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第二双万花筒写轮眼的追查, 陷入了僵局。
族内所有记录在册拥有写轮眼的人,皆已在他的凝视下逐一经过检视,无一异常。继续大张旗鼓的深究下去, 不仅徒劳无功,反而可能引发族内不必要的猜疑和动荡。
况且, 宇智波斑身为族长, 他有太多远比追踪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更重要、更紧迫的事务需要处理:边境摩擦的调解、资源分配的权衡、族内新生代的培养、乃至应对千手一族那始终悬于头顶的巨大压力每一件都关乎宇智波的现实利益与生存发展。
是他作为族长, 应尽的职责。
综上所述。
有形的威胁与家族的未来,都比一个藏头露尾的家伙更重要——他的目光,重新投向了那些亟待解决的、纷繁复杂的事务。
***
书房内,灯火常常彻夜不熄。
宇智波斑处理完最后一份关于边境巡逻队调派的事, 揉了揉眉心。桌角, 另一份来自探子的密报被单独放置:上面简要提及了千手一族近期的动向。
斑的目光在那份密报上停留片刻。
柱间那张带着点傻气却又执拗非常的脸庞浮现在脑海, 以及他那喋喋不休的、关于结盟与和平的构想。
结盟那家伙, 还是如此天真。
想要抹去千手与宇智波世代的血仇,谈何容易。但,若真能实现一个由两族共同构筑的、足以威慑整个忍界的理想国
斑闭上眼,忍不住在脑中推演起来。
柱间的理想,何尝不是他的心之所向。
身为族长的斑很忙,作为家族二把手的泉奈同样很忙。
他刚结束对族地结界班的巡视, 指出三处需要加固的地方,此刻正快步走向训练场。那里,一批新晋开启写轮眼的少年少女正等待着他的指导
“太慢了!你们的眼睛难道都是装饰吗?”泉奈冰冷的声音在训练场上回荡,他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穿梭在少年少女们笨拙的攻击中。
他严格得近乎苛刻,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战场上,一丝一毫的差距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而被两位兄长牢牢护在羽翼下的严胜, 他的日常就轻松多了。
他没有像其他宇智波子弟那样参与族内的训练或任务——他病弱的身躯不被允许。但这不意味他无所事事。
严胜立于庭院中,双目微阖,全身心沉浸在修炼之中。他精细的操控着体内的查克拉,将其运转的路径与呼吸法的节奏完美契合。
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他在尝试将两种不同体系的力量融合,寻找那条能最大限度发挥当前这具身体潜能的路。
修炼间隙,他会凝神思索。
大部分想的是那个黑黢黢。
那种无视地形的遁地能力究竟该如何克制?
封印术?那需要极强的预判和范围,还是难以捕捉其本体。
大规模改变地形的忍术?消耗巨大不说,似乎对其的作用也不大。
或许需要一种能绝对禁锢空间的手段?
思绪流转间,他最终往往会回归到造成这一问题的本质——力量。
说来说去,不就是实力不够么。
必须尽快恢复实力。
哪怕无法达到前世恶鬼之躯的程度,恢复到前世人类之躯的水准也行。
其实,他的月之呼吸有很多招式都可以争对黑黢黢。但,那些招式基本都是后六式。对身体的素质要求很高。
高到什么地步呢,完全是基于血鬼术及身为鬼那近乎不死的强悍躯体。
若要以人类之躯强行驱动,恐怕剑招未成,自己的经脉和骨骼便会先一步承受不住而崩溃。
“严胜哥哥!”
清脆的童声打破了院落的寂静,也打断了严胜的修炼。
诗像只快乐的小蝴蝶,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今天她的手里小心翼翼的捧着几颗用油纸包着的糖果。
“你看!我今天分到的糖!给你吃!”她跑到严胜面前,献宝似的将糖果举起,大眼睛亮晶晶的,“吃了糖,嘴里就不苦了,身体也会快快好起来的!”
严胜停下动作,低头看着小女孩真诚而关切的眼神,又看了看那几颗糖果。沉默了片刻,伸出手,拿起其中一颗。
“谢谢。”他说道。剥开糖纸,将那颗过于甜腻的糖果放入口中。
诗立刻满足的笑了起来,仿佛完成了某项重大使命,然后就乖乖地跑到廊檐下坐着,双手托腮,看着严胜继续修炼,不吵也不闹,只是安静的陪伴。
糖分的甜味在口中蔓延开来,暂时压下了修炼带来的疲惫和喉咙深处的药味。
严胜重新凝神。只是这一次,那过于甜腻的味道,似乎让这枯燥而艰难的过程,变得不那么单调了。
但果然还是——太甜了。
齁嗓子。
***
时间回到一周前。
阴冷潮湿的地底甬道之中。
黑绝如同受惊的泥鳅,疯狂地向前蠕动窜逃,直至确认后方再无任何追踪,才敢缓缓凝聚出模糊的人形轮廓。
他“靠”在冰冷的土壁上,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惊悸,让他整个人都犹如惊弓之鸟,同时又怒。
惊的是他自诩潜伏忍界千年,洞察一切,甚至连因陀罗和阿修罗的查克拉转世都在他的掌控与算计之中,却偏偏漏算了宇智波斑那个病弱的幼弟!
这简直是他千年大计中一个不可饶恕的疏漏。一想到那双冰冷恐怖、仿佛能洞穿他本质的眼睛,黑绝就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怒的是自己!恨自己的傲慢与疏忽:当初为什么没有早早注意到这个变数?为什么没有在严胜孱弱不堪、无人关注之时,将他悄无声息的抹去?
若是当初动了手,现在哪会有这般麻烦!
想到这,巨大的疑惑盘旋在黑绝心头。
这合理吗?
严胜也算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从娘胎里带出的病弱做不得假,根本承载不了太过强大的力量。
说起来,严胜最后瞬间爆发出的、将他强行控住的力量,绝不是宇智波的传承!那份力量波动地古怪——不仅仅是查克拉,还掺杂着别的。
他究竟是从哪里习得的?
黑绝现在根本不敢再返回宇智波族地附近窥探。那小子敏锐得吓人,万一回去自投罗网被抓住了
更重要的是,他担心严胜将他的存在告诉宇智波斑!一旦引起斑的警惕,他这千年来的布局很可能毁于一旦。
坏了,这下是真坏了。
无尽的懊悔和恐慌几乎要将黑绝吞噬。
不过,惊怒恐慌之后,那积攒了千年的阴毒与偏执逐渐重新占据上风。
绝对不能放任这个变数继续存在!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在他彻底成长起来、干扰到母亲大人的解封计划之前,将他抹杀。
这一刻,黑绝与千手扉间的想法高度重合。
——可是,该怎么杀?正面抗衡不可能,那小子太邪门。
黑绝疯狂运转大脑。
既然硬碰硬不行,那就来“软”的。
忽然,一样被他遗忘在记忆角落的东西浮现出来。
鬼之国对!去鬼之国!
***
鬼之国,一个存在感极低的小国。封闭、落后,宗教氛围极其浓重,相当封建。实行着严格的“闭关锁国”政策,国民不允许外出,外人也极难进入,国内盛行着各种古老而诡异的巫术与传说。
黑绝记得,鬼之国的王室世代守护着一件“宝物”,据说是由建国始祖流传下来的,被严密保护供奉在神社深处,等闲人无法得见。
关于那宝物的具体能力众说纷纭,但都指向作用于精神与灵魂层面。
黑绝不再犹豫,朝着鬼之国的方向急速潜行而去。
潜入鬼之国对他而言轻而易举。所谓的严密防守,在能够无视地形、自由穿梭于地底的他的面前,形同虚设。
至于那些看守宝物的卫兵,纵然体格健壮,但终究只是普通人,在忍者,尤其是他这种特殊存在面前,与纸糊无异。
黑绝很轻松的就绕过了所有明哨暗岗,穿透层层防护,进入了鬼之国境内那片被封锁的森林的里面的神社最深处,在一个布满符咒的祭坛上,看到了那样被鬼之国视为至宝的东西:
一支笛子。
一支看起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笛子。由竹子制成,做工甚至有些粗糙,表面没有任何华美的纹饰,也没有镶嵌任何宝石,更感受不到丝毫能量波动或特殊的气息。
它静静地躺在祭坛中央,平凡得与周围肃穆神秘的环境格格不入
就这?
黑绝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地方,或者鬼之国王室千百年来守护的只是个虚无的传说?若非它被如此严加看管,放置的位置又如此郑重,他绝对会以为这只是某个乡下小童随手削制的玩具。
***
根据黑绝零碎搜集到的信息,这支被鬼之国王室小心看守的笛子,拥有一种诡异的“精神能力”——当它被吹响时,听到笛声的人,会看见自己内心最渴望见到的人,从而沉溺于那无比真实、无比美好的幻象之中,难以自拔,乃至意识永远迷失其中。
这东西对那个古怪的小子能有用吗?
黑绝内心十分怀疑。严胜看起来冷心冷情,年纪又小,不过十来岁,能有什么刻骨铭心、足以让他沉迷的“最想见的人”?
但转念一想,严胜那身与年龄不相符的恐怖实力“老鬼转世” 这个念头浮现在黑绝脑海中。
虽然在他漫长的记忆里,并没有能对应上号的人物,但忍界无奇不有,这种可能性并非为零。
如果严胜真是某个古老存在的转世,那么他的灵魂深处,必然藏着深沉执念。
试试吧。
黑绝想。反正试试又不亏,就算无效,他也没什么损失。而万一有效哪怕只能困住严胜片刻,对他来说,也是绝佳的动手机会。
思及此,黑绝收好竹笛,随即沉入地底,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只留下鬼之国神社未来某日必将上演的、发现至宝失窃后的恐慌与混乱。
***
黑绝并未立刻前往宇智波族地找严胜。千年来的谨慎让他决定先测试测试这件宝物的功效
深冬的午夜,大雪纷扬,将破败的驿站与远处荒林的界限模糊成一片混沌的白。积雪已深,万籁俱寂,唯有“咯吱——咯吱——”的踩雪声,规律而沉重的由远及近,打破了这片死寂。
声音停在那扇歪斜开裂、不断有喧闹声和劣质酒气溢出的木门前。门内是流浪忍者们暂时的巢穴,外面是冰封刺骨的世界;里面蒸腾着廉价的燥热、酒精的腥臭和肆无忌惮的哄笑,外面寒风呼啸,沉寂冰冷。
又是一阵粗野的狂笑几乎要掀翻屋顶,伴随着酒碗砸在桌上的闷响。
就在这声浪的顶峰,那扇破门被人从外面“吱呀”一声推开了。
凛冽的寒风裹着雪片瞬间灌入,吹得壁炉里的火苗都猛地一矮。酒馆内灼热的空气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所有的喧闹声戛然而止。
酒馆里,十几双带着七八分醉意、却依旧残留着野兽般警惕的眼睛,齐刷刷地盯向门口的不速之客。
那人裹着一件宽大的、沾满雪花的深色袍子,帽檐压得极低,完全看不清面容,只有下巴以下一片模糊的阴影。他高大的身形堵在门口,带着一身彻骨的寒气。
气氛瞬间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
流浪忍者的世界排外且危险。在这里,即便是相熟的面孔也可能为了一袋钱粮骤然翻脸,更何况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闯入者。所以,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几只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藏在桌下、腿侧的苦无或短刀,醉眼朦胧中迸射出毫不掩饰的敌意和审视。
在一片充满压迫感的凝视中,门口的陌生人袍子微微动了动,接着,一只手从袍下伸了出来。手中握着的,竟是一支——竹笛?
在众人或疑惑、或戒备、或即将发作的目光中,那只手将笛子凑到了唇边。
然后——
“呜”
一声干涩、突兀,甚至有些刺耳的笛音响了起来。它并不响亮,却异常清晰地钻入了酒馆内每一个人的耳朵、穿透了喧嚣后的寂静、也穿透了酒精带来的麻痹。
下一刻,诡异的情景发生了:
一个满脸刀疤、凶神恶煞的壮汉忍者,忽然痴痴地笑了起来,对着空无一物的墙角伸出双手,喃喃着:“妈妈你来接我了吗?我就知道你没死”眼泪和鼻涕糊了他一脸,他却浑然不觉,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中。
另一个总是吹嘘自己杀过多少人的阴沉忍者蜷缩在角落,身体微微发抖,继而发出压抑的、如同幼兽般的啜泣:“对不起哥哥我不该抢你的食物你别丢下我”
有用!果然有用!
黑绝心中狂喜。但他还不放心,他需要确认这笛声对意志更坚定、或者说执念更深的人是否同样有效。
犹豫了片刻,他将笛孔凑近自己的脸旁,极其轻微的,送出一缕气流。
“呜——”
那干涩的笛音传入他不再刻意做防护的耳朵中。
一瞬间,黑绝猛地僵住。
在他的“眼前”,无尽的辉光绽放开来,温暖、慈爱、包容一切的气息笼罩了他。一尊巨大、美丽、散发着创世神般威严与母性光辉的身影缓缓浮现,那是他谋划千年、心心念念、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存在——大筒木辉夜!
“母亲大人”黑绝瞬间沉沦,无尽的孺慕、思念与狂热席卷了他,让他想要痛哭流涕,想要匍匐在地,想要永远停留在这一刻的幻象之中。
哪怕他知道这是假的,也心甘情愿!
幸好,吹奏者是他自己。
笛声并未持续太久。而就是短短一瞬的幻象,也让黑绝大起大落,久久无法回神。
然后——狂喜!前所未有的狂喜淹没了他!
他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寻找这宝物?!这玩意对宇智波斑也用啊!
大概是因为他对自己的计划太过自信,认为凭借操控因陀罗与阿修罗(查克拉)转世的宿命纠葛,便能稳操胜券,内心深处不屑于借助这些“旁门左道”的外力吧。
黑绝对此后悔不已,然后宝贝的将笛子收好。
确认笛子功效无双后,黑绝开始了漫长的等待。他需要一个机会,一个严胜落单的机会。
首先,绝对不能在宇智波族地内动手。风险高到无法估量。他现在根本无法确定严胜是否已经将自己的存在告诉了宇智波斑。若是斑已知情,族地内必然布下了针对他的天罗地网。去就是自投罗网。
至于调查严胜是否告密?黑绝想想就放弃了。
这种事,严胜若是要说,也必定是单独告知宇智波斑,而斑绝无可能将这种事四处宣扬。他除非能附身到宇智波斑身上可他敢吗?
