深吸一口气:“别、别,两点多,我大概两点多睡的”
“啪。”
话音刚落,傅驰亦就落了掌,当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沈南自瞬间红了脸,纵使有多少困意,都被这一巴掌给打得稀碎,他有点委屈地说:“我不是说实话了吗”
傅驰亦收回手,打开冰箱,从里面拿了一瓶牛奶,他边将奶倒入杯中,边弯唇说:“你自己觉得这个点睡觉,不该打吗?”
他将装着牛奶的杯子放入微波炉,转身对他说:“沈南自。”
一听他喊自己全名,沈南自就默默往后退了一步,瘪嘴应道:“干嘛。”
见他不断地往后退,傅驰亦拧了眉:
“过来。”
“不”沈南自低声说完就要转身逃离。
“我发现。”傅驰亦见状嗤笑了一声,几步向前便拉住了他的手臂,将欲要逃跑的小人拽到了自己旁,随后让他一百八十度转了个面,转瞬间,便将他按在了厨房的白色台子上。
“跟你好好说话根本没用。”
他一只手束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放在他的臀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淡淡地问:“现在能听我说话了吗?”
身后的力气让他只能撑在台面,被迫抬起下半身,再加上赤裸裸的警告,沈南自抖了抖肩膀,小声道:“别打”
结果话刚说完,屁股上就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这一下比先前的重多了,他当即就想伸手往后摸,即使碰不到也要隔空挡一挡。
傅驰亦见状,将他那只乱摸的手弯折到了背后,不明意味地笑了声:“看。”
“看、看什么?”
“啪”的一声,傅驰亦将他攥紧的手展开,不轻不重地在手心打了一下,看沈南自白嫩的小手吃痛蜷缩的模样,他继续道:“你还是没有认真听。”
虽然是不同的地方,但总归都是身体的一部分,沈南自刚起床,全身都很敏感,被压在台上这么一弄,心理上生理上都有些不舒服,于是抗议道:“我今天有事要出去,你先松手,有什么问题回来再说”
“听我说完话,就放过你。”傅驰亦面不改色道。
见商量无用,沈南自干脆闭上了眼,有些崩溃:“那你倒是说啊!”
“沈南自。”傅驰亦摸了摸他的后颈,冷着声音缓缓道:“你撒谎这件事,我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很久了,如果还有下次,我不建议好好治你一回。”
“我”沈南自下意识想否认,但又怕他口中说的下一次马上就会出现,于是改口说:“嗯……”
对于这样不清不楚的回答,傅驰亦并不满意,伸手就又在他的屁股上掴了一巴掌,厉声道:“关于回话,我记得我已经教过你了。”他说着又扬手落下,口吻越发狠厉:“要我帮你回忆才能想起来吗?”
本以为在这样的情景下,这小孩多少能记起来一点,却没想到沈南自不仅没回答,反而渐渐红了耳根,闭上眼,低低道:“你放开我傅驰亦你放开我”
看自己说完,身后的人也没个反应,沈南自一只手慢慢往下探去,断断续续地说:“不要、不要打我了,我知道错了,放手”
与平常截然不同的反应,傅驰亦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控制了力,自然知道不会多痛,最多只是让他感到羞而已,但见小孩这模样,却像是被狠狠收拾了一顿。
再说,他什么时候会这样轻易低头认错?
于是他将沈南自翻了过来,面向自己,语气稍稍温和了些:“疼了?”
沈南自依旧垂着眸,脸上浮起的红晕不散,他伸手扯了扯傅驰亦的袖子,咽了咽口水说:“不疼”
傅驰亦不明白这小孩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了,瞥了眼对方拉着自己袖子的手,他弯唇,像是调笑一样问:“不疼撒什么娇?”
顿时,沈南自就抬起了眼,似乎很震惊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本想问些什么,偏偏身下的反应越来越明显,他眼神左右飘移着,犹豫了一下,扒着他的胳膊,难为情地说:
“我、我要去厕所。”
听到这没来由的一句话,傅驰亦先是一怔,接着不经意往下扫了眼,在看到那反应后,他沉默了。
感受到对方的视线时,沈南自只觉得自己耳后发痒,浑身发烫,更难受了,于是既羞愧又恼怒地推开了他,磕磕巴巴地解释道:“看、看什么看,你自己没有啊?早上这样不是很正常么”
傅驰亦并不是想去揣测他,但还是问:“嗯,是吗?”
“当然!”沈南自的脸已经红得能滴血了,他松开了放在他臂膀上的手,推了推面前的人:“你松开我”
傅驰亦笑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他收回了圈住他的那只手,从旁边的微波炉里拿出杯子,递给他,温声道:
“解决完把牛奶喝了,香肠和鸡蛋放在桌上,走之前地址发给我,晚上我会去接你。”
沈南自接过牛奶,僵硬地点了点头,然后头也不回地出了厨房,将手中的杯子放在餐桌上后,就立刻钻进了一楼的卫生间-
折腾了这么久,到陈让发的地址的时候刚好六点整。
沈南自看了眼门口已经发黄的塑料帘,又看了看在后仓搬东西的陈让,无奈地叹了口气,对着里面说:“我说你爸也挺厉害,上哪找的这破烂地方。”
陈让没回答,而是说:“你要是真的闲得慌,就过来帮忙。”
反正也没什么事,沈南自出了收银台,走到了他的身边,边弯腰帮他搬五金零件边故作威胁道:“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现在就走了啊。”
陈让被他弄得没办法:“也没什么,就前些天,跟我爸坦白了件事。”
“坦白什么?”沈南自疑惑。
“说我喜欢男的。”
沈南自听后一愣,差点就没拿住手中的剪刀,反应过来后,他缓缓扭头,一脸不可置信地说:“你的意思是,你在你爸面前把柜给出了?”
陈让不以为然:“不止,还有我妈。”
听后,沈南自默默给他竖了个大拇指,从上到下扫了眼陈让,发现一点伤痕都没有后,他问:“你做这种事,他居然没揍你?只是让你来看两天店?”
陈让笑了一声:“他忙,说回来再收拾我。”
“这才对啊”
见沈南自在那里小声嘀咕,陈让问:“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沈南自瘪了瘪嘴说:“你怎么突然想出柜了,以后的事情都说不准,这么早说,同不同意不知道,还讨来一顿打,是不是有点太不划算了”
说着说着,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闭了嘴,沉默了几秒后,睁大了眼睛:
“陈让!”
陈让正用手中的胶布封着纸箱,听到身边人一声吼,他扭头:“别喊,有话就说。”
沈南自一只手拍在他面前的箱子上,歪头问:“说实话,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嗯。”陈让毫不避违。
“谁?”
空气凝滞了一秒,陈让扭头看了他一眼,接着道:“你不认识。”
沈南自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一边暗自窃喜发现了这件事,一边继续问:“宋迭是不是也不知道?”
听到这,一直忙着手中事情的陈让倒是顿住了,他转头看向沈南自,轻轻笑了声,随口应道:
“他不知道。”
这时,外面传来些动静,陈让用胳膊怼了怼沈南自,下巴朝外点了点,对他说:“来客了,去看看,有问题喊我。”
“哦。”沈南自起身出去了。
他前脚刚出去,陈让的手机就响了,是宋迭打来的电话,他抬起看了一眼,就毫不犹豫地接通了。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屁股还疼吗?”
没想到一接通就是这样的话,宋迭在电话那头捂着扬声孔,粉着脸回道:“都过去几天了,再说真的不理你了……”
陈让不闹他了,他笑了笑问:“打电话什么事?”
“就是想问问……你们今天什么时候能结束啊,我晚上想请你和沈南自吃个饭,有时间吗?”
陈让说:“有啊,大概”他想了想,答道:“晚上七点左右吧,是你上次说的那家杭帮菜吗?”
“对。”宋迭犹豫了一下,小声问:“话说,你们这活累吗?真的不需要我去帮忙吗?我力气还挺大的,多少能帮一点。”
“不需要。”陈让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平常学业那么累,周末好好在家待着,觉得无聊,就出去玩玩。”
宋迭有些不死心,他软下声音,继续尝试说服:“现在已经秋天了,天气也不热,陈哥,让我去吧……”
“你不听话?”
