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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马车又行驶了一段距离, 远处山坳里出现了第二个村落的轮廓。然而,还未靠近,严胜突然出声:

    “停车。”

    宇智波雅树勒紧缰绳, 马车停在了距离村落尚有数百米的一处树林边缘。

    “怎么了?严胜少爷?”宇智波雅树疑惑的回头。

    严胜没有立刻回答,他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远处的村落, 眉头微微蹙起。

    “诗。”半晌, 他开口。

    “在!”诗挺直腰板。

    “你先行进村。”严胜下达了指令, 语气不容置疑,“仔细观察村子的情况,村民的状态,任何你觉得异常的地方, 记下来。我们在村外等你。”

    诗愣了一下, 小脸上闪过一丝犹豫。要她一个人去吗?

    欲言又止的对上严胜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 到口的话咽下, 她点了点头:“好的,严胜哥哥。”

    默默深吸给自己打气,诗跳下马车,迈着小短腿,忐忑的朝着村落的方向走去。

    看着诗远去的背影,宇智波雅树委婉道:“严胜少爷,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这村子可能有点嗯”他常年在外行走,见到的多了,自然也察觉到了村落的不对劲。

    严胜的视线追随着诗小小的背影,声音平淡:“温室里的花, 经不起风雨。她需要学会自己认识这个世界真实的样子。”

    宇智波雅树闻言,不再多言,只是心中对这位小少爷的评估又拔高了一层:不仅狠, 心思还深沉得可怕。

    ***

    诗小心翼翼的靠近村落。越靠近,不祥的预感就越强烈。

    村子外围的田地完全荒芜了,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力量犁过一遍,焦黑一片,寸草不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难以形容的腐败气味。

    她走进村子,看到的村民比上一个村子更加麻木,眼神空洞,犹如行尸走肉。他们看到她这个外来者,也只是麻木的瞥一眼,没有任何反应。

    诗牢记严胜的吩咐,努力压下心中的不安,睁大眼睛仔细观察村落的每一个细节。

    她注意到,许多房屋的损毁情况极不寻常:不是年久失修的自然坍塌,更像是被巨力强行冲击、碾压所致,断壁残垣呈现出一种不规则的、暴烈的断裂面。

    道路上也散布着好几个触目惊心的巨大坑洞,边缘泥土翻卷,并且周遭残留着大片焦黑的灼烧痕迹。

    这些痕迹她越看越心惊。

    ——是忍术!

    这里曾发生过忍者间的战斗?

    诗心里有些发毛,但还是壮着胆子继续往里走。

    这时,一个看起来比她大几岁、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小男孩从一间破屋里走了出来。看到诗,他愣了一下,眼中先是闪过一丝看到陌生人的惊讶,随即注意到诗身上的衣服,把她当成了路过此地的有钱人家的小姐。

    “你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小男孩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戒备。

    诗见他愿意交流,还是主动,心中一喜,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我叫诗,只是路过。说起来你们这里,发生了什么吗?”

    此言一出,小男孩的脸上立即浮现出巨大的痛苦和浓浓仇恨,他打断诗:“都是那些该死的忍者!”他的声音因为激动变得尖利,“他们打架!从天而降!火球!雷电!把我家的地!我家的房子!全都毁了!粮食也烧光了!”

    诗被他的激烈反应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她看着小男孩那充满恨意的眼睛,心里很难受。

    她想说点什么安慰他,比如“不是所有忍者都这样的”,或者“我很抱歉”之类的话。但看着小男孩激动的样子,她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死寂般的沉默在诗和小男孩之间蔓延。

    就在这时,身后一股带着恶风的危险感袭来。同时,小男孩脸色剧变,大叫出声:“后面!躲开!”

    这一路行来的几次实战以及严胜之近乎苛刻的训练,在此刻发挥了作用。诗的大脑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她猛地转身,双手本能的飞速结印。这是她目前掌握得最熟练、也是宇智波一族惯用的忍术。

    “火遁·豪火球之术!”

    当然,以她目前的查克拉量,威力有限,但也绝非普通人能够承受。

    “呃啊——!”

    身后那个试图偷袭她的男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被火焰燎中,衣服瞬间起火燃成一团,男人倒在地上疯狂翻滚挣扎,试图压灭身上的火焰。

    诗惊魂未定的喘着气,看着地上惨叫打滚的男人,脸色苍白。她刚松一口气,随后又想起什么,僵硬的转回头,不出所料对上小男孩那双带着被“欺骗”后愤怒的眼睛。

    “你是忍者!”小男孩声音嘶哑,充满压抑到极致的怒火和崩溃的绝望。

    诗张了张嘴,想要解释:“我、我不是故意是他先”

    她话还没说完,小男孩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尖锐的石头,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朝着诗砸去。

    “你们这些该死的忍者!都去死!”

    诗轻易的侧身躲开,石块无力地落在她身后的地上。

    小男孩扔出石头后没有再看她,只是红着眼,死死盯着地上那个还在呻吟打滚的同村男人,瘦小的身体因为激动和仇恨剧烈颤抖,仿佛一头陷入绝境的幼兽。

    诗所有想说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她默默看了眼面前破败的村子,又看了看表情恢复平静,但麻木呆滞的小男孩,抿了抿唇,转身,飞快地跑开了。

    她一路跑回树林边,严胜和宇智波雅树等在那里。

    “严胜哥哥”诗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哽咽,她努力平复呼吸,将自己看到的——荒芜的田地、忍术造成的破坏、村民的麻木、以及那个小男孩的仇恨和袭击,断断续续的说了出来。

    宇智波雅树听完,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之色,了然的点点头,语气带着司空见惯的淡漠:“果然如此。看来是之前有忍者在这附近交战,波及了村子,粮食肯定全毁了。那就没什么交易的必要了,走吧,去下一个村子。”

    他驾轻就熟的准备调转马车头。

    诗张了张嘴,想问“我们能不能帮帮他们”,但话到嘴边,她想起第一个村子那些抢夺物资的村民狰狞的面孔、想起刚才那个小男孩充满怨恨的眼神和砸过来的石头,想起严胜冰冷的告诫

    她终究闭上了嘴。

    马车再次行驶起来,车厢内的气氛压抑安静。

    许久,诗终于忍不住抬起头,看向对面闭目养神的严胜,语气迷茫的轻声问道:“严胜哥哥,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多吗?”

    严胜睁开眼,看着诗那双还残留着惊惶和迷茫的眼睛,没有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车窗外不断掠过的山野。

    他的沉默,已是答案。

    诗的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随着马车的颠簸,彻底沉了下去。

    ***

    经过第二个村子的经历,马车内的气氛一直有些沉闷。

    抵达第三个村子所在的山谷入口时,天色已经完全黑透,月光被浓重的云层遮蔽,只有零星几点星光洒落。

    宇智波雅树观察了一下地形,果断决定:“严胜少爷,今晚我们就在这谷口附近找个背风的地方休整吧,明日天亮再进村。”

    严胜没有异议。

    三人简单清理出一小片空地,点燃篝火,吃的是兵粮丸。

    这一觉,诗睡得极不安稳。白天的画面不断在她脑海中闪回:第一个村子村民贪婪抢夺的嘴脸、第二个村子小男孩怨毒仇恨的眼神、火焰灼烧人体的焦糊味、还有那块带着绝望砸向她的石头

    她在梦中辗转反侧,时而惊醒。

    一夜无话,唯有篝火噼啪作响和山林间的风声呜咽。

    翌日清晨,天色灰蒙蒙的,看起来像是要下雨。三人收拾妥当,驾着马车,朝着山谷内的村落行去。

    越靠近村子,一种诡异的寂静感就越是浓重。没有鸡鸣犬吠,没有孩童嬉闹,也没有清晨应有的炊烟。

    当马车真正驶入村子时,眼前的景象让见多识广的宇智波雅树都皱紧了森*晚*整*理眉头。

    村子里的房屋完好无损,甚至比前两个村子看起来还要“整齐”一些。路旁晾晒着未收起的干菜,几户人家的门口还放着没做完的半成品竹编。

    一切看起来正常。可一个人影都没有。

    仿佛在某个瞬间,整个村子的人集体蒸发了一般。

    “怎么回事?”宇智波雅树勒住马车,警惕的环顾四周,手已经按在了忍具包上,“人都去哪了?”

    这种诡异的寂静比直接的破坏更让人毛骨悚然。

    诗也害怕的抓紧了严胜的衣角,小脸苍白,昨夜的噩梦似乎与现实重叠了起来。

    严胜看过那些寂静的房屋,鼻翼微不可察的动了动。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难以言喻的甜腥气味,被晨间的湿气压抑着,若不仔细分辨,很难发现。

    “分头查看。”严胜下达指令,声音冷静得没有波动。

    宇智波雅树深深看了他一眼,点头:“明白。”

    下了马车,三人开始分头对附近的房屋进行探查。

    宇智波雅树推开一扇虚掩的屋门,里面桌椅摆放整齐,桌上放着一碗吃了一半、已经发霉干硬的糊糊,似乎主人只是临时离开了一下,没想到这一去就再在回来。

    另一边。

    诗跟着严胜,走进另一间屋子。里面同样空无一人,炕上的被褥凌乱地堆着,就像有人在睡梦中忽然惊醒离去。

    “严胜哥哥,好奇怪”诗小声说道。

    严胜的目光落在墙角地面的一小片暗褐色污渍上。他走过去,蹲下身,用手指沾了一点,捻开。

    是早已干涸的血迹。

    他又走到灶台边,锅里的食物早已腐败变质,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没有激烈打斗的痕迹。”严胜站起身,得出结论,“但人消失得很匆忙。”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宇智波雅树的声音:“严胜少爷!这边有发现!”

    ***

    宇智波雅树站在一口井旁,向下望了一眼,神色古怪的叹了声息。接着他转过头,对走来的严胜说道:“严胜少爷。”他顿了顿,好意劝阻,“最好别让小孩看。”

    严胜对此不置可否。他既未出言阻止诗,也未示意她上前,完全将选择权完全交给了诗自己。他自己则径直走到井边,面无表情的向下望去。

    诗站在原地犹豫,雅树的警告让她不安,但想要知晓真相的冲动,最终压倒了恐惧。她咬了咬牙,还是迈开步子,小心翼翼地凑到井边,踮起脚尖,怯生生的朝那幽深的井口望去。

    “呜!”胃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诗差点当场呕吐出来。

    那口井早已干涸,然而井底堆积的却不是泥土和碎石,而是层层叠叠、扭曲纠缠、高度几乎达到井深一半的尸体。

    男女老少,形态各异,他们的衣物破损,身体在潮湿的环境中高度腐烂,膨胀变形,呈现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怖景象,已看不出原本的人形。蛆虫在其间蠕动,难以形容的污秽之物遍布。

    ——前几日定然下过雨,井底的潮湿闷热加速了这可怕的腐败过程,构成了一幅挑战人类承受极限的地狱绘卷。

    然而,如此多的尸体堆积,井口周围却并未弥漫出冲天的恶臭。只有一丝被强行压抑后的、若有若无的腐败气味。

    井口边缘残留着微弱的查克拉波动,显然是有人施展了某种忍术,巧妙的束缚并中和了大部分味道。

    至于对方为何选择用这种方式处理尸体,而非忍者常用的、更彻底的毁尸灭迹的方法。

    严胜面色平静。

    傲慢。

    行事者根本不在意这些尸体是否会被发现,或许只是单纯厌恶腐臭干扰自己的行动,或是觉得处理“垃圾”的气味是件麻烦事,便随手用了最“方便”的忍术来控制。这种对生命极致的漠视和对自身力量居高临下的滥用,比纯粹的残忍更令人心寒。

    不过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就是了。

    但至少,他没这么恶趣味。

    诗面色苍白地靠在旁边的墙边干呕,胃翻腾不止,身体也因恶心不受控制的颤抖。

    好一会儿,她才缓过气来,看向表情没有变化的严胜,低声问:“严胜哥哥,为什么什么会这样?那些人那些忍者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无法理解,拥有力量的人,为何要对毫无还手之力的弱者施加如此残忍的暴行?

    “没有为什么。强者对弱者施加暴行,需要理由吗?或许是为了灭口,或许是为了夺取某种东西,或许只是他们想,便这么做了。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则,从来不是基于‘为什么’,而是基于‘能不能’。弱小,就是罪。无法保护自己,就只能承受。”

    他的话语像一把冰冷的凿子,将现实的黑暗硬生生凿进诗稚嫩天真的心灵。

    宇智波雅树看着这一幕,眼中掠过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随后低低的叹息一声,双手结印:“火遁·豪火球之术。”

    一颗远比诗所施展的更加庞大、凝练的炽热火球,精准的投入井中。

    “轰——”

    烈焰吞没了井底狰狞的一切,灼热的气浪翻卷而上,将那些扭曲的形态、腐败的污秽、以及无尽的痛苦与绝望,都包裹在纯粹的火光之中,剧烈的燃烧起来。

    高温净化着污秽,也驱散了那股令人窒息的阴冷与恶臭。

    宇智波雅树静静看着火焰燃烧,心想愿他们的灵魂得以安息。

    虽然他知道,这多半是不可能的。

    被这样杀死,能安息才怪了。

    “严胜少爷。”做完这一切,他又恢复了往常的从容,“我们走吧。”

    ***

    接下来的行程,宇智波雅树明显加快了速度。

    严胜少爷是偷跑出来的,太晚了族长和泉奈大人那边肯定着急。那两位的耐心是有限的,到时追究起来,他可担待不起。

    因此,雅树的动作不再像之前那样在每个交易点过多停留,他高效的以物易物,换取族内急需的粮食和物资。

    诗也变得沉默了,眼睛里少了以往的纯真,多了几分沉郁和思索。

    大约一周后,马车满载着物资,驶回了宇智波族地。

    ***

    事实上,正如宇智波雅树所料,在他们离开的当天,斑和泉奈就发现严胜又跑了。气急的泉奈当场就要出去找人,却被斑拦下。

    原因很简单,他们在严胜的房间发现了严胜留下的一封简短的信,上面写着【随雅树采购,数日即归。】

    因为同行的是宇智波雅树——这个人在斑和泉奈心中的评价相当不错。

    宇智波雅树并非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平庸”和“只是个管后勤的”。相反,宇智波雅树能力极强,不仅将繁琐的后勤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在战略规划和情报分析方面也常有独到见解。更重要的是,他实力不弱,是三勾玉写轮眼。

    之所以“不出名”,纯粹是为人低调,不喜争锋。

    有他跟着,至少安全方面,比严胜一个人乱跑要让人放心得多。正是基于这点考量,在斑冷静说明后,泉奈才强压下了立刻抓人的冲动。

    但这不妨碍当严胜回来时,迎接他的,是脸色黑如锅底的两位兄长。

    一场不可避免的谈话开始了。

    泉奈:“严胜!你又偷跑出去,你知道外面多危险吗?上次的教训还不够?”