他甚至不敢离宇智波族地太近,严胜那敏锐到可怕的感知力让他心有余悸,生怕靠得太近被察觉。
说起来——黑绝不由得感到一丝后怕和庆幸。
幸好他之前确认斑的成长轨迹符合预期后,就再也没近距离窥探过宇智波族地,否则,这会可能已经凉凉了。
唏嘘了一下,黑绝自此开始了无比耐心的潜伏与等待。他从寒风凛冽等到炎炎夏日,又从炎炎夏日等到秋叶枯黄,再从秋叶枯黄等到寒风凛冽
一整年了,都没能等到严胜独自离开宇智波族地。
那家伙,是什么深闺大小姐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黑绝等得都快没脾气了,两只豆子般的黄色眼睛逐渐眯成一条缝,几乎要在这漫长的等待中昏睡过去。
就在他快要放弃,琢磨着是不是该另想他法时,宇智波族地有了动静。
只见好几辆装饰华贵、有着贵族纹章的马车,在一众宇智波精英忍者的护卫下,缓缓驶出了族地大门。粗略一数,护卫的宇智波竟有十七八人之多,阵容堪称豪华。
黑绝那几乎眯成缝的豆子眼瞬间瞪圆,精神高度集中。
他小心翼翼地潜伏在更远处的阴影中,极力收敛气息,仔细探听。
断断续续的话语声随风传来,他很快拼凑出了原因。
原来是火之国大名的公主出嫁,联姻对象是水之国大名的儿子,也是水之国的太子,未来的水之国大名。
这无疑是水、火两国之间结盟的信号。一旦水火两国联手,其势力格局将彻底改变,首当其冲受到威胁的,就是与两国皆隔海相望、且素有积怨的雷之国。
雷之国大名是绝对不可能坐视这种事情发生的,中途派人截杀送亲队伍的可能性极高。
因此,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火之国大名不惜重金,雇佣了实力强大的宇智波一族负责部分核心路段的护卫工作。
***
接到护送火之国公主的委托后,泉奈站在原地沉吟了几秒,脑海中闪过弟弟严胜那总是略显苍白、沉寂于院落深处的侧脸。
他转身,穿过覆着薄雪的庭廊,找到了正在檐下静坐的严胜。
“严胜。”泉奈开口,语气温和的斟酌道:“这次有个外出任务,你想不想一起去?”
严胜闻言一怔,抬眸看向泉奈。他没有立刻回答,那双总是过于平静的黑眸里掠过一丝诧异,仿佛在无声的询问:为什么?
那疑惑都快凝成实质,悬在他紧绷的小脸上。
泉奈被弟弟这副可爱的模样逗笑,忍俊不禁的解释道:“是个护送任务,护送火之国的公主去水之国。雇主是火之国大名,出手很阔绰,雇了族里十几个好手,都是精锐,最差的也有二勾玉写轮眼。”
他顿了顿,留意着严胜的反应,继续道:“由大哥亲自出马带队。路上安全应当无虞。你若想去,正好可以跟着见识一番。”
严胜眼中的疑惑这才散去,原来如此。有斑亲自带队,加上全员精锐,带他一个拖油瓶绰绰有余。
严胜迎着泉奈的目光,点了下头:“好。”
于是,这支堪称豪华的护送队伍名单中,添上了宇智波严胜的名字。
而宇智波泉奈自己,并未加入队伍。
作为族内二把手,他需要留守家族,统筹全局。万一任务期间族地有什么突发状况,必须有一个足够分量的人坐镇指挥。
***
庞大的送亲队伍在覆雪的道路上迤逦前行,华贵的马车轮毂碾过积雪,发出沉闷的吱呀声。
车队最核心的马车内,火之国公主姬子,正襟危坐。她身着繁复隆重的十二单衣,妆容精致得一丝不苟,如同一个被精心打扮后放置于锦盒中的人偶。
她从小便深知自己身为公主的责任,联姻,是她无法逃脱、也必须完成的使命。对于那位素未谋面、即将成为她丈夫的水之国太子,对于那片遥远而陌生的土地,对于不可知的未来她心底并非没有彷徨,但她绝不允许自己流露出丝毫怯懦。
所以,当贴身侍女低声禀报“宇智波的忍者大人已抵达”时,她只是极轻的颔首,纤长的手指平稳地搭上侍女的手臂,仪态万千的登上了那辆如同移动牢笼般的华盖轿辇。
轿子轻轻摇晃起来,开始了漫长的旅程。在车帘彻底垂落的前一瞬,姬子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微微侧首,最后回望了一眼身后逐渐远去的、她生长于此的宫殿轮廓和熟悉的都城天际线。
目光复杂,掺杂着眷恋与决绝。随即,她松开手,厚重的车帘彻底隔绝了内外,也将所有情绪牢牢锁在了她端庄的面容之下。
行程枯燥。透过偶尔被风吹起的车帘缝隙,姬子沉默地观察着外围护卫的宇智波忍者们。
他们沉默寡言,行动间带着一种冰冷的效率与精准,眼睛不时扫过周围的环境,警惕着任何潜在的危险。
很快,她的目光被其中一道格外显眼的身影吸引。
那是一个孩子。
在一众气场强大、身材挺拔的成年宇智波忍者中,他是唯一一个孩子。穿着合身的宇智波族服,背后是小小的团扇族徽,神色平静,甚至有些平静得过分冷淡,跟在队伍中段。
姬子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弟弟仓仁。两人年纪应该相仿。
倒并非仅仅因为年龄,更因为那孩子身上的气质——一种与周遭环境、乃至与他那些煞气凛然的族人都格格不入的、内敛而沉静的气质。
若非早知道他是宇智波一族,她几乎要疑心这是哪位贵族家的小公子临时混入了队伍。
而且,她微妙的察觉到,这孩子与他的族人还有所不同:那些成年宇智波们,是带着忍者的冷冽,如同出鞘的利刃,锋芒毕露。而这孩子更像是一件被精心收藏的古董名器,底蕴深沉,光华内蕴,是一种更接近于她所熟悉的公卿贵族般的、历经沉淀的雍容气度。
——说起来,父亲大人选择雇佣宇智波而非千手,除了实力考量,似乎也提过这一点:“宇智波一族的人,容貌气度皆属上乘,堪配王室仪仗。比那些嗯,千手一族的豪杰们要更得体些。”
如今看来,父亲所言非虚
队伍浩浩荡荡,除了核心的十几名宇智波精锐,前后还有数百名火之国直属的普通人士兵护卫,铠甲鲜明,旌旗招展,总人数多达四五百人,行进间自是森*晚*整*理声势浩大。
从清晨启程,一直行进到午后两三点钟,人困马乏。领队的宇智波斑与普通人士兵的指挥官简单商议后,下令在一片背风的开阔林地旁休整。
营地很快忙碌起来。普通士兵们埋锅造饭,炊烟袅袅升起。宇智波们则分散在营地关键位置警戒,他们无需生火,各自取出兵粮丸默默服用,高效而沉默,与另一边喧闹的士兵营地形成鲜明对比。
姬子的侍女们自不敢怠慢,立刻为她布置了临时的休憩处,呈上精心准备的食盒。虽已是野外所能达到的最高标准,但比起宫中御膳,终究简陋了许多。
姬子刚拿起银箸,目光不经意间又瞥见了那个独自坐在不远处树下的宇智波孩子。他正安静的服用兵粮丸,侧脸在树影下显得有些苍白,莫名增添了几分脆弱感。
姬子握着银箸的手指微微一顿,想起了宫中那个因为体弱、需要人细心照料的弟弟仓仁。犹豫了下,她偏头,低声对身旁最信任的贴身侍女吩咐了几句。
侍女脸上露出一丝惊讶和犹豫,但在公主不容置疑的目光下,最终还是恭敬地点了点头。
她端着一碟精致的点心,穿过营地,走向那片被宇智波忍者无形中隔离开的安静区域。而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那股不同于普通士兵的、冷凝而肃杀的氛围,让她下意识放慢了呼吸。
树下,严胜刚咽下最后一口兵粮丸,兵粮丸味道干涩寡淡,仅能提供最基本的能量补充。
他闭目凝神,准备运转呼吸法驱散长途跋涉带来的疲惫,同时感知着周围的环境——这是他前世养成的习惯,无论何时何地,保持警惕已刻入本能。
轻微的脚步声停在他前方不远处。
严胜睁开眼,漆黑的眸子平静无波的看向来人。那是一名穿着宫廷侍女服饰的年轻女子,手中捧着一个描金食盒,神色略显局促和不安。
“呃这位、这位小大人,”侍女显然有些紧张,面对眼前这个年纪虽小却气场沉静强大的宇智波少年,她不知该如何称呼,最终选了个模糊的敬称,“这是公主殿下赏赐的点心,请您享用。”
说完,她微微躬身,将食盒递上前。
食盒是打开着的,里面是几块做成花瓣形状的精致糕点。
这一举动,立即引起了周围几位宇智波忍者的注意。他们的目光若有似无的扫过来,带着一丝探究,但并未过多表示。
更远处,正与族人交谈的宇智波斑,也若有所觉的瞥了一眼过来。他的目光在严胜和侍女手中的点心上停留了一瞬,眼中看不出情绪,随即又转回头,似乎并未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严胜看着面前的点心,沉默了片刻。又是甜的。
很想拒绝,但感受到不远处马车方向,那位公主殿下投来的、带着善意的目光拒绝王室的好意,尤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并非明智之举。
“多谢公主殿下。”他语气平淡的开口,伸手接过食盒,放在身旁,没有要立刻动用的意思。
侍女见状,松了口气,再次躬身行礼后,便匆匆退回了公主马车旁,低声回禀。
严胜的视线重新投向远方,对那碟点心毫无兴趣。不过,在他看似放松的姿态下,他体内的查克拉却是以呼吸法特有的韵律缓缓流转,感知如同无形的蛛网,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去。
也正是在这一刻。
远处,潜伏在深雪覆盖的灌木丛阴影中的黑绝,那两只豆子般的黄色眼睛猛的亮了起来!
机会!
那个宇智波的小怪物终于落单了!而且,刚刚经历了短暂的外界干扰,似乎正处于一个相对松懈的状态。
黑绝激动不已。他等得太久了!从夏末到深冬,等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
他不再犹豫,身体化作流体贴着地面向前蠕动,尽可能拉近与严胜之间的距离,直到一个他自认为足够有效、又相对安全的极限位置。
然后,他“掏”出了那支看似平平无奇的竹笛。嘴唇对准笛孔。
“呜——”
严胜闭眼凝神,呼吸法在体内自成周天流转。就在这时,又一串“咯吱、咯吱”的踩雪声由远及近,径直朝着他走来。
没完没了了。
一丝极淡的不耐于心底掠过,但当他再度抬起眼帘时,所有情绪已被完美的收敛于那片深潭之下,不见丝毫涟漪。
然而,当他的目光清晰地映出来人的身影时,严胜的瞳孔骤然急剧收缩。
那双总是古井无波、仿佛对世间万物都漠然置之的眼眸,在此刻竟难以抑制地剧烈震颤起来,如同冰封千年的湖面被投入巨石,裂开无数惊惶的碎纹。
严胜的呼吸在这一刹那彻底停滞,或者说,他完全忘记了呼吸。
血液仿佛冻结,又在下一秒疯狂倒流,冲击着他的四肢百骸,带来一种近乎晕眩的耳鸣。
——是缘一。
那道身影,如同从最深沉的梦魇或最遥远的记忆中走出,清晰的、不容置疑的站立在他面前。还是穿着那身熟悉的暗红色羽织,黑发边缘勾勒着炽热的火焰纹路,与旁边苍白冰冷的雪景形成极致刺眼的对比。
那张脸,与严胜记忆最深处的模样分毫不差。依旧是那副仿佛悲悯众生、实则对万物一视同仁的冷漠的样子;那双深红色的、如同晚霞凝固而成的眼眸,正平静的、穿透一切的注视着他。
这目光,曾是他前世无数个日夜的梦魇,也是压垮他所有骄傲与执念的山岳。
高贵,强大,完美遥不可及。
如同神明俯视着挣扎的蝼蚁。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响彻在灵魂深处的脆响。
像是冰层在极致压力下骤然迸裂,又像是绷紧到极限的琴弦终于不堪重负。
也或许是他脑中某根始终死死压抑着某些东西的神经,此刻,于巨大的冲击下,彻底断裂——
作者有话说:哥→大家闺秀
弟→乡野村夫
看到有人这么说差点笑喷
今天是三合一!感谢营养液灌溉!
第32章
那一声“咔嚓”的断裂声, 像是某种恐怖之物的开关。
严胜那身强行压下去的、死寂般的平静,如同脆弱的琉璃外壳,在下一刻轰然破碎。取而代之的, 是如同火山喷发、海啸席卷般的、近乎实质的狂暴杀气。
严胜猛地站起来,那双原本漆黑平静的眼眸, 此刻被一片滔天的血色覆盖, 而在那片沸腾的血色中央, 瑰丽而复杂的图案悄然浮现。
是万花筒写轮眼——蕴含着无尽憎恨、痛苦,才能开启的力量。
与此同时,一股远超他这具身体所能承受极限的、蛮荒而强大的力量洪流,从他体内最深处爆发。干涸的经脉被强行拓宽, 孱弱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苍白的皮肤下, 肌肉纤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贲张隆起。
仅仅是一瞬间, 他那单薄的身躯仿佛被强行注入了灵魂层面记忆的巅峰之力。那是他前世抛弃为人、堕为恶鬼后,历经无数杀戮与吞噬才得到的力量。
——虽然,依旧只有三秒。
这三秒,对于碾压千手扉间绰绰有余,可面对继国缘一自是远远不够。
好在,此继国缘一非真继国缘一。
不过被憎恨与不甘灼烧着理智的严胜, 此刻也无暇思考这些。他眼中只有那个穿着暗红色羽织的身影,那个他穷尽前世今生都无法逾越、只能仰望其背影的梦魇。
“缘一!”
伴随着一声蕴含百年积怨的咆哮,严胜手中的短刀发出凄厉的嗡鸣。他没有使用查克拉,而是本能的、疯狂的驱动那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斗记忆——
【月之呼吸·拾陆之型·月虹·孤留月】
这是他前世最终形态下才能完全施展的、融合了血鬼术的终极剑技, 也是他毕生剑术的结晶。以人类之躯强行驱动,根本是自取灭亡。
但还是那句话,严胜现在理智全无。而他之所以能用出来, 是因为他万花筒的能力:能短暂恢复到前世巅峰水平。
严胜不管不顾,面对“缘一”,他潜意识里唯一的念头,便是赌上一切,挥出他这最强、最终的一击!
凄艳美丽的新月斩击如同地狱绽放的红莲,层层叠叠、无穷无尽的自他刀锋上爆发开来。带着犹如能撕裂灵魂的冰冷怨念,无数巨大的、弯曲的月刃撕裂空气,发出鬼哭般的尖啸,将他附近的一切——积雪、树木、岩石——尽数切割、粉碎、湮灭。
在这片雪地上硬生生开辟出一个死亡领域。
现实。
“?!”宇智波斑脸色骤变。
一股他从未感受过的、冰冷、狂暴的恐怖杀意,如同实质的海啸般猛地从营地一侧爆发开来。
那杀意之浓烈,之纯粹,甚至让他这双万花筒写轮眼都感到一阵刺痛,久经沙场的身体本能的进入最高警戒状态,寒毛倒竖。
“敌袭?!不对——!”斑扭头,瞬间打开的写轮眼一秒锁定了杀气爆发的中心,然后厉声喝道,“所有人!最高警戒!保护公主!”