一句话,宋迭感受到了对面情绪的变化,压迫感袭来,他立刻转言道:“那什么沈南自现在在干嘛呢?”
听到这,陈让呼吸停滞了几秒,最后有些无奈地说:“我以为你打电话过来,是来关心我的。”
“你这不是在跟我说话吗?我就问问”
“小没良心的。”陈让往外看了眼,淡淡道:“刚刚来了客人,他在收银,放心,累不到他。”
“哦那你”
突然间,陈让听到外面似乎出了问题,他对电话那头的宋迭说:“行了,别担心,晚上来的时候注意安全,我回头会跟他说的。”
“好吧……”
等电话挂断后,陈让从储物间里翻出排插,走了出去,看着沈南自对面的人,他问:“你要的是这个吗?”
见那人点了头,他对沈南自说:“你要不歇歇吧,回去,我来弄。”说着便把排插放在了两人面前的桌上。
沈南自撇了撇嘴:“这才第二单呢。”他尝试使用收银机,却发现机器出了故障,便皱着眉转头问:“你这收银机是不是坏了,我一直都扫不上码。”
“我来看看。”
检查了一会,发现确实出了问题,陈让干脆就把排插送给了对面的客人,可那人不愿接受,执意要付钱,没有办法,他只好同意沈南自加对方的联系方式,收了钱。
等客人走后,陈让问:“让他加我的不就好了,你凑什么热闹?”
沈南自眼里亮了亮,看了眼外面后,他小声说:“你不觉得这个人长得很漂亮吗?我刚开始还以为是什么明星。”
陈让问:“人家明星来你这买插座干什么?”
“反正认识一下,也不亏。”沈南自回忆了一下,继续道:“明明跟我差不多高,但是腰身却很好”他扭头问:“你说,这是怎么练出来的?”
看了眼他的手机,陈让调侃道:“你问问不就知道了。”
沈南自若有所思:“回去我就问。”
本来只是开个玩笑,见他真的有那个意思,陈让便将手旁的账本抛给他,对他说:“别想了,人家身材再好也跟你没关系,现在干点活,就当是做运动了。”
“哦……”
因为机器出现了问题,沈南自只好回归原始,用账本记账。直到下午四点左右,陈让找来的修理工将收银机修好,他才稍稍轻松些。
趁着没人的间隙,他瘫在了收银台的椅子上,拿出了早上傅驰亦给他榨的新鲜橙汁,用吸管戳开,悠悠喝了起来。
可他刚嘬了几口,还没休息一会,店内就又来了客人。沈南自一手拿着饮料,对着面前的两个人,抬眼问:“需要什么?”
为首的人见到他,“嘶”了一声:“有点眼熟啊”他扭头问身边的小卷毛:
“喏,这不是你们教授那天在学校礼堂带走的那个人吗?”
作者有话说:初见雏形,就要惹事。
第37章 被治理的第三十四天
“带走的那个人?”小卷毛问。
“你不知道?上次你们教授把他当众带离的事情,早就在A大传开了,听说后来”他附到小卷毛耳边,小声说:“傅驰亦还把他带到了办公室”
“开玩笑的吧。”小卷毛一听就瞪大了眼:“我们教授从来不带人去那里,要谈话也是找间空教室。”
他们说话的期间,沈南自倒是认出这小卷毛是谁了。
一想到上次联谊会,在后台见到这人嚷嚷着让傅驰亦帮他指导,再加上现在两人在自己面前嘀嘀咕咕,便有些不耐烦地说:“你们到底买不买?”
那人睨了他一眼,随口道:“哦,要把螺丝刀。”
店总共就这么点大,他们再有意压低声音,沈南自也能听见,但他不想无故惹事,所以只好压着气往架子那边走去。
“那你说傅教授不会对他有意思吧”
沈南自一听,手上的动作顿住了,直到听到那人说了句“不可能”,才继续若无其事地翻找起来。
“怎么不可能?”小卷毛瘪了瘪嘴,抱着手臂说:“万一呢……”
“没有万一,就是不可能。”那人一口笃定,他看了眼沈南自的背影,从上到下扫视了一下,接着说:“先不说你们教授喜不喜欢男的,就算真的喜欢——”
他踏了踏脚下的水泥地,一脸讥讽:“你看这店,这么破,估计家境也好不到哪去,再看他身上穿着的衣服,都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毫无疑问,傅驰亦只要不眼瞎,他都会选你。”
小卷毛一听,皱着的眉头舒展了不少,但还是挥了挥手:“你别这么说”
沈南自听着他们的话,扯了扯嘴唇,握着螺丝刀的手却越来越紧,他转身,将螺丝刀扔到了桌面上,尽量稳下气息说:“要聊出门右转两百米,那里有家咖啡店。”
他走到收银台旁,扫了码后,盯着两人的脸,冷冷道:“现在,付钱,然后滚蛋。”
那人听后,又附到小卷毛耳边说:“看,脾气还没你好。”
“”
沈南自没说话,他甚至懒得再看他们一眼,只是默默拿起手机,给此刻正在外送的陈让发了条消息。
放下手机再抬眼时,对方已经拿起东西,准备出门了。
两人走之前又偷偷瞥了瞥他,紧接着,沈南自就听到那个小卷毛边往外走边说:
“傅教授啊……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他,只是看他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有些不爽,我倒要看看,拿下他后再把消息散播出去,他还能不能像那样”
话音未落,整个人就被扯回了店中,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小卷毛满脸不可置信地捂着脸看着面前的人。
沈南自沉着脸色一句话也没说,当着另一个人面,就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一路拖拽去了后仓,门一关,拳头就开始像暴雨落下的雨点一样,毫无章法地往小卷毛身上砸。
对方挡着脸不让他打,他就故意将火力集中在上面,即使耳畔不停地传来拍门以及谩骂的声音,沈南自也置若罔闻,只是皱着眉怒回了一句:
“滚远点,再吵连你一起!”
敲门声逐渐停息,小卷毛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他手不停挥舞着,崩溃地问:“我到底哪惹你了,从头到尾也没骂你一句啊”
“没骂我?”沈南自的力气比不过家里那位,但钳制住这个比他还矮一个头的人还是绰绰有余的,他随手从椅子上拿起一个文件夹,就往他的嘴上扇去。
“是,你没骂我,但我就是想揍你,我想,你就只能挨着,哪那么多废话。”
小卷毛抓到空隙就愤愤地说:“真不知道我们教授帮你这种人干什么,听到他的名字跟你放在一起,简直就是被玷污!”
“还说是吧?”沈南自一把抓住他的头发,还没再动手,身旁的门就被一脚踹开,他也没抬头,就直接骂:“要挨打在旁边等着,别特么插队,讲点素质。”
“沈南自!”陈让打开门的时候就被眼前的一幕惊着了。
小卷毛躺在地上,整张脸已经看不了了。双眼高高肿起,鼻子流出两行血,嘴角还泛起了淡淡的紫色,他一只手抓着沈南自的脖子,另一只手抠着他的后背,整个人被沈南自骑在身下按着打。
“你给我过来!”陈让将沈南自从那个人身上拉开,往外面带。
沈南自皱着眉头说:“松手!我有分寸,这事跟你没关系。”
“你有什么分寸?”陈让指着那地上爬都爬不起来的人,扬起眉毛说:“逮着个弱的就往死里弄是吧。”
有陈让这么一拦,沈南自的理智稍稍回来了些,他扫了一眼地上匍匐的小卷毛,又看了看陈让背后小卷毛的同伴,烦躁地说:“你怎么回来了?”
看到沈南自脖子上的抓痕,陈让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他说:“你忘了你刚刚在手机上给我发了什么消息吗?”
沈南自“哼”了一声:“当时只是说说,还没想动手。”
他们说着,一旁小卷毛的同伴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对着陈让愤愤不平地说:“我朋友在你们这被打了,不给个说法?”