    斑虽然没说话,但他光是站在那,压迫力就比泉奈的斥责更令人窒息。

    严胜既未辩解,也毫无认错之意,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平静语调回应:“我留下了信息。”

    泉奈气笑了:“留下信息?留下信息不代表你得到了允许,这是两回事。”

    严胜不吭声,用沉默表达自己的态度。

    斑注视着幼弟这副倔强不屈的模样,原本积聚的怒意反而渐渐消散,化为无奈。

    是了,他们三兄弟血脉同源,骨子里那份固执,简直如出一辙。他自己是如此,泉奈是如此,如今看来,常年被护于羽翼之下的严胜,亦分毫不差。

    斑的目光深深的落在严胜身上。那张脸依旧苍白,身形也依旧瘦弱,可那双眼睛里透出的冷静,以及那份漠然与决断都是他无比熟悉的、唯有真正强者才具备的特质。

    他忽然意识到,严胜只是身体不好,但其他方面绝不逊色于人。过度的禁锢和保护,反而是种浪费,甚至于扼杀。

    泉奈似乎也想到了这点,他看着严胜,又看了看斑,最终叹了口气,揉了揉额头。

    他们兄弟三人,皆是如此。认定的事情,不会因外力而改变。斑是,他是,严胜也是。

    斑开口,声音低沉,带着妥协后的无奈与严肃:“罢了。以后,不会再将你强行禁锢在族地。”

    严胜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

    但斑紧接着语气一转:“但是,无论你要去哪里,去做什么,必须提前告知我和泉奈,不得再擅自行动,这是底线。”

    泉奈也补充道:“至少让我们知道你去哪儿了,真出了事,也知道该去什么地方捞你。”

    这是他们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从绝对禁止外出,到有条件的允许。

    严胜看着两位兄长难掩担忧的眼神,沉默了下,缓缓点头答应:“可以。”

    ***

    春去秋来,寒暑交替,转眼又是两年光阴流逝。

    格局依旧未曾改变,千手和宇智波两族大大小小的冲突时有发生,仇恨如同野草,烧之不尽,风吹又生。

    这一年,严胜十四岁。

    少年的身量抽高了不少,虽然还是比同龄人显得清瘦,但常年不懈的修炼使得那份瘦削之下蕴藏着惊人的力量与韧性。面庞褪去了稚嫩,线条更加清晰冷硬,一双黑眸也愈发深邃平静,偶尔流转间,会泄露出一丝与他年龄绝不相符的、历经沧桑般的淡漠。

    宇智波斑二十四岁,正值巅峰,实力与威望如日中天,是宇智波一族当之无愧的、说一不二的领袖。

    宇智波泉奈二十二岁,作为兄长最得力的臂膀和最信任的副手,他的手段愈发老练成熟,将族内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

    而诗,也长到了六岁。在严胜严苛的教导和多次外出“历练”下,她早已不是那个只会追蝴蝶的小女孩,眼神里多了几分警惕和机灵,基础忍术和体术也远超同龄人,隐隐有了几分小大人的沉稳模样。

    以及,她成了严胜最忠实的追随者。

    这期间,两族族长,宇智波斑与千手柱间,关于结盟的心思,在这两年的拉锯与暗中试探中,非但没有熄灭,反而愈发强烈和清晰。

    他们都深知,继续无休止的争斗下去,只会不断消耗彼此族人的生命,最终让某个虎视眈眈的家伙得利。

    而泉奈的态度,也从最初激烈的、毫不妥协的反对,逐渐转变为沉默。

    他虽依旧不信任千手,尤其是千手扉间,但鉴于千手柱间救了弟弟,人勉强不错。加上持续战争所带来的沉重代价,他的态度到底是松动了。

    就在这个微妙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降临。

    他们的母亲,宇智波佳织,病倒了。

    这一次,不是往常那种休养几日便能好转的小恙。病势来得又急又凶,短短几日,就耗尽了宇智波佳织本就因多年忧劳而并不康健的元气。

    浓郁的药味取代了庭院里淡淡的花香,弥漫在她居住的院落中。

    佳织比任何人都更清晰的感知到她生命的流逝,她隐约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

    于是,这日,她精神稍好了一些,屏退了左右伺候的侍女,轻声吩咐道:

    “去把斑、泉奈,还有严胜都叫来。我有话要对他们说。”

    侍女领命而去,不久,脚步声先后在廊外响起。

    宇智波斑最先大步走入,他穿着族长的常服,眉宇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忧虑。

    泉奈紧随其后,脸色凝重,眼底藏着焦灼。

    最后是严胜,他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神情,只有目光在触及母亲那苍白消瘦的面容时,才泛起一丝波澜。

    兄弟三人,跪坐在母亲的床榻前。

    佳织努力撑起眼皮,目光不舍的扫过三个儿子成熟或即将成熟的脸庞。

    “你们都来了。”她的声音非常虚弱。

    斑伸出手,轻轻握住母亲冰凉的手,低声道:“母亲,您感觉怎么样?需要再叫久司来看看吗?”

    佳织摇了摇头:“不必了,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能在临走前,再看看你们三个,我就放心了。”

    泉奈的眼圈瞬间红了,他低下头,声音哽咽:“母亲,别胡说,您会好起来的。”

    佳织的目光温柔的落在泉奈身上,又看向斑,最后,定格在沉默的严胜脸上。

    她似乎有很多话想说,有太多的不放心,有对未来的担忧,有对孩子们深深的牵挂。

    房间内一时陷入了沉默,只有压抑的呼吸声和窗外细微的风声。

    “严胜。”

    严胜眼睫轻颤,抬眸对上母亲复杂的眼神。

    “你从小就最有主意,心思也最重。”佳织断断续续的说着,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力气,“我知道,你和你哥哥们不一样。你以后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说完,她似乎想伸手摸摸幼子的头,就像幼子小时候那样,但最终只是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她没有力气了。

    “但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别太勉强。”

    严胜嘴唇动了下,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佳织却看懂了。她苍白的面容上绽开一个温柔的笑容,闭上眼睛,声音轻得如同梦呓:

    “好了,话说多了,倒是有些困了。你们去吧,不必守着我。”

    话音落下,她就已沉沉睡去,唯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

    佳织的病势越来越严重,身体虚软得连独立下床行走都变得极为艰难。

    她想去院廊下稍稍坐一会儿,晒晒阳光。可却连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做得异常吃力,额角渗出细密的虚汗。

    严胜沉默地站在一旁,眉头浅浅蹙起。他上前一步,伸出手,想要搀扶母亲的手臂。

    然而,他的手还未触碰到佳织,佳织便微微侧身,避开了。

    生病前的佳织,虽然不是族内顶尖战力,却也实力不俗,有着属于自己的骄傲和尊严。她无法接受,也不愿以如此孱弱无助的姿态,被自己的孩子像对待易碎品一样小心对待。

    严胜的手停在半空,脑海中倏然闪过一段遥远而模糊的记忆。

    那是前世,他约莫七八岁的时候。那一世的母亲同样缠绵病榻,行动日渐维艰。可笑的是,当时的他竟未第一时间察觉。

    原因无他,只因那个总是沉默寡言、仿佛不染人间烟火的弟弟缘一,将照料化为无形,他从不曾刻意的搀扶,只是极其自然地走在母亲身侧,看似只是寻常的并行,然而,他的手臂、他的肩背,总会在母亲步履蹒跚的刹那,恰到好处的不着痕迹的成为最稳固的凭依,默默承托起大部分重量,维系住了母亲的体面。

    当时的他也非没有看见,只是没有留意,甚至潜意识对此感到些许不适与抵触。

    ——为何母亲从不曾这样依赖他?为何从未这样自然地牵过他的手?

    直至很久以后,他才恍然明白,原来早在那个时候,母亲便已虚弱至无法独自站立

    此刻,看着佳织眼中的那抹固执,严胜回过神,收回原本欲要搀扶的手。

    然后改变主意,转过身,如同护卫般,走到佳织的左侧,与她保持着半步的距离,并肩而行。

    佳织起初没明白,但等她尝试迈出虚浮无力的脚步时,一只手臂看似无意的横亘在了她身侧最容易失衡的位置;当她身体微晃,下意识地想要寻找支撑时,那只手臂便成为了最恰到好处的借力点她明白了。

    幼子行走的节奏也调整到了与她蹒跚的步伐一致,每一步都稳稳地扎根在地,无声的传递过支撑的力量。

    佳织一开始还是下意识地想要抗拒这份帮助。

    无奈严胜做得太自然了。

    她所有拒绝的言辞都堵在了喉咙里。

    一步,两步依靠着身旁那坚实无比的支撑,她终于得以缓缓的、依靠“自己”的力量,走出房间。

    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却比不上心中蓦然涌起的暖流。

    佳织偏过头,看向身旁幼子那依旧没什么表情、显得有些冷硬的侧脸,看着他明明还是个半大少年,却如此体贴。

    一瞬间,所有的坚强和伪装都被这无声的温柔击碎。

    泪水夺眶而出,顺着她苍白消瘦的脸颊无声滑落。

    她急忙转过头,不想被孩子看见。

    她的幼子啊总是冷冰冰的,心思难测,有时还会让她感到陌生和担忧。

    可骨子里却是个如此温柔的好孩子。

    只是这份温柔藏得太深,需要用心才能体会得到,于是很多人都只看得到表面的那层冰冷。

    严胜目视前方,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母亲的泪水。

    阳光将母子二人依偎前行的影子,拉得很长,很暖。无言的、深沉的温情,在这沉默的陪伴与支撑中,静静流淌。

    两个月后,宇智波佳织终究没能抗过病魔的侵蚀,在一个宁静的清晨离世。

    葬礼时,严胜全程表现平静,如同一个局外人完成了所有仪式,仿佛逝去的并非他的生母。

    然而,当一切喧嚣散去,他独自回到空旷寂静的房间时,一种猝不及防的酸胀感攥紧了他的心脏。

    那感觉并不剧烈,却沉甸甸地压在胸口,闷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厌恶的蹙紧眉头,试图将这些在他看来毫无意义且软弱的情绪强行压下去——他明明早已摒弃了这些东西才对。

    忽然。

    一声绝不可能出现的、熟悉的轻柔呼唤,带着些许迟疑和不确定,突兀的在房间里响起:

    “严胜?”

    什么时候?!

    严胜浑身肌肉绷紧,所有的感伤情绪被警惕取代,来不及思考,身体已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锵!”

    刀剑出鞘的锐鸣划破寂静,冰冷的刀锋直指声音来源的方向。

    然后。

    他整个人僵立住,瞳孔因无法理解的震惊而收缩,倒映出绝无可能出现的景象——

    不远处,光影模糊的角落,赫然站着那个不久前才由他亲手献上白花、亲眼见证入土安葬的女人:宇智波佳织。

    她完好无损的站在那,脸上全然是措手不及的迷茫,眼睛睁得极大,正又惊又惑的看着他,而他的刀尖点在她鼻尖前、泛着凛冽的寒光。

    第37章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严胜的大脑一片空白, 所有的逻辑、常识都在眼前这荒谬的景象面前崩塌。他甚至能清晰的看到女人身上穿着的,正是下葬时的那套素色衣服,连发髻都一丝不苟。

    “母亲?”严胜喉咙发紧, 握着刀的手稳如磐石,但指尖却冰冷无比。

    是幻觉?是某种针对宇智波的诡异幻术?还是?

    地狱。

    缘一被沉重的枷锁束缚在一根烧得通红的铜柱之上, 炽热的火焰无情的灼烧着他的魂体, 带来足以让任何意志崩溃的永恒痛苦。

    他低垂着头, 凌乱的黑发遮掩了大部分面容,唯有那双深红色的眼眸在火光映照下,偶尔流露出亘古不变的悲悯与平静。

    忽然,某一刻, 那始终平静无波的眸光, 动了下。有什么东西穿透层层地狱的阻隔, 传递到了他这里。

    是兄长的情绪。

    极其罕见的、压抑到了极致的悲伤。

    因为是血脉相连的双生子, 即便相隔生死,即便身处地狱,这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羁绊,依旧能让他感知到兄长的强烈情绪。

    生前亦是如此。

    每当兄长情绪强烈波动,他总能隐约察觉到。只是那时的他太过笨拙,不知该如何表达, 往往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反而加剧了兄长的烦躁。

    但现在,他知道了。

    直接去问,兄长绝不会说。想要帮助, 兄长也绝不会接受。唯一的方法,就是去做。

    最好是默默地做、不动声色地做、不被发觉地做。哪怕事后被发现了,也要假装与自己无关

    兄长因何而悲伤?