命令脱口而出的刹那,他整个人已如一道撕裂空气的闪电,裹挟着惊人的气势,悍然冲向那杀意爆发的中心。同时心脏不受控制地向下沉去。
那个方向严胜好像就在那边。
随着距离急速拉近,斑脸上冷峻的杀意逐渐被惊疑取代,最终化为一丝几乎不可能出现在他脸上的——难以置信。
最初遥遥一瞥,严胜只是安静地低垂着头,靠坐在树干旁。
可每逼近一步,那股如有实质、冰冷得几乎能割裂灵魂的恐怖杀意便暴涨一截,疯狂刺激着他的每一个细胞。
这狂暴、冰冷、充满毁灭欲的恶意,其源头——似乎就是来源自严胜。
等等!那是什么?!
斑的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尖,猩红的万花筒写轮眼死死锁定前方——只见他那垂头闭目的幼弟周身,毫无征兆的迸发出无数幽蓝的月牙形弧光。
这些弧光在出现的刹那便疯狂旋转、膨胀,化作一道道摧枯拉朽的致命刃弧,眨眼间便将严胜周遭的一切尽数切割、撕裂、湮灭。连空气都被扭曲了,发出令人牙酸的尖锐嗡鸣。
严胜的身影在那片狂暴舞动的幽蓝刃光中变得模糊不清。但,那股滔天的、冰冷彻骨的恐怖杀意,存在感却强烈到令人根本无法忽视。
这怎么可能?斑的脑海中掀起惊涛骇浪。
严胜他怎么可能有如此骇人的力量与杀气?
这股纯粹到令人灵魂战栗、仿佛是从地狱深处攀爬而出的冰冷恶念,怎么可能出自他那个自幼病弱、被精心呵护的弟弟?
还有那环绕幼弟、肆意切割周围一切的幽蓝月弧究竟是什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绝不是查克拉性质的变化或形态变化!那种凝练到极致、撕裂一切的锐利感
剑气?!
一个几乎被遗忘的记忆碎片猛地撞入斑的脑海。
斑曾经某次外出任务,偶遇过一位毕生追求剑道极致的老武士。
那位老者曾向斑演示过何为“剑气”,并无比遗憾的表示,他穷尽一生,也只能让剑气离体寸许,且模糊而不稳。
老者唏嘘道,他的师祖、师傅都未能达到传说中的境界,唯有开派祖师爷真正实现过“剑气纵横,无物不斩”的传说。
不过也因年代过于久远,有时连他自己都会怀疑,那究竟是真实的传言,还是后人美化想象的传说。
可眼前这一幕——严胜周身那凝实无比、肆意张狂、将一切触及之物都轻易撕碎的幽蓝月弧——好像就是那位老武士梦想的、真正具现化的剑气狂澜!
但这怎么可能呢?
震惊、疑惑、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震动,攫住了宇智波斑的心神。
不等斑从这巨大的震惊与犹疑中理清头绪,他已然赶至风暴边缘,那幽蓝的月牙刃弧带起的凌厉风压几乎割伤他的皮肤,令他下意识停滞,竟不知是否该贸然闯入这片无差别攻击的领域。
就在他犹豫间。
一直低垂着头、紧闭双目的严胜,忽然抬起了脸,睁开了双眼。
宇智波斑呼吸一窒。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那双熟悉的、苍黑色的眼眸在那眼白的底色上,是如鲜血般的猩红,而在那猩红中央,缓缓旋转、散发着不祥而强大气息的,是一个他绝不可能认错的、复杂而瑰丽的图案:万花筒写轮眼?
剑气、万花筒
无数的疑问与前所未有的巨大震撼冲击着宇智波斑的认知。
严胜何时开启的万花筒?他经历了什么?为何从未显露?这剑气是否又与万花筒有关?
疑惑太多,但此刻,他没时间去细细思索这些。
严胜的状态明显不正常。
环绕他的恐怖力量充满了毁灭性的强度与气息,远远超出了他的躯体所能承受的极限。那力量或许正在从内部撕裂他。再这样下去,严胜会被反噬。
“严胜!停下!”斑大吼一声,运起查克拉,蓝色的骷髅肋骨浮现包裹着他,他试图强行冲入那新月斩击构成的死亡领域,将弟弟从中拉出来。
然而,其威能远超想象,即便是斑,也被那无数蕴含着古怪力量的月牙斩击阻隔。
幻境。
严胜那凝聚了所有力量、所有怨恨、所有不甘的一击,朝着面前的“缘一”斩落。
现实。
围绕在严胜周身的无数幽蓝月弧忽然一滞,仿佛失去了核心目标,随后如同狂暴的兽群,感应到了最近的宇智波斑,它们发出一片刺耳的尖啸,调转方向,朝斑涌去。
宇智波斑神色肃然。他已亲身体验过这玩意的威力,深知其可怕,面对这铺天盖地的攻击,他知道不能再有任何保留。
“须佐能乎!”
斑一声低喝,磅礴的查克拉冲天而起。巨大的蓝色巨人瞬间浮现,紧接着血肉经络飞速覆盖,查克拉外衣凝聚成型:一尊半身状的须佐能乎巨人悍然降临,将斑牢牢护在中心、
“轰隆隆隆——”
数不清的幽蓝月刃疯狂的撞击在须佐能乎身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能量冲击波层层扩散,将周围的积雪、断木吹飞。
蓝色的查克拉碎片与幽蓝的剑气光屑四处飞溅,场面宛如神魔大战。
普通人士兵何曾见过这等毁天灭地的景象?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双腿发软,甚至有人直接瘫坐在地,口中念念有词,仿佛见到了神罚。
华贵的马车内,姬子公主也看到了那尊顶天立地的蓝色巨人和与之对抗的漫天月刃。
她的心脏因恐惧而疯狂跳动,几乎要跃出胸腔。但紧接着,那恐惧转化为一种难以言喻的、炽热的羡慕与向往。
这就是父亲嘴里的足以改变战场格局的绝对力量吗?若是她也能拥有这股力量
“公主殿下!危险!请快退后!”贴身侍女脸色惨白,一边用身体挡在公主面前,声音因极度恐惧而尖利颤抖,一边催促车夫赶紧将马车驶离这可怕的区域。
幻境。
严胜脱力地跌坐回去,身体因超越极限的负荷而剧烈颤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撕裂的痛楚。
他死死瞪着前方扬起的漫天尘埃,心脏因期待和恐惧而疯狂鼓噪。
成功了吗?哪怕伤到他一丝一毫?
尘埃缓缓散去。
严胜瞳孔猛地缩紧,呼吸一窒。
视野尽头,“继国缘一”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姿态未曾改变分毫,甚至连身上那件暗红色的羽织都没有出现一丝褶皱、一点破损。
仿佛刚才那足以撕裂一切的终极一击,不过是拂过山巅的微风,未能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他依旧是那副悲悯而淡漠的神情,如同云端之上的神明,平静的俯视着尘世间蝼蚁徒劳的挣扎。
无法形容的、极致的酸楚冲上严胜的心口,顷刻间击碎了严胜所有的强撑与伪装。
而这具年幼病弱的身体,根本控制不住如此剧烈的情绪冲击带来的生理反应。
泪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严胜起初还死死咬着下唇想要憋回去,但根本憋不住。
反正都这样了。
严胜索性放弃了,任由泪水流淌,那是一种连愤怒和怨恨都被彻底碾碎后、只剩下的无边无力与委屈的崩溃。
就在视线被泪水模糊得一片朦胧时,他忽然看到,面前那个完好无损的“缘一”,身影如同水中倒影般晃动了一下,继而无声无息的消散了。
严胜愣住,泪水还挂在睫毛上。
未等他反应过来,在他面前,又一个“缘一”缓缓凝聚成形。
这个“缘一”似乎有些不同。身上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视万物为刍狗的神明般的冷漠感淡化了许多,反倒是多了一丝“人气”?
且这个新出现的“缘一”,那张万年不变、仿佛石刻般的脸上,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崩裂?
流露出一种手足无措的慌乱?虽然不明显,但严胜对这张脸太过熟悉,所以他捕捉到了这一丝异常。
然后,他看到这个“缘一”迈步向他走来。
严胜懒得动,也不想动了,他的身体不允许。
“缘一”走到他面前,单膝跪了下来,使视线能与坐在地上的他平齐。
接着,那只稳如磐石、能挥出世间最强之剑的手,手指微微蜷缩,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仿佛在进行着某种艰难的内心挣扎。
最终,那只手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缓慢的、带着一种笨拙的小心翼翼,抬了起来,用指尖轻轻拂过严胜的脸颊,抹去了严胜脸上的泪痕。
动作生疏僵硬,但足够温柔。
而后,一句让严胜灵魂都为之震颤的话语,从第二个缘一口中低低响起:
“抱歉,兄长。”
“抱歉?”
严胜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因极度的愤怒而颤抖。
“你向我道歉?!缘一!你是在嘲讽我吗?!嘲讽我无论重来多少次,无论付出何种代价,都无法触及你分毫?!”
摆烂的心被这在他看来虚伪至极的歉意瞬间点燃,烧成了滔天的怒焰!严胜刚想说些什么,将积压了百年的怨恨与不甘尽数倾泻出来。
右眼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犹如被烧红的针扎入。痛得他闷哼一声,下意识抬手按住右眼。
那刺痛来得突然,去得也快。待痛楚稍减,严胜放下手,眼底仍然燃烧着屈辱与愤怒的火焰,他冷笑一声,准备继续那未尽的、激烈的输出时,所有的声音、所有的怒火,兀地戛然而止。
严胜整个人如同被冰冻住,僵在了原地。那双刚刚还盛满怒意的眼睛,此刻瞪得极大,里面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惊骇与茫然。
他死死的盯着近在咫尺的缘一,仿佛看到了什么完全超出他认知范围的、绝不可能存在的景象。
——他确实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东西。
最初,在缘一的头顶,他看到了一串极长的金色数字。并且,在看到的瞬间,他无师自通的理解了那串数字所代表的含义:
【功德】。
是拯救了无数生命、涤荡了无数罪孽、对世界做出了巨大正面贡献后,天地所赋予的、实质化的嘉奖与证明。
这倒是符合他认知中那个神之子的形象。
但,就在他这个念头闪过的下一秒。
那串长得令人炫目的金色数字,毫无征兆的开始疯狂暴跌。速度之快,如同雪崩,金色的光芒也急速黯淡、消散,数字疯狂减少,眨眼之间,那浩瀚如海的金色功德就掉光了。
数字归零的瞬间,颜色由金转黑。
并且,没有停止,而是以更加疯狂、更加恐怖的速度,向着负数的深渊一路狂飙。
不止如此,黑色的数字还在持续累加,长度远超之前的金色数字。
最终,黑色的数字似乎终于跌破了某个极限,稳定了下来——-
99999999999999
而严胜也同样瞬间明白了这黑色数字所代表的意义:与功德相反,这是【孽业】。
是屠戮生灵、破坏秩序、带来无尽灾厄后,所背负的罪孽。
这怎么可能?
严胜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般的荒谬和难以置信。
继国缘一?那个一生都在践行“守护”之道的人?他怎么可能背负上如此庞大、如此恐怖的孽业?
不对。
严胜的思维急速运转,他很聪明,很快就捕捉到了最关键的问题——这孽业是刚刚才出现的。
是在那声“抱歉”之后,功德被瞬间扣光然后逆转成的。这意味着这恐怖的孽业,并非缘一过往所为,而是因为他刚刚做出的某个“选择”或“行为”?
一个可怕到让严胜浑身血液都冻结的猜想,浮上他的心头。
“缘一!”
严胜倏地发出一声嘶哑到极致的低吼,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接受的惊怒和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
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死死揪住缘一的衣领,用尽全身力气将人狠狠往前一拽。
缘一完全没料到严胜会突然动手,被拽得一个踉跄,险些扑倒在严胜身上,慌忙间抬起手臂撑住了严胜背后的树干,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形,形成了一个将严胜半圈在树干与他之间的姿势。
他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细微的慌乱再次浮现,他不明白兄长为何突然如此激动。
严胜死死揪着缘一的衣领,手指因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他仰着头,眼眶通红,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他咬着牙,从齿缝里一字一句地逼问出声,声音带着濒临崩溃的颤音:
“你·到·底·做·了·什·么!”
严胜的手指死死攥着那暗红色的衣领,几乎要嵌入布料之中。他仰起头,通红的眼眶里交织着怒火与恐慌,死死盯着上方那张带着些许茫然无措的脸。
“你说啊!”
被拽得身形不稳、只能用手臂撑在树干上稳住自己的缘一微微睁大眼睛。深红色的眸子里清晰的倒映着少年激动到狰狞的面容。
他被兄长这从未有过的、激烈到极致的情绪震慑住了,一时间竟忘了言语。
然而,严胜并不需要他的回答。
在那串望不到尽头的、象征着无尽罪孽的黑色数字映入眼帘的瞬间,在将其与那声“抱歉”以及功德清零的景象联系起来的瞬间一个荒谬、恐怖、却又是唯一合乎逻辑的答案,已尖叫着浮现在他的脑海。
是了。
除了这个,还有什么能眨眼间抵消那浩瀚如海的功德,并背负上如此恐怖的孽业?
是他。是因为他啊。
是因为继国缘一,为了他这个不成器、嫉妒成狂、最终堕落成鬼的兄长,付出了某种他无法想象的巨大代价,令他不受惩罚的转生再世为人。
所以功德尽散,孽业缠身。
所以才会有他这不合常理的转生。
一切都有了解释,但这解释,却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印在严胜的灵魂上,带来剧烈的剧痛与耻辱。
“呵呵呵”严胜揪着缘一衣领的手开始颤抖,低低的、破碎的笑声从他喉咙里溢出,比哭更难听,“原来如此怪不得”
他的笑声越来越大,带着一种疯狂的、自嘲的意味,眼泪再一次不受控制的涌出,与扭曲的笑容混杂在一起,显得狼狈凄惨。
“谁需要你这样做?谁允许你这样做?继国缘一!”严胜突然收住笑声,咬牙切齿道:“你那可悲的同情心!你那自以为是的拯救!你以为这样就能弥补什么吗?就能让我感激你吗?”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他用力摇晃着对方的衣领,“杀人的是我!罪大恶极的是我!你凭什么——我什么时候允许了——”
后面的话语堵在喉咙,化作哽咽。
巨大的冲击和复杂的情绪彻底冲垮了他的防线。愤怒、羞耻、难以置信、以及他痛恨的、因为得知“缘一竟然为自己做到如此地步”而产生的、微妙的震撼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差点将严胜的理智完全撕裂。
右眼再次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比之前更加猛烈,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在那眼眶中燃烧起来。
眼前的景象开始晃动、模糊,缘一那张带着慌乱和无措的脸庞也渐渐变得透明。
“呃啊”严胜痛苦的低吟一声,松开揪着缘一衣领的手,再次捂住剧痛的右眼,身体脱力的向后软倒,意识不可抗拒的沉入一片漆黑的深渊。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似乎听到了缘一慌乱的呼喊:
“兄长?”
