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奕岩请了几天假, 留下来陪着送许爷爷最后一程。
期间偶尔有工作要处理,他自己没带电脑,用上了许天殊的笔记本。这天开立项会要投屏, 他留在酒店工作,打开电脑, 才注意到屏保换成了默认设置。
开完会, 他想到什么,给许天殊发了个微笑表情。
许天殊看到消息, 心想又抽什么风,回了个问号。
他没回话。
晚上, 许天殊来找他,问起那个表情, 岑奕岩卖关子不肯说。想到他白天用过自己的电脑, 难道偷窥到了什么?不应该, 电脑里除了工作资料, 没多余的私人信息。
许天殊霸道夺走他的手机, 扬言要查看, 威胁他开口。这时手机响了, 一看是耿奕晴打来的语音,许天殊忙还了回去。
岑奕岩嘴上说着“不怕查”,接回手机,神色一敛:“喂”。
“哥哥哥,你没回北京吗?我的东西怎么还没到?”
“托同事带回去了,你急着用, 让她给你快递过去。”
“好,你还在三亚?”
“没有”,岑奕岩看了眼许天殊, 炫耀地说:“陪女朋友来了”。
许天殊不领情,白了他一眼。
耿奕晴大吃一惊:“女朋友!是乐乐姐吗?”
“乐你个头”,岑奕岩黑着脸挂了电话。
许天殊抱起手臂,不屑地看着他:“看来我真得查查你的手机了”。
岑奕岩双手奉上:“一定要查”。
耿奕晴嘴里的乐乐姐,就是韩栎。那回创作者大会,岑奕岩被不少人搭讪要微信,其中韩栎最活跃,主动找岑奕岩聊了好几次,不知当时是出于什么心情,岑奕岩竟回了她的消息。
她的工作室在798,线上运营自媒体,线下办了个“木乐读书会”。每周都有文艺沙龙活动,几次邀请岑奕岩来参加,他都以工作太忙给推了。后来实在不好再拒绝,想着耿奕晴对这地方感兴趣,就把读书活动介绍给妹妹了,让她替自己去。
韩栎留着及腰长发,日常爱穿棉麻旗袍、灰蓝长裙,打扮风格和她的账号“木乐聊红楼”一样,透着淡淡的古典韵味。然而她骨子里却是个直爽开朗的东北姑娘,视频内容以毒舌幽默为卖点,走与人设不符的反差路线。
耿奕晴对韩栎的网红身份很感兴趣,扫码进了她的活动群,后来经常周末和同学去798看展,也顺便参加工作室的活动,一来二去,和韩栎混熟了,亲切称她为“乐乐姐”。
习惯了在业内当女神,韩栎不觉得拿下岑奕岩是件难事,只当他慢热,想着后面交流多了,自然能进一步发展。然而她高估了自己的魅力,也低估了岑奕岩的定力。
第一眼不喜欢,哪怕再努力,也还是不喜欢。
意识到岑奕岩和她交往不过是出于礼貌,没掺半分杂念,韩栎就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
只有耿奕晴这傻姑娘,一直以为两人有戏。
当然不止是她,还有几个月前的许天殊。
岑奕岩也不多加解释,把手机交过去,让她自己看个明白。
许天殊没心情看,想到那天他和韩栎说笑的样子就够膈应了,现在还要看聊天细节,这不是能脑补出很多扎心的画面吗,她才不自寻烦恼。
她推回去,半开玩笑地说:“这是不是侧面证明,如果没有我,你可能会和她在一起?”
岑奕岩对她明明在意、却又不肯查看手机的行为感到不解。他冷静地告诉她:“如果没有你,我和谁都有可能在一起。就像没有我,你可能会和熊邺在一起一样。”
事实之所以残酷,是因为和心中期待差得太远。她后悔开这么蠢的玩笑,无端给心情蒙上了一层灰尘。
岑奕岩看着桌子上那台电脑,神色复杂,忽然问到:“我可以把手机给你看,你敢把和熊邺的聊天记录给我看吗?”
当然不能。
许天殊无话可说,她本没打算在韩栎这事上纠结,可心情本就压抑,事情统统堆积在一起,难免需要一个宣泄的口子,只是这回岑奕岩却意外的没有按照套路来哄她,反而挑事一般,有意把矛盾激化。
确实没有理由次次都要人家让着自己,她很理智地把气憋了回去,自我消化。
在老家办丧事这几天,人多事杂,闹别扭的心情被沉重的悲伤取代。没人再提聊天记录的事,同时谁也没试图说句软话来缓和矛盾,就这么不痛不痒地僵持着。
下葬那天下着雨,大家从山里祖坟回来,鞋子多少都沾了些泥垢,进老宅前,岑奕岩蹲下要帮许天殊擦鞋上的泥,她下意识躲开,低声囔了一句“假惺惺”,说完便抬脚走向一旁,留下岑奕岩蹲在原地,抬着脑袋看她,不明所以。
旁边还有几位亲戚,有好奇者在看热闹,邹君萍上前解围,冲岑奕岩说到:“你外套都湿了,进屋里烤火暖和暖和。”
“好的,阿姨”。
看他往屋里去了,邹君萍转头找到许天殊,把她拉到一边问:“你怎么,吃了火药?”
“没有,您想多了”,许天殊靠在墙边,脱下鞋子,放在墙角敲了敲。
“是你把人招惹过来的,这下自己又不乐意了”,邹君萍早察觉到不对劲了,这两天许天殊老给他下脸子,岑奕岩虽没和她计较,但反应也是淡淡的,一点也不紧张。情侣闹点别扭很正常,但他们对彼此的态度,少了点恋人间该有的“在意”,邹君萍觉得可疑,一度以为两人闹僵了。
“我没不乐意,我们一点事没有”,许天殊穿上鞋子,又脱下另一只,继续敲。
邹君萍半信半疑。
当晚吃完豆腐宴,许天殊要和岑奕岩回市区,准备次日清晨赶高铁回北京。
许爷爷留了些遗产,城里一套房加村里老宅,村里房子不值钱,但地很值钱,附近依山旁水,常吸引周边省市的人来自驾游,带动了农家乐产业。许敬阳因忙着和兄弟们商量分遗产的事,没顾得上送他们。还是邹君萍趁他们走之前,单独找岑奕岩聊了一阵子。
和岑奕岩聊完,邹君萍又单独交代了许天殊几句:“你现在是成年人,做事要考虑清楚后果。既然坚持要选他,就好好处着,年底再正式带回来见见,商量一下后面的事。”
年底?后面的事?爸妈态度像按下了加速键,从一个极端跳到另一个极端,一时让许天殊适应不过来。
她想问岑奕岩刚才妈妈和他聊什么了,却见他忙着回工作消息,意识到这几天占用他太多时间,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想说什么也咽了回去。
晚上,在高铁站附近住下,许天殊很早洗漱完躺下了,岑奕岩用她的电脑敲打键盘,啪啪啪的动静格外清晰,她听得有些心烦,戴上耳机听起了音乐。
半夜,熟睡中耳机被人摘走。
岑奕岩钻进被窝,抱着她取暖。他刚冲完澡的身体带着凉意,一贴过来,就把人给惊醒了。
被吵醒的人态度当然好不到哪里去,加上这几天心里的小疙瘩没解开,许天殊闷着脑袋说了句:“烦不烦”。
岑奕岩一愣,把人箍紧了些:“烦什么?”
他像个没事人一样,丝毫不提这几天的别扭。
许天殊不理解,为什么那天他不肯后退一步,这会儿却又好声好气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她赌气地翻了个身,从床头柜摸到手机:“你想看我和熊邺的聊天记录,看个够吧”。
岑奕岩把手机推回去:“那天确实想看,现在冷静下来,想想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做什么。”
“这不是第一次了”,许天殊强调,意思是,他真的很爱吃熊邺的醋,有点过了。
以前的岑奕岩不是这样的,至少不会三番两次因为同一件事和她闹别扭。
或许是内心对过往的相处模式依恋太深,总觉得复合了就该一切都回到原位,可时间带来的变化,不是简单说句“和好”就能消弭的。
偏偏分开这几年,岑奕岩过得顺风顺水。他入职壹拍时,主站App上线不久,正值野蛮生长的拉新扩张阶段,那时候内部扁平、晋升梯度短,谁行谁上,不存在所谓的资历年限之说。赶上了集团发展的黄金时代,稳稳吃到职级飞升、股票期权拿满的红利,事业的正向循环,助长了他身上的锋芒和戾气。
人家是被生活磨平了棱角,他是被生活抛光了棱角——难怪会养成“不会好好说话、情绪管理欠佳”的臭毛病。
许天殊不习惯和这样一位“新”男友相处,她决定挑一挑他身上的刺,继续说:“你变了很多”。
“哪里变了”,岑奕岩侧身将她搂住,干燥的手掌轻抚在她小腹附近,把头埋进她胸前蹭了蹭。
“脾气坏,斤斤计较,非常小心眼”,许天殊直言不讳。
话音刚落,一股钝钝的力量压进胸口,起伏处被一片潮湿和热气贴裹、碾磨……细小而凌乱的痛沿着皮肤渗入神经。
她低头,看见他太阳穴浅浅暴起的青筋,唇齿间力道忽轻忽重,刺痛感随之起起伏伏。她将手指插进他的发间,把人按住:“以后别没事找事行吗?”