    缘一那被业火灼烧也未曾改变的眉头, 微微蹙起。他集中死后变得更为广阔和敏锐的感知力,循着那丝悲伤的源头探去。

    不再是生前那样只能模糊感应情绪,此刻的他,能“看”得更清晰一些。

    那是一场属于人间的葬礼。

    仪式肃穆,气氛低沉。在仪式的最中央,静静安置着一具棺木,棺中安然躺卧着的,是一位女性。

    缘一意识微微凝聚,复现在眼前的“血脉线”已告知了他对方的身份:是兄长这一世的母亲。

    让兄长伤心的根源,找到了。

    缘一沉默着。业火依旧灼烧,但他的意识却仿佛超脱了□□的痛苦。

    他“看”向了某个方向。

    在那里,代表着孽业的黑色丝线缠绕着每一个灵魂。他找到了代表那位女性的一条,上面的“重量”一览无余——有善有恶,功过相抵后,仍需在地狱受罚十年方可转入轮回。

    十年对于地狱的时间而言,不算漫长,但对于正在承受丧母之痛的兄长而言,等待母亲解脱的时间,或许每一刻都是煎熬。

    这点业障

    缘一被锁链紧紧捆绑住的双手,微微动了一下。

    然后,他握紧拳头,用力试图将右手从铁链中抽出。粗糙沉重的锁链摩擦着他被业火反复灼烧的魂体,带来撕裂般的剧痛,留下一条条深可见骨的恐怖伤痕。

    但他毫不在意。

    终于,他的右手猛地从锁链中挣脱了出来。

    然后,没有丝毫停顿,缘一抬起那只伤痕累累的手,在虚空中一抓,握住了那条连接着宇智波佳织的孽业之线,使劲一扯。

    黑线应声而断。

    紧接着,他将断开的线头按在自己被业火缠绕的胸膛上。

    那原本属于宇智波佳织的孽业,如同找到了新的宿主,迅速缠绕上缘一的魂体,融入那望不到尽头的、庞大的孽业中。

    做完这一切,缘一将挣脱的右手重新放回锁链中,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再次低下头,无声承受地狱业火的灼烧。

    如此,便好了。

    兄长应该能稍微好受一些了吧。

    时间在业火永恒的燃烧中流逝,难以计量长短。唯有痛苦的嘶嚎与锁链的摩擦声是这里不变的背景音。

    一道沉稳的脚步声突然由远及近的传来,最终停在了被缚于铜柱之上的缘一面前。

    缘一低垂着头,双目紧闭,好似完全沉浸在刑罚之中,对来者毫无所觉。

    低沉充满磁性、带着明显不悦的男声响起:“继国缘一,你还真是会给我找事做。”

    声音的主人——地狱的辅佐官鬼灯,穿着黑色狱卒服,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周身散发着极其强大的气场,周围肆虐的业火和哀嚎的亡魂都下意识的远离了他所在的范围——哪怕是最凶恶的鬼怪见到他都要绕道而行。

    缘一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鬼灯那双死水般寂静的眼眸扫过缘一身上那明显新添的、与其它“陈旧伤痕”迥异的撕裂伤,以及那细微的、难以察觉的、刚刚被强行转嫁孽业后残留的能量波动。

    他冷哼一声,语气里的嘲讽意味更浓:

    “你是觉得自己的刑期还不够漫长?还是认为反正都已经长到近乎永恒,那么再多加一点也无所谓?”

    还是沉默。

    鬼灯危险的眯起眼睛,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不耐烦的“啧”。

    他确实对继国缘一抱有某种程度的欣赏——欣赏他的实力,以及那份身处地狱、承受极致痛苦也不曾磨灭的意志力。

    而且这家伙刚下地狱就造就了一番“壮举”。

    ——那时,缘一凭借一己之力,强行突破地狱的层层封锁,差点把整个地狱的秩序搅得天翻地覆。

    而他的目的只有一个:抢人。

    将一个罪孽深重的灵魂送进转生池。

    这不仅是对地狱威信的公然践踏,更是对地狱底层规则的蔑视,给整个地狱管理系统结结实实地甩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其实。原则上,某些操作并非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当然,该受的惩罚一点也不会少)。

    但你得是私下里、悄悄的做,只要不被发现,大家基本都会心照不宣的装糊涂。

    然而继国缘一选择的,是最直接、最暴力、最“光明正大”的一种——当面砸场子。

    这就触碰到绝对不能退让的底线了。

    鬼灯看着眼前继续装死的男人,额角似乎有青筋在跳动。他最后冷冷地瞥了缘一一眼,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冰冷无情:“既然要做,那就受着吧。”

    说完,他转身离去,脚步声逐渐消失在无尽的业火与哀嚎之中。

    直到鬼灯的气息彻底远去,缘一那始终紧闭的眼睫,才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对于鬼灯的话,缘一无动于衷,也毫不在意。此刻,他全部的心神只萦绕着一件事——兄长还在伤心。

    即便他已经斩断了那位母亲身上的孽业,为她铺平了通往轮回的道路,但兄长此刻的悲伤,依然存在。

    他要不要去安慰一下兄长?

    这个念头一浮现,便如同藤蔓般缠绕上来。

    说起来,他上一次感知到兄长如此剧烈的情绪波动,还是因为他。

    准确的说,是因为某个卑劣的家伙,利用他的幻象,刺激了兄长。

    一想到有人用自己的形象去伤害兄长,缘一那如同古井深潭的心境便翻涌起罕见的涟漪。

    但是,愤怒归愤怒,他并未因此失去理智。

    纵使他胆大包天闯地狱,但那更多是出于一种不容退缩的“必须去做”的信念。一些真正意义上触及底线、可能引发不可预知混乱的原则性问题,他绝不会碰。

    比如,对那个罪魁祸首出手。

    这超出了他作为“亡魂”的界限,也干涉了生者世界的运行法则。

    所以,他只能压下那份怒意,转而去安抚兄长也不知道最后有没有起到一点点作用?

    可惜,当时兄长受到的刺激太大,无法承受,晕厥了过去。他那些绞尽脑汁好不容易想出来的干巴巴的安慰话语,根本没派上用场。

    不过现在想来,兄长晕过去他反倒松了口气。

    他嘴巴太笨,远不如他的剑那般利落干脆。除了沉默,他找不到更好的方式与兄长相处。

    至于“擅自行动”的后果,便是归来后,刑期毫无疑问的又增加了,束缚在他魂体上的锁链也多了好几根,封印的力量更强。

    但这些,对他来说并无本质区别。

    锁链再多,业火再烈,只要他想,依旧能够挣脱。

    只是没必要。

    受罚与枷锁,是他选择的代价,他坦然承受。

    缘一一边默默承受着业火,深红色的眼眸一边在跳动的火光中,流露出名为“困扰”的情绪。

    安慰人,真的比挥剑难太多了。

    ***

    冰冷的刀尖几乎要触及鼻尖,佳织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了一跳。

    然而,当她惊惶的视线对上幼子那双眼眸时,所有的恐惧都在瞬间被更大的震惊取代。

    只见严胜那双漆黑的眼瞳覆上血红的底色,中间旋转着瑰丽复杂的图案。

    “严胜!”佳织失声惊呼,暂时忘记了眼前的利刃,声音里充满难以置信的激动,“你、你开万花筒写轮眼了?”

    严胜:“?”

    他微微一怔,眼中瑰丽的图案随着他心绪的波动而微微流转,散发出妖异的光泽。

    万花筒写轮眼?

    接下来的时间,基本上成了佳织单方面的解释和激动诉说。

    她向严胜解释着万花筒写轮眼,以及这种眼睛对于宇智波意味着什么。

    严胜沉默的听着,结合佳织的话语和自身的情况,很快做出了结论:看来,他的万花筒写轮眼的能力,是能够窥见亡者,所以他才能看到本应死去的母亲。

    那么,他是什么时候开启的?

    在严胜森*晚*整*理的认知里,他就是于此时此刻,因为见到已经死去的母亲,受到强烈的情绪冲击而开启的万花筒。因此,在母亲询问后,他也是这么回答的。

    佳织闻言,愣住。随即,感动和难过如同潮水淹没了她。

    原来自己在幼子的心中如此重要。她的逝去,竟然给这孩子带来了如此巨大的刺激和伤害,让他跨越了单勾玉、双勾玉、三勾玉,直达万花筒。

    她又是心疼又是骄傲。

    另一边,严胜忽然想到一个关键问题,问道:“母亲,其他人死后也是这样么?”

    佳织被问得一愣,脸上激动的神情渐渐被茫然取代。她努力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不,好像不是。我死后意识迷迷糊糊的,去到了一个非常黑暗、压抑的地方。周围有很多声音,很可怕,好像、好像有什么审判之类的”

    她努力描述着:“但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突然感到轻松了很多。那种被束缚的感觉一下子就消失了。再然后,等我完全清醒过来,就已经站在你的房间里了。”

    说到最后,她自己也觉得十分离奇和困惑。

    严胜听完,陷入沉思。

    看来,母亲的情况是特殊的。

    并非所有亡魂都能滞留于现世,母亲似乎本该接受某种“审判”或“流程”,但因为某种未知的干扰而中断,并被直接“送”回到了现世,送到了他面前

    等等。不会吧?

    ——缘一?

    严胜头皮发麻。

    若母亲得以滞留现世、免受审判的“特殊情况”,当真是缘一在干预所为那混蛋究竟又付出了何等代价?他一身孽业都已堆积如山,还嫌不够多?非要把自己彻底钉死在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才肯罢休?

    一股混杂着暴怒、无力与窒闷的复杂情绪攫住严胜的心脏。

    若此刻缘一敢出现在他面前,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揍上去。

    说起来,既然他双万花筒写轮眼的能力是能看见亡魂,那么上次见到缘一,就不是幻觉了。

    ——以及,如此看来,他的万花筒应该不是现在开的,而是上次开的。

    缘一

    你竟是拖着枷锁与刑罚,穿过生死两界,也要来到我面前吗?

    严胜的心绪再度翻涌起来,酸涩难言的滋味不受控制地弥漫开。

    不愧是你啊。

    他几乎能想象出那画面:业火焚身,锁链缠魂,缘一凭借绝对的力量,漠视一切规则与惩罚,强行达成了目的。

    严胜闭上眼,齿尖无意识地抵紧。

    真是令人不甘。

    ***

    往后几天,宇智波族地开始流传起一个传闻。

    总有人看见严胜独自一人时,会时不时的对着空气低声说话,神情时而专注,时而蹙眉,仿佛在与人交谈。有时甚至会看到他对着身旁的空位微微颔首,或做出侧耳倾听的姿态。

    这反常的行为,很快就被报告到了斑和泉奈那里。

    两人得知后,心情十分沉重。他们互相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担忧和痛心。

    “果然。母亲去世的打击,对严胜来说还是太大了”泉奈叹了口气,“他平时那么冷静,现在却都出现幻视幻听了。”

    斑沉默着,回想起母亲下葬时弟弟那过于平静的表现,现在看来,那不过是强行压抑下的崩溃前兆。如今压力爆发,自然出现了严重的精神症状。

    两人心中充满了对弟弟的疼惜,但又深知直接点破“你精神出了问题”无疑是雪上加霜。于是,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更加迂回的方式来表达关心:

    斑时不时以讨论族务或修炼为名,将严胜叫到身边,哪怕只是让他安静的坐在一旁听着。

    泉奈则找各种借口往严胜的院子里跑,送吃的、送用的,或干脆拉着他漫无目的地闲聊,以分散他的注意力。

    始终跟在严胜身边、只有严胜能看见的佳织,将两个长子笨拙却又真挚的关怀看在眼里。

    她飘在一旁,看着斑一本正经的跟严胜分析局势,眼角却偷偷留意着弟弟的神色;看着泉奈绞尽脑汁的找话题,生怕冷场让弟弟又陷入“自言自语”的状态。

    佳织忍不住抬起手,虚虚地掩住嘴,眉眼弯弯,笑得无比欣慰和开心。

    虽然孩子们表达的方式各不相同,甚至有些别扭,但这份血浓于水的羁绊和相互关怀,却是真真切切的。

    对于一位母亲而言,还有什么比看到自己的孩子彼此扶持、感情深厚更令人欣慰的事情呢?

    严胜自然也感受到了两位兄长其实一点也不隐晦的“额外关怀”,也猜到了原因。但他没办法自证“清白”。

    瞥了一眼身旁笑得满足的母亲,他板着脸无声的叹了声息

    佳织如往常一样,在宇智波族地内漫无目的地飘荡。

    反正除了严胜,没人能看见她。她不知不觉间飘到了族长书房附近,隐约听见里面传来的争吵声。

    好像是是斑和泉奈?

    出于母亲的好奇和担忧,她凑了过去。于是,一场关于与千手一族结盟的激烈争执,一字不落的传入了她的耳中。

    泉奈:“斑哥!你清醒一点,和千手结盟?这根本是与虎谋皮!父亲是怎么死的?那么多族人是怎么死的?你难道都忘了吗?”

    斑:“泉奈,正是因为我没忘,才更不能看着族人继续无谓的流血,仇恨只会孕育新的仇恨,我们需要打破这个循环。”

    “打破循环?用什么打破?用我们宇智波一族的未来吗?千手柱间或许可信,但他能代表所有千手吗?尤其是那个千手扉间!”

    “正因为前路艰难,才更需要去尝试。”

    后面的争论,佳织有些听不进去了。她神情恍惚的穿墙而出,飘回严胜的房间,脸上带着浓浓的震惊和惆怅。

    “严胜。”她飘到正在擦拭刀身的小儿子身边,语气充满不解和忧虑,“你大哥斑他,怎么会生出和千手结盟的想法?”

    在此之前,她完全不知道长子竟有如此惊世骇俗的念头。

    要说生气吗?确实有一点。她的丈夫,斑的父亲,就是死在千手族长千手佛间的手上(虽然对方也死了,算是同归于尽)。还有那么多族人,都倒在了与千手的战斗中,他们的面孔至今偶尔会在佳织记忆中浮现。

    但是话又说回来,死在宇智波手中的千手,难道就少了吗?

    佳织其实是看清了仇恨的本质的——就像一条双向染血的河流,很难说清哪一边沾染得更多。

    因此,佳织并非那种被仇恨蒙蔽双眼、誓要对方血债血偿的人。

    她更多的是觉得不切实际。

    “两族的仇恨积累了这么多年,早就根深蒂固。现在谈结盟斑的想法,未免也太”她摇了摇头,叹息着,没有把话说尽,但意思已经很明显。她觉得长子的这个梦想,太过渺茫,也太过艰难,甚至可能为宇智波带来无法挽回的灾难。

    严胜擦拭刀身的动作并未停止,听完母亲的转述和感慨,他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因为他对此并不意外。

    斑和千手柱间那点事,他早就知道了——泉奈在他还是个婴儿宝宝时就找他诉过苦。

    咦

    严胜擦刀的手忽地一顿。

    斑渴望和平,为此不惜与世仇千手结盟。千手柱间似乎也有同样的意图。

    而他自己,需要攫取巨大的“功德”以偿还缘一为他背负的巨额孽债。终结乱世、缔造和平无疑是获取功德最直接、也是最多的途径。

    目标,在某种程度上是一致的。

    那么

    一个念头在严胜脑中逐渐清晰:他有没有可能,将斑拉入自己的计划?