***
黑绝如同丧家之犬疯狂逃窜,直到拉开了非常大的距离,才敢停下。他心有余悸地抬手抹了抹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回想着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他原本打算趁严胜被笛声幻境所困、心神失守的绝佳时机发动致命偷袭,谁能想到那小子竟爆发出那种毁天灭地的无差别攻击。他若是逃得再慢半分,恐怕就要折在那里了。
接着宇智波斑赶到。
他还有个屁的机会。
真吓人。
黑绝心底一阵后怕,这次行动偷鸡不成蚀把米,差点把自己也搭进去。
他悻悻的掏出那支来自鬼之国的竹笛,豆子般的黄眼睛里充满了嫌弃和恼怒。
废物玩意!说好的让人沉沦幻境无法自拔呢?结果就这?作用可能是起到了,但更像是往滚油里泼了一瓢冷水,炸得惊天动地。
黑绝越想越气,当场就想将笛子捏碎。但他犹豫了。
这玩意儿虽然对严胜没用,但之前试验时对普通人和其他忍者的效果是实实在在的说不定以后还能派上点其他用场呢。
本着不浪费任何一丝可利用资源的原则,黑绝最终还是嫌恶的将笛子重新塞回了体内收好。
***
宇智波族地。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周。
阳光透过窗棂,在地板上投下光斑。
严胜缓缓睁开眼,意识如同从最深的海底艰难上浮,最终冲破水面,带来了剧烈的眩晕和虚弱感。
他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床铺上,身上盖着柔软厚实的杯子。房间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这一次的消耗远超想象。力量彻底透支,经脉多处受损,族内的医疗忍者必定是倾尽了全力,才将他从濒死的边缘拉了回来。
然而,身体虽然逐渐复苏,他的内心却如同一潭死水。
醒来后的严胜,安静得可怕。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会暗自修炼呼吸法或思考对策,只是睁着一双空洞的黑眸,望着天花板,或者转向窗外,一望就是整整一天。如同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人偶。
泉奈每天都会来看他,焦急的在他床边踱步,跟他说话。
“严胜?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东西?”
无论泉奈说什么,问什么,严胜都毫无反应。他的眼神没有焦距,仿佛沉浸在一个无人能触及的世界里,对外界的一切都隔绝了。
泉奈急得嘴角都快起泡了,一把揪住前来再次检查的久司,压低的声音里充满抑制不住的焦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身体不是已经稳定了吗?为什么还是这个样子?你到底有没有仔细检查?”
久司抽了抽嘴角,再次为严胜做了全面的检查,结果依旧和前几天一样。
“泉奈大人,严胜少爷的身体确实在好转了。虽然还很虚弱,但内伤和外伤都在愈合,查克拉也在缓慢恢复。从生理上看,真的没什么大问题了”
“那他现在这副样子是怎么回事?”泉奈指着床上毫无生气的弟弟,“你告诉我这叫没什么大问题?”
久司缩了缩脖子,看着严胜那空洞的眼神,硬着头皮,微弱的提出一个猜测:“那个或许不是身体上的问题,可能是精神上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或者刺激?”
“放屁!”泉奈暴怒,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严胜好好的!怎么可能会是精神上的问题,他从小到大都没离开过族地,能受什么刺激?一定是还有什么隐藏的伤势你没查出来。”
他不愿相信,也无法接受弟弟可能是“精神”上出了问题。在他眼里,严胜只是身体比较弱,需要保护,心理森*晚*整*理上怎么可能会有问题?
久司被骂得不敢抬头,心里叫苦不迭,却也不敢再反驳。
泉奈烦躁的挥挥手让久司退下,自己则跪坐在严胜床边,看着弟弟空洞无神的眼睛,心中充满了无力和担忧。
“严胜,要快点好起来啊,母亲和我,还有斑哥,都要被你急死了。”他喃喃自语——
作者有话说:哥左右眼万花筒的能力不一样[可怜]
这章写爽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爽[合十]
哥:不想活了
弟:Q_Q
第33章
得知自己转生的真相, 是源自那个自己嫉妒了一生、也怨恨了一生的弟弟继国缘一,以代他背负滔天孽业为代价换来的结果——
他的骄傲,他的自尊, 他前世哪怕堕落成鬼也要追逐的力量、试图证明自己并非不如缘一的执念在这一刻,通通被碾碎成齑粉。
他无法接受。
前世种种全部化作了回旋刀, 反复切割着他的灵魂。他因嫉妒而扭曲, 因无法超越而痛苦, 最终走上歧路,犯下无数杀孽。
他本以为死亡是最终的清算与终结,却没想到,竟是以这样一种方式, 承受了来自缘一更深的、他无法偿还的“恩情”。
这比任何酷刑都让他痛苦。
于是, 严胜封闭了自己。
他不再回应外界的一切, 大多数时间只是睁着空洞的眼睛, 望着某处虚空,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人偶。同时,他也在思考,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想,只是沉溺在自我厌弃的黑暗潮水之中。
如此过了半个月,严胜那偏执而极端的心性, 终于“想开”了。
他鄙夷这种依靠他人牺牲(尤其是缘一的牺牲)换来的重生。若这世间真有地狱,真会计较罪孽功过,那他前世所造杀孽,合该由他自己承担, 而非以弟弟背负孽业为代价,苟延残喘。
可,这“礼物”他已经收下, 无法退回。
那该如何?
——那就把这条命,还回去。
一个念头,在他死寂的心湖中浮现。
是夜,月光清冷。
前来探望幼子的宇智波佳织轻轻推开房门,看到的却不是儿子安静的睡颜,而是令她血液瞬间冻结的恐怖景象:
严胜跪坐在床榻上,手中握着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刀,刀尖已然没入腹中,鲜红的血液汩汩涌出,染红了他的寝衣和身下的被褥。
“严胜!不——!住手!”佳织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疯了一般扑过去。
但为时太晚。
严胜当然听到了母亲惊恐的尖叫,但他不在意。手腕沉稳而决绝地用力,完成了剖腹的动作。剧烈的疼痛袭来,他却奇异的感到一种解脱的平静。
这具身体本就病弱不堪,承受如此重创,应该是活不了了。
——他可没有像上次受伤时那样自我疗伤以减轻程度,这一次,他是彻彻底底的放任,甚至催动、加速生机的流逝。
佳织崩溃地抱住迅速软倒、气息急速衰弱的儿子,徒劳的用手捂住那可怕的伤口,温热的血液很快染红了她的双手。她发出泣血般的哀鸣,呼喊着救命,跌跌撞撞地冲出去叫人。
整个宇智波族地被惊动了。灯火次第亮起,嘈杂的脚步声和惊呼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当斑和泉奈闻讯赶来时,看到的已是弟弟面无血色、气若游丝、半只脚踏入鬼门关的景象。
族内最好的医疗忍者都被叫来了,久司也不例外。
检查后,久司沉重的开口道:“斑大人,泉奈大人。严胜少爷的伤势太重,生机流失很快而且,伤口处有一股力量,在阻拦愈合恐怕,已是无力回天。”
泉奈目眦欲裂,揪住久司的衣领,咆哮道:“那你就想办法让那股该死的力量消失啊!”
斑按住几乎失控的泉奈,他自己的脸色也阴沉得可怕,眼底翻滚着剧烈的风暴。
久司是族内医术最高的忍者,更是从小看着严胜长大,对严胜的身体状况了如指掌。连他都这么说了恐怕真的是回天乏术。
可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弟弟死去?
他不愿。
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劈开黑暗的闪电,闯入斑被焦虑和绝望充斥的脑海。
是了,还有一个人,还有那种力量——眼下,或许只有他能救严胜的命。
“我出去一趟,等我回来。”斑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紧挨着他的泉奈才能听清。
“我可能有办法救严胜。”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床上气息奄奄的弟弟,“在我回来之前,尽量拖住严胜的命。还有,让其他人都离开,只留你一个在这里。母亲也请她暂时回避。”
泉奈猛地抬头,急切的想要追问是什么办法,但在对上兄长的眼睛后,他到嘴边的话骤然噎住,一个惊人的猜测瞬浮上他的脑海,他瞳孔微缩,最终,只是抿紧唇,将所有疑问咽了回去,重重点了下头。
斑“嗯”了声,不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开了房间。他的离去在其他人看来,多半是因极度悲伤需要独处,是以并未引起猜疑。
佳织此刻仿佛被抽空了灵魂,呆呆地站在一边,眼神空洞的望着床榻上的幼子,巨大的悲伤让她失去了对外界的反应。
泉奈深吸一口气,转向屋内其他人,语气平静的道:“你们下去吧。”
众人面面相觑,心下都明白宇智波严胜恐怕是熬不过今晚了,此刻再待着也没有意义,于是纷纷沉默着行礼退下,将这最后的时光留给至亲之人。
泉奈走到母亲身边,看着她那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的侧脸,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母亲,您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守着。”
佳织的眼神迷茫的转动了一下,缓缓摇了摇头:“不我想看着你弟弟。他是我带到这世上的,我看着他睁开眼,也该看着他闭眼。”
这不是宇智波佳织第一次失去孩子了。泉奈、斑、严胜之外,她还有三个孩子,只是都早已夭折或战死。而每一次,她都是这样:没有歇斯底里的哭喊,毕竟忍者早已习惯了死亡,也不得不接受——但这种深沉的、没有发泄的麻木与沉默,反倒更让人揪心。
或许是感受到了泉奈的担忧,又或许是积压在心口的话终于到了无法承受的极限,佳织望着严胜苍白的小脸,喃喃开口:
“你弟弟生下来身子就不好,我对他从来没什么大指望,就盼着他能好好活着平平安安的也一直在做准备,怕他哪一天突然就熬不住了。”
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泪水无声的滑落。
“但不该是这样啊泉奈你告诉我,你弟弟到底是怎么了?他为什么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离开?”
泉奈沉默地站在一旁,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也想知道。
明明之前都好好的,弟弟只是跟着斑哥出了一次任务。据斑哥说,期间也无异常——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就是严胜突然开启了万花筒。
这件事,斑哥目前只告诉了他一人。
宇智波的写轮眼,伴随着极致的痛苦而生。每一次进化,都意味着更深的痛苦。
而严胜他直接跳过了单勾玉、双勾玉、三勾玉,一跃而至万花筒那背后所代表的痛苦,该是何等的剧烈?
当然,这其中必然有严胜自身天赋异禀的缘故。但即便天赋再高,写轮眼力量的觉醒法则摆在这,绝无可能跳过。
泉奈回答不出,佳织也不再问。
房间里陷入了死寂,唯有严胜微弱的呼吸声,以及佳织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
泉奈的心如同被放在火上炙烤。母亲的问话,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他无法回答,因为他同样一无所知,可他明明一直很关心严胜,到底是哪里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出了差错?
他紧紧盯着弟弟没有血色的脸,心中疯狂祈祷兄长能尽快带着那“希望”赶回来。
时间从未如此煎熬。
每一秒都像是在拉扯着紧绷的神经。
终于——
窗外传来一声鸟鸣。
泉奈的心猛地一跳,他立刻对佳织低声道:“母亲,我出去一下,您先守着弟弟。”他的声音尽量保持平稳,不泄露丝毫异常。
佳织沉浸在悲伤之中,对外界的感知已然模糊,对于泉奈的话语毫无反应,只是兀自望着严胜无声垂泪。
泉奈看着母亲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又瞥了一眼床上气息愈发微弱的弟弟,心中焦灼与不忍剧烈交织。
不能再等了,也没有时间再慢慢劝说。
他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母亲得罪了。”他低声道,声音里带着歉意和无奈。随即并指如刀,看准佳织颈后的某个穴位,用力一敲。
佳织身体一颤,便软软地向后倒去。泉奈迅速上前一步,轻柔地托住母亲失去意识的身体,小心的让她靠坐在墙边,避免她摔倒受伤。
做完这一切,他立即走出房门。
院墙的角落,斑站在那里。他身边,还有一个披着深色斗篷的身影。而尽管斗篷遮掩了大部分特征,但泉奈还是认出了来人的身份,是千手柱间。
他竟然真的来了?在这个敏感的时刻?
泉奈的瞳孔因震惊而收缩,但此刻救弟心切,所有的敌对和戒备都被他强行压下。他对斑点了下头,示意可以。
斑见状对柱间使了个眼色。柱间会意,两人如同两道无声的风,以最快的速度飘入房间。
斑的目光第一时间扫过室内,当看到母亲靠着墙昏睡,他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看向一旁的泉奈,眼神中带着询问。
泉奈对上兄长的视线,摇了摇头,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
斑瞬间懂了,不再多言,收回目光,侧身让出位置,对身后的柱间低声道:“快。”
千手柱间拉低兜帽,快步走到床边跪坐下来。当他看清严胜腹部长长的、几乎致命的伤口时,明显僵硬了一下,斗篷下的眉头紧紧锁起。
这伤口怎么
一个巨大的疑问冲上柱间的心头。
然而,眼下严峻的形势容不得他细究,严胜的气息已经微弱如风中残烛,每一秒的流逝都可能带来无可挽回的后果。
柱间压下所有的疑问,眼神变得无比专注。他双手快速结印,下一刻,浓郁到化为实质的、蕴含着磅礴生命能量的翠绿色光芒自他掌心汹涌而出,如同温暖的太阳将严胜完全笼罩。
“木遁·生命创生!”