他呼吸粗重地嗯了一声,过了几秒,抬头,眼神清明地望着她:“那你把熊删了”。
“幼稚不幼稚,我做不出好端端删人这种事。”
许天殊不删,岑奕岩倒也不生气,就那么随口一说,看看她的反应罢了。他继续把头埋进她胸口,用下巴的胡茬轻轻扎她。
她坐怀不乱,把他的头发抓得乱糟糟的,问:“我妈找你聊那么久,说什么了?”
岑奕岩顿了顿,手中动作没停,语气却正经起来:“说你性格娇气,让我多担待”。
“不可能”,许天殊觉得他趁机损自己。
其实意思大差不差,许妈妈的原话是他们就这一个女儿,从小精细呵护着养大的,说她干不了重活,吃不了苦,问岑奕岩能给她什么样的生活。
是在变向打探他的家底了。
这种拐弯抹角的问法,他很反感,但准岳母开口了,他巴不得多说几句,毕竟赚钱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一刻。
“还说有我照顾你,她很放心”。
“真的假的?”许天殊还是不信。
这个岑奕岩倒是没骗人,不过许妈妈说得很客套:“这几天你辛苦了。看得出来,你是个靠谱的好孩子,如果以后能照顾天殊,我和她爸爸会很放心。只是结婚不单是论感情,还得看适不适合过日子,希望你们慎重考虑……”
岑奕岩才不管有没有限定词,人家说什么,他只当确定的实话听。能这么说,至少明面上是不会反对了。
他不回答,继续说:“他们不希望你远嫁,让我入赘,以后孩子得姓许。”
“你答应了?”
“这个是逗你的”。
第42章 第 42 章 床尾和
次日一早, 许天殊在镜子里看到脖子下的红痕,很难不怀疑他不是故意的。
合着睡一觉,这事就过去了?
忽然气不打一处来。
她扯着衣领走到他面前, 抱怨:“磨破皮了,怎么办?”
岑奕岩低头扫了一眼, 不过是几块浅痕, 哪有破皮的迹象,他一点也不心疼地说:“疼就对了, 就是让你长记性的。”
“为什么,我哪得罪你了?”
岑奕岩看着这双无辜的眼睛, 心里想的全是她当初一边试探自己,一边和别的男人搞暧昧的情形, 喉结动了动, 道:“我看你从里到外都欠收拾。”
他钳住她的手腕, 抬起胳膊往她头顶一绕, 将人圈在自己怀里。
“早知道你现在喜怒无常, 还有暴力倾向, 我就不该轻易复合”, 许天殊抬起脑袋,怒看他一眼。
“晚了,我现在是‘小殊的老公’,你们家里人一致认定了的”。
“什么鬼?谁说的”,许天殊惊讶,姑姑和婶婶们在背后用方言闲聊, 确实是这么喊的,他居然听懂了。
“不都这么叫我吗?”
“原来你能听懂,还装什么聋子哑巴。”
他轻笑一声不解释。看时间不早, 把人松开,在她臀部拍了一下:“赶紧换衣服,该出门了”。
“我不管,你让我不舒服了,得道歉”。
岑奕岩侧目,看她:“我没让你舒服过,不能抵消?”
许天殊一愣,见他这理直气壮的模样,就知道他压根没拿昨晚的话当一回事。眼看临近发车的点,她没再浪费口舌和他理论。简单收拾,拎着包就走了,把屋里的东西留给他整理。
岑奕岩还当许天殊在酒店楼下等自己,下了楼却找不见人,给她打电话,才发现她甩下自己,早就检票进站了。原本看到她胸口的痕迹,还觉得自己下手太重,心里反思着该怎么补偿,这下他毫无负疚感了。
两人座位靠在一起,许天殊想躲也躲不开。
她先上了车,坐在靠过道的位置。岑奕岩找过来的时候,脸色阴晴不定,不客气地说:“不好意思,这是我的位置,麻烦你让开”。
许天殊抬头看他,语气更加强势:“是吗,票给我看一下”。
车厢里正在上乘客,过道前后有不少人,闻声好奇看过来。岑奕岩俯身,放低了声音:“别闹了,让我进去。”
见他真急了,许天殊哼着鼻子一笑,挪到了靠窗的位置。
她放下小桌板,拿出电脑来工作。
岑奕岩顺利坐下,立刻换了副姿态,身体往里靠,贴着她不阴不阳地夸了句:“真能干,哪天我被优化了,可以回家吃软饭了。”
“你可以回老家种玉米”,许天殊淡声回应。
他看着车窗外,饶有兴致道:“也可以来澹镇开农家乐,你们这里既有人文,又有山水,是个躺平的好地方”。
许天殊侧头看他一眼,不想接话。
见她板着脸,岑奕岩凑过去,低声道:“好了,我道歉,以后保证每次都让你舒服”。
明明只是寻常字句,经他暧昧的嗓音一加工,温热的气息贴着耳廓钻进去,沿着颈侧一路滑下,让人不自觉地联想到一些不合时宜的场景。
许天殊缩了缩肩,抬臂把他往旁边一推:“不需要”。
他用带着笑意的目光将她钉住:“话说回来,你爸妈也没那么可怕。”
“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上学的时候他们对我管得可严了。我总觉得,上一代人对小孩要求太高,是把自己内心所想投射到了孩子身上,希望孩子按照他们的意志去生活,进而完成一些他们没有机会做到的事情。”
岑奕岩听她话里有话,停下动作,问:“所以你父母对你的期待是?”
小学时,许天殊曾无意识中翻到妈妈的日记,里面记录了她怀孕时的心情,字里行间夹杂着对肚中新生命的期望和寄托。小时候她不懂,以为那些话是写给自己的,大受鼓舞,默默扮演起了听话懂事的乖小孩。
后来知道了真相,她已接近成年,选择不声不响,继续做一个更加懂事听话的大小孩。
她避重就轻道:“工作之后,他们管得不多了,对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尽快解决个人问题。”
“看来确实催得很急了,难怪你没闲下来过。”
“又来?”
他收住,话锋一转,问:“元旦有安排吗?”
“目前没有”,许天殊猜他可能想带自己回栾城。那天听到他接家里人的电话,问什么时候带女朋友回去,估计是耿奕晴把这事传出去的。
他提议:“一起去旅行”。
许天殊意外,问:“去哪?”
“冰岛”。
“冰岛?”
“不是要找回自己的25号底片吗?”
“你连这个都知道”。
刚上班那会儿,许天殊不适应国内大厂的加班节奏,发过不少吐槽内容。印象中写过一篇《白日梦想家》的影评,说自己本来不吃“走遍世界,寻找自我”这一套的,然而想到世界上还有格陵兰冰岛喜马拉雅山那么美的地方,自己却只能坐在格子间、把时间耗在反复修改十几秒的口播文案上,内心还是生出了很多不甘和臆想。
“要是哪天能被裁员,拿着赔偿金,和影片里主人公一样,做一场找回自己的二十五号底片的梦就好了。”
现在离元旦不到一个月,真要去的话,恐怕准备申根签材料的时间都不够。
“不要,我年假休完了,没时间”,许天殊拒绝得干脆,眼下换工作的事没定下来,她没心思考虑出去玩的事。
她打开了电脑文档,准备梳理过往的项目经历,重新做一份简历。说起来这是她的第一份社招简历,要慎重对待。
岑奕岩不死心:“要不春节?冬季极夜不适合环岛,不过可以看到极光。”
“再等等吧”,许天殊嫌他话多,耽误她梳理思路,随口打发道:“你做攻略吧,签证也可以提前办了”。
岑奕岩终于注意到她电脑屏幕上的内容,捻着笔记本一角,移到自己面前,仔细一看,眉头深皱:“这是做什么?”
“换工作”,许天殊把电脑往里一端,屏幕稍稍往里斜侧,有意避开他的视线,“你别管了”。
他问:“找好下家了?”
“正在找”。
岑奕岩没再招惹她,闷闷地看手机。
动车途径s省时,许天殊想起来刷到过一则黑色笑话,说飞机经过s省内,空中播报响起,请正在用餐的女乘客收起小桌板,调侃该地不让女人上桌吃饭的刻板印象。
她看了眼旁边的岑奕岩,见他懒散地靠在座位上,一手支在胸前,正滑着手机刷马蜂窝看游记。她合上了电脑,用手肘捅了捅岑奕岩:“帮我把小桌板收一下”。
他不解,还是利落地将桌板收了回去。
“你不问我为什么要收吗?”
看她的眼神就知道藏了坏心思,他配合着问道:“为什么?”
她往下指了指,说:“据说这里不让女人上桌吃饭”。
岑奕岩见她笑得灿烂,跟着笑起来,过了两秒,才回味过味儿来,笑意一僵,挑眉讽刺道:“是,不仅不能上桌,还得站在一旁端茶倒酒,伺候爷们儿吃饱喝足,你学会了吗?”
见他反应激烈,许天殊有点得意,兴冲冲地把网上的段子讲给他听。
岑奕岩嘴角挂了点讽刺的笑,听着听着面色沉了下去,脸也越来越黑,最后干脆不理她了。
许天殊觉得不过是个调侃,没有恶意,听一听笑笑就完了,却见他脸色难看,心想难道踩到雷点了,不至于吧。
她凑过去,盯着他的眼睛看,问:“生气了?”