    甚至更进一步,将那个被斑视为挚友、实力也足够强大的千手柱间,也一并纳入考量?

    看斑和柱间之间的默契和纠缠,或许并非完全不可能。若能促成此事,借助两族族长的力量和影响力,他推行和平、赚取功德的效率无疑会大大提升,加快实现目标的速度。

    至于泉奈那边

    严胜目光微凝。泉奈的担忧不是全无道理,对千手的极度不信任是横亘在结盟路上最大的障碍之一。

    那么,或许可以利用这份不信任?

    一个想法浮现出来:向千手柱间提出一个极其苛刻的、在常人看来他绝对不会同意的要求。

    如果千手柱间能答应并做到,那么就证明他拥有超越家族仇恨的、真正想要和平的诚意和决心,这或许能成为说服泉奈、乃至说服所有疑虑重重的宇智波族人的关键筹码。

    当然,这个“不可能的要求”具体是什么,需要仔细斟酌。它必须足够难,足以检验真心;又不能过于荒谬,完全无法实现。

    严胜缓缓将擦拭好的刀归入鞘中,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毫不知情的佳织忧愁的看着陷入沉思的幼子,完全不知道幼子脑中正在酝酿着何等惊人、会改变整个忍界格局的庞大计划。

    如果她知道,就不会为长子和千手族长那点私交而感到过于震惊和惆怅了。

    毕竟与幼子疯狂的野心相比,长子那“仅仅”是想要与千手结盟、谋求和平共处的想法,都显得温和又保守。

    ***

    深夜,宇智波族长的房间里灯火依旧。

    斑揉了揉眉心,将最后一份报告批完,正准备休息,房门这时忽然被轻轻敲响。

    “进。”斑抬眼看向门口。

    门从外面拉开,严胜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穿着深色的寝衣,外面随意披了一件羽织,似乎也是准备就寝,却不知为何又来到了这里。

    “严胜?”斑有些意外,这个时间点弟弟来找他实属罕见,“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是身体不舒服?”他下意识的担心起弟弟的健康。

    严胜反手合上门,然后走到斑的书案前,并没有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兄长,我来是想与你商量关于与千手结盟的事。”

    斑的动作瞬间顿住,所有的倦意被这句话一扫而空。他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严胜身上,带着审视和惊讶。

    结盟之事,他与泉奈争执过,与族内长老周旋过,总之从未想过会从这个一向对族中事务漠不关心得都有些离群索居的幼弟口中听到,而且还是以如此冷静、带着一种讨论意味的方式提出。

    “你说什么?”斑怀疑自己是不是太累了出现了幻听。

    “与千手结盟。”严胜重复了一遍,语气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在讨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我认为,此事可行。”

    斑深吸一口气,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撑在书案上,目光紧紧锁定严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严胜。我们和千手之间的仇恨——”

    “仇恨是过去的枷锁,而非未来的导向。”严胜打断了他,话语冷静的残酷,“无休止的仇恨循环,除了消耗彼此的生命力,滋养更多仇恨,我看不到任何意义。兄长你所追求的和平,如果仅仅停留在宇智波与千手不再交战的程度,未免太过狭隘和脆弱。”

    斑的瞳孔微微收缩。

    严胜的话,精准的击中了他内心最深处的想法,甚至比他想的更进一步!他追求的,确实不仅仅是停战,而是一种更稳固、更长久的秩序。

    “继续说。”斑的声音低沉下来,眼神认真的看着面前的少年。

    “结盟,并非目的,而是手段。”严胜漫不经心的说道,“一个强大且稳固的联盟,可以成为平定乱世、建立新秩序的基石。它可以最大限度的减少内耗,集中力量应对真正的威胁,比如某些人。”

    严胜口中的某些人指的是大名。斑想到的则是那个袭击严胜、背后拱火的幕后黑手。

    “族内的反对声音会很大。”斑指出关键问题。

    “所以,需要验证。”严胜早已料到这一点,“向千手柱间提出一个要求。一个在所有人看来苛刻得几乎不可能做到的要求。如果他能答应并做到,便足以证明他的诚意和决心,也能成为说服泉奈哥和族人的有力筹码。”

    “什么要求?”斑下意识问道,他发现自己竟然开始跟着幼弟的思路走了。

    严胜沉默片刻,似乎在斟酌措辞,然后缓缓开口:“要求他亲手处决任何敢于破坏联盟协议、主动挑起两族争端的千手族人,无论其身份如何,绝不姑息。并要求千手一族内部,立下同样的铁律。”

    “当然,我们宇智波也是。只是,在我们做到前,千手要先做到。”——

    作者有话说:哥:缘一,你竟然连这都能做到吗!不愧是你(酸成柠檬)

    弟:

    真正的保守派是觉得激进派还是太保守了

    第38章

    几日后。

    宇智波斑仍未将严胜提出的那个极端要求付诸实践。他虽然有在认真考虑, 但越是深思,越是觉得这个要求对于柱间太过残酷苛刻——

    要求一位珍视族人的领导者亲手处决自己的同胞,这怎么可能呢。

    严胜将斑的犹豫看在眼里, 心中了然。

    果然如此。

    怪不得泉奈总是气愤的说斑被千手柱间迷了眼。现在看来,并非虚言。

    斑的这种犹豫和顾虑, 证明了他与千手柱间之间的关系, 不是普通的对手或潜在盟友那么简单。而是会真正为对方处境和利益考虑的挚友程度的感情。

    这种关系, 倒是少见。

    然而,理解归理解,严胜的计划却不会因为斑的私人感情而停滞。斑这么拖延下去,只会浪费时间, 让结盟的可能性在无休止的内部争论和外部风险中消磨殆尽。

    严胜垂下眼帘, 手指微动。

    ——机会很快到来。

    这日, 斑和泉奈一同前来探望严胜。严胜因母亲的死, 受到了精神打击,近日的种种表现不太正常,让他们担心。

    三兄弟难得聚在一起,气氛起初还算融洽。泉奈还削了个苹果递给严胜。

    闲聊了几句后,严胜估摸时机差不多了,放下咬了一口的苹果, 目光转向斑,语气平淡的切入正题:“斑哥,关于那日我提的要求,你想好了吗?”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 斑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要求?”

    一旁的泉奈立刻敏锐地竖起耳朵,狐疑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流转:“要求?什么要求?斑哥,严胜, 你们背着我商量什么了?”

    斑这才想起严胜指的是那个针对千手柱间的“考验”。他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试图含糊过去:“哦,那件事我还在考虑,需要从长计议。”

    “什么事需要从长计议?”泉奈不依不饶,以他的“政治细胞”,自是察觉到这件事可能非同小可,“哥,严胜,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严胜看向泉奈,语气平静,慢吞吞道:“一个能够有效检验千手诚意、并可能说服你接受结盟的方案。”

    “哦?检验千手诚意?”泉奈抓住关键词,颇有兴趣地挑了下眉,“什么方案?说来听听。”

    斑感到一阵头痛,他没想到严胜会如此直接的在泉奈面前提起此事,试图阻止:“严胜,这件事”

    但严胜已经不再给他拖延的机会,将那个“要求千手柱间立下血誓,亲手处决任何破坏盟约的千手族人”的方案,原封不动的陈述了出来。

    随着严胜的叙述,泉奈脸上的表情从疑惑转为震惊,再从震惊转为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着审视和一丝快意的神色。

    此言一出,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泉奈看看面无表情的严胜,又看看脸色难看、试图阻止却未能成功的兄长。良久,带着一种奇异的语调开口:

    “严胜,这是你想出来的?”

    这计策太狠,太绝,也太符合他内心深处对千手那无法化解的恨意与极端不信任。他从未想过,结盟这件事还能用这种方式去“验证”!这简直是将千手柱间架在烈火上炙烤。

    严胜面对泉奈灼灼的、几乎要将他穿透的目光,面色没有任何变化,语气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仿佛只是提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建议。

    “哈哈哈哈哈!”泉奈忽然低笑起来,笑声里有一种被点醒的恍然,“好!好一个检验诚意!”

    他猛地转向脸色尴尬的斑,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哥!我觉得严胜这个提议非常好!简直再好不过了!我们就这么跟千手柱间提,我倒要看看,他那个‘和平’的梦想,有没有他说的那么真诚。”

    “泉奈!”斑低喝一声,眉头紧锁,“你不要跟着起哄!这个要求太过——”

    “过分?哪里过分了?”泉奈激动地打断,“是他千手柱间口口声声说要结盟,要和平!既然如此,那就拿出诚意来!若连这点决心都没有,谈什么化解仇恨?谈什么共建未来?不过是虚伪的空话!”

    “连严胜都看得清清楚楚,和平从来不是靠空谈就能实现的!它需要铁一般的规则和血铸的保证。历史上哪一场真正的变革能够不流血?不能流血的所谓‘革命’,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暂时妥协。”

    泉奈步步紧逼,目光灼灼的盯住斑:“哥,你究竟在犹豫什么?既然要求是对等的,他们千手做得到,我们宇智波也绝不会退缩!到时候,我一定不会再阻拦你。”

    他声音陡然一沉,斩钉截铁:“相反,我会全力支持你。”

    斑:“”

    看着情绪激昂的泉奈,又望向一旁静默不语、神色淡定的严胜,斑心中一片剧烈翻腾。

    他一方面复杂于幼弟竟能提出如此狠辣的方案,另一方面,泉奈的话又像楔子钉进他的心里。

    泉奈,是族内反对(虽然在千手柱间救过严胜后他没反对得没那么决绝了)与千手结盟最坚决的力量核心。且随着泉奈在族内威望日增,越来越多族人倾向于他——纵使他才是族长,可大部分族务多由泉奈承担,加上他的默许,泉奈如今才是那个在族里最能说得上话的。

    只要泉奈点头结盟最大的内部阻碍,便能迎刃而解。

    严胜将两位兄长的反应尽收眼底,适时的再次开口:“兄长,提出要求,并非一定要期望对方答应。这只是一个态度,一个底线。答应了,证明千手确有诚意,联盟可期。若不答应”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泉奈,“那便证明所谓的和平不过是空中楼阁,也能彻底断绝某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让所有人看清现实。无论如何,宇智波都不会有损失。”

    这话彻底说动了泉奈。他用力点头:“没错!哥,严胜说得对,我们必须要他们给出一个态度!一个能让我们宇智波信服的态度。所以,这个要求,必须提。”

    斑看着态度空前一致的两个弟弟,一个激动强硬,一个冷静狠绝,他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回避了。

    “我明白了。”他叹了声息,“我会去找柱间说。”

    泉奈闻言,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嘴角上扬。

    严胜则微微颔首,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

    目的,达到了。

    接下来,就看那位千手族长如何应对了。

    夜幕低垂,一只通体漆黑、唯有四爪雪白的猫,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千手一族的族地。

    它动作轻盈敏捷,对千手族地的巡逻规律和结界薄弱点了如指掌——这显然是经过无数次踩点后才有的熟练。

    它巧妙的避开一队队巡逻的忍者,最终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窜入了千手族长宅邸某扇半开的窗户。

    房间里,正在批阅文件的千手柱间若有所觉,抬起头。

    当他看到那只优雅蹲坐在窗台上、舔着爪子的黑猫时,刚毅的脸上非但没有露出丝毫惊讶或警惕,反而浮现出一丝了然和温和的笑意。

    “是你啊,丸子。”柱间放下笔,语气熟稔得如同在招呼一位老友,“斑找我?”

    黑猫“喵”了一声,甩了甩尾巴,将卷在尾巴上的卷轴扔给千手柱间,然后转身再次融入夜色,来去如风。

    柱间捡起卷轴展开,上面只有简短的几个字,是斑的笔迹:【老地方,急事,速来。】

    柱间眉头微蹙,斑很少用“急事”这个词。他不再耽搁,立刻起身,身影下一秒消失在房间里。

    南贺川。

    两人童年时代无数次秘密会面的地点。

    斑早已等在那里,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有些紧绷。听到身后的破空声,他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罕见的尴尬和犹豫。

    “柱间。”他声音有些干涩。

    “斑,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柱间快步上前,关切的问道。

    斑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极大的决心,目光避开柱间的直视,硬着头皮将严胜提出的那个要求复述了一遍:“结盟可以,但为了取信宇智波,你需要立下血誓,承诺并亲手处决任何未来胆敢主动破坏盟约、挑起争端的千手族人,无论其身份。并且,将此作为铁律,加入千手一族的族规。”

    说完这段话,斑自己都觉得这要求太过荒谬,立刻补充道:“我知道这要求是有些过分了,你若觉得为难,就当我没说过,我们可以再想想别的办法。”

    他设想了柱间可能会愤怒,可能会觉得被侮辱,可能会断然拒绝,甚至可能因此对他失望。

    然而,他预想中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千手柱间听完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低着头,额前垂下的发丝遮挡住了他的表情,只有紧握的双拳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南贺川潺潺的流水声。

    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就在他以为柱间会拂袖而去时,柱间缓缓抬起了头。

    月光照亮了他的脸庞,那上面没有愤怒,没有难色,只有沉重的决绝。他的眼神如同经过淬炼的钢铁,无比坚定。

    直视着斑的眼睛,千手柱间声音沉稳有力的吐出三个字:“我答应。”

    “什、什么?”斑怀疑自己听错了,瞳孔因震惊而放大,“柱间,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意味着——”

    “我知道。”柱间打断了他,语气平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这意味着我将亲手扼杀任何可能破坏和平的火苗,哪怕它源自我的血脉至亲。这意味着我将成为千手一族有史以来最冷酷无情的族长。”

    他向前一步,目光如炬的看着斑:“但是,斑,如果这是通往和平必须支付的代价,如果这是获取宇智波信任必须通过的试炼我愿意承担。”

    “我相信,真正的和平,值得用最严厉的规则来守护。我也相信,我们两族绝大多数人,都渴望安宁,不会主动触碰这条底线。”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低沉,也更加带着一种撼动人心的真诚:“而且,我相信你。既然你向我提出这个要求,必然有其原因。我相信你所追求的和平,与我一样真实。”

    斑呆立在原地,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准备了无数说服的话语,无数辩解的理由,可万万没想到,得到的是如此干脆、如此沉重、如此义无反顾的回应。