那充满生机的光芒温柔却霸道地渗透进严胜破败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着那可怖的创伤,强行挽留住那飞速消逝的生命力,并驱散开附着在上面阻止伤口愈合的阴冷力量。
严胜受的伤比千手扉间那次更严重。不仅仅是因为伤口之深之大,更因为那伤口上萦绕着的诡异力量更多更顽固,极大的增加了治疗的难度。
千手柱间额头上沁出大颗大颗的汗珠,沿着他刚毅的脸颊滑落。他体内磅礴如海的查克拉疯狂消耗着,用以对抗那诡异的力量并催动严胜身体加快自愈。
渐渐的,他那头乌黑发亮的长发竟然从发根处透出丝丝缕缕的白。
泉奈看在眼里,心情复杂。
他向来看不惯千手柱间,尤其厌恶哥哥总是偏向他,屡次提出要与千手结盟、共建什么虚无缥缈的和平村落的想法。
但此时此刻,看着千手柱间为了救治弟弟,不惜如此透支自身,甚至出现了折损寿命的迹象泉奈心中那根深蒂固的偏见,到底还是松动了。
——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会同意结盟。除非千手柱间未来能拿出足以让他信服的、真正保障宇智波利益的诚意,否则一切免谈。
终于,在千手柱间几乎快要被榨干、脸色变得比严胜好不了多少时,那萦绕在伤口上的诡异力量被浩瀚的生命力强行驱散。
严胜腹部那狰狞可怖的贯穿伤彻底愈合,只留下一道颜色略浅于周围皮肤的新生肉痕。不过由于严胜本就肤白,加上很少出门,这道新肉看起来并不明显。
“咳。”柱间虚弱地咳嗽了一声,身体晃了晃,险些栽倒,被一旁的斑及时扶住。
“你弟弟暂时无碍了。”柱间的声音疲惫得沙哑。
斑看着好友发白的发丝和萎靡的神色,重重地点了点头,沉声道:“谢谢,算我欠你个人情。”然后顿了顿,“我送你回去。”
他将虚脱的柱间小心扶起,对泉奈递去一个“看好严胜”的眼神,随即两人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泉奈目送他们离开,才回到床边。接着仔细探查了一番弟弟的情况,发现弟弟的呼吸果然变得平稳有力起来,脉搏也恢复了跳动,这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为防万一,他在房间四周布下了一个静音兼警戒的结界术。
随后,小心地抱起还在昏迷的母亲,将她送回自己的房间,安置在床榻上,细心地盖好被子。做完这一切,泉奈再次返回严胜的房间,守在弟弟床边,目光复杂的看着那张沉睡的、苍白的小脸。
而此刻的严胜,他的意识坠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
他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虚空中,这里什么也没有,什么也看不到,也没有声音。
他漫无目的的随便选定了一个方向,机械地走去。不知走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仿佛永恒,眼前的黑暗骤然褪去。
然而呈现出来的却并非光明。
天空是压抑的灰色,脚下是冰冷粗糙的黑石板路,一直延伸至视野尽头。道路两旁,盛开着大群鲜艳到近乎妖异的红花,那红色浓得像是凝固的血液。
严胜停下脚步,蹙眉打量这诡异的景象,试图分辨此地是何处。
就在这时,他身后走上来两个人,仿佛他们一直就在那里,只是因为严胜停下了,所以他们超了上来。
严胜心中一惊,他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两人的靠近。
那两人没有在意严胜,边走边聊。
“太牛逼了。”其中一人摇头晃脑的感叹。
“是啊,十八层地狱,层层酷刑,居然真让他硬生生全部走过一遍一声没吭!”另一人接口道,语气里带着敬畏。
“啧啧,怪不得能犯下那么多孽业,这狠劲,对自己都这样。”
“这刚走完第一遍而已,后面还有九千九百九十八遍呢。”
“嘶——!”先前那人倒抽一口冷气,“这么多遍?我的娘诶,灵魂估计都得被彻底磨灭,连渣都不剩了吧?”
“自信点,估计走个几百遍就扛不住消散了。”
“那也够吓人的了”
“确实是个狠人”
两人的对话如同惊雷般劈入严胜的脑海。十八层地狱?孽业?九千九百九十八遍?
一个猜想不受控制的浮上脑海。
严胜追上去,抓住其中一人的胳膊:“你们说的那个人是谁?!”
两人吓了一跳,被抓住的那个更是恼怒的回头:“你谁啊?!怎么动手动——”
他的抱怨声在对上严胜的眼睛时戛然而止。
好恐怖的眼神!
那人被严胜骇人的眼神又吓了一跳,气势瞬间矮了半截,结结巴巴道:“还、还能有谁,就是那个新来的、孽业深重得吓死人的那个。审判他的时候,十殿阎罗大人全都亲自到场了,那排场,大得惊人!我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叫继国缘一?”
另一人似乎想缓解一下这僵硬的氛围,又或许是出于某种对比后的唏嘘,补充了一句:“其实他还算好吧?或者说,跟他同一批下来的里头,不算判得最狠的,至少还有个盼头。另一个直接被判了永世不得超生,得一直熬到魂飞魄散呢。”
然而,这话非但没能让严胜感到丝毫宽慰,反倒像是一把钝刀子,割得他眼前发黑。
“在哪里?”严胜打断他们,“在哪里能看到他?”
两人被他身上爆发的煞气吓得又一哆嗦,仿佛看见了大魔王般瑟瑟发抖地抱在一起,颤声道:“他、他刚受完第一轮刑罚。现在、现在应该被带去准备走第二轮了。第一层是阿鼻地狱”
严胜立刻逼问具体方向位置,但两人语焉不详,描述得颠三倒四。
严胜失去耐心,伸手再次攥住其中一人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对方的魂体,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冰冷威胁:“带我去,现在!若是带错路,或是敢耍花样”后面的话无需多说,那凝成实质的杀意已说明一切。
两人吓得颜色都掉完了,哪里敢拒绝。在这等凶神恶煞面前,保命(保魂)要紧。他们只得哭丧着脸,战战兢兢的在前面引路。
周围的景色愈发荒凉压抑,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焦糊与血腥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气味,隐约还能听到若有若无的凄厉哀嚎。
大概走了十多分钟,前方出现了一片更加深邃、仿佛连光线都能吞噬的黑暗区域。入口处扭曲不定,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散发出令人灵魂都战栗的恐怖气息。
那两人停下脚步,死活不肯再往前挪动半分,指着那黑暗入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就、就是那里了,阿鼻地狱的入口。里面闲人免进,我们这种小角色再往前走,会被一起抓进去受刑的!您、您最好也——”
他们的劝阻话语还未说完,就见严胜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两人面面相觑,心里想的都是遇到疯子了,打了个冷颤,飞速逃离了这片区域。
***
踏入黑暗入口的瞬间,炽热的热风裹挟着灰烬和血腥味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脚下是烧得通红的烙铁般的地面,灼烧着每一个踏足其上的灵魂。天空是不详阴沉的暗红,如同氧化的血。
目光所及之处,是无数正在承受极刑的灵魂——有的被巨大的铜柱烙烫,发出凄厉的惨叫;有的被扔进沸腾的血河铜汁中反复烹煮,皮开肉绽;有的被拔舌、挖眼、抽肠
各种惨状难以尽述,哀嚎声、求饶声、诅咒声交织成一片,冲击着耳膜。
然而,严胜对周遭这宛如炼狱、准确说就是炼狱的景象毫无波动,他此刻只有一个目标。
他的视线疯狂扫过这片痛苦的海洋,无视了所有惨状,只为寻找那个身影。
终于。
在远处一片翻腾的血池旁,他看到了。
那个穿着暗红色羽织的身影,正被无形的力量束缚着,承受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酷刑。然而,即便是在这等极致的磋磨之下,那张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
——没有痛苦,没有愤怒,亦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宛若虚无的平静。仿佛承受酷刑折磨的并非是他。
“缘一!”
严胜咬紧牙关,几乎将牙齿咬碎。一股混合着浓浓怒火和一丝愧疚以及某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冲动涌上心头,他迈开腿,不顾一切的想要冲过去,将那家伙从这该死的刑罚中拽出来。
但,他的脚刚抬起,还未落下。
一个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软糯稚嫩的声音突兀的从他脚下传来:“咦?你好像不是来这里受罚的罪人呀?”
严胜顿住脚步,低头看去。
只见在他脚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通体雪白、毛发蓬松柔软的兔子。它歪着小脑袋,用一双黑曜石般清澈纯净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他。
“你身上的味道很不一样呢。”白兔——芥子小姐,用它那标志性的软糯嗓音继续说道,小巧的鼻子还轻轻抽动了一下,“没有孽业的腐臭,反而有种嗯很生疏的、活人的气息。迷路了吗?”
严胜此刻心急如焚,哪有心思跟一只莫名其妙的兔子纠缠。他眉头紧锁,语气冰冷而不耐:“让开。”
芥子小姐并没有被他的杀气吓退,反而轻轻跳了一下,挡住了他前进的路线,依旧用那副天真无邪的语气说道:“不行哦,这里是惩罚坏人的地方,闲杂人等不能随便乱闯。尤其是你这样的生魂,很危险的,会被这里的业火灼伤哦。”
严胜闻言一顿,耐着性子问道:“你是谁?”
“我是芥子哦~”白兔乖巧的回答,用一只前爪指了指自己,“是这里的狱卒之一呢。负责嗯管理和引导。”
狱卒?严胜的目光再次投向远处血池旁那个沉默受刑的身影,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他指向那个方向:“那个人他到底犯了什么罪?要受这种刑罚?”
芥子小姐顺着严胜指的方向望了一眼,黑曜石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恢复了那副纯真的模样:“你说那位新来的、孽业特别特别深的先生啊。”它歪了歪头,仿佛在回忆,“他的情况很特殊呢。原本是有大功德的,但是呢,好像为了干涉什么非常重要的、不该干涉的规则,自愿背负了等同于毁灭世界的孽业呢所以审判的时候,连十殿阎魔大人们都被惊动了呢。”
自愿背负等同于毁灭世界的孽业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严胜的心上,让他呼吸困难。
“至于具体的刑罚嘛。”芥子小姐晃了晃长长的耳朵,“这是地狱的规定,不能随便告诉外人。而且,那位先生自己也是完全接受的呢,从审判到行刑,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哦。”
完全接受没有说过一句话
“让开!”严胜等不了了,他的耐心彻底耗尽,周身的气息再次变得危险起来,他甚至下意识的去摸腰间的刀,不过摸了个空。
芥子小姐察觉到他的意图,软糯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冷意:“不可以哦~在这里动武的话,会被视为挑衅地狱的秩序,后果很严重。而且。”它眨了眨眼睛,看向严胜的身后,“你看,麻烦已经来了。”
严胜闻言回头,只见两个身材高大、穿着狱卒服饰、头上长着犄角、面目狰狞的人,拖着沉重的狼牙棒,气势汹汹的朝他这边走来。
“喂!那边的!什么人?!怎么混进阿鼻地狱来的?!”粗犷的吼声如同雷鸣般响起。
芥子小姐轻轻跳到严胜身前,对那两个凶神恶煞的狱卒软软的开口道:“他是迷路的生魂,我正准备带他离开。”
那两个狱卒看到芥子,凶恶的表情稍微收敛了一些,但还是怀疑的打量着严胜:“迷路?生魂能迷路到阿鼻地狱来?芥子小姐,这很可疑啊!”
“是真的哦~”芥子小姐语气肯定,“他身上没有孽业,是不小心闯入的。我会负责带他离开的,不会给各位添麻烦。”
两个狱卒互看了一眼,似乎对芥子颇为信任,嘀咕了几句“既然是芥子小姐说的”、“那快点带他走,这里可不是观光的地方!”之类的话,便拖着狼牙棒离开了。
严胜看着这一幕,心知今日无论如何是不可能接近缘一了。而且,他隐约感觉到,这片空间开始排斥他的存在,他的意识体变得有些不稳定。
芥子小姐转回身,看着严胜,软糯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告诫:“你也看到了,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你的时间也不多了,该回去了。执着于不属于你的事物,只会给你带来更大的痛苦。”
说完,它不等严胜反应,抬起小爪子一挥。
一阵强烈的、仿佛从万丈高空急速坠落的失重感传来
周围的炼狱景象:翻腾的血池、通红的烙铁、无尽的哀嚎,以及那道沉默承受的暗红色身影——如同被打碎的镜面般骤然崩裂、消散,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粗暴的抽离。
“等等!缘一!”他徒劳地伸出手,试图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意识在这极致的落差中被狠狠抛掷,最终重重的“砸”回现实。
“咳!咳咳咳!”
肺腑间传来撕裂般的痛楚,严胜猛地睁开眼睛,剧烈的咳嗽让他整个身体都蜷缩起来。视线从一片模糊的灰暗与血红,最后聚焦于眼前熟悉的天花板,以及兄长泉奈那张写满了担忧与焦虑的脸庞上。
“严胜?你哪不舒服?”泉奈赶忙扶起他,“我去叫久司!”
严胜反应不过来,他喘息着,瞳孔收缩,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阿鼻地狱缘一还有那只诡异的白兔狱卒
一切都清晰得不像做梦。
***
地狱。
在严胜的意识被强行拽离阿鼻地狱的刹那。
血池旁,那道始终沉默承受着酷刑的身影,微微动了一下。
继国缘一那双平静得如同古井深潭的眼眸,缓缓的抬起,朝着严胜刚才的位置,瞥去一眼。
那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叠叠的孽业之火与哀嚎的灵魂,越过了无法跨越的空间阻隔,落在那空无一物的空地。
他的眼神依旧深邃,依旧带着那种仿佛洞悉一切却又包容一切的悲悯与淡漠。但在那极致平静的最深处,似乎有那么一丝极其微弱的、无法被捕捉的波动,如同投入深潭的一粒微尘,泛起一圈微不足道的涟漪,随即又迅速湮灭。
——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阿鼻地狱的景象亘古不变,除了痛苦,便是绝望。
那短暂的一瞥,耗费了他巨大的气力,引动了周身缠绕的刑罚之力,带来一阵更加剧烈、足以让任何灵魂彻底崩溃的痛楚。
但他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只是重新垂下眼眸,再次将所有的意识沉入那无边的苦刑之中——
作者有话说:是谁被判永世不得超生好难猜哦——
你说是吧,屑老板
无惨:啊啊啊啊啊啊啊可恶!
四舍五入三合一!好吧其实是二合一半x
感谢地雷!感谢营养液![撒花]
第34章
泉奈急匆匆的脚步声远去, 房间里只剩下严胜粗重而紊乱的喘息声。他呆呆地坐在床榻上,身体还残留着方才剧烈咳嗽带来的颤抖,眼神空洞的望着前方, 仿佛魂灵还未完全归位。
他的大脑被那个“梦境”的内容占据。
——阿鼻地狱、9998轮酷刑,还有那道平静承受的侧影以及诡异的白兔狱卒。
这一切太过荒诞离奇, 让他下意识的将其归咎于重伤昏迷后的臆想。
可每一个细节都太过真实。
灼热的风、血腥的气息、哀嚎的哭啸, 还有缘一头上那庞大的孽业数字真的是梦境能够模拟出来的吗?
追根究底, 最初那个引发他暴走的“缘一”难道就是真实的吗?
是真的。
严胜攥紧手指,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
那绝对是真的。
因为就算是幻象,也是基于他所思所想的映射。而他从未想象过地狱的具体模样, 更无从知晓所谓十八层地狱和的细节。尤其是缘一那背负的、望不到尽头的孽业, 绝非他潜意识能够无中生有编造出来的。
所以, 只可能是他不知以何种方式, 窥见到了真相。
一想到缘一此刻正在地狱为了他而承受永无止境的、足以磨灭灵魂的酷刑,严胜就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心悸和自我厌弃。
这种沉重的、无法偿还的“债”,几乎要将他压垮。
就在他思绪翻腾、终于艰难的迫使自己接受这难以置信的事实时,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泉奈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久司。
——在来的路上,泉奈叮嘱过久司, 待会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许大惊小怪,更不许多问。
因此,当久司看到严胜腹部那原本致命的、狰狞可怖的伤口, 此刻竟已完全愈合,只留下一道颜色稍浅的平整新肉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惊得差点当场叫出声,但他死死咬住了自己的舌头,硬生生的将惊呼咽了回去,然后用震惊和询问的目光看向泉奈。
泉奈面无表情,显然不准备为久司解疑,同时用眼神示意久司做该做的事。
见状,久司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深吸一口气,搭上严胜的手腕。他仔细感知着脉象,发现还有些虚浮急促,但比起之前的气若游丝,好了太多太多。
嗯就是心神受到了极大的震荡。
他收回手,垂下眼帘,低声回禀道:“是惊厥之症,乃心神森*晚*整*理受创,受了极大惊吓所致。不过严胜少爷底子呃,现在已经自行缓过来了,暂无大碍,只需静心调养即可。”
泉奈闻言,紧绷的脸色稍稍缓和,但看向严胜那依旧失神苍白的面庞时,眼中的担忧并未减少半分。
而严胜,对于久司的诊断和泉奈的担忧毫无所觉,或者说,毫不在意。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倒是那双漆黑的眼睛中,逐渐凝聚起一抹冰冷决绝的光芒。
***
宇智波斑护送着千手柱间,凭借着对彼此族地巡逻规律的了解,有惊无险地避开了所有哨岗,最终抵达了千手族地外围的密林。
斑扶着将大半重量都靠在自己身上的好友,看着他那发白的发丝和萎靡的神色,眉头紧锁,声音里带着难得的不掩饰的担忧:“你的身体真的没问题吗?”