岑奕岩半垂着眼,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面无表情:“没生气”。
许天殊半笑着,哄了一句:“我开玩笑的,别这么小气。”
“我不觉得好笑”,他瞥了她一眼,态度依旧冷硬。
“好吧,下回不开这种玩笑了”,许天殊没有多余的耐心,说完抽开身子,继续打开电脑做简历去了。
到了北京,见他面色不冷不淡的,许天殊心想不过又是在借题发挥罢了,她学着他之前的样子,表现得若无其事。上了出租车,两人坐在后排,中间隔着一段空隙。
岑奕岩将她的手抓过来,放在自己大腿上,掌心紧紧覆在她手背。许天殊被迫歪着身子,半个肩陷进他那一侧的空间里。她嫌坐姿难受,却又不肯往他那边挪一挪,几次试图抽回手,都被他按了回去。
他看了她一眼,问:“打算换什么样的工作?”
就知道他会替自己操心,她不想说正是考虑到这层因素。换工作是自己的事,她这次只想跟着感觉走,不想听太多所谓“为你好”的建议。
她敷衍着回:“钱多事少离家近的”。
岑奕岩又看她一眼,同样的,复合之后,他时常有种陌生感,对女友性格里的新鲜成分感到不适应。以前找实习她连自己的简历都懒得做,现在长进了,遇到点事就把他排斥在外,拼命证明自己有多能干。
按理说这是好事,可转念一想,不也侧面证明了,分开这几年,她过得并不舒心么。
莫名有种挫败感。
“用不上了,就连交心的话都不肯和我说了。”
他来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乍一听,酸酸的不是滋味。
这一瞬间,许天殊忽然想通了他们这段日子隔三差五闹别扭的原因。不仅是岑奕岩变了,自己也变了。他们处在一个尴尬的磨合期,需要慢慢适应彼此身上的变化。
磨合好了,破镜重圆,磨合不好,重蹈覆辙。
她对外界的防御机制,确实是分开这几年建立起来的。可不单是对他,而是无差别针对所有人,她本能地不想再依赖任何人,无论情感上的,还是物质上的。仿佛只要自己足够独立了,就能拥有更多的行动自由,活得更随心所欲一些。
说起来,这种心理还是那年受到分手打击,想要摆脱父母的约束才形成的。后来在异乡生活时得到历练,再到现在,工作了两年,在数次的勾心斗角和背刺甩锅中,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防御壁垒。
岑奕岩不一样,他是自己人,不该对他有戒心。
她心里这样想,可真让她开口,把内心所想统统说出来,嗓子又像被胶水粘住了一样。
“我想吃炝锅面”,许天殊坐到中间,离他近了一些。
岑奕岩没吱声,半晌,淡淡嗯了一声。
第43章 第 43 章 越吵越大
到了橡湾, 许天殊在生鲜App下单的食材也送到了。进门,发现门口多了双奶黄色的毛绒拖鞋,踩进去软乎乎的。她试着活跃气氛, 问:“什么时候买的”。
“你不在的时候”,岑奕岩脱掉外套, 进衣帽间, 换上了居家T恤和休闲长裤。
“废话”,许天殊转身进了厨房, 打开冰箱,里面干干净净, 连瓶水都没有。厨房台面也毫无使用痕迹,一看就从没开过火, 她怀疑他家里有没有厨具。
“你歇着吧, 我来”, 岑奕岩换了衣服出来, 利索地打开橱柜, 取出刀具、砧板和碗盘。
许天殊歪头往里瞅了一眼, 锅具碗筷倒是齐全。既然让她歇着, 她也不客气,从外卖袋里取了刚买的水果,自顾自地洗好,到客厅吃了起来。
厨房传来富有节奏的切菜声,许天殊终是按耐不住,好奇地来到门口, 见他站在案板前,熟练地操着刀柄,刀刃起落间, 两颗嫩长的青葱,变成了一堆均匀细碎的葱花。
“你练过啊,刀工这么好”,她忍不住问。
又不是第一次在她面前下厨,自己刀工如何,她还不清楚吗。
岑奕岩看着她表演型人格上线,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专心做着手头的事。将葱盛入小碗,把砧板和刀冲洗了一遍,用厨房纸擦干,继续切西红柿。
装什么高冷。许天殊拿了颗草莓,故意举到他面前,却在他凑过来要咬的时候,使坏拿远了一点。岑奕岩没工夫和她逗趣,抓着她的手腕,把草莓往自己嘴里送。
他手上沾了水,水珠留在她的手腕上,湿湿的凉意传来,她嫌弃地往他衣服上擦。
煮夫绷着的眉眼稍微缓和了些。
许天殊注意到他的变化,继续靠在旁边,看着他将西红柿切成指甲盖大小的丁块,汁水顺着刀口缓缓流出,在浅色菜板上映出鲜红的光泽。
清爽的果味淡淡弥漫在空气里,屋里暖气很充足,让人有回到夏天的错觉。
回想这大半年的经历,她常有种做梦般的不真实感。
兜兜转转,他们居然又走到了一起。忽然觉得当初的分开,更像是命运的另一种保护。毕竟在那个时间节点,凭她单薄的经历、懵懂的心智,就算父母不反对,也未必能很好的将感情维系下去。
大概他们会和众多北漂情侣一样,在忙碌琐碎的日常中耗尽对彼此的热情,最后分道扬镳收场。
厨房有扇小窗户,看到外面阴沉沉的天色,她心情平静地感慨了句:“北京该下雪了”。
岑奕岩动作一顿,转身捏着她的下巴,吻了下来。
许天殊本能地想躲,脚步往后挪了半步,却意识到为什么要躲?身体像被什么推了一下,她主动迎了上去,胳膊攀在他肩上,仰头将唇瓣与他的紧紧贴在一起。
段评。
比起前几次之过急的索取,他这回表现得游刃有余。掐着她的腰上下起伏时,眼神从容地落在她脸上,欣赏着素日不肯表现出来的柔软一面。
许天殊实在受不了这道目光,偏过头,抬手抵在自己的鼻尖,半挡着脸。
段评。
他手指混合了番茄小葱的气味,一瞬间将她从混沌中拉回现实。她抓住他的手腕,报复性地在关节处咬了一下,不合时宜地提醒道:“不是要煮面条吗,我饿了”。
他往深处送了两下,问:“吃不够吗?”
“……”
他嘴上没当回事,动作着实加快了不少。完事后,稍作调整,他继续准备食材,切了蒜末和干辣椒段,拿出锅开始热油。
期间,许天殊出去换了身衣服,再回来时,油已热到冒烟。看他把葱花、蒜末和干辣椒段一齐倒下去,“呲啦”一声,热油混着葱蒜辣椒的香味,引得人食欲全开。
岑奕岩做事很有耐心,将火调小,充分煎出配料的香味后,不急不躁地将葱蒜辣椒挑了出来。知道她吃不惯北方的重口味,不放的话味道不够,放了她又不爱吃,只能“多此一举”了。
许天殊在旁边看着,想说自己早就习惯了,却不忍打消他的积极性,贴心问道:“要帮忙吗?”
岑奕岩让她洗了青菜,自己把番茄翻炒出汁,加了清水煮沸,另外又拿出一个小平底锅,煎了几片培根和两个鸡蛋。
面条煮好出锅,满满两大碗。浓郁的番茄汤汁上,泛着一层金黄的油香,中间点缀着青菜、嫩黄的煎蛋,和焦边微卷的培根,色香味交织在一起。
许天殊本就饿了,面条端上桌,来不及散一散热气,就毛躁地用勺子舀起煎蛋,迫不及待咬了一口,汤汁溅到下巴上也没注意。
岑奕岩抽了张纸巾,替她擦掉嘴边的油渍。他虽然也饿了,但没急着动筷子,看着她低头吃面,神情专注而满足,好像比自己吃更顶饱。
许天殊挑着面条里的青菜,觉得放少了,不够吃。
岑奕岩把自己碗里的让给她,同时撇开责任:“你只洗了两颗”。
“煮之前看着挺多的”。
他看她一眼,不经意地说:“下了锅的菜,你当是什么,还能越炒越大”。
许天殊被辣油呛了一下,大腿根处的酸胀感传来。她放下筷子,喝了口水缓过来,不怀好意地问:“所以是什么?”
那两个字落到嘴边,没说出口,岑奕岩顿了两秒,改口道:“性.欲,一吵就会变大。你越和我吵架,我想上你的欲望就越强烈。”
虽然许天殊很想看他用正经的姿态说点不正经的话。可当他真说出来了,直白露骨的程度远超预期,她又受不了了:“好恶心,我不吃了”。
“你本来就吃不了,找什么借口”。
那么一海碗,她能吃掉一半就不错了。
许天殊把碗推过去,朝他用力翻了个白眼。
岑奕岩挑起面条,送进嘴里之前,问:“以后还和我吵架吗?”
“什么时候吵架了?每次是你单方面找茬。你如果不想被同一个人分手两次,最好改一改身上的臭毛病”,她威胁道。
他吃了口面,停下,盯着她看了几秒,问:“你是不是还想要?”