陈让压根没见过这两人,他其实也很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不管怎么说,他都相信沈南自不会无缘无故动手,于是眼皮都没抬一个,淡定道:
“你朋友不是自己摔成这样的么?”
“哎我/操/你这人”
那个人刚想说什么,沈南自就又往前一步,伸出手就揪着那头卷毛,逼迫他仰起头:
“你应该庆幸,只是被我听到了而已,要是让我知道你真的做出那种事”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小卷毛像是看到救星一般睁大了眼,艰难地张开肿起的嘴说:“教、教授,你怎么在这?”
教授?
听到他这么喊,沈南自没有顺着方向往门口看去,而是率先看了一旁墙上悬挂着的钟。
时针刚好指到六点的位置,那是他在来之前,与傅驰亦约定的时间。
视线向下,他将目光落于门口,当看到傅驰亦往自己这边走来的那一刻,心脏没来由地猛震了两下。
不知道这一幕究竟被看了多久,沈南自身体抖了抖,手上的力气渐渐松了些。
傅驰亦穿着深棕色的长大衣,踩着皮鞋缓缓走到两人面前,率先入眼的是沈南自脖子上面的红色痕迹,再看着他那只还揪着小卷毛头发的手,淡淡地说了一句:
“松开。”
小卷毛一听,立刻弱弱地喊道:“傅教授,你也来买东西吗”
“我还以为谁呢,原来是傅教授。”身旁的同伴抓住时机就开始告状,他指了指沈南自说:“来得正好,您之前说他是您的学生是吧,现在您的一个学生,没有任何理由就把另一个学生给打成这样,都不管管的吗?”
沈南自听到这话,恨不得拿手旁的胶布把他的嘴给封上,也不管傅驰亦还站在身边,他就直接怒道:“又没特么打你,你在这叽叽歪歪什么?”
“你是没打我,但你唔唔——”他话还没说完,就直接被一旁的陈让给捂着嘴,勾着脖子拐走。
陈让边锁着他的上半身,不让他转头,边笑眯眯地说:“来,你跟我来,有什么委屈跟我说。”说着就把他揪到了二楼隔层。
看戏的人走了,戏中人却困于未了的情绪,沈南自抬眼看向傅驰亦,听到他的话后不仅没松手,反而又使了点力,将卷毛往自己这边拽了拽。
“痛痛”小卷毛哀嚎:“教授”
“沈南自。”傅驰亦拧了眉,嗓音压低:
“松手。”
本就一身火气,现在再听他这么说,沈南自深吸了一口气,不可置信地缓缓问:“你再说一遍?”
傅驰亦看向他,连语气都不曾有半分变化,他平静道:“跟了我这么久,你应该知道,我从来不把话说第三遍。”
空气瞬间凝滞,沈南自感觉嗓子被堵住,有些呼吸不上来,仰头注视着傅驰亦那双漠然的眼睛很久,他终于败下阵来,渐渐松开了手,将小卷毛往旁边狠狠一扔。
小卷毛作势直接拉住了傅驰亦的袖子,磨蹭了好一会才站稳了身体。
沈南自见状,怒气完全掩盖不住,他有些无语道:“我又没打你腿,你装什么装?”
“他脸上的伤。”傅驰亦没甩开胳膊上挂着的那个人,只是走到沈南自的那一边,沉着声音问:“你打的?”
“我说他自己摔得你信不信?”
“沈南自。”傅驰亦冷下了语气。
“是,我打的。”沈南自就知道他不相信,于是盯着那小卷毛攥着傅驰亦袖子的手,毫不避讳地承认了:“怎么了?”
说完,他也不看对方,直接就往后退了一步,尽可能地与这两个人拉开距离。
“原因?”
“没有原因。”沈南自抬起头:“私人恩怨,明白吗?”
“你胡说!”小卷毛往傅驰亦身后躲了躲,满脸委屈地指着沈南自:“我跟你今天第一次见面,之前互不相识,哪来的私人恩怨?”
沈南自翻了个白眼,嗤笑一声:“看你长得欠呗。”
他这句话一说完,傅驰亦就蹙眉,将小卷毛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拉了下来,同时间,他缓着嗓音说:
“跟他道歉。”
小卷毛更委屈了,但毕竟自己先前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他还是默默道:“对不”
话未来得及说完,傅驰亦就低头凝视着沈南自,语气多了些严厉:“我让你跟他道歉。”
听后,两人同时一愣。
虽然傅驰亦从头到尾都只是在看对面的人,并且现在也是让对方跟自己道歉,但小卷毛总觉得,被骂的不是沈南自,而是自己。
沈南自本以为傅驰亦能相信他,相信他不会轻易跟不相识的人动手,却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反应,他瞥了眼一旁缩在傅驰亦身后的小卷毛。
跟他道歉?
顿时,呼吸骤然停滞,鼻头一酸,喉咙干涩得难受,他慢慢垂下了眼,心想,原来自己才是独身的那一个。
感受到对方像是要将他刺穿的炽热视线,沈南自沉默片刻后,终于再次开了口,他重新抬头看向傅驰亦,一字一句地说:
“不可能。”
他坚定地望着面前这个,早上还在叮嘱他注意安全的人,言辞清楚地说:“有本事,你就帮他打回来。”
随后,在傅驰亦渐渐眯起的眼眸下,再次扬起了声,继续说:“只要是你动手,我就站在这让你打。”
接着,他笑了笑,指着小卷毛,耸了耸肩:“但是他要是一起,那就不好说了。”
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傅驰亦的脸色就完全阴了下去,他抬脚往前走,沈南自就偏过头往后退,直到退无可退,傅驰亦才不明意味地笑了一声问:
“你确定?”
沈南自当然不确定,他只是在赌,在拿自己的身体赌傅驰亦究竟会不会这么做,但听这么一问,他便彻底明白了,对方不理解自己,也不会相信自己。
那是谁啊?那是他手下的优秀学生,自己一个连学生身份都是冒充的人,到底在纠结什么呢?
于是他红了眼眶,抬头看着傅驰亦,颤着声音说:“行啊,要道歉是吧?”
见傅驰亦不说话,他直接心一狠,伸手推开了他,径直走到已经愣在原地的小卷毛前,对他说:
“对不起,我不应该在听到那样的话后对你出手,我特么就应该让你继续说下去。”
想了想,他继续咬牙道:“我也不应该说你欠,因为真正欠的人是我,满意了吗?满意了就带着你的教授,从我这店里滚出去。”
小卷毛感觉自己又被骂了一遍,他满脸震惊地看了看傅驰亦,接着硬气道:“你这是道歉?”
沈南自“呵呵”一声,不屑道:“那你要怎么样,要不要我给你跪下磕个头,然后说'爸爸'求你饶了我?”
他一说完,傅驰亦就抓着他的胳膊,往自己这边用力拉,随后对站在对面,完全傻眼的小卷毛说:“听到了?”
小卷毛愣了好几秒,意识到他说的是沈南自毫不走心的道歉后,才点了点头:“听、听到了”
这时,陈让从上面抓着小卷毛的同伴下来,对他说:“听到了,就带着你这个怂货朋友从我们店里离开,医院就在不远处,有需要的话,医药费”
“我报销。”傅驰亦打断了他,上前一步,挡在了沈南自的面前,正色道:
“张尧,我给你时间准备,下周一课程结束,来3077一趟,我要听到事情的全过程,现在,让你朋友带你去医院,有什么问题给我发消息。”
教授发了话,再多说也无益,小卷毛点了点头,讪讪道:“知道了”说着就被一旁的同伴搀扶着离开了。
他一走,傅驰亦看向陈让,言简意赅:
“二楼借用一下。”
陈让瞄了一眼沈南自,看他奋力摇头,极力抗拒的表情,咳嗽了一声,笑着说:
“可以啊。”
作者有话说:彩蛋:
关于聊天记录。
沈南自:你爸有没有说,看店的时候不能打客人?