柱间勉强站直身体,扯出一个标志性的、不过有些无力的爽朗笑容,拍了拍斑的肩膀:“当然没问题!你知道的,我恢复力一向很好,睡一觉,过个两天就又能活蹦乱跳了!”他顿了顿,笑容收敛了些,语气变得真诚郑重,“谢谢你信任我,斑。”
斑扭过头,似乎有些不习惯这样直白的道谢,声音低沉:“该说谢谢的是我。”
柱间摇了摇头,眼神温暖:“我们是好朋友啊,说这些太见外了。而且事关你的弟弟,这么做我不后悔。相反,看到他能好起来,我很开心。”
这番话让斑心中涌起一阵暖流和难以言喻的感动。在这个充斥着仇恨和战争的年代,能拥有柱间这样的朋友,是他生命中为数不多的光亮。
然而,柱间的脸色却在此刻变得凝重起来,他看向斑,语气严肃的切入了最关键的问题:“对了,斑,你弟弟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千手柱间是知道好朋友还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幼弟的。甚至,在两人早年的秘密相会中,好朋友曾向他倾诉过一些家族内部的伤痛:
斑并非这一代的长子,在他之上,原本还有三位兄长,但他们皆已夭折或战死。
在这个时代,孩子的死亡率高得惊人,“长子”这个名号往往只会落在最终活下来的那个最大的孩子头上。甚至,很多家庭为了逃避悲伤,会对下面的孩子刻意隐瞒早夭长子的存在。
因此,斑就是他父亲这一脉无可争议的长子。
而斑那个从未露过面、据说身体很差的幼弟,也是斑在一次交谈中告诉他的。
对于可以信任的好友,斑并不介意分享一些不涉及家族核心机密的私事。
柱间听后表示,他的木遁在医疗方面有着强大的优势,如果斑的弟弟将来需要帮助,他绝不会推辞
没想到,当初的承诺,竟在今日以这样的一种方式兑现。
面对柱间的询问,斑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声音里充满压抑的怒火和不解:“我也不知道。他是自己动手剖腹自杀的。”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在这之前,严胜唯一一次异常,是随我出了一趟护送任务。那趟任务一切顺利,虽然中途有不开眼的杂碎袭击,但都被轻易解决了,算不上什么威胁。”
关于严胜突然觉醒万花筒写轮眼的事,斑在嘴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隐瞒,这涉及到宇智波的核心秘密和未查清的隐患,不方便说。
“任务途中,严胜不知是何原因毫无征兆的晕了过去。因为彼时任务尚未完成,我便让一名族人先送他回去。”斑握紧拳头,“之后我完成任务匆匆赶回,就听泉奈说,严胜自回来后整日魂不守舍、如同行尸走肉。再之后就是今天夜里,他剖腹自杀。”
斑抬起头,猩红的写轮眼中迸射出冰冷的杀意:“我可以肯定,这绝非严胜的意愿。一定是那个藏头露尾、只会用阴险手段的幕后黑手干的。是他用某种未知的方式影响了严胜的心智!”
原本,对于那个疯狂拱火却始终抓不住尾巴的神秘人,斑虽警惕,但并未将其视为迫在眉睫的心腹大患,只想着加强防范即可。
毕竟,他真的没时间和精力去处理。
但这一次,对方竟然将毒手伸向了他的弟弟,甚至险些得逞,彻底激怒了他。
——黑绝大概做梦也想不到,他这步意图铲除严胜的“臭棋”,非但没能成功,反而触怒了宇智波斑,让宇智波斑将他的威胁等级提升到了最高,并下定了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他揪出来碎尸万段的决心。
柱间看着好友这副模样,神情也愈发凝重。他完全相信斑的判断。
“需要我帮忙吗,斑?”柱间沉声道,“任何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口。”
斑看了柱间一眼,缓缓点了点头:“我会的。这个敌人,很麻烦。他不止针对宇智波,估计也没少对你们千手出手。”
***
严胜的身体在木遁强大的生命力量的滋养下完全恢复,同时精神上的那种死寂与崩溃似乎也完全好了。
他不再整日发呆或沉睡,恢复了正常的饮食起居,表面上看去,与以往那个安静少言的样子并无不同。
若非要找出变化,那便是他投入到修炼中的时间与精力远超以往,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火焰在他心底燃烧,驱动着他不断压榨自身的极限。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他那晚的意外发生在深夜,事后斑又对知情者下达了严厉的封口令,因此诗对此一无所知,照常第二天蹦蹦跳跳地来找严胜。
不过她有发现严胜的脸色好像变得更苍白了一点,但转念一想,严胜哥哥的脸色一直都是这样,便也没太往心里去。
见她来,严胜也只是稍稍停了下挥剑动作,对她微微颔首,随即继续沉浸在修炼中。
诗也不打扰他,自顾自地跑到廊檐下,双手捧着小脸,安安静静的看着院子里那道挥汗如雨的身影。
唔,最近严胜哥哥好像很少看书了,大部分时间都在练剑。
——严胜此刻手中握着的,已不再是斑赠送的那柄短刀,而是一柄更适合劈砍发力、长度适中的剑。
这柄剑是他主动向母亲要的。
佳织在经历了那夜痛彻心扉的大起大落后,逐渐从悲伤和慌乱中冷静下来。她了解自己的孩子,严胜虽然体弱,但心性坚韧,绝非会无缘无故自寻短见之人。这背后定然有隐情。
她找到了长子,进行了一次长谈。从斑那里,她得知了一个令人心惊的真相:有一个阴险奸诈的幕后黑手一直在暗中窥伺宇智波,没少给宇智波找麻烦。而严胜的突然自戕,极可能就是遭到了幕后黑手的暗算。
得知真相的佳织又惊又怒,但她明白,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当前最重要的,是保护好严胜。
可,完全依靠外人的保护,终究有疏漏之时。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逐渐清晰:必须让严胜自己拥有一定的自保能力。
恰在此时,严胜主动找到了她,提出了一个让她有些意外的请求——他想学习剑术。
明明是忍者家族的孩子,却想学习剑术?佳织感到疑惑。不过转而一想,或许是小孩子看了什么话本故事,觉得舞剑很帅气,一时兴起。
她耐着性子,温柔的向幼子解释:“严胜,我们是忍者,战斗的核心是查克拉的运用和各种忍术。像剑啊、苦无啊这些武器,都只是辅助的手段。”
严胜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然后依旧坚持:“我知道,母亲。大部分人都是用苦无和手里剑作为辅助,但我想用剑。”
他的语气平静,坚定。
孩子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佳织看着幼子那双执着的黑眸,终究还是心软了。她想,学剑也行,反正她只是想要幼子有点自保能力,又不是奔着要幼子变强去的。
“好吧。”佳织叹了口气,妥协道,“母亲去给你找一柄合适的剑,再为你请一位教授剑术的老师”
“不用请老师。”严胜打断她的话。
佳织一愣:“为什么?不请老师你怎么学?”
话刚出口,她忽然想起严胜婴儿时期就展现出的那些异于常人的嗯,表现。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换道:“好吧。那你自己先摸索着,如果有什么不懂的,一定要来问母亲或者哥哥们,千万不要勉强自己,知道吗?最重要的是你的身体。”
严胜点了点头。当天下午,就拿到了母亲找来的、属于他这一世父亲的遗物——一柄保养得极好的打刀。
看得出来不是用的,是专做收藏的。
望着母亲眼中真切的担忧和关爱,严胜心中微微一动。
他这一世的母亲是个很好的女人。但他选择的道路,注定无法像她所期望的那样“平安顺遂”。
握紧手中的剑,严胜对佳织道了谢。阳光下,刀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一如他冷漠无情的心。
***
日子又回到了平静的轨道上。
严胜的生活极其规律,除了必要的休息和进食,他几乎所有的时间都耗在了修炼上。
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急促的喘息声在安静的庭院中回荡。他不知疲倦的重复着最基础的劈、砍、刺、撩等剑术动作,每一个动作都力求最大程度的标准,那柄打刀,在他手中从最初的略显滞涩,逐渐变得灵动熟练。
诗依旧当她的旁观者,每天都会准时到来,坐在廊下,看着严胜□□复一日地挥剑。
她年纪虽小,但也隐约感觉到严胜哥哥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非要说的话,以前的严胜安静是带着一种疏离的平和,而现在安静底下,仿佛藏着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有一种让她有点害怕、却又莫名安心的锐利感。
她不敢再像以前那样随意跑过去打扰,只是乖乖地坐着,有时会带来一些自己觉得好吃的点心,小心的放在一旁,等严胜休息的间隙默默推过去。
严胜偶尔会停下来,接过点心,低声道一句“谢谢”,然后又继续投入疯狂的修炼。他的进步速度快得惊人,毕竟他不是在学习,而是在唤醒沉睡的本能。
佳织和泉奈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情复杂。
前者在最初的担忧后,渐渐发现这种高强度的训练并未对严胜的身体造成负担,便稍稍放宽了心,只是更加注意严胜营养的补充。
后者若有所思——
泉奈抱着手臂,倚在门廊边,目光追随着庭院中那道不断挥剑的身影。起初他只是欣慰于弟弟终于振作起来,但越看,他眉宇间的思索之色就越浓。
这起手式这发力技巧这面对假想敌时的预判和反击角度
哪里像个初学者啊?
泉奈眉梢微挑,心下诧异。但很快,一种“理所当然”的念头便覆盖了这丝疑虑。
嗯倒也不算太意外。毕竟是斑哥的弟弟,流淌着同样的血脉,是天才很合理。
想到这,泉奈生出几分与有荣焉的自得。斑哥是纵横战场所向披靡的忍术与瞳术天才,他自己则更精于战术布局和家族管理
说来,他们三兄弟的天赋,倒是恰好都点在了不同的领域上?
这样也不错。各有所长,方能互补。
***
严胜静坐在廊下,身形笔直如松,打刀横置于膝前,冰冷的刀锋在日光下泛着幽光。
不同于往日即刻开始的苦修,他此刻闭目凝神,思绪早已越过庭院高墙,投向某个宏大缥缈的远方。
功德
这个词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
依他的理解,是行善事、积善缘,得到天地认可之后所反馈得到的一种正向能量。
可说到底,它虽被称作“能量”,活着的人既看不见,也摸不着,更无法调动半分。前世富贵如城主、强悍如鬼,也从未真切感受过所谓“功德”加身有何实际用处。
虽然,他也没这玩意。
若不是亲眼看见那缠缚缘一周身、望不见尽头的孽业,以及最初那惊鸿一瞥、刺目耀眼的庞大金色数字
他恐怕至今都会对此嗤之以鼻,视为愚民自我安慰的妄言。
——好在,他处于的是战火纷飞、人命如草芥的乱世,最不缺少的,就是积攒功德的机会。
也许,若能终结这乱世,让天下重归和平,就能获得不菲的功德。
此念头一起,便如同野草般在他心中疯长。
若他能促成和平,拯救万千生灵于水火,所获功德或许足以抵消缘一所背负的那庞大到令人绝望的孽业?
但这个念头刚刚浮现,就被另一个更冰冷的现实击碎。
够吗?
缘一所背负的,可是等同于“毁灭世界”级别的孽业。想要偿还这份孽业,是否意味着他需要完成同等难度的伟业,即:“拯救世界”?
——凭什么?!
一股极其不甘的怨愤窜上严胜心头。
他承认自己前世堕落成鬼,犯下无数杀孽,合该受罚。但这孽业再怎么清算,也绝无可能与“毁灭世界”这等概念相提并论!这根本不合理。
难道偿还他自身的孽业是一码事,让他转生是另一件需要付出更大代价、触犯严重“规则”的行为?所以缘一才需要背负起那样近乎无限的孽债?
想到这种可能性,严胜几乎要咬碎牙根!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笔“交易”简直亏到了姥姥家!愚蠢!
这种离谱到极点的条件,缘一那个笨蛋居然也能答应?
严胜简直恨铁不成钢,若是当年缘一没走,真的继承了继国家,恐怕用不了两天,就能把家业败得干干净净。
败家玩意!
怒火和憋屈在胸中翻涌,几乎要将严胜再次点燃。
然而,无论他如何愤怒,如何觉得不公,事已至此——缘一替他扛下了足以魂飞魄散的孽业,正在地狱受刑。
这笔债,他必须还。
再恨,再觉得不值,他也得硬着头皮去做。
那么,计划很明确了。
首先,必须尽快变强。这是他一切计划的基础。没有足够的力量,任何理想都是空谈。
他上辈子身为城主,太清楚“力量即话语权”这个赤裸裸的真理。实力不够,你的话再有理也不过是弱者的哀鸣;实力足够,哪怕你说太阳从西边出来,也有人跪着听你论证。
其次,等拥有足够的力量后,他会离开宇智波,去搞事、去推行他的和平。
至于如何实现。严胜的想法直接粗暴。
他看得很清楚,所谓的战争,不过是上层权贵们博弈的游戏,流血流泪、付出生命代价的,永远是底层的士兵和无辜的百姓。那些发动战争的人,往往在幕后赚得盆满钵满,而无数家庭只能守着冰冷的坟头哭泣。
他不想玩这种虚伪的政治游戏,也不想费心去平衡什么势力。既然如今掌控这个世界权力结构的,大多是普通人,那么事情就简单多了。
只要他拥有绝对的力量、足以推平一切阻碍的力量,那么他说的话,就是规则!
你问都是普通人他为什么还要修炼?以他目前的实力,对付普通军队绰绰有余。
——别忘了,那些权贵们,可是能雇佣忍者的。
所以,严胜给自己定下的目标难度很高。
他要的,是足以一人敌万军!是能碾压所有忍族联合的力量。
只有到了那时,他才有资格对着这个乱世,发出自己的声音,去按下所有不服的脑袋,缔造他想要的和平,从而赚取功德,给缘一还债。
严胜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膝前的打刀上。
修炼,变强。然后,让这个世界,按照他的意志来运转。
这便是他选定的,赎罪之路。
***
打刀划破空气,发出锐利的呼啸声。汗水沿着严胜的下颌线滴落,但他挥剑的动作没有丝毫变形。
赎罪之路,第一步:变强。
这点毋庸置疑。没有足够的力量,任何计划都是空中楼阁。
然后是他需要一个团队。
严胜再自大也清楚,仅凭一人之力,哪怕他强大到足以匹敌千军万马,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完成所有目标工作。
他需要情报,需要执行者,需要有人去处理繁琐的具体事务。他需要一个或者说,一个绝对忠诚、且能跟上他步伐的团队。
但这个团队在哪找?