“……”
饭后,岑奕岩接了个电话,是楚丽楠打来的。他接电话从不避着许天殊,她却没兴趣偷听,把台面收拾好,去厨房洗碗了。
楚丽楠几天前在家里打扫卫生,收拾儿子屋里时,想到他现在有对象了,觉得该把屋里的旧床换个大点的。她了解自己孩子的性格,闹着玩的关系他是不会往家里传的,所以这次自己指定是要当婆婆了。
既然有喜事,她就和耿辉商量,干脆把房子装修一下,等新媳妇来的时候看着也体面一些。
她们现在住的这套是县城中心的老楼盘,零几年流行的四室两厅户型,装修早就过时了。反正老耿是家具生意的,认识的人多,筹备起来不费劲。
她给岑奕岩发了几组照片,让他挑一挑卧室家具的样式。
“妈,您看着办就行了,换个舒服点的床垫,其余的我不挑”。
岑奕岩回得敷衍,楚丽楠有点不高兴了,本来他回家的时间就少,况且就算回去,大部分时候也是待在他爸那边。她当然不能计较什么,但次数多了,心里难免不舒服。
“那你元旦回来吗?”
岑奕岩看了眼许天殊,她正站在水池边洗碗,头发用半透明的琥珀色抓夹随意固定着。菱格纹的圆领毛衣,松松地挂在身上,肩线下垂,很好修饰了脖颈和锁骨的线条,燕麦色的高腰羊绒裤,也是宽松慵懒款,裤长垂坠到脚踝,堆在那双暖黄色的拖鞋上。
“不回”,他边说边往厨房走,从后面拥住她。
许天殊在刷碗,用手肘轻轻打了一下他,示意别乱动。
电话那头,楚丽楠说:“反正快到年底了,春节再回也行,到时候把你女朋友带来,你们年纪不小,也该定下来了。你问问她们那边的习俗,彩礼得准备多少……”
岑奕岩拿开手机,低头问:“你去吗?”
许天殊迟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是在问自己,她脸刷的一下红了,摇头。手里还拿着碗,不方便行动,她抬起腿,把人往外踢了踢。
岑奕岩笑着退了两步:“她不去,再说吧”。
那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嗯了两声,终于挂了。
第44章 第 44 章 看肌肉我另有人选
年末是招聘淡季, 各业务线都忙着收尾,不仅不开放新的坑位,甚至为了让盘点报表好看点, 还要搞一波人员优化。
许天殊投出去的简历,和北京最近的天气一样, 凉透了。
这天总算收到一个小厂面试, 是家做睡眠记录APP的公司,面之前HR说的是达人合作岗, 双休,朝九晚六, 平时很少加班。虽然小公司待遇次一点,想着压力不大, 没准还能接触到心理咨询师、疗愈师这类群体, 许天殊挺感兴趣的, 特地请了半天假, 打车去线下面试。
和业务负责人深度聊了半个小时, 才得知所谓的达人合作, 不是社区内容生态方向, 而是品牌电商方向的,要联动kol测评乳胶枕头、眼罩香薰、代茶饮等助眠产品。
她现在听到电商两个字就头大。可以想象入职后,一旦产品上线APP商城,少不了要加班加点做推广,没准儿又得搞直播。用户的睡眠是改善了,自己能不能睡个好觉就难说了。
负责人画了几个大饼, 什么“入职给主管title”、“奖金提成高”、“晋升通道快”,许天殊不为所动,当场拒绝了复试的邀约。
她现在宁愿少赚点, 也不想让工作榨干自己。
岑奕岩说得对,她本质上就不是心气高的人,为什么放着轻松的路不走,非要折腾自己。想到这,她给岑奕岩发了个消息,吐槽货不对板的面试遭遇。
他回了个11,表示收到但没空聊天。
说起来两人有段日子没见了。12月节日活动上线频繁,岑奕岩连日加班,就差住在公司了。以前他一个人,怎么忙都无所谓,可现在有对象了,还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有点说不过去。
开完会,他抽空给许天殊回了个电话,没人接,猜她回公司了不方便,也就没继续打。
许天殊正和滴滴司机聊得火热。
从面试公司出来,她打了辆特惠一口价的网约车,10公里,30块钱。接单页面显示车型是辆路虎,她以为是土豪开着玩的,心里升起了半分警惕。等车子到了,她特意往车标瞥了一眼,还真是路虎,不过驾驶位坐着的是位气质出众的女司机。
她放心进了后座,车门一关,座椅干净舒适,香喷喷的气味扑面而来。
广播正外放着英语新闻播报,见乘客上来,司机问介不介意广播声,说自己在磨耳朵培养语感。许天殊摇头,顺势和她聊了起来。
原来对方之前在外企制药公司做大区经理,被裁之后干起了滴滴,称国内太卷,计划带孩子润到国外。她说大环境不好,劝许天殊先别辞职,至少先把年终奖拿到手。
所有人都说现在不适合跳槽,可越是这样,许天殊心里的躁动就越强烈,她急切想换个环境,哪怕吃点苦头,那也是自己心甘情愿的。
有点不理智了。
晚上下班,她想找岑奕岩聊一聊。消息发过去,他称临时有任务,今天下班都够呛,问明天行不行。
许天殊嘴上说行,心里有点不高兴。想到谈恋爱阶段他都抽不出时间,要是以后真成家了,分配给自己的时间岂不是更少。最难受的是,她知道这种状态不是他故意造成的,越是能理解,心情越无奈,想生气都不知道该把气撒到谁身上。
白栎这段时间也忙,经常早出晚归见不着人影。许天殊回到家,一下子觉得空虚起来。卸妆洗漱完,她在客厅和小猫玩了一会,顺手往朋友圈晒了几张萌宠照。
廖人通刷到朋友圈,见她还挺悠闲,问起了新开账号的事。自从上回吵了一架,两人一直没说过话。都知道对方不是小心眼的人,关系并没有因此闹崩,只是一直缺个机会把话说开。
既然廖人通愿意给台阶,许天殊趁势就下了,两人过去怎么聊天,这回还是怎么聊。
因她前段时间回了趟老家,副业被搁置了一段时间。休假之前,她把分工安排得明明白白——汪诗槐负责剪辑和线上运营,龚韧负责现场录制、把控节奏,两人搭配默契,工作完成度极高。
现在许天殊除了要在选题上花点心思,其余的活几乎不用操心了。她正想和廖人通沟通,如何把这部分工作交接出去,看看是再招个编导,还是让嘉宾自己定主题。
廖人通担心没主心骨把控方向,账号定位会跑偏,他问:“你是真顾不过来,还是嫌报酬太低了?”
许天殊坦言:“说实话有点累。我最近在换工作,要是换个轻松点的也许还能兼顾,要是换不成,继续在壹拍卷着,你这边的活我真没法继续接了。”
“你真要换?不想卷可以来我们这。mcn一直缺个负责人,你来的话,把播客和短视频合并到一块,成立个新媒体部,专做线上内容营销,怎么样?”
上回听廖人通这么说,还当是开玩笑,现在听他一分析,也是个机会,于是许天殊试着提到:“我要双休,你们周末得上班,我干不了。”
“你非要周末休的话,那确实没办法了。我们周一没演出,公休一天,周二到周五下午上班,周末演出多,得上全天……”
“合着工作日只上半天班?”
“差不多,下午一点到七点,人事那边得做考勤,管理不能太松散。不过我们这奉行结果导向,把活干好了,什么都好说,没太多乱七八糟的规矩。”
前半句许天殊才不信,她和不少笑吧员工打过交道,他们团队多得是个性十足的潮人,都不是能受约束的主儿。后半句倒确实像那么回事儿,否则俱乐部也不会经营得风生水起。她有点心动了,细问了工作节奏和薪酬体系。
廖人通提议不如改天来公司细聊,带她深入了解工作环境。至于待遇,他大言不惭地表示,涨薪30%不成问题。
无功不受禄,工资高不见得是什么好事。许天殊一听,反倒怕了:“你们业绩这么好,划划水就能拿四十万的年薪?”
“多少?不是……你现在工资这么高,跳个p槽”,廖人通以为许天殊月薪也就一万出头,没想到翻了两倍。
“有什么用,赚钱的速度抵不上花钱的速度”,工作压力一大,就爱乱花钱。许天殊年底看支付宝账单,发现至少能砍掉一半支出。反正靠打工赚的这点钱,想大富大贵是不可能的,干脆不赚也不花,还能图个轻松自在。
廖人通后悔起高调了,现在进退不是,只留了个话口,让她考虑考虑。
许天殊看出他的为难,没急着松口,说改天见面聊。
退出微信,岑奕岩打了电话过来,他先喊了声“宝贝儿”,见没人搭理,又问:“睡了吗?”
许天殊不冷不热地回:“睡了”。
“那挂了?”
“挂吧”,她举着手机没动。
知道她心里不舒服,岑奕岩主动解释:“我还在公司,再撑一会儿就收尾了,你早点休息,等忙完这阵子,再好好陪你行吗?”