陈让:我马上回来。
第38章 被治理的第三十五天
沈南自一听,幽幽地看向他,心里盘算着要不要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再把他打一顿算了。
陈让选择性忽略了他无声的谩骂,他看向傅驰亦,提醒道:“但我提前跟你们说清楚,今天早上宋迭给我打电话,说下午七点左右到”
“知道了。”
他话还没说完,傅驰亦就直接打断,拉着沈南自的手,带他上了楼,直到进了一个房间,反手锁上了门,又前后拽了两下确认,才松开了紧握住他的那只手。
因为还要上楼,沈南自一路踉跄着跟在他的身后,进入房间时,还趔趄了一下,差点跌倒,他还没有站稳,就见面前的人坐在了一旁的扶手沙发上,看着他的脸,寒声说:
“喜欢跪?”
“什么”沈南自偏过头,并不想看他:“我不是道歉了吗”
傅驰亦依旧没有提这件事,他随手从沙发上拿了一个抱枕,精准甩到他的面前,睥睨着他说:“那就让你跪个够。”
他盯着沈南自的脸,语气毫无地说:
“跪下。”
一瞬间,像是浑身血液凝固,沈南自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他颤了颤睫毛,看着地上的抱枕,小声问:“什么?”
半天等不到一句回复,他垂下了眼,尝试确认:“你为了他罚我吗?”
傅驰亦不置可否,而是说:“你有权利拒绝,如果不愿意,现在就可以扭头出门,我也会委婉地跟你父亲说,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会很忙,没有时间照看你,从此以后,你是什么样,与我无关。”
在听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沈南自直接僵住了。
穿过身旁窗户留的小缝而传来的凉风,吹得他浑身冰冷,从头到脚,没有一处是还能活动的,他感觉全身的细胞都在这一刹那,停止了运动。
看着沈南自愣住的表情,傅驰亦继续道:“如果愿意,那就拿着枕垫,找一个地方,跪好。”
“我给你一分钟的考虑时间。”说完就看了眼手表,表示计时开始。
明明指针走动的声音那么小,但此刻的沈南自,却似乎能听到它每一秒的移动,他有些迷茫地看向傅驰亦,希望他能明白自己不会这么做,也希望对方别这么冷漠地要求自己。
但可惜,傅驰亦却像是狠下了心,并没有因此而动容,他再次看了眼手表,一个眼神不愿给,一句话也不说。
无声的催促,沈南自心跳得更快了。
两个选择。
要是在以前,他可能都不会听傅驰亦把话说完,说不定再摔门走之前还要回头骂他一句。刚刚上楼的时候,要不是对方拉着自己的手,他估计早在那时就扭头逃跑了,但此刻,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没办法立即做出这些行为。
他扭头看了眼触手可及的木门。
出了这扇门,就没人再管他,这样被束缚,被管教的荒谬生活,早就受够了,早就该结束了。这么想着,他将手伸了出去,握住了门锁,往右扭去。
“还有十秒。”
冷淡又疏离的声音,沈南自像触碰到烙铁一般缩回了手,再看向傅驰亦,却发现他依旧没有任何动摇的意思,甚至抬眼看了眼自己后,启唇开始倒数。
“十。”
“九。”
不断往下的数字,仅剩无几的时间,沈南自一下慌了神,他红着眼尾说:“别数……”
“八。”
“七。”
“六。”
“别……你先等等……”
“五。”
“四。”
不想再听到最后的三个数字,他怕慌张之间做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的决定,于是在听到“四”的时候,就毅然松开了手,转身弯腰,拿起了地上的抱枕。
看到这,傅驰亦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但万幸的是,他停止了那冷漠的倒数。
两只手死死揪着抱枕的两角,像是这样就能将眼前如幻觉一般的场景揉碎,沈南自鼻翼翕动着,抿了抿嘴,走到了离他脚前只有半米远的地方,放下了手中的东西,紧接着,双膝一屈,直直跪了上去。
当膝盖碰到柔软枕头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浑身都冻住了,明明膝下是软的,但他却觉得跟坚硬冰凉的地板没什么区别。
傅驰亦没想到他会选择在这个地方。
他以为他会躲在某个角落,至少,也要是自己轻易看不见的地方。
“以前确实没教过你。”他伸出手,掂起沈南自的下巴,正声道:“抬头,身体直起来,双腿分开,双手背后,只要不弯腰不驼背,我对你没要求。”
话语化作细密的冰锥,扎入耳中,但沈南自依旧垂下了眼,照做了。
他做得很缓慢,也很不自然。
起初,他的姿势可以算得上难看,但只要不符合标准的,傅驰亦就耐着性子帮他纠正,直到完全与所说的一致,才宣告惩罚真正开始。
“三十分钟,做得好就结束。”
这次,傅驰亦直接拿出了手机,调出倒计时,摆在了他面前的地面上。
虽然计时已经开始,屏幕上的数字也在不停地变换,但沈南自却依旧没缓过神来,他始终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对着一个人,跪了下来。
而且,这个人还是傅驰亦。
与上次办公室自己无意的不同,这次,是惩罚,是注定会难受的。
头顶是炽热的视线,身前是熟悉的身影,耳畔是听过无数次的声音,但此刻,沈南自却觉得,一切都陌生极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又闭上了嘴,将话吞回了腹中。
傅驰亦见状,开口:“动作不变,可以说话,有什么想说的,直接说,有任何不满,现在也可以起身离开,我不拦你。”
不知从何时起,沈南自对“离开”这个字眼有些敏感,他微微摇了摇头,低声问:
“是因为他吗?”
“不是。”
沉稳又冷静的声音,几乎是在他问完的同时,傅驰亦就做出了回答,沈南自眨了眨眼,稍微拉回了些神智:“我还没说……”
“罚你,不是因为他。”
“那是因为什么……”
“想知道?”傅驰亦凝视着他白皙脖颈上越来越明晰的抓痕,厉声道:“那就再加三十分钟,一个小时,能跪住,我今天就帮你指出错误。”
一个小时……
如果要一直维持着现在的姿势,对第一次做这种事的他来说,几乎不可能。能保持不变就已经很不错了,还要跪稳。
这是明摆着不想跟他说原因。
沈南自知道傅驰亦今天是铁了心要让他不舒服,让他低头服气,但那又怎么样,他想知道,就算这是对方设好的圈套,他也要钻进去。
“好。”沈南自睫毛颤了颤,低低应了声:“翻倍吧,我想知道。”
到底是什么,会让你这么动怒,甚至让你要求我罚跪半个小时。
我想知道,在你眼里,能重要到这个地步的,究竟是什么。
可他这么一答,傅驰亦倒是沉默了,他盯着沈南自看了很久,没有说出原因,而是在心里叹了口气,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他说:
“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嗯?”沈南自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仰头望着他:“什么、什么意思?”
傅驰亦单手将眼镜拿了下来,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揉了揉眉心,对他说:“你是料定了,所以在跟我置气吗?”
料定……什么?
沈南自没懂前半句,但是他理解了后半句,于是立刻倔强道:“我没有!”
似是觉得自己的声音太大了,他又降了些音量:“我只是想知道……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叩在桌面上,凝视着他有些泛红的眼尾,傅驰亦缓缓启唇:“我罚你,是因为你不长记性,是因为你又弄伤了自己,而不是那个无关紧要的人。”
沈南自听后,眨了眨眼,似乎没听懂他说的话,只是心想,他说出了原因却似乎……忘记了翻倍这件事。
“脖子不疼吗?”傅驰亦蓦然一问。
沈南自低下了头,却突然发现,这样貌似看不到自己的脖子,于是没忍住抬起右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
“我说过可以乱动吗?”
不算太严厉的话语,沈南自却立刻将右手背回,低低回应:“没有……不可以……”
傅驰亦见他将手收回,才伸出了自己的手,轻轻摩挲了一下他的脖颈。
沈南自没想到傅驰亦不让他动,结果自己倒上手摸了起来,于是有些没好气地说:“你这是干扰……”
傅驰亦听后没说什么,只是问:“还记得你对张尧说的那句话吗?”