宇智波族内?不。族人的忠诚首先归于家族,其次再是其他。而他的计划与宇智波的现存利益并非完全一致,甚至可能背道而驰。
那从外部招募?在战国这个信任极度匮乏的时代,寻找并培养可靠的部下,需要大量的时间和机遇,而他,最缺的就是时间。
思绪如同乱麻,在严胜脑海中纠缠。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庭院角落。
诗正踮着脚尖,追逐着一只蹁跹的白色蝴蝶。阳光洒在她稚嫩的脸上,映出一种不谙世事的纯真快乐。
她追了几步,蝴蝶轻盈地飞高了,她便停下来,仰着小脸,睁大眼睛好奇的望着,嘴里发出轻轻的、惊叹般的呼气声。
严胜挥剑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的目光牢牢锁定在诗身上,冰冷的眼眸中出现了审视的光芒。
年龄小,意味着可塑性极强。如同一张白纸,可以由他亲手涂抹上所需的颜色;并非宇智波核心族人,背景简单,与族内权力纠葛不深;对自己亲近依赖,这种纯粹的情感,在引导下,或许能转化为绝对的忠诚。
最重要的是她拥有着敏锐的感知能力(例如能分辨药味差异),稍加培养,或许能在情报、侦查等方面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当然,这其中的困难也显而易见。她太小了,需要漫长的培养周期,而且未来能否达到他的要求,是未知数。
但这是目前他能想到的、最值得尝试的起点——培养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心腹,从零开始。
严胜收回目光,手中的打刀再次挥动起来。他一边保持着挥剑的节奏,一边飞速思考。
或许可以从讲故事开始?将一些关于力量、关于责任、关于世界真实面貌的认知,包裹在寓言或童话的外衣里,潜移默化的植入她心中?
同时,有意识的锻炼她的观察力和思维能力。比如,让她描述今天看到的某个人有什么变化,或者某件事背后可能存在的原因。
至于体术和查克拉的修炼现在还太早,但可以先用游戏的方式,打下一些基础。
一条模糊却逐渐清晰的路径,在严胜心中缓缓勾勒出来。
他再次看向诗,眼神变得深邃。
***
想到做到,严胜的修炼日常,自此多了一项内容:对诗的引导。
某日,诗照例坐在廊下看他练剑。严胜中途休息,走到她身边坐下。
诗眨着大眼睛,忍不住问:“严胜哥哥,你每天这样练剑,不会累吗?”
若是以前,严胜只会淡淡回一句“需要”,便不再多言。
但这次,他沉默了片刻,目光望向庭院中被他削断的树枝,用一种平静但带着某种引导意味的语气说道:“因为不够强,就会失去重要的东西。”
诗似懂非懂:“重要的东西?”
“嗯。弱者无法保护任何事物,一旦遇到危险,只能眼睁睁看着珍视的一切被夺走,或是被迫接受无法承受的代价。”
小女孩脸上的轻松好奇消失了,她似乎感受到了话语背后的分量,小声问:“那变得很强很强,就可以保护想保护的人了吗?”
“至少,能拥有选择的权力。”严胜没有给出绝对的保证,但给了一个令人深思的回答,“能对不想发生的事情,说不。”
诗似半懂不懂地点点头,小眉头微微蹙起,显然开始思考这些对她而言有些深奥的问题。
又过了几日,严胜在练习挥剑时,故意让一道剑气稍稍偏斜,击中了远处一簇开得正盛的花朵,花瓣顿时零落满地。
诗“啊”了一声,脸上露出惋惜的表情。
严胜收刀走过去,看着她:“觉得可惜?”
“嗯。”诗点点头,“它们开得好好的。”
“但如果刚才那里藏着一个想伤害你的敌人呢?”严胜语气平淡的反问,“你是选择保护花朵,还是保护自己?”
诗愣住了,张着小嘴,一时答不上来。这个选择对她来说太难了。
“强大的力量本身没有对错。”严胜继续说道,“就像这柄剑,可以用来破坏美好,也可以用来守护珍贵。区别在于,力量掌握在谁的手中,以及使用者为何而挥剑。”
他没有给出标准答案,而是将一个问题、一种思考的方式,种进了诗的心里。
除了言语上的引导,严胜也开始锻炼诗的能力。
他会让诗描述今天见到的人有什么细微的不同,或者让她记住一段简短却复杂的信息,过一会儿再复述出来。
有时,他还会故意在院落里留下一点不寻常的痕迹,让诗去发现。
这些小小的“游戏”,诗都完成得很认真,完全乐在其中了。在她看来,这是严胜哥哥变得愿意和她互动了,完全没有察觉到背后隐藏的深意。
泉奈和佳织偶尔会看到严胜和诗待在一起,大多时候是诗在说,严胜在听,偶尔会简短的回应几句。他们只当是严胜心情好转,愿意与人交流了,感到欣慰。
严胜很有耐心。他知道,培养一个心腹,尤其是从诗这个年纪开始,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就像打磨一块璞玉,需要时间和恰到好处的力道。
他一边继续疯狂提升自身的实力,一边悄然进行着这项长期的“投资”。
他看着诗努力思考他提出的问题、或是兴高采烈跑来向他报告“新发现”时,那双亮晶晶、盛满纯粹快乐与求知欲的眼睛,嘴角会配合地牵起一丝淡淡的浅笑。
但他的内心深处却是一片波澜不惊的冷静,甚至于,其实那笑意都没有达眼底——
作者有话说:我的第一碟饺子醋写完了,即将到来的是第二碟——
严胜:“臣服,或,死。”
斑和柱间想的是和平建村。
哥想的是和平一统天下。[撒花]
第35章
日子一天天过去, 严胜的剑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精进着。那柄打刀在他手中愈发契合,仿佛本就是他手臂的延伸。
他对诗的引导也在持续进行,如同春雨润物, 细密无声。
这日,严胜坐在廊下擦拭着刀身。诗安静地坐在他旁边, 晃着小腿, 看着阳光下闪烁着寒光的刀刃, 似乎有些出神。
“诗。”严胜忽然开口,声音平静。
“嗯?”诗回过神,转头看向他。
“你觉得,强大是什么?”严胜没有看她, 目光依旧落在刀身上, 仿佛只是在闲聊一个普通的话题。
诗歪着头想了想, 努力组织着语言:“嗯就是像斑哥哥那样, 很厉害,没有人能打败?或者像严胜哥哥这样,能一直挥剑?”
严胜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继续:“这是一种。但强大的表现,不止于此。”
他抬起眼,目光投向庭院远方, 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引导的意味:“能敏锐的察觉危险的临近,是一种强大;能看穿谎言与伪装,是一种强大;能在混乱中保持冷静思考, 是一种强大。甚至能忍耐常人所不能忍,为了某个目标坚持下去,也是一种强大。”
他说的每一句话, 都像是在诗的心湖中投下一颗颗小石子,激起圈圈涟漪。
“真正的强大,不仅仅是肉眼可见的力量。”严胜总结道,目光落在诗身上,“更是这里。”他指了指诗的头,“和这里。”又按住自己的心口。
诗似懂非懂,大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她隐约感觉到,严胜哥哥说的话,很重要。
“那严胜哥哥,为什么要变得这么强大呢?”诗迟疑的问道,“只要有保护自己和重要之人的力量,就够了吧。”
严胜沉默了片刻。庭院里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就在诗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清晰:“为了改变一些错误的事情,为了不再失去,为了能拥有决定自己和他人在意的东西的资格。”
他的话语带着一丝令人难以解读的晦涩,但其中蕴含的重量,仍清晰的传达给了诗。诗不再追问,而是默默将这些话记在心里,等待日后去理解。
***
严胜结束了又一轮的剑术修炼,气息微喘,额角沁着细密的汗珠。他没有立刻开始下一轮,而是走到廊下,看向正拿着小树枝,笨拙地模仿他挥剑动作的诗。
“诗。”他开口,声音因刚才剧烈的运动略带了丝沙哑。
诗立刻停下动作,转过身,望向他:“严胜哥哥?”
“查克拉,你学了吗?”
诗点头,小脸上带着一点小骄傲:“学了!贵史老师教过我们怎么感应和提取。我现在能让查克拉在身体里转一小圈呢!”说着,她伸出小手,努力集中精神,掌心泛起一缕查克拉光。
这很正常。
在危机四伏的战国时代,任何拥有忍者血脉的家庭,都会尽可能早的教导孩子关于查克拉的基础。这不只是为了战斗,更是为了生存。
——哪怕是在几十年后相对和平的忍村时代,忍族的孩子也大多在入学前就打下了查克拉的基础,学校的教育更多是系统的忍术和体术教导。
故,严胜对此并不意外。他之所以多此一问,只是为了引出接下来的话。
“嗯。”他应了一声,算是认可,“从今天起,除了族里教的,我另外教你一些东西。”
诗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充满期待:“真的吗?严胜哥哥要教我变得更厉害吗?”
“算是。”严胜没有过多解释,直接开始了教导,“族内的忍术修炼,你不可懈怠,若有不懂,可去请教负责教导的老师。”他对自己那半吊子的忍术水平很有自知之明,这方面他无法给予太多指导。
“我要教你的,是这个。”他抬起手中的打刀,冰冷的刀锋反射着阳光,“以及,如何在运用它时,更有效的调动你的查克拉。”
他决定先从最基础的剑术姿势和查克拉的局部强化教起。比如,如何将微量的查克拉凝聚在手腕、脚踝、和剑刃之上,以增加速度、力量和锋利度。这是他前世历经厮杀、今生结合查克拉体系后,自行摸索出的一些实用技巧,虽不似忍术那般华丽,但绝对高效致命。
诗学得很认真,努力模仿着严胜的每一个动作,尝试着感知和控制那微弱还难以驯服的查克拉。
看着诗憋红了小脸、努力将一丝查克拉凝聚指尖的模样,严胜的心中却掠过一丝犹豫。
他在犹豫,是否要教导诗呼吸法。
那曾是他前世登顶剑术巅峰的基石,能极大的挖掘人体潜能,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但它的代价也极其残酷:一旦开启斑纹,寿命便如同被诅咒般,定格在二十五岁。
至于二十五岁之后才开斑纹?没可能。年过二十五,人体机能开始走下坡路,不可能再承受开启斑纹带来的巨大负荷,因此开不了斑纹。
好比160码的车你想开到赛车那种220码,油门踩烂了都做不到。
这也是他当年得知真相后,感到无比绝望和不甘,最终选择抛弃人类身份、堕落为鬼的最大原因之一。
当然,开启斑纹的条件也极为苛刻,并非人人可达。
就像孩童时期总会天真的幻想未来是上清华还是北大,长大后才会明白其中遥不可及的距离。
同理,绝大多数修习呼吸法的人,终其一生也无法触及斑纹的森*晚*整*理门槛。
但万一呢?
万一诗恰好拥有这样的资质,开启了斑纹他辛辛苦苦培养的人就没了,他的所有投资等于打水漂,代价太大,得不偿失。
严胜的目光落在诗那稚嫩充满朝气的脸庞上,产生了迟疑。
最终,他暂时压下了传授呼吸法的念头。
先打好基础吧。他想。
剑术和查克拉的运用,足够诗钻研很久了。至于呼吸法以后再看。
他收敛心神,继续专注于当下的教导,声音冷静平稳:“手腕再压低三分。查克拉不是蛮力灌注,要像水流一样引导。感受它的流动,控制它,而不是被它控制。”
***
春日的暖阳驱散了冬末的寒意,宇智波开始为新一轮的物资储备忙碌起来。
负责后勤的宇智波雅树,正清点着即将带往外界的货物清单。
他的采购目标并非繁华的城镇,甚至都不是靠近城镇的村子,因为这些地方大部分的收成都需上缴作为赋税,没有多少余粮可以对外出售。
因此,宇智波雅树的目标锁定在那些深藏于大山之中、几乎与世隔绝的小村落。
这些村落的村民虽然都很贫困,但他们往往能留下更多的粮食,并且极度缺乏外界的基础物资,如盐、铁器、布料、药品等。
宇智波雅树就会采取以物易物的方式先行交易,这既能满足村民更实际的需求,也方便他在其中运作,赚取差价——用相对廉价的工业品,换取珍贵的粮食和山货。最后剩余的零头,才会用钱币结算。
这其中,忍者的储物卷轴起到了关键作用。它能将大量物资压缩储存,极大方便了长途运输和交易。
宇智波雅树熟练的将那些利润空间最大的货物塞满卷轴,然后准备出发。
一转身,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拦在了他面前,吓了他一跳。
——是宇智波严胜。
这孩子什么时候过来的?
不等宇智波雅树开口,这位族长体弱多病的幼弟,语气平淡的说道:“这次的采购,我与你同去。”
宇智波雅树恍恍惚惚,以为自己听错了。和严胜大眼瞪小眼了五秒,不得不承认这不是幻觉幻听,而是真的,连忙摆手,脸上堆起为难的笑容:
“严胜少爷,您别开玩笑了。这山路崎岖难行,外面又不太平,您怎么能受这种苦?再说族长和泉奈大人也不会同意。”
他可是听说过严胜上次任务回来后发生的那些惊心动魄的事,哪敢带这位小祖宗出去?万一出点岔子,他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斑和泉奈砍的!
正想着如果严胜不听,他该如何更加委婉的拒绝掉这事,就见面前的严胜忽然眉头一蹙,抬手捂住嘴,剧烈的咳嗽起来。
下一秒,殷红的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渗透出来。
宇智波雅树吓得脸色都白了,魂都快飞了。
这、这怎么还没说两句就吐血了?!
正在他惊慌失措、想要上前搀扶严胜去医疗所时,严胜放下手,摊开掌心,看着那抹刺眼的红色,脸上没有任何意外或惊慌的表情,仿佛早已习惯。
然后,平静的从怀中取出一方干净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去嘴角和手上的血迹,动作从容得让人心头发毛。
接着,他抬起眼,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望向看呆了的宇智波雅树,声音依旧平稳冷淡:“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此行的一切,你无需担忧。”
顿了顿,他补充道:“也不会有人因此事问责于你。你只需做好你份内的事即可。”
宇智波雅树张了张嘴,看着严胜那苍白却镇定的脸,心里纠结的不得了。他还是想拒绝,但对上少年的眼睛,不知为何,所有拒绝和劝诫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隐隐感觉到,这位病弱的小少爷,不简单。那种无形的压迫感,甚至不输于面对族长。
宇智波雅树沉默良久,最终在严胜平静的注视下,艰难地点了点头。
宇智波雅树能坐上后勤部长这个位置,就绝不可能是笨蛋。
——前线只需考虑战斗与任务,后勤要做的就多了。要统筹全局,精打细算,平衡各方利益,还要在族内派系间巧妙周旋。
不是个聪明且敏锐的人根本坐不住这个位置。
因此,尽管眼前的宇智波严胜只是个十岁出头、常年卧病、在族内毫无存在感的少年,但宇智波雅树硬是从对方那过于平静的眼神、吐血后寻常的镇定、以及那句“不会有人问责于你”的笃定话语中,嗅到了一丝截然不同的气息。
来吧,开盘了,赌不赌?