话都让他说了,哪有什么行不行的。许天殊“噢”了一声,回:“那我睡了,你继续忙吧”。
态度平和得有点反常了,岑奕岩有些无措,问:“这就睡了,不聊几句?我特地腾出时间找你。”
“聊什么,都是些无病呻吟的小事,哪有你的工作重要,快忙去吧,早点收工回去,别老熬夜。年纪也不小了,还当自己刚毕业呢。”
她说了一堆看似关心、实则无关痛痒的话,岑奕岩精准捕捉到关键词——无病呻吟。
他靠在座椅上,安静听她说完,沉吟道:“还为面试的事不开心?称心的工作机会可遇不可求,哪能一次就找到合适的。把你简历发我一份,我找朋友帮你内推。”
“不麻烦了,我还不至于连工作都找不到。倒是你,整天加班也没见产出什么成果,工作能力不行,团队管理也不善,多想想怎么提高自己的工作效率吧。靠加班堆时长也不是长久之计……”
许天殊半开玩笑半认真,心想难怪某些中年男□□说教,大道理一顿输出,人家没法反驳,确实挺爽的。
当然她说这话不止是为了发泄情绪,怎么平衡工作和生活,确实值得思考。
岑奕岩顿了顿,白天输入太多咖啡因,身体疲惫得很,大脑却处在亢奋状态,忍不住和她杠起来:“能者多劳,我也没办法。你光会说风凉话损人,想我了不会主动来找我?没准儿你坐旁边,我debug的效率能提高不少。”
“你忙是为了你自己,谈恋爱又不是谁忙谁就有理,凭什么你加班要让我陪着,我的时间不值钱?”
岑奕岩噎住,感慨:“嘴皮子真利索,你跟谁学的。”
“跟我男朋友学的”,许天殊语气轻快。
他笑了,想起那天去数芒开会,看到许天殊对面坐着一高个子、宽肩膀的小伙,留着两边铲平中间窜天的短刺头,穿了件灰卫衣,衣料被身材撑得鼓鼓的,不阴不阳地问:“你们部门多了个男的?挺精神小伙的”。
聊起这个,许天殊来了兴致:“新来的实习生,叫宋昊冉,北体的,田径类的特招生,还是个走健身路线的网红来着。刘斐说,这小伙情商高人又帅,给足了团队情绪价值,哪怕活干得不好也要把人留住,当部门吉祥物养着了。”
岑奕岩嗤了声:“牛*,鼓励师都整上了”。
许天殊不嫌事大地添了把火:“你有闲心关注这个,看来工作也不饱和。小宋在红薯上教人做增肌训练,太闲的话可以跟着练练。”
“我用得着吗。合着见到壮的了,就让我跟人家学,你什么时候变这么肤浅了。”
“也是,你好好赚钱吧,看肌肉我另有人选。拜拜,我要睡觉了。”
挂了电话,岑奕岩逐渐回过味来,盯着电脑,越想越不对劲,忍不住发消息吐槽:“自私鬼,不关心老公,只关心自己能用到的部位”。
第45章 第 45 章 商量个事
许天殊跳槽的想法遇到了新的阻碍。
这天, 邹君萍打来电话,找她商量了件大事。
“我年底办退休,公积金一次性提出来有二十来万, 可惜你爸还没到年龄,他暂时还取不了。不过老头子给留的房子, 他们打算卖掉, 每家能分个十来万,加上我们还有点存款, 零零散散的能凑个五十万吧。你看是要买房还是买车,依我看还是房子好, 哪怕买个小点的呢,那也是自己的窝, 算婚前财产, 你说呢?”
许天殊很意外, 爸妈居然替自己操心到这种程度。心里觉得暖暖的同时, 压力陡然增大。她手里有点存款, 加上爸妈给的, 或许能凑够一套两三百万小户型的首付, 但每月多了房贷开支,想躺平是不沓樰獨家諍裡可能了。
挂了电话,她上网查了北京楼市行情,用房贷计算器测算,假设买套300万的远郊小户型,首付就得 105 万, 每月月供 1 万出头,最后连本带利差不多要还 380 万。
这个数字太可怕了。
她刚刚被妈妈一劝,差点真动了买房的念头, 此刻彻底打消。
岑奕岩今天总算能早点下班,晚上两人见了一面。
开车回家的路上,许天殊攒了好几天的话,终于找到机会和他分享,岑奕岩状态不佳,反应平平,听到她说小宋可能是姐妹的时候,才提了提眉,恢复了点精神:“是么,那挺好的”。
许天殊偏头看他一眼,抱怨:“真敷衍,不聊了”。
红灯时,岑奕岩忽然伸手过来,放在她腿上,在靠近膝盖骨的地方捏了一下。
那处的神经异常敏感,他拿捏了力道,不疼,像挠痒痒似的,让她整个人一激灵,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腿。意识到自己被捉弄了,许天殊嗔怪瞪他一眼。
他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侧头看她,唇角抑不住地上扬,说:“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见他语气一本正经,许天殊莫名绷紧了神经,警惕看向他:“有话直说,别整这些弯弯绕绕的”。
“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话音一落,红灯转绿,他顺势轻踩油门,车子平稳开了出去。
声音仿佛还留在原地,许天殊愣住,认真思考起来。
这种大而宽泛的问题,乍一听有点无聊虚伪。但岑奕岩这么问了,许天殊觉得他是真的想知道,表达的意思更像是:你告诉我,给我一个努力的方向。
她沉思了片刻,坦言:“不知道。好像无论怎样都会有烦恼,上学的时候希望考个好学校,毕业了想找份好工作,眼看阶段性的目标一个个达成了,可心境又变了,无法在已有的收获里体会到当初许诺时的快乐。可能我比较悲观,觉得幸福和痛苦是持平的,还是随遇而安吧。”
“胆小鬼”,岑奕岩理解不了她畏手畏脚的心态,唯一的解释就是岳父母管太多,把孩子养“废”了。看她情绪沉了下去,他迟疑了半秒,决定先不和她说晋升的事。
“让你大胆提要求都不会,我又不是做不到。”
许天殊忽然意识到,在同龄人里,岑奕岩算是相当出色的了。她好奇:“那你呢,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我已经过上了,现在很知足”,他说得笃定,眉目间的疲倦一扫而光,有种意气风发的自信。
许天殊疑惑:“这种加班强度,你不觉得累吗?”
岑奕岩说了个数字,是他的薪资总包。
许天殊倒吸了口气,先是震惊,其次恍然,接着和自己的一对比,淡淡的嫉妒泛上心头。
记得上大学的时候,有一回班级活动,大家聚在一起玩积分游戏,最后一个环节是运气抽奖,幸运的人靠这一把就积分逆袭了。这让前几局的比拼成了笑话,当时就有人总结,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这句话许天殊记到现在,经历的事情越多,越觉得这话有道理。
她歪着身子,把岑奕岩打量了一遍,酸酸地说:“难怪那些大老板,一个个都吹嘘自己精力旺盛,什么一天只睡四个小时,还真以为他们敬业呢,不过是贪心的赚钱机器罢了”。
岑奕岩认同:“人在赚大钱的时候,是不觉得疲惫的。所以你用不着心疼我,想要什么尽管提”。
倒是会给自己贴金,许天殊不客气了:“给我买套房子”。
她语气贼认真,表情绷不住先笑起来,岑奕岩故意说:“你又不是我老婆,凭什么给你买?”
下一秒,他又认真分析:“交够五年社保了吗,你貌似没有购房资格”。
“对哦”,许天殊感慨:“太好了,正愁怎么和爸妈说,这个理由太有说服力了。”
岑奕岩皱眉看她:“什么意思?”
许天殊没藏着掖着,把家里想让她买房的事讲了出来。岑奕岩听完,对准岳父母的印象有所改观。虽然他们管得有点宽,偶尔还挺强势,可在出钱出力的正事上从没含糊过。话说回来,父母有能力替孩子张罗是好事,不见得人人都有这个待遇。
“你爸妈挺好的,以后少让他们背锅”,他挺羡慕许天殊的家庭氛围,人员构成简单、内部关系和谐,看起来也很幸福。
“我什么时候让他们背锅了?”许天殊有些炸了。所以在他眼里,自己是巨婴了,什么不好都怪到父母头上的那种?