沈南自当然记得,毕竟就是在说那句话的时候,傅驰亦将他拉了回去,但此刻,因为不知道对方究竟要做什么,他只好说:“不记得……”
“撒谎。”傅驰亦声音提了些:“你就那么想在这挨打?”
沈南自抖了抖肩膀,摇了摇头。
“那就复述一遍。”
沈南自一惊,当即就想拒绝,但又在看到傅驰亦的那双黑色的眸后,默默投了降,他深吸一口气,磕磕绊绊地说:
“那你……要怎么样,要不要……我给你跪下……磕、磕个头。”
说完,他有些委屈地看向傅驰亦,可对方只是吐出两个字:“继续。”
没有办法,沈南自闭上了眼睛,试图逃避眼前的一切,他细如蚊呐地说:“然后说'爸爸'求你饶了我……”
早知有今时,打死他都不会乱说话,这么说完一遍后,沈南自脸都涨红了,同时间,他好像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是怎么一回事了。
磕头应该不太可能,但如果已经跪下,那么接下来……
于是他睁开眼睛,坚决道:
“我不喊。”
傅驰亦不明意味地笑了一声,捏着他的下巴,缓缓说:“我也不想听。”
“是不是还说脏话了?”傅驰亦用拇指拨了拨他的嘴唇,冷声问。
沈南自被他这声笑弄得发颤,甚至差点稳不住身体而向旁边倾斜,他尽力稳住自己,将背直了直,小声回应:“好像、好像说了。”
“好像?”
“说、说了。”
沈南自并不是装的,经过这么一系列事情,他确实有些忘了,但傅驰亦既然这么反问了,那就是说了。
当时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根本没考虑傅驰亦还在身边的事情,对着那小卷毛就一股脑一阵输出,现在再回忆起来,也就记得刚刚说的那句话。
傅驰亦的手还放在自己的唇瓣上,但沈南自太紧张了,所以无意识地舔了舔唇,当舌尖触碰到某个实物的时候,他立刻缩回,抬眼无助地看向他。
“对不起……”
“因为什么?”
“因为、因为刚刚……”沈南自的眼睛往下瞥了瞥,看着他手指的方向。
“你不用为此跟我道歉。”指腹突然湿润,傅驰亦没有收回手,甚至都没有躲开,只是淡然提醒道:“解决当下的问题才是关键,注意力集中,不要分心。”
他手上用了点力,毫不掩盖地警告道:“再因为这些不必要的事情道歉,我就不会再顾及你的感受。”
沈南自一听,心脏猛地往上窜了窜,他沉思片刻,最终还是低下了头,承认错误:“我不应该对他说脏话。”
“人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说了什么。”傅驰亦收回了手:“抬头。”
命令像子弹般再次擦过耳畔,跪立的姿势,高度的集中,基本不会漏掉任何一句话,但这次,沈南自却没有听从。
不想看到他。
一旦在心里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就像是在白墙上刻下一道痕迹,再也磨灭不去,消除不掉,不论对方的视线怎么落在自己身上,沈南自都不愿再抬起头。
傅驰亦见状,偏头嗤笑了一声:“赌气?”
沈南自依旧低着头,不作出任何回应。
捏住他的下颌,傅驰亦用力往上抬了抬,但他越是这样,沈南自就越是收紧,往他相反的方向使力,直到他感受到上方一片阴影。
当看到傅驰亦搭在腿上的手举起后,沈南自抬起了头,抿紧嘴唇,颤了颤睫毛,木讷地问:“你要打我的脸吗?”
其实没有,傅驰亦只是想揉揉他的头,然后起身离开,留他一个人在这里好好反思。
“知道还这么看着我?”
确认心中所想,沈南自轻轻吸了口气,几乎放弃抵抗地问:“那我该做什么?”
他这样的反应,是完全出乎于傅驰亦的意料的,但他还是将身体向前倾了倾,俯视着面前的小孩,将举起的手放下。
盯着那只手的腕处犹豫了一会,沈南自询问:“可以动吗?”
看到傅驰亦点头后,他便将摆在地面上的计时暂停,接着伸出双手,帮他把手表摘掉,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风衣版型硬挺,袖子不太好卷,沈南自抖着手,像是第一次系扣子的孩童,卷了半天也没能卷好,最后干脆一只手握着他的胳膊,另外一只手将布料往上一推,将长袖摞了上去。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沈南自才将地面上的计时器再次启动。
这全程,傅驰亦一句话也没有说,甚至连个手势都没有做,只是在对方重新将双手按照先前的要求,规规矩矩地背后,闭着眼睛抬起脸的时候,慢慢拧起了眉。
在这种时候,他竟然开始怀疑自己了。
与车里的那次不一样,这次,沈南自知道他要做什么,也知道这样的准备行为意味着什么,但他还是主动做了。
在脑中快速地过了一遍这小孩平常可能接触到的人后,傅驰亦尽量压抑住自己的声音,冷声问:
“到底是谁教你的这些?”
作者有话说:
——————————————————————
当傅驰亦意识到小孩心智的变化时,已经来不及了。
第39章 被治理的第三十六天
沈南自听后睁开了眼,他抬着眸看向他一张一翕的唇,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才低垂眼帘,轻声问:“不是说要打我?”
“你想让我这么做?”
不想。
当然不想。
几乎能脱口而出的答案,沈南自却再次闭紧了嘴。
见他这样,傅驰亦深吸了一口气,用危险的语气质问道:“你确定要这样一直不说话?”
一句话落地,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傅驰亦心中突然就冒出了一个想法,当意识到这种可能性后,他不由失笑道:
“我教你的?”
“不是。”短暂的失神后,双眼再次聚焦,沈南自终于开了口,他红着眼睛低低道:“摘手表……是因为猜测会很疼……闭眼……是不想看到你。”
这句话说完,时间仿佛被冻结,周围温度骤降,寒意刺入骨髓,傅驰亦收敛了那丁点笑:“确定?”
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不是吗?
但当他对着自己再追问一遍的时候,沈南自却突然说不出口了,最后,他张了张嘴,简单回应了一个:“是。”
“好。”傅驰亦起身,径直走到门口。
沈南自见状,几乎是下意识地想伸手扯他,想问他去哪,想问他还回不回来,想问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但自己的情绪都还未控制好,他不想这么轻易地服软。
可傅驰亦还没将门打开,门就从外面被推开,沈南自再回过神时,听到的是陈让的声音。
顿时,他想立刻从地上爬起身,想躲到一个角落,遮住身体,确保其他人看不到自己,但最终,因为记起了傅驰亦的话,在微微调整后,他还是选择保持原样。
“还没结束?”陈让似乎没想到两人能耗这么久,于是笑了笑,好心提醒:“宋迭刚到,就在下面坐着,你们注意点,过一会我才能带他离开,我跟他说沈南自先走了。”
傅驰亦整个人挡在门缝处,用自己宽大的肩膀将屋内的景象遮得严严实实,他淡淡道:
“多久?”
“半个小时。”
陈让本来还想着,如果沈南自的情况太差,他就找个借口把人给带下去,可现在来看,连半个人影都看不到,更别说救人了。
没有办法,他只能耸了耸肩,将宋迭到达的情况告知后,又放低声音说了几句话,接着就关上门,下了楼。
听到关门的“咔哒”一声,沈南自甚至分不清,这个房间里究竟还剩几个人。不安的感觉被放大,他手向前撑地,想要站起。
“动什么?”
与刚才几乎无异的声音,沈南自却感觉温暖了些,直到又听到身边皮靴踏地的声音,他才渐渐放下心来。
“听到了?”傅驰亦回来的时候神情变了些,他重新坐了回去。
沈南自没有回答,而是问出了纠结:“刚刚他看到了吗”
“如果是这样。”听到他的问题,傅驰亦看了眼小孩已经有些微微发抖的双腿,淡漠道:“我觉得我有必要,再好好教你一次关于问答的规矩。”
“十分钟,自己延长。”
沈南自一听,默默道:“我疼”
“二十分钟。”傅驰亦扬了些声:“是我错了,我以为你已经会了,但现在看来,你从来没有真正学会过。”他盯着他有些弯曲的腿厉声道:“跪直。”
沈南自被这一声训得朦胧了眼,他正了正身体,伸手将面前的时间调整了一下,延长了二十分钟。
本来只剩下十分钟,但经过这么一增加,一切就又回到了起点。
“我再问一遍,刚刚他说的话,你听到了吗?”傅驰亦问:“现在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吗?”