——当然是赌啦!
虽然赌一个看起来毫无希望的病秧子,在旁人眼中无疑是愚蠢的。这种行为也极易被当前的掌权者视为不忠和左右逢源。
——尽管也的确如此,从本质上说,这就是一种政治投机。
但宇智波雅树赌的就是宇智波斑的态度。他了解这位族长,斑虽然强大冷酷,但对认可的家人有着超乎寻常的包容和维护。
他赌斑不会因自己对严胜释放的这点“善意”而动怒,甚至可能乐见其成。
电光火石间,这些念头已在他脑中过了一遍。
宇智波雅树脸上的惊慌和为难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恭敬但不谄媚的态度。他微微躬身:“我明白了,严胜少爷。既然如此,请您稍作准备,我们即刻出发。路上的事宜,我会安排妥当。”
他的转变极其自然,仿佛先前的拒绝从未发生过。
严胜看了他一眼,没有多余表示,淡淡颔了下首。
只是,当宇智波雅树看到严胜的“准备”时,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严胜居然还带了一个更小的拖油瓶。
——诗穿着厚实保暖的衣服,小脸被风吹得红扑扑的,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地牵着严胜的衣角,一双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宇智波雅树。
宇智波雅树:“”
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带一个病弱的少爷已经是在挑战底线,再加一个小娃娃,这是去采购还是春游?!
他强忍着扶额的冲动,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严胜少爷,这这位小小姐年纪尚小,山路颠簸艰苦,怕是”
“无妨。”严胜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她跟我一起。这是她修行的一部分。”
修行?一个肉眼可见不会超过五岁的孩子修行?而且,去山里采购物资算什么修行?
宇智波雅树内心疯狂吐槽,但面上不敢再质疑。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小少爷主意正得很,决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
嗯,跟他俩哥一样倔。
宇智波雅树只能硬着头皮,默默祈祷这一大一小两位祖宗千万别在路上出什么幺蛾子,同时飞快的思考是否需要额外准备一些孩童需要的物品和药物。
严胜不用猜也知道宇智波雅树的腹诽和担忧,但他不在意。再者,他执意要跟来这次采购,就是为了历练诗。
闭门造车式的教导终有极限。真正的成长需要见识真实的世界,需要接触不同的人,需要在实践中磨练观察力、判断力和心性。
这次远离族地、深入民间、相对“安全”的采购之旅,无疑是一个绝佳的历练机会。
他要让诗亲眼看看这个世界最底层的模样,看看战争阴影下普通人的挣扎,看看交易中的算计与妥协。
这些,都是在宇智波族地内学不到的。
马车驶出宇智波族地,朝着层峦叠嶂的深山行去。
马车内,诗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色,小脸上满是新奇。
严胜垂眸看着她,声音平静的布置了第一个任务:“记住沿途的地形地貌,观察每一个路过的人,记住他们的特征和表情。晚上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又想到了什么。”
诗立刻挺直了小腰板,认真的点点头,仿佛接到了一个无比重要的使命,努力的睁大眼睛观察窗外。
宇智波雅树坐在外面驾车,回头望了一眼轿子里的两位一大一小,心情复杂的叹了口气。
感觉这趟采购,不会太平静。他只希望,自己拼搏一次,能换来应有的回报,不,没有回报都行,只求不是一场无法收拾的灾难。
***
马车行驶在崎岖的山路上,两侧是茂密的树林,显得几分幽深。宇智波雅树警惕的观察着四周,这种地方最容易藏匿匪徒。
果然,在一处拐弯的狭窄地段,七八个衣衫褴褛、手持粗糙刀斧棍棒的男人从树林里跳了出来,拦住了去路。他们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里却闪烁着饿狼般的凶光和对物资的贪婪。
“站住!把货物和值钱的东西都留下!饶你们不死!”为首的刀疤脸粗声吼道,目光扫过马车,尤其是看到车帘掀开处露出的穿着精致、面容白皙的严胜和诗,更是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显然,他们将严胜三人当成了肥羊。
宇智波雅树挑了下眉,不紧不慢地起身,刚准备跳下马车。
“等等。”
一个平静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宇智波雅树一愣,回头疑惑的看向喊停的严胜。
严胜的目光却越过他,看向那些叫嚣的山匪,接着转头望向身旁因为紧张而小脸绷得紧紧的诗。
“诗。”他开口,声音没有起伏,“你去。”
“啊?”诗猛地抬头,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慌。让她去?对付那些看起来好凶的坏人?
宇智波雅树也惊呆了,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严胜少爷!这太危险了!”
他的话被严胜一个抬手动作打断。
那群山匪闻言也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让一个奶娃娃出来?你们是没人了吗?”
“笑死老子了!这是要让她用眼泪淹死我们吗?”
“小娃娃,快回家吃奶去吧!哈哈哈!”
嘲讽声不绝于耳。诗的小脸涨得通红,不是因为生气,更多的是害怕和不知所措。她下意识看向严胜。
严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倒是手里多了个不知从哪儿拿出的木剑,扔给了诗。
“用我教你的。”他只说了这么一句,便不再多言。
诗手忙脚乱地接住那柄比她手臂长不了多少的木剑,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镇定了一些。
她看着严胜那双平静的眼睛,又看了看对面笑得东倒西歪的山匪,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
最终,她咬了咬牙,握紧木剑,迈着小短腿,勇敢地朝着那群山匪冲了过去!
“噗——!”山匪们笑得更厉害了,甚至有人笑得直不起腰,根本没把这小不点放在眼里。
然而,下一秒,他们的笑声卡在了喉咙里。
只见诗冲到一个离她最近、笑得最大声的山匪面前,那山匪嬉笑着随手挥动手里的砍刀想拨开她。
但诗的身体却以一个极其别扭却异常灵巧的姿势猛地一矮,险之又险的避开了砍刀,同时手中的小木剑精准的狠狠的戳在了那山匪的膝盖上。
“嗷!”那山匪猝不及防,只觉得膝盖一麻,痛呼一声,单腿跪倒在地。
其他山匪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诗已经窜向了另一人。她根本不与对方硬碰,利用矮小的身材和相对灵活的速度,不断躲闪、穿插,手中的木剑专挑人体吃痛的关节、软肋处下手。
戳脚踝!捅腋下!敲手腕!
她的动作带着明显的稚嫩和生涩,力量也小得可怜,若是成年忍者,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
但对于这些毫无章法、全靠一股蛮力的山匪来说,这忽左忽右、专攻下三路的小不点,简直烦人到了极点。
他们的攻击屡屡落空,反而时不时被那不起眼的小木剑戳得痛呼连连,场面一时竟显得有些混乱和滑稽。
宇智波雅树看得目瞪口呆。
严胜静静的看着。他能挑出无数毛病:步伐不够稳,发力不对,时机把握太差,好几次差点被打中
但是,对于一个三岁的、第一次实战的人类幼崽而言,这表现已经远超预期。她克服了恐惧,听从了命令,并且将他教导的知识成功的运用了出来。
足够了。
在那群山匪被诗搅得心烦意乱、阵脚大乱之时,宇智波雅树斜睨了眼严胜,试探的问了句“我动手了?”
见严胜没有拒绝,他三下五除二,瞬间便将这群乌合之众捆了个结结实实。
战斗结束。
诗拄着木剑,小胸脯剧烈地起伏着,额头上满是汗水,小脸因为运动和紧张而通红,但那双眼睛里,闪烁着混合着后怕、兴奋和一点点自豪的光芒。
她做到了!她真的打倒了坏人(虽然主要是骚扰)!
她看向严胜,像是在寻求夸奖。
严胜走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沉默了片刻,伸出手,生疏的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
“尚可。”
仅仅两个字,诗的眼睛霎时亮得惊人,如同得到了最高的奖赏,所有的疲惫和害怕都一扫而空。
马车继续深入群山,沿途的景色愈发荒凉。终于,在日落前,他们抵达了此行的第一个目的地——一个坐落在山坳里的村落。
低矮的土坯房稀疏地散落着,屋顶大多铺着茅草,许多已经破败不堪。田地贫瘠,作物长得稀稀拉拉。村民们穿着打满补丁、几乎看不出原色的衣服,面黄肌瘦,眼神麻木,只有在看到宇智波雅树从车上搬下来的少量展示品时,浑浊的眼睛里才迸发出一种诡异的精光。
这次出行,为了低调和不引人注目,只有宇智波雅树一人负责驾车和交易,再加上严胜和诗。三人在这群饥渴的村民包围中,显得势单力薄。
然而,宇智波雅树却非常从容。
毕竟,他并非第一次面对这种场面,深知这些村民只是看似凶狠,实则外强中干。嗯,对于他来说。
而他虽然干的是后勤的活,但好歹也是忍者,即便不擅正面战斗,对付普通人也是轻而易举。
雅树慢条斯理地摆放着货物,目光却扫视着周围,似是在评估潜在的风险。
交易在一种紧绷的氛围中进行。村民们围拢过来,七嘴八舌,争吵推搡声越来越大。
宇智波雅树游刃有余的应对着,压价、查验货物,语气平静带着强大的底气,让一些村民有些畏缩。
诗躲在严胜身后,眼前这破败、绝望的景象和村民们贪婪急切的眼神,让她感到浓浓的不安。
一个老妇人颤巍巍地捧着一小筐鸡蛋,想多换一点盐。宇智波雅树看了一眼,语气平淡:“就这个价。”
老妇人开始哭诉哀求,说着家里的难处。诗忍不住轻轻拉了拉严胜的衣角,眼中满是不忍:“严胜哥哥”
严胜只是冷漠的看着,没有任何表示。
突然。
几个原本在后面观望的壮硕村民,交换了一个狠戾的眼神,接着猛地推开前面的人,直接扑向了马车后厢那堆还未及收起的物资。
“抢!他们就三个人!”
混乱瞬间爆发。更多的村民被煽动,红着眼睛加入了抢夺的行列,他们像是饿疯了的蝗虫,扑向那些他们眼中救命的物资。
诗吓得惊叫一声,完全呆住了。她看着那些原本可怜无助的人,此刻变得如同野兽般狰狞可怖,强烈的割裂感让她发懵。
就在这时,一个面目凶狠的男人注意到了落单的诗,以及她身上看起来质地不错的衣服,竟直接狞笑着朝她冲了过来,脏污的手抓向她。
“啊!”诗吓得闭上了眼睛。
预期中的抓扯没有到来。
她只听到一声沉闷的击打声和一声短促的惨嚎。
她小心翼翼的睁开眼,只见那个冲向她的男人已经倒在了地上,痛苦地蜷缩着,而严胜保持着单手握刀的姿势——用的是未出鞘的刀柄。
严胜没有回头看那个倒地的人,他的目光冰冷地扫过混乱的场面,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杀气扩散开来。
正在疯狂抢夺的村民动作猛地一僵,仿佛被无形的冰水浇头,源自本能的恐惧让他们停下了动作,惊疑不定的看向那个散发着恐怖气息的少年。
宇智波雅树不动声色的主动往后退了两步,吹了个无声的口哨。
严胜缓缓将刀抽出鞘半寸,冰冷的寒光映照着他毫无表情的脸。
“谁再上前一步。”他的声音不高,但清晰的传入每个村民耳中,“死。”
绝对的寂静。
村民们被那实质般的杀气和半截闪烁着寒光的刀锋震慑住。他们惊恐的看着那个少年,毫不怀疑他话语的真实性。
贪婪最终被对死亡的恐惧压倒。他们慢慢的心有不甘地放下手中的东西,一步步向后退去。
宇智波雅树见状,不慌不忙的将散落的物资收回卷轴。
严胜始终维持着拔刀的姿势,冰冷的视线压迫着所有村民,直到所有物资清点完毕,宇智波雅树示意可以了,他才将刀缓缓收入鞘。
整个过程,他没有再说一句话。
三人坐上马车,直到村子彻底消失在视野中。
诗坐在马车角落里,抱着自己的膝盖,小脸深深埋进臂弯里,小小的身体不住地颤抖。她没有哭出声,但显然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和冲击。天真的世界观在赤裸的恶意面前,碎得彻彻底底。
严胜没有出言安慰,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荒凉景色,内心毫无波动。
他要的就是这个。让诗从天真到认清现实,这股阵痛必须经历。
好一会儿,诗抬起头,眼睛又红又肿,声音带着憋闷和一丝颤抖,小声的问:“严胜哥哥,为什么他们会那样?我们不是来帮他们的吗?”
虽然是交易,但宇智波雅树给的价格很合理,这些东西若要让那群村民自己去换/买,耗费的精力钱财远不止于此。
严胜转过头,看着她惊魂未定、不满迷茫的小脸,用冷静无波的声音给出了残酷的答案:
“饥饿和绝望,能吞噬一切善意,滋生出最丑陋的贪婪。”
“弱者没有资格奢求公平,更没有资本滥用同情。”
“你想保护什么,就必须先拥有足以碾碎一切恶意的力量。”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刀,剖开血淋淋的现实,强行塞进诗稚嫩的心灵。
诗沉默的听着,眼中的茫然并未消退,然某种坚硬的东西,却从那片破碎的天真上,小心翼翼的萌芽。
实践第一课,名为:【现实】。
坐在前面驾车的宇智波雅树,表面上依旧从容地操控着缰绳,避开路上的坑洼,但内心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远不像他表现出来的这般平静。
他忍不住透过车帘的缝隙,瞥了一眼车厢内闭目养神的少年。
好家伙。
宇智波雅树在心里暗暗咂舌。族长这因身体原因足不出户、几乎没经历过风浪的幼弟怎么是这个路数?
跟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原本以为这趟差事,就是小心翼翼的伺候一位(相对)娇贵体弱、可能还有点脾气的小少爷,再加上一个更小的拖油瓶。他甚至连怎么哄孩子、怎么应对突发不适都想了好几套方案。
结果呢?
这位小少爷确实“娇贵”——娇贵到当面吐血都面不改色。
也确实“体弱”——体弱到能一眼瞪退穷凶极恶的村民,还能面不改色的让一个奶娃娃去实战练手。
这哪是什么不谙世事的病弱少爷?这分明是个小煞神啊!那眼神里的冰冷和杀气,那发号施令时散发的威严,连他这种在族里见惯了风浪的老油条,当时都下意识的选择了听从,生不出半点违逆的心思。
这真是那个被族长和泉奈大人小心翼翼保护在族地深处、听说吹阵风都能病好几天的宇智波严胜?
宇智波雅树越想越觉得离谱。这反差也太大了。
还有他对小女孩的那套教导。简直是淬火炼钢啊!关键是,居然还真给他练出点样子。
此子绝非池中物。
宇智波雅树在心里给严胜下了定义。对自己狠,对身边的人也狠。
他唏嘘的想,押注这位小少爷,风险虽大,但未来的回报,也是超乎想象。
值了。
宇智波雅树收敛心神,不再胡思乱想,专心驾车——
作者有话说:现在宇智波的后勤√
未来是严胜的后勤√
团队人员(目前/暂):
宇智波雅树
宇智波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