她反应越夸张,岑奕岩越觉得有趣,半真半假地说:“没有吗,那是我误会了。要不是见过你爸妈,我真以为你原生家庭不幸,造成了心理创伤,才导致性格如此矛盾。”
他语气玩味,明显是开玩笑的性质,但落在许天殊耳朵里,又是另一番意思。她想理论,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气得把广播调大音量:“听你的破新闻,别烦我了”。
她抱着手臂往后靠,腿一伸,踢到了储物箱下边的小纸箱。以为是岑奕岩的东西,还故意补上两脚,往旁边踹了踹。余光扫到一抹清亮的浅蓝色……她好奇弯下腰,把纸袋拽了出来。
Tiffany 的标志性蓝色,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仍蓝得醒目。看一眼,心情也被提亮了几分。
她抬头瞥了眼岑奕岩,见他正握着方向盘,面色淡然。
许天殊也不多问,径自把东西取了出来,大盒子里面套着小盒子,层层叠叠,还蛮有仪式感。她慢条斯理地解开绸带,掀开盒盖前,心跳莫名加快,迟疑了半秒,还是利落地揭开了。
是条项链——Tiffany的kont系列,带钻款。中间的坠饰是两股交缠的绳结,线条简约优雅,像紧紧交缠又彼此支撑的纽带。
许天殊不喜欢戴首饰,有多余的东西贴在皮肤上,总感觉不舒服。此刻,她心血来潮地打开挡光板,对着小镜子,把项链戴了起来。
链条和细钻落在锁骨间,在车厢昏暗的灯光里,闪着清晰可感的光芒。
岑奕岩侧头看过来,目光落在颈间那一抹光泽,心口怦然一跳。自负地说:“我眼光挺好的”。
许天殊不想助长他的气势:“勉强能戴吧”。
“……”
回北京后,岑奕岩多次向许天殊发出同居邀请,都被她以“需要个人空间”为由给拒了。但只要两人一起下班,她都会留宿在他家。没了刚在一起时的顾忌,她完全拿这当自己的地盘了,陆续搬了不少个人物品过来。
最近天冷,出门必带围巾帽子。于是衣帽间的墙面,方便拿取的悬挂架上,被她的过冬装备占据了——各种羊绒、毛线围巾整齐堆叠在一起,颜色从雾蓝、浅驼、酒红到米色不等;挂钩也被针织、贝雷、渔夫帽挤得满满当当。
拉开旁边的衣柜,果不其然,胡乱塞着毛衣卫衣,甚至还有外穿的大衣和羽绒服。
岑奕岩在这片混乱中,翻出自己的睡衣。
他顾不上找许天殊算账,先去卫生间洗了澡,再出来时,一面墙的调色盘不见了,他的衣服回归原位。许天殊还贴心地整理了一番,按照厚薄程度整齐排列好。
至于她自己的衣服,被一股脑塞进旁边空置的衣柜里,反正明天还是会弄乱,索性不叠了。
岑奕岩靠在门框上,看着她:“你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改不了,不想改”,她把柜门一关,坦然看向他:“不行吗”。
对于家里出现的变化,岑奕岩颇有微词。
他一个人住时,奉行极简主义,东西用完即收,垃圾桶每天清倒,桌面连杯子都不多放一个。
现在呢,沙发里夹层里总能掏出一些小物件,发夹、唇膏……厨房里多了奇形怪状的小锅小碗和调味品,拉开抽屉,甜的辣的干的湿的各种零食,都不知道哪天放进来的。还有冰箱,只要许天殊在家必定开开合合,从前屋里安静如鸡,现在老有烦人的嗡嗡声。
岑奕岩问:“能和你商量个事吗?”
许天殊理完衣服,拆起了快递,是个浴室收纳架。她看着说明书,正研究该怎么组装,自然地接了话:“什么?”
他看着地上散落的零件,顺势说到:“少往家里弄破烂”。
许天殊闻言动作一顿,抬眼看着他,盯了两秒,沉着嗓子说:“那你可以滚出去了”。
岑奕岩会心一笑:“咱俩一起?”
“我这么脆弱敏感的人,听不了太刺耳的话。今天看在礼物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下回注意点”。
她说完不再理他,盘腿坐在地上,对照说明书开始操作。
岑奕岩在一旁看着,不说话,也不上前搭把手。
给支撑杆安上卡扣,再把隔板和撑杆套牢,过程有点费劲……许天殊拧着卡扣,看到他投在地板上的影子,头也没抬地说:“别在这挡光”。
“我确实得休息了”。
他还真就走了。
次日早晨,见许天殊睡得香,岑奕岩没忍心找她进行交流。
洗漱时,视线扫到墙边的置物架,上面一层放着瓶瓶罐罐和洗脸巾,下面两层堆着卸妆棉、生理期用品,依旧给人满满当当的感觉。
那一瞬间,心底绷着的某种秩序被悄然撕开,他不客气地把自己的剃须刀搁了过去。
回到卧室,看到许天殊熟睡的样子,他过去摸了摸她的脸,自言自语说了些什么。
闹钟没响,还没到许天殊起床的时间,她困得睁不开眼,迷糊中应了几声。等她彻底醒来,对说话的内容毫无印象,只记得他手掌温温凉凉的触感很舒服。
白天上班,同事看到她锁骨上的项链,夸了句好看,打趣说是不是男朋友送的,刘斐看了过来,识货地说:“哟,Tiffany的,它们家戒指也挺好看”。
许天殊脸上一热,瞎扯了几句。后面工作,她有点分心,好奇岑奕岩早晨说了什么。
发消息问,对方回得简单:“周日,爬长城”。
“怎么突然想起来爬长城”,她翻看月历表,周日不是圣诞节么,这么有氛围的日子居然要去爬长城?野外又冷又干燥,大风刮到脸上,头发丝里都是细尘,她不太乐意去。
“没去过,想去”。
没做过所以想做,很有说服力。谁让许天殊吃这类理由呢,痛快回了个“好”。
晚上,她把北京购房政策给爸妈一说,邹君萍松了口气:“本来担心不够,这下不用急了。还能攒几年,正好你爸的公积金到时也能取出来……”
看来这房子是非买不可了,趁着还没背上房贷,先抓紧过几年轻松日子。
第46章 第 46 章 先处理你
许天殊换工作的念头没变, 不过听了周围人的劝,决定熬到三月,拿了年终奖再走。
这期间她接下了廖人通的口头offer, 确定来年开春入职。旅行计划正好可以安排在离职后,这样一想, 简直完美。
周六, 她去俱乐部和廖人通谈细节——综合薪资勉强和现在持平,不过职位高了许多, 负责带团队,把控商务和内容营销方向。
从大厂过渡到小公司, 行动上自由度更高,对能力的考验也更大, 眼看职业道路步入新阶段, 许天殊期待的同时, 内心隐隐不安, 怀疑自己能不能胜任, 担心工作氛围会和预期有偏离……
廖人通笑到:“你放心吧, 线上业务做好了是锦上添花, 做不好也不会让公司倒闭”。
“谁关心你公司运营的事了,我在考虑自己的职业规划。别干了两年,被你这小破庙拖累,在简历上留下案底了。”
他切了声,道:“想得真多,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随便折腾呗,反正老岑给你托底。”
提到岑奕岩,许天殊想起一些事, 问:“是不是他说了什么,你才想把我招过去?”
廖人通否认:“那倒没有,我这个人很讲原则,不搞家庭作坊那一套”。
许天殊半信半疑,想问点她和岑奕岩分手之后的事,廖人通倒是很有兴致,说了几句,但内容不痛不痒,有点敷衍。提到半年前的重逢,她说:“你手下那批账号入驻壹拍,是岑奕岩引荐的吧。”
“不然呢。我压根没打算让壹拍做独家,平台流量再大,那还能大过全网流量?不过他都替你们开口了,不卖这个面子说不过去。”
见许天殊若有所思,廖人通添油加醋说起了岑奕岩如何惦记她,把半年前他俩在小区门口遇到她和熊邺的事也说了出来,总结道:“别的事你反复斟酌,我就不说什么了。可老岑对你怎样,我统统看在眼里,有时候我都纳闷,你也就长得还行,怎么把他死死拿捏住了。”
他语气挺欠揍的,许天殊只笑了一声,生不起气来。
“这回我不告诉他,下次别来我这套话”。
回去的路上,许天殊给岑奕岩发消息,破天荒地喊了句他想听的称呼,问晚上什么时候回来,她准备在家做饭。
岑奕岩在公司,本来要处理的事挺多,看到消息,火速收了尾,马不停蹄地往家赶。
想到明天要爬长城,许天殊在去岑奕岩家前,回家取了运动鞋。遇到在客厅收拾猫砂的白栎,两人有一阵子没见,聊了起来。
说起熊邺,没错,或许小白自己还没意识到,最近这段时间,她提及熊邺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许天殊并不关心熊邺在广州的生活,小白说的时候,她通常左耳进右耳出,却也间接了解到他们的感情进展——友情以上,恋人未满。
好几个月了,还没正式在一起?够拖拉犹豫的。
不用想,绝对是熊邺的问题。
小白说熊邺回北京了,明天要来接猫猫。许天殊心想幸好自己要去外出,能远远躲开。有些事情离得越远,反而看得越清澈,比如她当初觉得熊邺是个心思单纯的工科男,可回头一看,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他明明和小白在性格爱好上更合拍,却坚持拿自己当预备女友对待。和自己暧昧期间,行动看似贴心主动,却在表明心迹时颇为含糊犹豫。所以接到岑奕岩电话那次,他根本不是生气离开,而是逃避躲掉。
许天殊作为“妈宝女”,在挑选伴侣时要重点考虑爸妈的意见,同为“爸宝男”的熊邺,何尝没有来自父母的压力呢。
熊邺和她一样,都在“听话”的道路上挣扎,不过他信念感更强,精明到不肯承认这一点,以至于许天殊不拒绝,他也绝不表现出一丝不乐意。
太可怕了,秉性纯良的小白哪里是他的对手,但愿他是真心喜欢小白。
岑奕岩到家,没见到许天殊,感觉自己被耍了,压着脾气打电话:“人呢?”
“在家,刚才在和小白聊天”。
“别聊了,过来做饭”。
当着小白的面,许天殊没怼他,好声好气地回:“你到家了?不是要处理工作吗”。
“不处理工作,先处理你,快回来吧。”
“……”
好不容易等到许天殊过去,她却溜进厨房,坚持先把汤给煲上,美名其曰“给你补补”。
她给排骨焯水时,岑奕岩靠在旁边等着,看她的眼神不大自然,有点审视的意味:“今天怎么开窍了?”