这次沈南自学乖了,他应道:“听到了。”
两位最好的朋友就在楼下,自己却在这里被罚跪,说不委屈是完全不可能的,他哽了哽嗓子,不放弃地问:“我回答完了,那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吗?”
傅驰亦平静地说:“如果你相信我,就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他这么说,沈南自基本确定了答案,于是认真道歉:“对不起。”
凝视了他几秒,傅驰亦拧起了眉,不带一丝温度地说:“我刚刚有没有说过,不许因为不必要的事情道歉?”
“学会了说话,就忘了怎么听话?这就是你向我展现的态度?”
肉眼可见的不满,沈南自绞紧了交叉在背后的手,反射性地再次低下了头,当意识到自己又犯了错后,他立刻抬头,无措地看向傅驰亦:“我”
连着做了几件错事,沈南自也不想再解释什么了,他总觉得,现在说什么都是无力的狡辩,与其给对方留下这样的印象,不如说点别的有用的话。
于是,他咽了咽口水,对坐在自己面前的人说:“你罚我吧。”
傅驰亦并没有准备跟他客气,他下巴朝后点了点,缓声说:“暂停时间,站起来,去架子上挑一个,递给我。”
沈南自按照要求,将手机上还剩二十分钟的时间暂停,扶着沙发腿起了身。
起初,他还不明白傅驰亦所说的“挑一个”是什么意思,但当他转身看到木架上摆放的一排东西后,彻底愣住了。
对啊,这里是五金店,有什么都很正常吧?
刚刚跪了那么久,双腿早就酸得一塌糊涂,他先是抖了抖,接着拖着沉重地步伐向后面走去,走到架子前时,他感觉自己已经无法完整地思考了。
但身后的视线像是要将他刺穿,最终,他选择了最右边的。拿起来在胳膊上试了一下,接着便转身走到了垫子处,重新跪了回去,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傅驰亦。
“双手。”
沈南自僵了一下,接着收回了手,将东西横放在手中后,又双手颤抖着递给了他。
傅驰亦接过后,握着在手里转了转,最后放回了他的手心,对他说:
“这个不行,换。”
“为什么!?”沈南自不明白了。
不是你让我自己选的吗?难道就因为这个轻吗?
如果木制的不行的话,那就只剩下
沈南自知道他想让自己好好长次记性,也知道他是下定决心要让自己疼,于是闷着气,重复了刚刚挑选的动作,最后,直直一跪,将铁尺双手递给了他。
“伸手。”傅驰亦命令道。
沈南自刚按照要求伸出手,手心就被抽了一记,再反应过来时,耳边已经响起了四五遍的清脆“啪啪”声。
但很奇怪,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罚跪,而导致对痛觉暂时免了疫,他居然觉得这几下还没有之前木量尺的三下疼,不过不可否认的是,对方举起尺的模样,的确很让人畏惧。
要不是速度足够快,他没有信心中途不躲。按照这个人的脾气,要是躲了,估计还会被加罚。
十下利落结束,傅驰亦将尺子往手边桌上一扔,提醒:“姿势。”
沈南自一听,便微微动了动身体,重新调整回了原来的姿势。
经过了多次的训练,这次他恢复得很快,而且也很标准。
想起时间还未开始,他便伸手去按被暂停的计时器,结果却听头顶传来一声:
“别动。”
沈南自刚要碰到屏幕的手一顿,怕对方是忘记了这回事,他将手缩回,解释道:“刚刚暂停了”
“我知道。”傅驰亦依旧没有什么语气:“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想对你说的
听他这么问,沈南自眨了眨早已红了的眼睛,真诚地说:“手疼。”
给他机会告状,却没想到小孩选择撒娇,傅驰亦偏过了头,叹了口气后重新正回,俯视着他说:“我以为你会主动说,没想到还是要等我来问。”
沈南自没听明白,只觉得他又不高兴了,于是将身体直了直,尝试做得更好。
两人视线相交,谁都没有躲,半响后,傅驰亦缓着嗓音问:“为什么打张尧?”
又来了。
“你还说你不是因为他”
“回答我的问题。”傅驰亦将他的猜测打断,冷冷道:“你自己不会说,我问出来了,也不知道作答吗?”
这么一番话,落到沈南自的耳朵里,让他莫名听出了一种“你简直无药可救”的意味,于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会作答。
看向傅驰亦的眼睛,他知道对方在等自己的答案。
为什么打他?
现在再来想这个问题,沈南自也不太明白。
因为不想惹事,所以见那两个人当着面说自己坏话,也只是选择了忍耐,明明都已经忍到他们出了店,但当听到那小卷毛说要对傅驰亦做的那些事的时候,他还是控制不住地动了手。
这要怎么说?
说不了。
于是他垂下了眸,轻声吐出两个字:
“他欠。”
“再说一遍。”傅驰亦眸里像是淬了无法融化的寒冰,他重新拿起放在桌面上的尺子,示意他抬起手。
即使不看对方,也能感受到无尽的压迫,放在平时,沈南自绝不可能有这个胆量,但此刻,他却将手乖乖伸出,举到了他的面前,坚定地重复:
“他欠。”
“想好了。”心底莫名的生火,傅驰亦另一只手抬起了他的下巴,捏着两侧的骨头问:“只要你说,我就相信,没有别的原因?”
沈南自吃痛,险些要被这力气挤出眼泪,但最终,也只是缓慢地滚动了一下喉结说:
“没有。”
“你知道我不喜欢撒谎的小孩。”傅驰亦抬起那只握着尺子的手,想继续说什么,可当看到面前人那双有些涣散的琥珀色瞳孔,以及泛白的嘴唇后,还是将手中的工具扔在了地上,将话止住。
“如果我查出来不是这个原因。”他用力将他的脸向旁边甩去:“你想过后果吗?”
沈南自偏了脸,也只是默默转回,将目光落于他的脚尖处,瞥了一眼被他扔在地上的尺子,就伸手拿起,重新给他递了回去。
“放回去!”工具在手边,保不齐控制不好自己,见他拿了回来,傅驰亦立刻斥道。
沈南自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被这么一吼,眼圈攸地就红了,他听了他的话,将东西放回了地面上。
“回答。”
与刚刚不同,对于这个问题,沈南自再次思考后,平静地开了口:“如果你想知道答案,就应该去问他,而不是来问我。”
他这么说,傅驰亦倒是沉默了,盯着他看了一会,他淡然开口:“我问他,无论过程怎么样,他都会说出实情。”
而你,不论我用什么样的方法,都只会对我撒谎。
自动脑补出了下一句,沈南自的心脏像是被人抓住般绞痛,他不可置信地将视线上移,看着他,颤了颤瞳孔:
“你拿他跟我比?”
双膝还跪在对方的面前,但沈南自的声音却不禁提高了些,嗓子一阵哽塞,他喃喃:“你是说,他比我听话是吗”
“你觉得我是这个意思?”从他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又见他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傅驰亦再次蹙眉,沉下声音。
沈南自被他训得降了音,他颤了颤睫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几乎下一秒就要掉出,但还是说:“我觉得你是”
“不准哭。”傅驰亦厉声道:“因为这种事情纠结,因为这种事情哭。”他磨了磨牙齿:“会让我很想揍你。”
他这么一凶,沈南自真的就憋回了眼泪,低着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小口喘着气。
“我说过,你再对我撒谎,我不建议花时间好好治一下你。”傅驰亦已经无心管这小孩变了形的姿势,扫了眼被压塌下的抱枕,猜测他快要撑不住,便压着嗓子说:
“最后一遍,为什么跟张尧动手?”