    千手柱间这个男人

    斑带着难以言喻的震撼和感动离开了南贺川。千手柱间那毫不犹豫的“我答应”三个字,如同一块磐石,压在他的心头,却也点燃了他心中那份坚定的火焰。

    他绝不能辜负了柱间的信任。

    回到宇智波族地,斑第一时间找到了泉奈和严胜。

    三人面对面坐着。

    看着两个弟弟,斑深吸一口气,将柱间的答复原封不动的转述了出来,包括柱间那番关于“守护和平”、“承担代价”的言论。

    话音落下,书房内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泉奈:“”

    他脸上的表情极其复杂,先是极度震惊和难以置信,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随即转变为一种深深的困惑和审视,眉头紧紧锁起,最后,所有这些情绪都沉淀为一种难以形容的沉默。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质疑、想反驳,但看着兄长那严肃的、带着动容的表情,所有的话又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其实也被千手柱间的坦荡和决绝震慑住了。

    而严胜,一如既往的平静。他甚至没有露出丝毫意外的神色,好像这个答案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也确实不意外。

    他了解宇智波斑的脾性。他这位大哥看似强大冷酷,实则内心敏感挑剔,对情感的需求极高,只是从不轻易表露。

    如果千手柱间是那种口蜜腹剑、阴险狡诈之徒,根本不可能敲开斑的心扉,更不可能让斑如此珍视他们之间的感情。

    唯有炽热、真诚、毫不保留的情感付出,才能冲破斑层层设防的内心,建立起如此牢固的关系。

    千手柱间,显然就是这种类型的人。所以,他能做出这种决定,并不奇怪。

    良久,泉奈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尽管语气依旧带着几分别扭和警惕,但态度上多多少少发生了点转变:“哼,倒是会卖乖讨好。话说得漂亮,谁不会?关键是他能不能做到。”

    说完,他抬起头,看向斑,眼神锐利:“哥,既然他夸下海口,那我们就看着,看他如何将这条血律写入千手族规,看他未来是否真能狠下心肠,对违背盟约的族人举起屠刀,如果他真的做到了”

    泉奈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一字一句道:“那我宇智波泉奈,便真心认下这个结盟,从此不再对此事有任何异议。”

    服了吗?并没有。目前是如服。

    泉奈现在只一半的服,服千手柱间展现出的魄力和决心,另一半则需要后续无数实际行动来证明。毕竟,承诺和现实之间,往往隔着巨大的鸿沟。

    但这已经是巨大的进步。至少,最大的内部反对者,已经松口,并且给出了明确的、可验证的认可条件。

    斑点了点头,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严胜在一旁静静听着,自始至终未发一言。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种子已经播下,考验已然设立。接下来,只需等待时间和千手柱间自己的行动来浇灌结果。

    至于这过程中可能付出的鲜血与代价通往和平的道路,从来不会和平。

    翌日。

    千手柱间以族长之名,召集了所有千手一族的所有管理层,举行了一场会议。

    会议上,柱间没有任何铺垫,直接宣布了与宇智波结盟的决定,并且,抛出了那条让所有在场千手族人瞬间哗然、如坠冰窟的“血之铁律”——任何千手族人,无论身份地位,若未来主动破坏与宇智波的盟约、挑起争端,将由族长千手柱间亲自出手,依据盟约予以处决。

    并且,此条将作为最高规定,写入族规之中。

    死寂。

    短暂的死寂之后,整个会议室如同炸开了锅一般。

    “族长!不可!”

    “这算什么盟约?!这是丧权辱族的条款!”

    “我们凭什么要向宇智波做出这种保证?!”

    “亲手处决族人?这这简直”

    质疑声、反对声、愤怒的咆哮声几乎要掀翻屋顶。所有族人都无法理解,更不能接受这条如此苛刻堪称屈辱的规定。

    而反应最为激森*晚*整*理烈的,是千手扉间。

    就像宇智波泉奈反对结盟,千手扉间亦是。

    “大哥!你疯了?!”扉间猛地站起身,一向冷静自持的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怒,“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条规定一旦立下,我们千手一族将在宇智波面前永远抬不起头!这等于将我们全族的性命都交到了他们手上,任由他们拿捏!”

    他死死盯着柱间,试图从兄长脸上找到一丝动摇或者玩笑的痕迹,但他只看到了坚定和沉重的决绝。

    “扉间,我无比清醒。”柱间的声音沉稳如磐石,压过了所有的嘈杂,“这不是屈辱,这是诚意,是打破百年仇恨循环必须付出的代价,是守护未来和平必须立下的最坚固的基石。”

    “狗屁的基石!”扉间罕见的失态怒吼,“这只是宇智波用来羞辱和试探我们的工具!尤其是那个宇智波斑,他——”

    “这与斑无关!”柱间打断他,眼神锐利,“这是我基于对和平的渴望、对两族未来的考量,自行做出的决定!我相信,唯有如此绝对的承诺,才能换来宇智波真正的信任。”

    “信任?宇智波的信任?”扉间气得冷笑,“大哥!你太天真了!他们根本”

    “够了,扉间。”柱间的语气陡然变得极其威严,一股强大的、属于顶尖强者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整个会议室,让所有喧哗声都不由自主的低了下去。

    他充满压迫感的视线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扉间身上:“我意已决。此事,不再讨论。如有违抗族令者,视同叛族。”

    最后四个字,如同冰锤砸落,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和决绝。

    所有人都被柱间这前所未有的强硬姿态震慑住了。他们这才恍然意识到,平日里温和宽厚的族长,一旦真正下定决心,其意志是如此不可动摇。

    千手扉间看着兄长那毫无转圜余地的态度,一颗心彻底沉了下去。

    他太了解大哥了。平时可以嬉笑打闹,可以听取意见,但一旦涉及到他认定的东西,他的固执程度远超任何人。

    ——与宇智波家的情况不同。宇智波斑虽然强大专制,但对其弟宇智波泉奈的意见极为重视,泉奈若坚决反对,斑至少会犹豫、会权衡,乃至妥协。

    但他千手扉间呢,他的反对,在铁了心的千手柱间面前,根本没用。

    巨大的无力和挫败感席卷了扉间。他知道,无论自己再说什么,再如何分析利弊,都无法改变大哥的决定。

    继续强硬反对下去,只会导致兄弟决裂、族内分裂,糟糕的情况雪上加霜。

    扉间死死攥紧拳头,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最终,在其他族人紧张、希冀的注视下,他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既然族长已做出决断,我遵从族令。”

    这句话仿佛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他不再看柱间,坐回位置,闭上了眼睛,周身散发着冰冷压抑的气息。

    他真的没招了。

    随着扉间的妥协,房间里的反对声浪也渐渐平息了下去。连智谋超群、实力强大、作为族长弟弟的扉间大人都无法改变族长的决定,他们又能如何?

    千手柱间看着妥协的弟弟和沉默的族人,心中并非没有痛楚,但他眼中的光芒却愈发坚定。

    他知道这条路艰难无比,但他必须走下去。

    为了那个与斑共同描绘的梦想,为了不再有孩子被迫上战场,人生才刚开始就宣告结束。

    会议结束了,族人们面色各异地散去,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不安与迷茫。

    千手扉间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他的背影挺得笔直,透着低沉的冷硬与疏离。这之后,他没有再与柱间说过一句话。

    接下来的日子,千手族地内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氛围。

    柱间雷厉风行,亲自监督将这条族规刻印在了族会大厅最显眼的石壁上,以最直观的方式提醒着每一个族人。

    他还在一次全族集会上,再次公开重申了这一点,目光扫过台下每一个族人,包括站在最前方、脸色阴沉难看的扉间。

    “和平需要代价,信任需要基石。”柱间的声音回荡在广场上,沉重而有力,“此规并非针对任何人,而是为了保护我们所有人不再卷入无休止的仇恨和牺牲!”

    台下鸦雀无声。

    另一边,宇智波族地。

    斑也以族长的权威,将结盟的意向以及千手柱间那惊人的承诺,在高层会议中正式提出。

    可以想见,同样引发了巨大的震动和反对浪潮。长老们瞠目结舌,以为族长疯了。

    然而,这一次,斑的身后,站着两位弟弟。

    当反对声最为激烈时,宇智波泉奈冷着脸站了出来。他没有慷慨陈词,只是用那双前几个月晋升的万花筒写轮眼扫过全场,声音冰冷清晰:

    “千手柱间已立下血誓,承诺若千手有人主动破坏盟约,他将亲手处决。此诺言已刻入千手族规。”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们宇智波,难道连等待验证对方承诺的勇气都没有?还是说,诸位认为自己会比那些千手莽夫更管不住自己的手,更容易去触犯盟约?”

    这话极其刁钻,既抬高了对方承诺的分量,又将压力反抛给了自家族人——如果连对方都做到了,宇智波还畏首畏尾,岂不显得怯懦无能?

    紧接着,令所有人更加意外的:一向深居简出、没什么存在感的严胜,竟也站了出来。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输斑的威严与压迫,平静道:“仇恨循环,毫无意义。验证承诺,无需成本。若对方毁诺,联盟自破,宇智波并无损失。若对方守诺。”他微微停顿,“或许值得一试。”

    泉奈的强势与严胜冷静的分析,形成了巧妙的互补,动摇了部分族人的反对意见。也让所有人意识到,族长的身后这次不是空无一人——连以往站在最前面带头反对的泉奈都倒戈了。

    再加上斑本身无可动摇的族长权威和实力,结盟的提案,初步通过了。

    虽然依旧有不少人心中存疑,但至少明面上的大规模反对被压了下去。

    消息很快传到了千手那边。

    当千手柱间得知宇智波内部也顶住了压力,尤其是得知泉奈都表态支持时,他心中百感交集,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两人再次秘密约见。

    这次见面,他们之间轻松了许多。

    “看来,我们都迈出了最难的第一步。”柱间看着斑,心情很好。

    斑点点头:“接下来,就是各项细节了。联盟的形式,聚居地的选址,规则的制定每一样都至关重要,也每一样都可能引发新的冲突。”

    “我知道。”柱间笑道,“但我相信,只要我们两人目标一致,总有办法解决。”

    他看着斑的眼睛里闪烁着夺目璀璨的光芒:“建立一个孩子们不必必须上战场的世界就从这里开始吧,斑。”

    斑看着好友眼中那熟悉的亮光,心中的沉重似乎也被驱散了些许。他缓缓伸出手。

    柱间微微一怔,随即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抬手用力握住了斑的手。

    两只曾经在战场上无数次交锋的手,此刻为了一个共同的梦想,紧紧地握在一起。

    ***

    随着千手与宇智波两大巨头初步达成共识,结盟的计划进入了实质性的阶段。问题接踵而至——这个即将诞生的忍者聚居地,该以何为名?

    悬崖上。

    柱间望着下方郁郁葱葱的森林,以及那在风中沙沙作响的树叶,眼中充满了憧憬。他拾起一片飘落的、形状如同火焰般的树叶,递到斑面前,脸上露出充满感染力的笑容:

    “斑,你看。树木的叶片汇聚在一起,才能形成遮风挡雨的树荫。不如我们的村子,就叫‘木叶’如何?象征着新生与庇护,希望孩子们能像树苗一样,在它的庇护下安全成长。”

    宇智波斑接过那片树叶,指尖感受着叶脉的纹路,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木叶么。不错。”

    木叶隐村。

    这个名字,就此定下。

    然而,无论是柱间还是斑都清楚,单凭千手和宇智波两族,想要支撑起一个稳固的“村子”并应对周遭虎视眈眈的其他势力,是远远不够的。

    于是,在初步稳定了内部意见后,千手柱间展现出了他非凡的个人魅力和外交手段。

    他开始积极地奔走,接触火之国内其他颇具实力的忍族,如猪鹿蝶三家、犬冢一族、油女一族等。

    柱间向他们描绘着一个不再需要让孩子们小小年纪就踏上战场的未来,一个大家可以共同生活、互相协助、不再孤立无援的愿景。

    宇智波斑也没闲着。他虽然不像柱间那样善于言辞和有亲和力,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威慑和信誉背书。

    当那些忍族的族长得知连那个高傲强大、眼高于顶的宇智波斑都认可了这个联盟时,心中的天平自然会倾斜。

    斑也会在必要时,以绝对的实力扫清一些障碍,或是出面与那些更崇尚力量的忍族进行“谈判”。

    在两族族长如此全力以赴的推动下,加入木叶的忍族数量开始逐渐增加。一个以千手和宇智波为核心,不断吸纳新鲜血液的庞然大物,正在悄然孕育

    严胜静立在庭院廊下,月色如水,洒落在他沉静的脸上。

    宇智波雅树——这位原本掌管后勤的精锐,如今俨然成为了他的人——正条理清晰的汇报着近期与各忍族接洽的进展、物资调配以及潜在的风险评估报告。

    一旁的诗也仰着脸,补充她所留意到的、族内对于结盟一事细微的情绪变化和流言风向。

    严胜安静的听着,当听到又一个颇具分量的忍族表现出明确加入意向时,他眼中极快的掠过一丝满意。

    进度比预期的顺利。

    果然,单打独斗终是下策,善于汇聚力量方能成事。比起最初设想的仅凭一己之力艰难推动计划,如今将斑和柱间乃至更多势力拉入局中,效率提升了何止数倍,自身所需承担的压力和风险也减小了许多

    有斑和柱间这两个“苦力”在前方冲锋陷阵,整合力量,他只需要在后方稍加引导和推动,计划的实施速度便远超他最初的预期。

    很好。

    严胜的目光投向远方,仿佛已经看到了那片正在规划中的土地。

    先把“木叶”村建立起来,打造一个稳固的基础和根据地,将这股新生的力量牢牢握在手中。

    然后

    他的眼神变得幽深而冰冷。

    就可以以此为基点,开始扩张,将和平推行到更远的地方,碾碎一切敢于阻碍的敌人,直至覆盖全世界——

    作者有话说:哥:不会带团队就只能干到死

    第39章

    佳织的魂体无声地飘在一旁, 看着眼前这超乎她想象的一幕。

    ——宇智波雅树,这位在族内资历不浅、掌管着重要后勤部门、素来精明的精锐,此刻以一种下属面对上级的恭敬姿态, 条理清晰的向她的幼子汇报着工作。

    他语气熟稔,内容详实, 显然这样的汇报已经持续了相当长一段时间, 形成了一种固定的模式。

    而年仅六岁的小女孩诗, 也有模有样地站在一旁,努力补充着一些她观察到的细节,俨然一副“小小情报员”的模样。

    佳织的心情一时间复杂难言。

    她早就察觉到小儿子身上异于常人的早熟和冷静,甚至可能隐藏着不凡的力量。但她万万没想到, 严胜竟然不声不响的收服了宇智波雅树。

    还给找好了继承人(诗)。

    看这情形, 绝非一日之功。严胜现在才十四岁, 意味着他收服宇智波雅树的时候, 年纪只会更小。

    一个半大的孩子,是如何让一个成年精锐效忠的?