“什么叫开窍?”许天殊看了他一眼,使唤道:“你也别闲着,煮点米饭吧”。
岑奕岩站着不动,继续盯着她看了几秒,蹦出四个字:“加个称呼”。
嗯?许天殊反应过来,好笑道:“同学,辛苦煮下米饭,我这边半个小时后要用到”。
“在家里别整这一套,听得我都没兴致了”。
许天殊不逗他了,如愿喊了那两个字,他立刻变了副面孔,上前托着她脑袋亲了两口:“没问题,乖宝贝”。
咦…肉麻,许天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发现岑奕岩这人看起来端正规矩,还有点儿传统保守,私下里却挺反差的,尤其嘴皮子坏得很,时不时冒出一两句让人没法接的烧话。
岑奕岩淘好米,把电饭煲插上了电,脸上的兴奋劲还没消失。这个称呼的魅力有那么大?既然这么享受被“丈夫”身份支配,只好继续使唤他干活了:“把排骨捞出来,用清水冲一下……对,调小火…枸杞红枣可以搁进去了”。
等待炖汤的时间,抽空办了点别的事。
岑奕岩早早把手机调成了飞行模式,意外的是…小鸣的电话打到许天殊这来了。
好在是完事之后才看到。她回了过去,对方语气焦急,开口就问“能联系上岩总吗”,许天殊顾不上太多,敲开浴室的门,把手机递过去。
岑奕岩冲了澡,整个人神清气爽,接完电话,面色却又颓了下去,无奈道:“我得去趟公司”。
许天殊盛了碗汤,搁在桌上:“吃了饭再走,不差这几分钟”。
“是有点饿了,让我来尝尝媳妇的手艺”,他打起精神,勉强扯了个笑容。斯文地用勺子尝了一口,说“味道不错”。接着端起碗,喝水似的把汤喝干了,然后再吃排骨。
许天殊对这种“干湿分离”的吃法很不满,嘟囔了句“急什么”,接着问:“小鸣找你,为什么给我打电话?”
岑奕岩着急走,又想着工作上的事,没心思和她解释:“有点脑子的都该知道”。
呵呵,事前事后两幅面孔,她就多余开这个口。
许天殊扭身进厨房,炒了个青椒肉丝。
“我先走了”,岑奕岩换好衣服,冲她喊了一声。
“光喝汤,不吃饭啊”,亏她还急着把菜炒了。
“晚点回来吃”,岑奕岩在她额头吻了一下,匆忙转身就走了。
怎么还没结婚就有了“怨妇”的感觉。
她摸了摸额头,没滋没味的一个人吃了晚饭。收拾完厨房,洗了澡,吹干头发,把身上涂得香香的,窝在沙发里拿他的kindle看起了书。
岑奕岩最近在看《西游记》原著,书签页停在第四回。许天殊顺着往后翻,读到美猴王在天宫看守蟠桃园,实在提不起更多兴趣,打开手机刷起了短视频。
心头没有闲事的时候,入睡变得格外容易。她趴在沙发浅浅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深夜十二点。手机循环放了好几个小时的视频,电量告急。
快速给手机充上电,发消息问岑奕岩什么时候回来。一刻钟后,他回复了:“你先睡”,可能觉得三个字太生硬,又补了个“亲亲”的表情包。
许天殊见状也没多问,抱着新买的毛绒抱枕回屋睡觉去了。
次日醒来,枕边空空……她摸到手机,给岑奕岩打电话,震动声响在屋内。她顺着动静走到客厅,见他仰头靠在沙发上,眉目间充斥着淡淡的疲倦。
“去床上睡”,她拍了拍他的脸,狠心把人叫醒。
岑奕岩“嗯”了一声,睁开眼,抬手抵着脑袋,又闭眼深呼吸了一口,意识到自己在家,姿态放松了几分。
“让我眯会”,他一手落在许天殊腰侧,将人搂过来,歪头抵在她肩上,身体顺势靠了过去。
“去屋里睡,快起来”,许天殊见他没反应,拽起胳膊要把人拖去卧室。
他忽地起身,甩开胳膊,面色有几分不耐烦:“让我安静待会行吗”。
许天殊一愣,不明白他哪来的无名火。熬夜加班心情不好,她能理解,至于反应这么激烈么,搞得好像她是烦人精一样。他越是不耐烦,许天殊越是生出反骨,不依不饶地问:“今天不是要去长城,还去不去了?”
岑奕岩脚步一顿,停了几秒,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头也没回地说:“改天吧”。
如果不是怕遇到熊邺,许天殊早回家了。看着窗外晴好的天空,她可不想窝在家里生闷气,点开购票软件,订了场半个小时后的电影。
看完电影出来,见微信没有新消息,她在商场逛了逛,买了两件新衣服。下午饿了,团了张韩式烤肉自助的券,慢悠悠地吃了两个多小时,从店内只有零星几位顾客吃到开始排队叫号。
出商场时,天色全黑。打开微信,倒是有不少新消息提示,大多都是无关紧要的群聊,置顶的聊天框像冻住了一样,一点动静也没有。
既然如此,她也不热脸贴冷屁股了,直接打车回自己家。
第47章 第 47 章 又被甩了?
岑奕岩年底晋升原本是板上钉钉的事。
他是集团副总一手提拔起来的“嫡系”, 团队在他带领下成绩亮眼:经手项目交付顺利,业务指标多次超预期达成。
按理说,晋升答辩不过是走个形式。可临近任命, 风向发生了变化。传言后端负责人也在争取业务研发总监的职位,在壹拍这种靠算法和数据驱动的公司, 前端的影响力确实不如后端算法。
昨天去公司, 老板问了他几个业务增长问题,岑奕岩说了自己的看法, 老板点头认同,却评价道:“过于技术化, 缺少协同视野”。
他立即意识到对方话里藏着铺垫。
果然,对方换了个口气:“明年一季度有个跨板块的S级项目, 你来牵头?”
他说的那个项目, 岑奕岩知道, 打通电商和直播链路提高用户留存和GMV转化, 牵涉的业务线极其多, 是块烫手山芋。领导的用意很明显——不过是觉得他项目经验不够, 还得磨一磨。
进取心强的人多少有些傲气, 晋升延期这事对岑奕岩来说挺挫败的。
不过真正让他糟心的,是接了这么一个棘手的摊子。项目一启动,别说休假出国了,连单休都不一定有。所以他理想中的求婚计划,要拖到什么时候执行?
烦。
睡了一觉,岑奕岩的心情没有改善。打开微信, 看到Tiffany销售的消息,绷着的神经稍微松了点。
他去SKP取了钻戒,回来的路上, 总忍不住看向旁边的小蓝盒子,重新思考起了求婚场景,猜测着许天殊有可能的反应。想这些时,他嘴角挂着很淡的笑,路过小区门口,瞥见一辆眼熟的车挤在路边划着白线的车位里,笑容凝住了。
天色昏暗,车位拥挤,他没看清车牌号,进了地库,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把车子停好,不嫌麻烦地绕到地面,确认车牌号的那一刻,刚整理好的心情忽然变得一团糟。
许天殊没想到快傍晚了,熊邺居然还没走。她拎着购物袋回家,看到他和小白在客厅逗猫看电影,桌上堆放着外卖食物。
见她回来,熊邺面色有一瞬的不自在,不过很快恢复了平静。小白很自然地问许天殊有没有吃饭,邀她一块来吃点儿。又看到她新买了衣服,好奇问起样式。
如果熊邺不在,许天殊会热情把衣服拿出来,在小白面前试穿一遍,兴奋地和她讨论起穿搭配饰。但今天她兴致不高,随便聊了几句就回自己屋了。
电话响了,看到来电显示,她心里还记着早上的仇,阴阳怪气地问:“醒了?该上班去了吧”。
那头迟迟没回话,半晌,冷声道:“你在哪?”
许天殊不答反问:“还能在哪?”
“过来”。
“去哪?”
“我没精力玩文字游戏,只等你十分钟”,他的语气延续了早上的不耐烦,除此之外,多了点威胁和命令的意味。
许天殊吃软不吃硬,不屑地哼了一声,道:“不去”。
本以为他会哄哄自己,结果对面就这么把电话挂了。她是小猫小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许天殊觉得不能惯着他,躺在床刷了十分钟手机,丝毫没有要动身出门的意思。
期间,手机屏幕弹出短信提醒,她下意识点开,看到号码归属地时,心口忽地一紧。
“孩子,生日快乐。希望你健康平安,日子越过越好。虽然没能陪在你身边,但我们的牵挂从没少过……”
短短几行字,落在眼里,着了火似的发烫,结了冰似的刺骨。点开图片,是张发黄发旧的出生证明,字迹模糊,边角残缺,出生日期那一栏,有行手写的圆珠笔字迹——日期是二十多年前的今天。
上小学的时候,和同学们聊起幸运数字,想着自己是7月出生的,许天殊便选了7作为幸运数字,直到现在,她还习惯把各种密码设成和7相关的数字。可她从不在七月过生日,父母的说法是,妈妈生她的时候难产,差一点连命都没了,所以这天不宜太高调。于是上大学之前,家里习惯在儿童节买蛋糕下馆子,当作给她过生日了。
后来离家读书,对生日的概念模糊起来,加上得知身世,许天殊彻底不愿意过生日了。
此刻,再看那串陌生的数字,连同登记信息上陌生的名字和地址,难以置信的荒唐扑面而来。
所以,她实际年龄要比现在大半岁?