沈南自摇头。
“说出来,惩罚就到此结束。”
沈南自直接没了动静。
“行。”傅驰亦不再废话,用脚尖碰了一下地上的手机,对他说:“计时继续,到了就结束,乱动按次数加时,超过三次从头开始,中途想好答案,举手示意。”
说完就走到了沈南自的身后,不再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作者有话说:彩蛋:
二楼。
瞥了眼一旁畏缩着不说话的人,陈让挑了挑眉:“刚刚不是有很多话想说?现在怎么不说了?”
“唔唔——”
“这么细的铁丝都挣脱不开。”陈让走到他的身边,将他松绑的同时,拿下了他嘴里塞着的抹布,扔到了地上:“行了,给你机会说。”
“没话说?”看他揉了揉刚被打了一拳的肚子,瞪着自己敢怒不敢言的样子,陈让将地上的抹布捡起:“那别说了。”
见他真要这么做,那个人立即开了口:“你们只会用这种方式解决问题吗?”
一天的工作,再加上刚刚外送回来,确实有些累了,坐回原位后,陈让打了个哈欠,斜了他一眼:“嗯,我在夜睨见过你,如果私下解决不了,走那边的程序也行。”
他这么说,那人才渐渐发觉坐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谁。
常年混迹在那个会所的,多少都有点自己的规矩,再加上家世不简,手上也有人,只要不是触及法律,识趣的人都不会贸然破坏。
可这人偏偏是个没眼力见的,他后退了一步指着他,一脸震惊:“我什么都没做,你走程序有个毛用?”
“你在我的场地把人打了,这叫什么都没做?”
“我没!”
“你有。”陈让笑了一声,不忙不急地说:“怎么没有?那小卷毛现在都那个惨样了,你还不承认吗?”
那人直接懵逼了,他张了张嘴:“你放什么屁……他被谁打的你不知道吗?实在不行就查”
见陈让微微摇了摇头,再回忆起来,才发现这里貌似真的没有监控,意识到现在的情况后,他顿时改口道:“你刚刚不还说他是自己摔的吗?”
陈让“嘶”了一声:“我仔细想了一下,摔伤貌似没有那么重。”他看向那个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还是你打的比较合理。”
“你觉得呢?”
“我觉得真是踏马的草了”
“来。”陈让对他招了招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座位,笑道:“不是说了,有委屈跟我说,我帮你解决。”
不带有语气的话,却让那人感到毛骨悚然,他沉默了一会,小声问:“需要我说什么?”
陈让见他终于明白,便收回了笑:“从进店起,不该说的话,不该做的事,一字一句跟我说清楚。”
“说清楚了,等会就带你下去,说不清楚……”他活动了一下筋骨,漫不经心地发出邀请:
“坐我的车,我带你去夜睨好好玩一圈。”
……
半个小时后。
想起沈南自那副表情,陈让还是叹了口气,对坐在对面的宋迭说:“渴不渴,我上去给你倒杯水。”
宋迭摇了摇头,心情似乎不怎么好,他托着腮,不死心地问:“沈南自真的走了吗?”
“他家里有事。”陈让起身走到他身旁,轻声安慰:“我陪你去吃,下次把他抓过来请客,嗯?”
宋迭点了点头,抬头看着他:“话说你到底犯了什么事,叔叔要让你来这种地方?”
“没什么。”陈让笑了笑,摩挲了一下他干涩的嘴角:“我去给你倒水,在这里等着我。”
他上了楼,将门推开,对上傅驰亦黑着的脸后,好心提醒了宋迭的到来,随后压低了声音:
“总有些人,听不得别人说自己人的坏话。”他抱着手臂,瞟了一眼屋内,发现什么都看不见后,无奈地说:
“酌情处理,我们小沈脆得很。”
第40章 被治理的第三十七天
面前没了人,只剩下墙皮有些脱落的灰色墙壁,沈南自定了定神,吸了口凉气,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已经熬了这么久,剩下的时间很快就会过去。
时间渐渐消逝,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用余光瞟了眼地上的计时器,沈南自开始数起了对面墙壁上的黑斑,试图通过这种幼稚的方式,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数着数着,他模糊了眼,渐渐的,眼前的景象不再清晰,墙上黑色的点点逐渐晕染在了一起,起初还只是一小块,后面直接连成了一整片,像片看不透的深渊,摆在这面前,沈南自小幅度地抖着双腿,死死咬着嘴唇。
还有多久
“别咬嘴唇。”傅驰亦瞥了一眼,淡漠道:“再咬我就把门打开。”
把门打开……
宋迭和陈让还在下面,如果门开了,他们就随时可能上来,并且看到这一幕,意识到这一点后,沈南自摇了摇头答道:“我错了。”
“那就不要做小动作。”
有了这句话,沈南自不敢再咬了,明知道自己最讨厌被别人看到狼狈的一面,还做出这样的威胁,这么想着,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下一秒,一滴滚烫的泪珠,精准地落在了面前的手机屏幕上。
紧接着
两滴。
三滴。
一行。
打开闸门,就无法停止。到了最后,脸颊被泪水打湿,他再也忍不住,渐渐弯下腰的同时,向前趴了趴,伸手用袖子擦了擦被自己眼泪打湿的手机屏幕。
当看清计时器上的数字后,他愣住了。
可能是误触,红色的数字停止在了最后十秒钟。
也就是说,只要再忍耐一会,只要再坚持十秒,就全部结束了,但他却没能忍住。
想起傅驰亦说的“加时”的话,沈南自轻轻喘息着,害怕与懊悔压得他无法直起身体,即使知道对方在自己身后,也不敢轻易回头,只好闭上眼,小声喊:“傅驰亦”
傅驰亦早在他流下第一滴眼泪时,就往前走了几步,准确来说,他一直在观察他的情绪和状态,几次想打断,都被沈南自默默调整姿势的小动作和倔强的表情给使退了回去。
“傅驰亦”沈南自没有停止喊他的名字:“疼”
“我在这。”他的目的从来不是让小孩变成这样,傅驰亦走到他身边,单膝触地,正面抱住他,当看到他脸上斑驳的泪痕后,语气缓和了许多:“结束了,起来吧。”
沈南自无声地流着泪,伸出一只手,指了指地上的手机,喃喃:“还有、还有十秒钟”
别说十秒,就是还有十分钟,二十分钟,傅驰亦也不会让他继续了。
“下次还给你”沈南自将脸埋在他的肩窝,双手攥着他的外衣,低声商量。
“不还。”傅驰亦捧着他的脸,将不停滚落的泪珠抹去,他伸手点了一下屏幕,就这么将他的头往自己怀里按,抱了他十秒,等到计时彻底结束,手机铃声响起,傅驰亦对他说:
“都结束了,做得很好。”
沈南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温暖又熟悉的气息环绕,脸颊被掌心所覆,先前的泪水糊满面庞,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刚刚的努力,似乎全部白费了。
一旦沾染上他的气息,就彻底失控。
委屈的情绪像是带了刺的藤蔓,不断沿着他的身体向上攀爬,泪水不停往外涌泄,沈南自趴在他的胸口处,死死地抓着傅驰亦的后背,宛如一只受了伤的小兽般,小声呜咽。
后背被染湿,傅驰亦能感觉到怀里的小孩在微微抽伏,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温声问:
“不怕下面的人听到?”
沈南自抽泣着,对他说:“那也是、也是你的错,是你把我弄成这样。”
将他的侧脸与自己的身体分开,看着这双有些红肿的眼睛,傅驰亦点了点他的胸口,面色从容道:“你什么都没做,我就这样对你?”
“明明可以回家的……”沈南自此刻压根不想听他说这些。
“那你的下场只会比这更糟糕。”没有任何道理的话,傅驰亦却正声说了出来:“如果让我忍一路,那我回去大概率也不会见你,这件事情可能要晚一点才能得到解决。”
沈南自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看着他问:“为什么……”
“因为我会让你不舒服。”傅驰亦不停地轻拍着他抽伏的后背说:“那不是我的目的。”
听到这,沈南自将视线下移到了他落于地面的右膝上,吸了吸鼻子,含糊道:“你现在也让我不舒服……”
“至少在可控范围内。”傅驰亦摸了摸他脖子上的抓痕,半眯着眼睛问:“以后还敢不敢做出这种伤害自己的事情?”