    再联想到不久前,严胜轻描淡写的提出了那个让所有人都震惊的、歹毒至极的“血誓”要求,更离谱的是——对面千手族长还答应了。

    那一刻,佳织恍惚间仿佛看到,幼子的身上清晰的映射出他两位兄长的影子:

    斑与生俱来的、令人不自觉信服和追随的强大领袖气场与决断力, 同时又具备了泉奈的精明算计、洞察人心与不择手段的冷酷头脑。

    不,甚至更进一步。

    他将两位兄长的优点全部融合在了一起,并且青出于蓝胜于蓝。

    这哪里是她记忆中那个需要小心呵护、体弱多病、不谙世事的孩子?

    分明是一头早已长出獠牙利爪的狮子。

    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佳织心头,有震惊, 有茫然,有骄傲,还有忧虑。

    孩子们成长得出乎意料的优秀, 作为母亲本该欣慰。但严胜所展现出的这种过于早熟、过于冷酷、过于强大的特质,让她感到一丝不安。

    他选择的道路,注定不会平坦,还会充满腥风血雨,与她对他的期望相去甚远。

    她却已经死去,无法提供任何帮助心中难免百感交集。

    ——不过,果然还是自豪更多一些。

    忍者世界的法则,从来都是慕强。

    软弱与平庸或许能换取短暂的安稳,却更可能招致屈辱的灭亡。

    大多数在血中挣扎求存的忍者,骨子里镌刻着的是对强大的敬畏与渴望——他们宁愿轰轰烈烈地战死,也不愿平平淡淡的死掉。

    她最初对严胜那份“只求你平安活着”的心愿,完全是因为严胜那自胎里带出的病弱。那具仿佛一碰就碎的身体,禁锢了孩子所有的可能性,她才不得不将希冀压缩到最低,只求孩子不要离开他。

    然而现在

    佳织的目光描摹着严胜的侧脸。虽然依旧清瘦,但那份病态的苍白已被一种内蕴的力量所取代;虽然年纪尚轻,但那份掌控局势的冷静与发号施令的威严,已远超许多成年人。

    他不再是她需要小心翼翼捧在手心、担忧能否见到明日朝阳的琉璃盏。而是一柄缓缓出鞘、寒光乍现、注定要斩开风雨的刀剑。

    她的孩子,凭借自己的意志与能力,挣脱了身体的桎梏,走出了一条她从未想象过的道路。他影响着族群的决策,乃至整个忍界的未来走向。

    作为母亲,她如何能不自豪骄傲?

    那份深植于忍者血脉中的对强大的认可与向往,到底在佳织心中占据了上风。她开始以一种全新的目光,重新审视幼子。

    如今严胜所展现出的力量、智慧与魄力,令人安心,完全符合一个宇智波、一个忍者应有的生存方式。

    佳织的魂体微微波动着,脸上浮现出一个复杂、最终归于释然的笑容。

    当然,她仍会担忧孩子前路的艰险,但她相信,她的孩子,拥有足以劈开那些艰险的实力。

    ***

    木叶联盟的构建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凭借千手与宇智波联合带来的巨大威慑力,以及千手柱间那堪称“忍界独一份”的个人魅力与真诚愿景,越来越多的中小忍族开始动摇。

    其中,猪鹿蝶三家的当代族长在一次激烈讨论后,终于达成了一致,认可了千手柱间描绘的和平蓝图(其实是看中了木叶展现出的强大实力与潜力),决定举族加入。

    他们的加盟意义重大,意味着木叶在情报、控制、战术多样性方面得到了极大的补充。

    犬冢一族与油女一族也先后表达了加入的意向,他们看中的是稳定的生存环境和强大的盟友,能够让他们更好的延续、发展。

    一些原本依附于其他势力的边缘小族,也开始暗中接触木叶,寻求庇护。

    整个过程虽然不乏讨价还价和利益博弈,但总体趋势一片向好,远超斑和柱间最初的预期。

    那片被选定的聚居地,也开始有先遣队伍进行前期建设和规划,一派欣欣向荣、充满希望的氛围。

    然而,在这片看似光明蓬勃的景象之下,一双潜伏于黑暗中的眼睛,正冰冷的注视着这一切。

    黑绝躲在距离木叶规划地不远的一处山崖裂缝中,看着千手与宇智波的忍者罕见的协同工作,看着其他忍族的代表往来穿梭,看着那象征着“木叶”的标记被逐渐树立起来

    他那双黄色的豆子眼里,充满焦躁。

    太快了

    太顺利了!

    这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

    因陀罗和阿修罗的查克拉转世,本该在永恒的争斗中不断消耗、彼此憎恨,最终走向一方毁灭另一方的结局!这才是唤醒母亲大人的正确剧本。

    可现在呢?这两个人居然联手了?

    不行!绝对不行!

    必须阻止他们!必须让仇恨重新燃烧起来!

    但直接动手风险太大,宇智波斑和千手柱间的实力今非昔比,尤其是那个诡异的宇智波严胜黑绝回想起上次惊心动魄的逃亡,至今心有余悸。

    可恶。

    他需要一个更阴险、更挑拨离间的方式,在他们的联盟内部埋下分裂的种子。

    与此同时,宇智波族地。

    宇智波雅树照常向严胜进行每日汇报。不过,今日他带来的情报,与往常的族务和结盟进展有些不同。

    “严胜少爷。”宇智波雅树,“我们的侦察小队,最近传回了一些不同寻常的讯息。”

    严胜擦拭刀的动作并未停顿,“说。”

    “是关于尾兽的。”

    严胜擦刀的动作这回停了下来。

    尾兽?这个词对他完全陌生,是生平首次听闻。他抬起眼,目光投向宇智波雅树,虽未开口,但询问之意明确。

    宇智波雅树立刻心领神会。毕竟他深知这位小少爷虽天赋异禀、智谋超群,但自幼深居简出,对忍界许多秘辛缺乏了解。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为严胜详细解释:

    “尾兽具体是什么,其真正的起源和本质,至今无人能说清。它们仿佛是伴随着查克拉的出现就存在于世间的古老生物,很多人认为它们是自然力量的化身。”

    他顿了顿,继续道:“只知道它们确实存在,并且每一个都拥有如山岳般庞大的体型,以及远超我们忍者理解范畴的、浩瀚如海的恐怖查克拉。”

    “至于尾兽这个名字从何而来,也无法考证。但普遍推测。”宇智波雅树用手比划了一下,“是根据它们身后尾巴的数量来命名的。这也是它们最显著、最易区分的特征。”

    “——顾名思义,目前已知的尾兽,尾巴的数量从一条到九条不等,并且据说数量是唯一的,不会重复。因此,常以一尾、二尾直至九尾来代指它们。”

    说到这里,宇智波雅树的语气变得严肃:“尾兽破坏力惊人,能够轻易毁灭一个国家。但万幸的是,它们并非热衷于主动破坏的类型它们通常栖息在人迹罕至的荒漠、森林、湖泊或山脉深处,拥有自己的领地。只要不主动闯入它们的领地、或是试图去招惹激怒它们,它们一般也不会主动袭击人类。”

    “因此,虽然可怕,但多年来也与人类维持着一种互不干扰的平衡。”

    严胜静静的听着,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刀鞘。

    庞大的体型,恐怖的查克拉,以尾巴数量命名,拥有领地意识,不主动挑衅便相安无事

    这些信息在他脑海中迅速组合、分析,最后汇聚成结论——天然为战争和统治而生的、最完美的工具。

    若能掌控其中一只,甚至更多那么推行“秩序”、碾碎反对者、攫取功德的效率,又将得到提升。

    远比单纯依靠人力要高效得多。

    心动的感觉如此强烈,以至于严胜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黑眸中,极快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光亮。

    半晌,他再次抬眸望向宇智波雅树,语气平静道:“你知道它们的具体位置吗?”

    宇智波雅树被问得一愣,下意识回答:“呃族内有一些关于部分尾兽大致栖息地的记载和零散情报,知道几个大概的方位。但具体精确的位置,尤其是它们有没有移动过,就不清楚了”

    “最近的是哪个?”严胜打断他的解释。

    宇智波雅树想了想,“位于火之国与川之国交界处的荒漠地带,疑似有一尾活动的痕迹。”

    说完之后,他看着严胜那副陷入沉思、仿佛真的在认真考量方位的模样,眼皮一跳,一个荒谬的念头冒了出来。

    他半是玩笑、半是试探的问道:“严胜少爷,您不会是想抓一只回来吧?”

    这话问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尾兽那是何等存在?岂是人力所能捕捉?更何况严胜少爷年纪尚轻,虽然实力莫测,但面对那种天灾级的怪物

    然而,他的笑容在对上严胜视线的那一刻,瞬间僵在了脸上。

    严胜并没有回答“是”或“不是”。

    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宇智波雅树。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绝对的冷静到令人发寒的认真。

    仿佛捕捉尾兽这件事,在他看来并非什么惊天动地的冒险,而是一件值得评估、规划、然后执行的“事项”。

    宇智波雅树脸上的肌肉僵硬了,那丝玩笑的意味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后背窜起一股凉气。

    因为他意识到,严胜可能是认真的——他是真的在考虑,如何去捕获一只足以毁灭国家的尾兽。

    “严胜少爷。”宇智波雅树的声音干涩起来,试图劝阻,“尾兽之力非比寻常,绝非一人一族所能掌控,古往今来,绝不是没有试图控制尾兽的人,但至今从来没有关于尾兽为哪个人所用的记载,您清楚这意味什么。”

    “我知道。”严胜淡淡的再次打断他,然后低下头,目光落在手中的打刀上,指尖拂过冰冷的刀锋,仿佛在衡量着它的锋刃是否足以切开尾兽的防御。

    “继续收集所有关于尾兽的情报,越详细越好。”严胜下达了新的指令,语气平稳得仿佛只是在吩咐明天采购什么物资,“尤其是关于它们的能力、弱点。”

    宇智波雅树看着严胜冷静筹划的模样,劝诫的话堵在了喉咙。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木着脸躬身应道:

    “是。”

    ***

    几天过去了,宇智波雅树动用了一切能动用的渠道和资源,但关于如何安全接近、控制乃至捕捉尾兽的有效信息,依旧是一片空白。

    反馈回来的情报要么是语焉不详的古老传说,要么是些道听途说、毫无根据的臆测,真正有价值的内容寥寥无几。

    这也正常。毕竟,绝大多数亲眼见过尾兽并与之动手的人,根本来不及留下任何详细的记录便已化为飞灰。能侥幸逃脱并带回只言片语的,已是极少数中的极少数。

    严胜显然也预料到了这个结果。若真有成熟可行的控制方法,忍界早已不是如今的格局。他之所以让宇智波雅树去查,更多是为了确认这一点,并尽可能收集一些基础信息。

    既然已经得到了“此路不通”的答案,他自然不会继续空等。

    于是,他去找了宇智波斑。

    斑正在处理文件,看到严胜“全副武装”——腰间佩刀地走进来,眉头微挑:“要出门?”

    “嗯。”严胜点头,履行了之前的承诺,“出去办点事。”

    “什么事?去哪里?”斑放下笔,问道。

    严胜早已想好说辞,语气平淡:“事情不确定能否成功,只是一次尝试,不便细说。地点在风之国。”

    他将目的地模糊的定在风之国,而非宇智波雅树告诉他的其实也不算具体的位置,也不算说谎:川之国位于火之国与风之国之间,声称去风之国不算错。

    斑的眉头紧蹙。风之国环境恶劣,沙匪横行,并非安稳之地。

    “危险么?”

    “一半一半。”严胜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一半的危险?