“不会了”沈南自摇头,接着对他说:“起、起来吧,你裤子都脏了”
看他跪了这么久,现在反倒来关心自己,傅驰亦无奈地捏了捏他的脸,接着起身,将他一把捞起,放在了沙发上,等沈南自抽泣声越来越小,才坐到了一旁,看着他。
感受到了视线,沈南自抹了抹眼泪,扭头:“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傅驰亦凝视了他很久,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你跟张尧动手的原因……”
“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了,不要再问了。”沈南自眼泪还未止住,但却立刻哽着嗓子回道:“再问一百遍,我还是那个答案……”
“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告诉我?”傅驰亦打断了他。
“什么?”以为对方又要质问自己,没想到却是这样的话,沈南自嗓子一哽塞,兀地被问住了。
明明没有说,他是怎么知道的
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沈南自往他身边凑了凑,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颤着睫毛,眨了眨沾着泪珠的眼睛问:“你们研究心理学的都会读心术吗?”
明知道不可能,但傅驰亦还是笑了笑,一本正经地说:“嗯,必修课,不信的话,可以问问你那位朋友。”
“我不信。”即使他说自己可以去找宋迭求证,但沈南自还是想也没想就回了句。
为了拆穿他,他问:“那你说说,我现在……在想什么?”
他就不相信这只老狐狸这么厉害,手那么黑,心那么坏,一定是骗自己的。
傅驰亦看他那飘忽不定的小眼神,便启唇淡淡道:“你在骂我。”
沈南自一听,睁大了眼。
本来也只是随口一说,但见他这个反应,傅驰亦眼里就漫上了些许玩味,他按着他的后脑勺,往自己这边用力。
“真在骂我?”
“没、没……”沈南自挣脱后嘴硬道:“也不是很准……”对着傅驰亦的脸看了好一会,他问:“你说,我现在再去修一个心理专业,还、还来得及吗?”
没想到他那圆溜的眼睛看了自己半天,就冒出这么一句,傅驰亦没忍住轻笑一声,用食指点了点他的额头:“才教会你回答问题,现在又开始乱想了?”
“不是……”
有了刚刚那么一段不美好的经历,沈南自现在确实有些怕了,他嗫喏道:“就是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想了想,他补充道:“关于我打张尧那件事……”
看他不停地往后瑟缩,眼角还挂着泪,傅驰亦将他搂了过来,不动声色地帮他捏着小腿内侧,没有说话。
明明才得了深刻的教训,可为了弄清,沈南自还是倔强道:“你知道我不是故意的,为什么还要这么、这么对我,你到底”
到底是不是因为我伤害了他,伤害了你身边最好的学生,所以才惩罚我……
“你”傅驰亦蹙起眉,想说些什么。
“让我一次。”沈南自打断了他的话,他将手附在对方帮自己揉腿的那只手的手背上,抬起氤氲的眼睛说:“我要听你说。”
沉默片刻,傅驰亦缓缓开口:“从一开始我就说过了,我罚你,是因为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与他人无关。”
本以为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但当看到沈南自一副云里雾里的表情时,傅驰亦又继续说:“如果他说了什么冒犯你的话,你可以用更合理的方式反击,我不会怪你。”
沈南自犹豫了一下问:“什么叫……合理的方式?”
“告诉我,我来处理。”
说完傅驰亦就起了身,把架子最上层那面落了灰的镜子拿了过来,用废报纸擦干净后,对向了沈南自的脖子。
“自己看看,你贸然动手的后果。”
沈南自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脖颈上那五六道的淡淡红痕。
“这是什么时候”
“张尧抓的。”傅驰亦突然想到什么,他按着沈南自的肩往自己这边掰,接着猛地掀起了他的上衣。
当看到后背交叉的抓痕时,他暗了眸,控着力给他屁股一巴掌的同时,俯身在小孩的耳畔,冷冷地说:“还是罚轻了。”
沈南自被他这一动作弄懵了,意识到什么后,他揉了揉自己的屁股,问:“后面也有吗”
“嗯。”傅驰亦声音沉下去了些。
“早知道就不骑在他身上打了”沈南自看不到,只觉得肯定很严重,不然对方也不会是这个语气,他懊悔至极地说:“肯定是那个时候抓到的……”
“你说什么?”傅驰亦不明意味地笑了一声问:“你是说,你骑”
“听错了。”也不知道哪来的胆,沈南自双手交叉捂住了他的嘴,坚定道:“你听错了。”
有没有听错,傅驰亦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握住沈南自的手,往下一按,对他说:
“果然罚轻了。”
沈南自怕他再做什么,于是反握住了那只手,结果这么稍微一碰,就被什么东西,兀地刺得缩了回去。
他先是一怔,接着将傅驰亦的手掰开,放到自己面前,用细嫩的食指来回摸了摸,再仔细看去,这才突然发现,手心里面,竟插了一根不算短的木刺。
刺旁的肉已经有些泛红,怎么看都是很疼的样子。
当明白这根刺从哪来的时候,沈南自心脏猛地颤了颤,他攸地反应过来:“所以你当时不愿意用木尺是因为……”
“觉得太轻了,你长不了记性。”傅驰亦淡定地将肉里的刺拔出,放在桌面上:“挨都挨了,现在有问题?”
明明被扎的不是自己,但他却觉得疼。
沈南自看了眼桌上那根还分着叉的小木刺,又用指腹揉了揉他那被刺扎的位置,滚烫的泪水瞬间滴落到面前人的掌心,他低声说:
“你骗人。”
傅驰亦感觉手心一片灼热,环视了周围,也没见到有纸巾,他干脆直接用自己风衣的袖子帮他擦拭了一下:“手还疼吗?”
沈南自不跟他客气,拿着他的胳膊就往脸上抹,等泪水差不多擦干,他抽咽道:“别跟我转移话题……”
傅驰亦依旧没回答,而是任由他的小手拽着自己的外衣,见他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外涌,便无奈道:“都哭成小泪人了。”
“傅驰亦!”沈南自抬眼看向他,音量增了些,却依旧磕磕绊绊地说:“你让我不要骗你,可你却总是骗我……你要求我说实话,但是你自己却做不到,凭什么……”
“那你想听什么?”傅驰亦顺势揉了揉他微肿的手心,确保没有伤到骨头后,才说:“听我说我舍不得你被弄伤,所以才让你换掉木尺,用了铁尺?”
沈南自一听,顿时亮了眼,他闪烁着眼睛看向他,低声道:“实话吗?”
傅驰亦第一次被一个小孩打败,他不轻不重地敲了下他的额头,反问:“现在满意了?”
沈南自咬了咬嘴唇,不说话了。
突然,他感到唇瓣有些湿,舔了舔以后,他抬手抹了一下。
“流血了……”
“别摸。”傅驰亦皱了皱眉,当时看到沈南自咬嘴唇的小动作,他就立刻制止了,没想到,还是破了皮。
“去卫生间洗一下。”怕被感染,傅驰亦没用袖子帮他,而是盯着那不断往外漫的鲜红血点,沉声道。
“可是……”沈南自看了眼门口,想起自己刚刚哭得稀里哗啦的模样,他有些担心:“宋迭他们还在下面,我这样……”
“他们走了。”傅驰亦说:“我带你去。”
沈南自一听,愣了下,想到什么后,他喃喃:“傅驰亦……”
“嗯?”
“他们早就走了是不是?”
“是。”
毫不犹豫的回答,沈南自沉默了片刻,几秒后,他突然往前倾身,钻到了傅驰亦的怀中。
脸埋在他的胸口,沈南自左右蹭了蹭,像是泄愤般用他的衣领,用力擦掉了自己嘴唇上还留着的血点。
抬眼再看时,衣服的布料已经被沾染了明显的血渍,他仰起头,盯着面前人的眼睛,怨怨地说:
“所以你当时说要开门,也是吓我的,对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