    斑的心立刻提了起来。在他看来,最好是完全没有危险。有一半的危险,他根本不愿意让弟弟去。但看着严胜那双平静坚定的眼睛,劝阻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下。

    他了解这种眼神,因为和他自己认定某件事时的眼神一模一样——执着、坚定,不容任何人动摇。

    沉默在兄弟二人之间蔓延。

    最终,斑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妥协:“去吧。”

    严胜微微颔首,转身欲走。

    “等等。”斑叫住他,附加了一个条件,“你带着宇智波雅树一起去。”

    严胜脚步一顿,心中并不意外。

    他虽然从未明说宇智波雅树已效忠于他,但以斑的洞察力,怎么可能看不出雅树近来频繁与他接触的异常?斑只是如同默认泉奈在族内日益增长的影响力一样,默认了这件事。

    严胜原本的计划是独自前往,这样行动更自由,也更隐蔽。但斑已经后退了一步,他提出条件的这个人又是他的人,带上宇智波雅树或会麻烦一些,但并非不可接受。

    “可以。”于是,严胜点头同意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宇智波雅树感觉自己的天都要塌了。

    跟着严胜少爷去风之国那片鸟不拉屎的荒漠已经够呛,更别说他知道真相,严胜绝对是奔着尾兽去的。

    宇智波雅树眼前发黑。

    他很想拒绝,但他不敢违抗族长的命令,更不敢违逆心思莫测的严胜,苦着脸收拾好行李,一脸灰暗的跟着严胜出发了。

    ***

    经过数日的跋涉,宇智波雅树和严胜抵达了情报中所指示的、位于火之国与川之国交界处的广袤荒漠地带。

    放眼望去,只有无尽的黄沙、被风蚀得奇形怪状的岩柱,以及炙热阳光下扭曲的空气波纹。

    两人在这片荒芜之地仔细地探寻了整整一天,检查了每一个可能藏匿巨大生物的峡谷、沙丘和洞穴。

    然而,一无所获。

    除了被惊动的沙漠蝎子和一些耐旱的蜥蜴,根本没有丝毫尾兽活动的痕迹。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在沙地上拉得极长。

    宇智波雅树擦了擦额角的汗,看向依旧面无表情、但眼神明显冷了几分的严胜,试探着开口:“严胜少爷,看来情报有误,或者那头尾兽已经离开了。我们是不是”

    他话还没说完,严胜的目光已经投向了更西方的地平线——那是风之国的方向。

    川之国本就狭小,这片交界区域更是模糊,或许那头尾兽的领地,更偏向风之国境内。

    “去风之国。”严胜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做出了决定。

    宇智波雅树闻言,下意识看了一眼天色。

    太阳就在刚才完全沉入了地平线下,墨蓝色的天幕上已经开始点缀起稀疏的星辰,温度也体感强烈的降低了不少,寒冷的夜风开始刮过沙地,发出呜呜的声响。

    “现在吗?”宇智波雅树忍不住叹了口气,挠了挠被风吹得发痒的脸颊,“天已经完全黑了,沙漠夜晚赶路很危险,容易迷失方向,而且很多夜行性的危险生物也会出来活动。要不,我们先找个背风的地方扎营,等天亮再”

    严胜转过头,那双在渐浓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幽深的眼睛看着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晚上行动才更好。”

    宇智波雅树:“”

    是啊,他们是在干“坏事”,可不就得趁着月黑风高夜。

    ——总不能光天化日之下,大张旗鼓的去寻找并试图捕捉一头尾兽,生怕别人不知道宇智波在打尾兽的主意。

    哦不,准确来说,是严胜少爷。

    他也只是知情而已,宇智波是无辜的。但别人肯定不会这么想。

    宇智波雅树认命的叹了口气,彻底放弃了挣扎。他知道,再说下去也是徒劳。

    “是,严胜少爷。”他无奈的森*晚*整*理应道,默默调整了一下行囊,做好了夜间深入风之国荒漠的准备。

    严胜不再多言,身形一动,很快融入了沉沉的夜色,朝着风之国的方向疾行而去。

    宇智波雅树看着前方那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的背影,硬着头皮提起十二万分精神,迅速跟上。

    冰冷的夜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带来细微的刺痛感。无边的黑暗笼罩着这片陌生的土地,前方等待着他们的,是未知的危险,是一头可能存在的、拥有毁灭之力的恐怖生物。

    宇智波雅树觉得自己的人生,正在朝着一个越来越刺激、也越来越离谱的方向一路狂奔。

    ***

    风之国的疆域十分辽阔。

    两人在冰冷的月色下又疾行了许久,入目所及,除了连绵起伏、仿佛没有尽头的沙丘,便是被风吹蚀出的、如同迷宫般的雅丹地貌。

    与川之国边境那片偶尔还能见到些许耐旱植物和隐蔽山洞的区域截然不同,这里是一片真正意义上的、生命绝迹的死亡之海。

    严胜停下了脚步。

    宇智波雅树几乎是同时停下,暗自松了口气——终于要放弃了吗?这么漫无目的地找下去,根本就是大海捞针,或许那头尾兽早就迁移到别处去了他甚至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那只传说中的一尾躲得严实点,别被他们找到。

    然而,他这口气还没完全松下去,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前方的严胜,毫无征兆地拔出了腰间的刀。

    有敌人?

    宇智波雅树瞬间汗毛倒竖,本能地摆出了防御姿态,苦无反握,写轮眼瞬间开启,三颗勾玉疯狂转动,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每一寸沙地、每一片阴影。

    可是——

    没有。

    什么都没有。

    除了呼啸的夜风和冰冷的沙粒,他根本没有感知到任何一丝异常。

    “严胜少爷”宇智波雅树惊疑不定的开口,正准备询问。

    下一刻,他所有的话语被一股骤然降临的、如同实质般的恐怖威压硬生生堵了回去。

    ——严胜深吸一口气,漆黑的眼眸中,瑰丽的万花筒图案骤然浮现、旋转。

    与此同时,一股远超宇智波雅树认知极限的、冰冷狂暴的恐怖气势,如同海啸般以严胜为中心泄出。

    宇智波雅树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压在他的身上,他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沙地中,全身的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维都被那纯粹的、令人战栗的威压所碾碎,连开启的三勾玉写轮眼都因这极致的压迫而被迫关闭。

    他只能凭借最后的本能,艰难地抬起头,望向那个如同神魔般的身影

    严胜很清楚自己那左眼万花筒的能力【刹那芳华】仅有短短三秒的时限。他一秒都没有浪费,在气势爆发、压垮宇智波雅树的同时,他手中的打刀已然挥出。

    月之呼吸·捌之型·月龙轮尾。

    无数巨大而美丽的、由冰冷剑压与狂暴查克拉凝聚而成的弯月形刃风,如同地狱绽放的红莲,伴随着鬼哭般的尖啸,悍然撕裂了寂静的夜空,狠狠地斩向他前方的广袤沙漠。

    “轰隆隆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打破了沙漠的死寂。

    大地剧烈地颤抖起来,剑压所过之处,沙地被硬生生撕裂开一道长达数百米、深不见底的巨大沟壑,恐怖的冲击波将周围的沙丘尽数夷平、震碎,漫天沙尘如同海啸般冲天而起,遮天蔽月。

    严胜精准地控制着这三秒的巅峰力量,将破坏力集中于一点爆发,力求制造出最大的威力。

    ——自发现万花筒觉醒后,在母亲佳织的悉心指导下,严胜已逐渐学会了如何控制和运用这份力量,也明晰了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他的万花筒写轮眼有两种能力,分别是左眼的【刹那芳华】:能短暂回溯身体状态至前世巅峰;右眼的【黄泉视界】:可窥见灵魂与功德孽业。

    三秒转瞬即逝。

    那浩瀚如海的力量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严胜眼中的瑰丽图案隐没,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了几分,呼吸也略显急促。但他依旧稳稳地站在原地,冷漠的注视着前方被他自己制造出的、如同地狱入口般的巨大裂缝。

    烟尘缓缓散去。

    宇智波雅树瘫跪在原地,张大着嘴,如同看怪物一样看着严胜的背影,大脑仍然处于宕机状态,完全无法理解刚才发生的一切。

    就在这时——

    “吼嗷嗷嗷!”

    一声穿透力极强的、充满了被惊扰后的极致愤怒与狂暴的咆哮,从那条被劈出的深渊底部传来。

    整个沙漠,都在这声咆哮中颤抖了几番。

    严胜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

    找到了——

    作者有话说:宇智波雅树:我是谁,我在哪,谁来救救我

    第40章

    宇智波雅树瘫跪在沙地上, 大脑依旧因方才那毁天灭地般的恐怖斩击而一片空白,看向严胜的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来不及深思,深渊中传来的那声暴戾咆哮, 将他所有的震惊和思绪都粗暴打断。本能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让他浑身血液都几乎冻结。

    “吼嗷嗷嗷!”

    一尾那庞大的、由沙土与查克拉构成的躯体从人为劈开的裂缝中钻出。

    与此同时, 严胜眼中瑰丽的万花筒图案迅速褪去, 变回深不见底的漆黑。左眼传来一阵酸涩与空虚感——【刹那芳华】的能力进入持续约十二个小时的空窗期, 无法再次动用。

    右眼的【黄泉视界】倒是依然可以开启。

    严胜的视野中顿时浮现出无数流动的数据与色彩,那是灵魂的轮廓、功德的辉光、孽业的晦暗,皆涌入他的感知。

    然后,他清晰的看见, 在一尾那庞大躯体胸口的位置, 纠缠着一团前所未见的暗紫色业力。

    严胜一怔。

    这种颜色的业力, 他还是第一次见。就在他注视的一刹那, 如同本能被触发一般,某种认知直接灌入他的脑海:那是“因果之外”的颜色,不属于人世轮回,不受常理约束,是某种更高层级、接近“规则”的存在。

    不过,即便看破了这层真相, 【黄泉视界】的能力注定无法为眼前的战斗带来任何实质助益。它不能增幅他的刀锋,不能预判敌人的下一步,只是冷冰冰的陈述事实。

    而这,意味着接下来的战斗, 他得凭借这一世自己修炼出的力量,去正面迎战。

    但严胜的脸上没有一丝慌乱。

    经过这些年的苦修,他已成功将前世的呼吸法与这个世界的查克拉完美融合。虽然肯定还是不如前世的鬼身, 然用以应对已经现出身形的一尾,够了。

    ——呼吸法带来的极致身体掌控和查克拉的狂暴能量结合,所施展出的剑技,其精妙与威力,远超前世,起码提高了数十倍。

    当然,那道‘界限’依旧存在。

    月之呼吸的后六式,对身体的负荷极大,以他目前的躯体强行启动,无异于自毁。因此,他所能动用的,还是前六式。

    “宇智波雅树。”严胜的声音冷静的响起,“用你的写轮眼记录它的动作,分析模式,尤其是防御转换的间隙。”

    “是!”宇智波雅树回过神,开启写轮眼,死死盯住一尾。

    那边,睡得好好的一尾被一巴掌拍醒,有着起床气的它彻底被激怒了,低声发出咆哮,巨爪挥动,带起漫天沙暴,如同巨大的海啸般砸向严胜。同时,它张开巨口,恐怖的查克拉开始凝聚。

    严胜眼神一凛,足下查克拉爆发。

    月之呼吸·壹之型·暗月·宵之宫。

    他的身影瞬间化作一道难以捕捉的流光,迎着那遮天蔽日的沙暴巨浪疾冲而去。手中刀挥洒出弧形剑气,将迎面砸来的沙浪从中斩碎。

    他的速度太快,动作太流畅,那足以淹没一支军队的沙暴,就这样被他一人一刀,硬生生撕开了一条通道。

    宇智波雅树看得目瞪口呆,整个人有种在做梦的不真实感。

    这边,严胜冲破沙浪的刹那,一尾口中紫黑色的尾兽玉已然凝聚成形,即将喷发。

    严胜眼神冰冷,毫不犹豫的变招。

    月之呼吸·贰之型·珠华弄月。

    他猛地旋身,手中刀划出两道巨大的、如同新月交叠般的弧形斩击,并非攻向一尾本体,狠狠劈在一尾下颌与脖颈连接处的沙铠之上。

    “轰!”

    斩击爆开,虽然未能破开一尾厚重的防御,却产生了巨大的冲击力,打得一尾头颅向后一仰。

    那即将喷发的尾兽玉瞬间失去了准头,歪斜着射向高空,最终在遥远的天际炸成一团巨大的“烟花”。

    “吼!”一尾因攻击被打断而愈发狂怒,巨大的尾巴如同山脉向严胜横扫而来。

    严胜急速后撤,同时刀光再变。

    月之呼吸·叁之型·厌忌月·销蚀。

    无数道带着侵蚀特性的小型圆月刃风如同蜂群般扑向扫来的巨尾,虽然无法完全阻挡其势头,却能不断削弱、切割其上的沙土查克拉,延缓一尾攻击的速度,为严胜争取到了宝贵的闪避时间。

    严胜的身影在一尾那山岳般的躯体周围急速闪烁、腾挪,如同围绕巨象飞舞的蜂鸟。月之呼吸的前六式在他手中轮番施展,精妙绝伦,每一刀都带着撕裂一切的锋锐与冰冷。

    壹之型可突进撕裂,贰之型可重击打断,叁之型可侵蚀削弱,肆之型可范围牵制,伍之型可爆发强攻,陆之型

    宇智波雅树已经彻底看傻了。他拼命用写轮眼记录着,心中掀起了比一尾出现时更加剧烈的震撼。

    严胜少爷真正的实力,竟恐怖到如此地步,能和一头尾兽打得有来有回?

    还有,这剑术是在哪儿学的?严胜少爷原来是剑道天才吗。

    严胜全神贯注于战斗,对宇智波雅树的心理活动一概不知,也没有兴趣知道。他的呼吸悠长而富有韵律,查克拉如同奔流的江河在体内运转,与剑招完美契合。

    他在刀光与沙暴的缝隙间穿梭,寻找着那唯一的机会。

    想要“驯服”这头野兽,仅仅依靠躲避和骚扰是不够的。

    他需要一锤定音的力量。

    他一边游斗,一边开启右眼的【黄泉视界】,冰冷的目光穿透一尾庞大的沙之躯壳,死死锁定住它胸口那团涌动的暗紫色业力。

    本能告诉他,那里,是关键

    一尾的咆哮震天动地,每一次挥爪、每一次甩尾都卷起毁灭性的沙尘风暴,试图将那只烦人至极的虫子碾碎。

    然而,严胜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以精妙的剑技和身法化险为夷。

    月之呼吸的前六式在他手中如同拥有了生命,可以随心所欲的组合、变化。查克拉与呼吸法的融合,让他每一击都蕴含着仿若可以撕裂灵魂的冰冷与锋锐,不断在一尾庞大的躯体上留下深深的斩痕,虽然这些伤痕很快又会被流动的沙土填补,但实实在在地消耗着一尾的力量,并不断激怒着它。

    宇智波雅树早已从最初的骇然中镇定下来,三勾玉写轮眼疯狂运转,拼命记录分析着一尾的攻击模式、查克拉流动的规律以及防御转换时那极其短暂的间隙。

    然后,他发现,一尾的攻击虽然威力无穷,但模式相对单一,更多的是依靠绝对的力量和庞大的查克拉进行碾压,其庞大的身躯在某些时候反而显得有些笨拙。

    “右侧!沙爪拍击后的零点三秒!腋下查克拉会出现短暂涣散!”宇智波雅树喊道,他的声音在风沙与咆哮中显得微不足道,但他知道严胜能听见。

    果然,就在一尾又一次巨爪拍空,砸起漫天沙浪的瞬间,严胜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精准地出现在它抬起的右前肢腋下之处。

    月之呼吸·伍之型·月魄灾涡。

    动人心魄的月刃风暴瞬间爆发,狠狠斩入了一尾腋下那处暴露出的、查克拉流动最为薄弱的节点。

    “嗤啦——”

    不再是之前那种斩开沙土的感觉,这一次,太刀仿佛切入了某种更具实质的东西。

    “吼呜!”

    一尾发出开战以来最痛苦的嚎叫,可见这一下对它伤害不低。也确实不低,肉眼可见它那由沙土构成的腋下部位,被硬生生斩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它庞大的身躯也因为这一下踉跄了几步。

    就是现在。

    在一尾因剧痛而失控、防御出现最大破绽的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

    严胜如同离弦之箭,顺着那道被斩开的缺口,悍然冲入了一尾的体内!

    “严胜少爷!”宇智波雅树惊得魂飞魄散。

    一尾的体内并非真正的血肉,而是由高度浓缩的、狂暴无比的查克拉和沙土构成的混乱能量空间。

    寻常忍者闯入,恐怕瞬间便会被这恐怖的查克拉洪流碾碎。

    但严胜早有准备。

    【全集中呼吸】

    他的呼吸节奏顷刻间压缩到极致,周身查克拉以前所未有的方式疯狂运转,形成了一层极其凝练的、不断挥发出冰冷月刃的护体罡风,强行在这片狂暴的查克拉乱流中开辟出一小片暂时的安全区域。

    他的目标明确无比——正前方,那团如同心脏般搏动的深紫色业力。

    一尾察觉到了体内闯入的不速之客,它疯狂地调动查克拉,试图将这个入侵者湮灭。

    恐怖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严胜周身的护体罡风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仿佛随时都会破碎。

    但他不管不顾,眼中只有那近在咫尺的‘心脏’。

    手中刀发出凄厉的嗡鸣,所有的力量——查克拉、呼吸法、意志力——皆凝聚于刀尖之上。

    月之呼吸·陆之型·常夜孤月·无间。

    他倾尽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斩出了目前所能掌控的最后一式。

    那极其凝练、仿佛能切割空间的细长新月斩击,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精准刺向那团暗紫色业力。

    “噗嗤。”

    “嗷!”

    一尾发出惊天动地、凄厉到极致的惨嚎。接着,它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猛地僵直,然后轰然倒地,砸起漫天沙尘。体表的沙土铠甲开始不受控制地崩溃、滑落。

    冲入其体内的严胜,在击中‘心脏’的瞬间,便被一股巨大的排斥力猛地弹射了出来,重重摔在远处的沙地上,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脸色苍白如纸,显然受了不轻的内伤。

    他抬手擦掉嘴角溢出的血液,半跪起身,目光死死的盯着前方倒地痉挛的一尾。

    一尾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抽搐、萎缩,原本浩瀚无边的查克拉如同被戳破的气囊般飞速泄露,失去了那股支撑其庞大体型的恐怖能量,山岳般的躯体迅速缩小,沙土崩落,最终,在原地只留下一个巴掌大、由沙土勉强维持着貉形轮廓的小东西。

    它瘫坐在沙地上,原来狂暴猩红的眼眸里充满了茫然与困惑,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那股自它诞生以来就无穷无尽的查克拉消失了,它现在感到前所未有的虚弱和懵懂。

    正懵着,一个阴影笼罩了下来。

    小一尾呆呆地抬起头,看到那个造成它此刻情形的人类走到它面前,眼神冰冷的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它。

    ***

    沙海重归寂静,只余下风吹过沙丘的呜咽声,以及一阵极其不和谐的啜泣声。

    宇智波雅树好不容易从“尾兽被少爷打没了,变成了一个小不点”的巨大冲击中缓过神,循声望去,顿时又是一愣。

    只见缩小的一尾坐在沙子上,用两只小小的沙爪捂着脸,圆滚滚的小身体一抽一抽的,大颗大颗由纯净查克拉和沙粒混合形成的“眼泪”从它的小爪子缝隙里滚落,掉在沙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发出“噗嗒、噗嗒”的轻响。

    “呜哇呜呜混蛋好痛可恶的人类!”它一边哭一边含糊不清的咒骂,声音带着浓重的奶气和哭腔,与之前那震天动地的咆哮判若两兽。

    刚才那个毁天灭地、凶残狂暴的灾兽,此刻像个被抢走了糖果、还挨了顿打的小孩,哭得伤心欲绝,可怜巴巴。巨大的反差感冲击着宇智波雅树的认知,让他一时间竟觉得有点心软?还有点荒谬的滑稽感。

    可严胜一点儿都不心软,他并不具备“心软”这种情绪。看着面前哭得浑身发抖的小沙子,冷漠的俊脸上没有丝毫动容。

    想了想,他突然伸出手,捏住小一尾后颈的那块沙土。

    “呜嗝?!”正哭得投入的小一尾猛地一僵,哭声戛然而止,打了个哭嗝。它惊恐地蹬动着小短腿,试图回头看是哪个混蛋敢如此冒犯它一尾大人,然后被严胜拎到眼前。

    严胜将它提溜到与自己视线平齐的高度,左右晃了晃,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牢固程度。小一尾被晃得头晕眼花,敢怒不敢言,憋着一包泪,用怨念十足的小眼睛瞪着这个可怕的人类。

    “很好。”严胜淡淡吐出两个字,语气平静无波——这个大小,非常便于携带。

    他自然的将小一尾塞进自己宽大的袖袋里,还好心地调整了一下位置,让小一尾待得稍微“舒服”点,不至于掉出来。

    宇智波雅树:“”

    眼睁睁看着传说中的一尾如同被驯服的宠物被严胜少爷面不改色地随手纳入宽大的袖中。

    这一刻,所有深植于认知中关于尾兽毁天灭地的恐怖传闻、那层敬畏滤镜,“啪”地一声,粉碎彻底。

    ***

    天亮了。

    踏上返回族地的路程,宇智波雅树内心的波澜远比面前一望无际的沙漠地平线要起伏得多。

    他的目光无数次悄然瞥向前方那道挺拔冷峻的背影。少年的步伐稳定而迅捷,衣袂在沙漠的热风中翻飞,丝毫看不出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除了脸色比平时苍白些许,以及袖袋里那个偶尔极其轻微地鼓动一下的小东西在昭示着方才的一切并非幻觉。

    无数问题像沸腾的气泡一样在宇智波雅树的心头翻滚。

    他的嘴唇翕动了几次,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他跟了严胜少爷两年,这两年,足够他了解这位小祖宗的脾性:冷漠、寡言、心思深沉的像一潭不见底的寒水,从不解释什么,也从不屑于向任何人交代什么。

    他的强大,他的秘密,都只属于他自己。去追问,大概率只会得到冰冷的无视,甚至厌烦。

    唉。

    宇智波雅树最终只是沉默地跟在后面,将所有的疑问压在心底,转化为更加复杂的敬畏

    最初的懵逼过后,被塞在袖袋里的小一尾终于慢慢回过味来。

    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

    它,一尾守鹤,纵横忍界千年,今天不仅被一个人类打回原形,像拎小鸡一样拎起来,还被当成个玩意儿塞进了袖子里?

    不能忍!绝对不能忍!

    于是,严胜的袖袋开始不安分起来。

    先是细微的蠕动,然后是小声的、哼哼唧唧的抱怨。

    “喂人类我饿了!”小一尾用爪子扒拉着严胜的手臂,试图引起注意,“我要吃吃那个!沙漠绿洲里最甜的紫葡果。”

    严胜面无表情,步伐未停,好似根本没听见。

    小一尾等了一会儿,见没反应,怒了,加大力度扒拉严胜的手臂:“听见没有!笨蛋人类!我一尾大人要吃紫葡果!现在!立刻!马上!”

    严胜依旧无视。

    小一尾眼珠一转,又换了借口:“还有!你走路能不能稳一点?颠死我了!一尾大人要睡觉!你这样晃来晃去,我怎么睡?给我走稳一点!”

    它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开始在袖袋里扭来扭去,用各种方式给自己争取“权益”,发泄不满。

    一会儿嫌弃外面风沙大,吵得它耳朵疼;一会儿又嚷嚷着渴了,要喝冰镇的、清晨采集的花露;一会儿又抱怨袖袋里太黑,闷得它喘不过气。

    它仗着自己现在体型小,觉得严胜不能把它怎么样,越发聒噪起来。叽叽喳喳,哼哼叨叨,活像一个被惯坏了的小祖宗,将这一路变成了它个人抱怨的舞台。

    宇智波雅树跟在后面,听得眼角直抽搐。

    他无法将此刻这个吵闹不休的小东西和之前那个庞然大物联系起来。这尾兽的性格未免也太幼稚了?

    严胜起初依旧懒得搭理,全当是耳边风。但他的耐心是有限度的,尤其是在经过一场战斗、身体并不在最佳状态,还需要保持警惕赶路的情况下。

    终于,当小一尾第n次用尖锐的小爪子试图挠他胳膊内侧的皮肤,并伴随着“我不管!我就要吃!你快去给大爷我找!”的无理取闹时,严胜眉头蹙起冰冷的弧度。

    那只垂在身侧的手,往袖袋里一探,精准捏住了里面那团正在撒泼的小沙子。

    然后,五指用力收拢。

    “呜——!”

    一声短促尖锐的哀鸣从袖袋里传来,又戛然而止。

    严胜这一捏可没有留情。几乎将一尾那由查克拉和沙土构成的身体捏散。

    一瞬间,袖袋里所有吵闹、蠕动、抱怨全都消失了。

    死一样的寂静。

    严胜面无表情地松开手,仿佛只是随手整理了一下袖口。

    自此,接下来的路程,袖袋里安静得仿佛空无一物。

    缩在角落、努力把自己团成最小一团、连“哭”都不敢发出声音的小一尾,在心里进行着疯狂恶毒的咒骂:

    ‘该死的人类!混蛋!恶魔!杀千刀的刽子手!痛死一尾大爷了!等着!你给我等着!等我恢复了力量!我一定要一定要把你把你’

    它“一定要”了半天,却发现基于那段刻骨铭心的疼痛和压制,它连在幻想中都不敢具体描绘出太过分的报复画面。

    最终,所有汹涌的怒骂和诅咒,化作一句循环播放的、毫无威慑力的哀嚎,在它的小脑袋里回荡:

    ‘该死的人类啊啊啊啊啊!’

    ***

    回族地后,严胜没有先回住处整理染满风尘的衣衫,他目标明确,径直朝着族地中心,那座象征着权力顶峰的宅邸走去。

    畅通无阻地来到宅邸深处、族长宇智波斑处理事务的书房前。他敲了两下门,得到允许后,拉开门扉。

    室内,宇智波斑正坐在案几后,批阅着卷轴。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更显得他威严深沉。

    他并未抬头,只是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随后低沉充满压迫感的声音响起:“我说过,没有要紧事,不要来打扰。”

    严胜仿佛没听到他话语中的不悦,径直走到案几前。

    斑这才抬起眼,那双深邃的墨色眼眸如同蕴藏着无形压力的寒潭,看向不请自来的闯入者。见是严胜,他原本微蹙的眉宇稍稍舒展,然而下一刻却皱得更紧——他捕捉到幼弟衣袍上沾染的未拍净的沙尘、细微的破损处,以及那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打架了。”他肯定的道,然后问:“伤到哪里了?”

    严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伸出手,探入自己的袖袋中,摸索了一下,然后——掏出了一个东西,随手放在斑面前铺展着的、写满了重要情报的卷轴之上。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由沙土构成的貉形小玩意儿,做工看起来有些粗糙,像是孩子随手捏的泥塑玩具。

    斑的目光落在那个小东西上。

    “这是什么?”他问,“伴手礼?”

    话音刚落,那个“小泥塑”似乎因为被放在了平滑的卷轴上,或是感受到了两道极具压迫感的视线,不自在地哆嗦了一下。

    斑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

    会动?

    不是玩具。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锁定桌子上的小东西,小东西哆嗦得更厉害了,连构成它身体的沙粒都发出了轻微的“沙沙”声。

    斑从未见过这种生物。外形像貉,却又由沙土构成,并且似乎拥有意识,很明显,是活物。

    某种奇特的通灵兽?还是血继限界的造物?

    就在斑凭借着丰富的见识飞速思考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时,严胜平静无波的声音响起,解答了他的疑问。

    “这是一尾。”

    书房内的空气凝滞了一瞬。

    案几上的熏香青烟笔直上升,窗外隐约传来训练场上的呼喝声,似乎也被无限拉远、隔绝。

    宇智波斑那总是运筹帷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英俊面容上,出现了罕见的怔愣。他的目光缓缓的从那个在他的注视下抖成一团的小沙貉身上,移到严胜脸上。

    两张极为相似、同样俊美无俦、冰冷威严的脸,隔着案几无声对视。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半晌。

    宇智波斑的嘴唇动了动,低沉醇厚的声音响起:“严胜,你在跟我开玩笑?”

    看来人果然还是要多出门,看看,出一趟门,他那平时冷漠严肃的像个小老头的弟弟都会说笑话了。

    就是这笑话有点冷。

    然而,严胜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只有一如既往的平静和认真。

    “它被我打伤了,就变成了这样。正好方便携带。”

    “”

    宇智波斑再次陷入沉默。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那个还在瑟瑟发抖的小沙貉身上,只不过这一次,眼神不再是看奇怪生物的好奇,而是带上了审视、探究,以及一丝极力想要相信却又难以接受的荒谬。

    他忽然伸出手指,朝着那小东西探去。

    然而,指尖尚未触碰到,小沙貉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吓得“呜”的发出一声哀鸣,接着闭上眼睛,整个身体僵硬得如同雕塑,就好像受到惊吓后僵死的羊。

    没错,这张脸这双眼睛这仿佛能吞噬一切、令人战栗的查克拉

    千年前的记忆如同被投入烧红烙铁的冰水,在一尾脑子里炸开,炸得一尾头皮发麻。

    “夭寿了啊!”好一会儿,它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发出更加响亮、更加崩溃的尖叫,“因陀罗?!你怎么会在这里?不对!我一定是被打坏脑子了!出现幻觉了,一定是那个该死的人类小子把我打傻了,连这种恐怖的幻觉都冒出来了!”

    它语无伦次地嚷嚷着,不死心的用这种方式否定眼前看到的一切。

    因陀罗怎么可能还活着?他死了啊!死好几百年了!

    一尾一边尖叫,一边回过神来后手忙脚乱地试图翻身爬起来,想要逃离这个可怕的“幻觉”。

    可越是慌乱越容易出错,沙土构成的小短腿在卷轴上徒劳地蹬踹,反而又滚了两圈,显得狼狈又滑稽——

    作者有话说:这会还没有人柱力,尾兽对人类的仇恨没那么大,所以我这里的一尾就写的可爱一点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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