震惊、质疑、惶然……层层情绪在心底翻涌交织,把她困在一片忽冷忽热的漩涡里,呼吸变得异常艰难,她哽着喉咙给武艺萌打电话:“我想喝酒,你能陪我吗?”
节假日店内生意正好,武艺萌一时走不开,有点为难地问:“怎么突然想喝酒了?”
“就是想喝,没空就算了”。
猜她不会无缘无故这么说,武艺萌提议:“我店里有酒,你要不要过来玩?我找人去接你。”
“好”。
等待许天殊的时间里,岑奕岩没闲着,大脑自动切换成工作模式,马上要年底汇报了,他得提前捋捋思路……想得有点入神,等意识到什么时,门口依旧没有动静。
他没有坐以待毙地等下去,很快来到隔壁,敲开了出租屋的门,问:“许天殊呢?”
小白开的门,疑惑:“她刚走,你们没在一起?”
视线往屋里一扫,看到客厅里的熊邺,胸腔莫名上来一口气。岑奕岩并不知道熊邺和小白在处对象,只当两人都是许天殊的朋友,因她而聚在一起。又瞥见桌上的奶茶烧烤,投影仪放着笑点密集的印度喜剧,心想他们这小日子过得真不错,合着就自己是劳碌命了…
“没有,一天没见着人了”。
白栎解释:“诶,她六点多回来的,没待多久,又出去了…”
熊邺闻言,朝门外看了过来,他觉得岑奕岩很眼熟,想了一会儿,才记起来是上回的“肇事司机”。
两人对视了一眼,岑奕岩绷着脸,眼神里不掺一丝感情,继续问白栎:“去哪了你知道吗?”
白栎摇头。熊邺主动走了过来,寒暄道:“好巧,找天殊呢,你们……是朋友?”
岑奕岩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
“这是天殊男朋友”,小白见氛围不对,主动解围,熊邺闻言愣住,神情有些复杂。
“要是回来了,让她给我回个消息”,岑奕岩交代完就走了。
他来得突然,走得匆忙。白栎更加困惑,猜到两人可能吵架了,连忙给许天殊发了个消息,说岑奕岩来找过她。
熊邺站到门外,盯着岑奕岩的背影看了几秒,不经意地问:“天殊有男朋友了,什么时候的事?”
白栎低头回复消息,不经意把他们复合的事讲了出来。
熊邺听完,沉默半晌,白栎忽然意识到自己说太多,懊悔的同时,又生出一丝不满。心底窜起一股冲动,她壮着胆子问:“天殊都有男朋友了,你打算什么时候交女朋友?”
熊邺愣了两秒,露出一贯阳光的笑容,回:“那要看你打算什么时候结束单身了”。
白栎正欣喜于他的主动,却又听见他说:“不过我想你最近应该没空考虑,京考成绩马上要出了,还是先专心准备面试”。
*
岑奕岩给许天殊打电话,铃声响了很久才接通,久到他都想挂掉电话直接报警了。
许天殊没喝成酒,武艺萌给她安排了一场台词夸张、角色设定搞怪的爆笑本,说是能换个心情。谁曾想一进桌游房,就看到梁开勉着一身剪裁合体的商务装、梳着清爽的背头稳坐在正中的位置。
她尬笑着说“走错了吧”,抓着武艺萌手随她出去。
“没错,这屋里的都是我发小,你跟他们一块玩呗,人都挺好的”。
“不是,梁开勉怎么在这。”
“我发小啊,上回还想介绍你们认识来着……不对,我没和你说过他的名字。”
这世界可真小,许天殊无法把照片中的浮夸富二代和眼前的精英金融男联系起来,她低声吐槽:“救命,我上次和他相亲来着。太尴尬了,你给我换个地方。”
武艺萌来不及吃瓜,急着把人劝沓樰團隊回去:“都过去了还尴尬啥。人家今天带女朋友来了,你现在也有对象,谁认识谁都不一定呢,大大方方玩就是了。”
许天殊用余光扫过去,果然见他旁边坐着一精致美女,她松了口气,觉得这话在理。
手机响时,她正沉浸在角色里,压低声音回:“干嘛?”
“在哪呢?”
“五道口,武艺萌店里。不说了,他们都在等我”。
“……”
岑奕岩随手把戒指塞进鞋柜,然后有意放纵似的,去了BOBO酒吧,一杯接一杯把自己灌到半醉。吧台的调酒师认出他是廖人通的朋友,见他独自喝闷酒,很有眼力见地通知了老板。
廖人通看热闹似地问:“又被甩了?”
岑奕岩让他哪凉快哪待着。
廖人通趁机说了几句损人的话,架不住岑奕岩爱答不理,他觉得没劲儿,转身要走,搁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岑奕岩瞥见来电号码,不急着接,打算晾一晾。廖人通手快替他接了:“许小妞,你又欺负老岑了?”
“我哪敢,他欺负我还差不多。怎么是你接电话?”
“这不喝闷酒呢,喝得还挺多,你来不来接他。”
许天殊郁闷:“我在五道口,还想让他来接我……”
廖人通瞅了岑奕岩一眼:“他去不了。你跑五道口去做什么,买枣糕?”
“在我朋友店里玩。你别让他喝了,找个代驾把人送回去”。
“你自己和他说吧”,廖人通看岑奕岩还在喝,哪有要回家的意思,把手机递了回去。
岑奕岩没说话,直接就给挂了。
看样子是老岑单方面生气,廖人通心想你也有今天,得意地说着风凉话:“你老婆让你去接她,去不去啊?”
岑奕岩有些意外:“她还说什么了?”
廖人通后悔多管闲事,车钥匙塞进手里,被迫成为醉汉的代驾司机。
到五道口,他想着来都来了,非要去武艺萌店里瞅瞅。岑奕岩白天休息够了,此刻酒醒大半,精神恢复回来,随他一块去了。
游戏结束,桌游房的门被人打开,许天殊还沉浸在剧情里,和几个小伙伴复盘刚才的线索。
岑奕岩看过去,觉得那群人嘻嘻哈哈的,没个正经样。他皱着眉头打电话,把许天殊喊出来。
梁开勉和女友结束就出来了,女友去卫生间,他往大厅的方向走,经过岑奕岩时,听见他对着电话喊许天殊,不由得顿下脚步,侧头看了他一眼。
岑奕岩挂掉电话,回头,盯着梁开勉的背影,直觉告诉他,那个男人的眼神里有故事。
这边,武艺萌一眼认出廖人通这位大谐星,激动地把手机塞给梁开勉,拉着廖人通拍合影。
“咱俩见过”,合完影,廖人通打量起店内装修来:“这是你开的店,挺大的”。
他一说,武艺萌就有了印象。没想到那会儿不起眼的社会闲散青年,现在竟成了小有名气的脱口秀演员。某种程度上,廖人通也算是创业个体户,几人闲扯起来,很是投机。
许天殊鼻子灵,远远闻到岑奕岩身上的酒味,眉心一紧,心情像被酒精浸透的火柴,噼里啪啦燃起来:“怎么又喝酒?”
“这就要问你了”,岑奕岩搂住她的肩,两人一起往外走。
“我们正商量着去撸串,你俩一起不”,武艺萌朝他俩喊道。
“一起呗,难得认识新朋友”,旁边的梁开勉附和,眼神似笑非笑的盯着许天殊。
许天殊无视他,对武艺萌客气道:“我们就不去了,明天还要上班。”
廖人通有些失落:“刚来就走?你们把我捎上。”
武艺萌留他:“没事,晚点我送你”。
“下回再聚”,岑奕岩话不多说,搂着许天殊就走了。
第48章 第 48 章 “你不爱我”
许天殊摸方向盘的机会少, 上路容易紧张。
不过北京的道路对新手司机很友好,车道足够宽,信号指示清晰, 最重要的是,太堵了, 大家都慢悠悠地晃着, 有充足的反应时间。
路过宇宙中心的人流密集区,两侧的商业写字楼和老旧居民建筑像两个时代的剪影, 被夜色一并笼罩进霓虹深处。略显突兀的混搭,凸显了北京作为首都特有的沉稳气场, 给人一种安定的秩序感。
她就是在这样的安全感中放松了警惕。
以至于在听到岑奕岩说“你不爱我”时,她猛地松了下油门, 差一点被后车追尾。
到路口等红灯, 险些追尾的车辆停到旁边, 司机降下车窗朝这边骂了几句:“**, 你丫会不会开车…”
岑奕岩头也没转, 抬手竖了个中指, 对方见状骂得更凶了。他收回手, 无视周围的骂声,扭头看向许天殊,问:“你爱我吗?好像从没听过你说爱我。”
许天殊还没从刚才的惊险一幕中缓过来,又见旁边司机情绪激动,心里愈加紧张,她把方向盘抓得紧紧的, 手心都出汗了。听到岑奕岩这话,觉得不定又是没事找事,罕见爆起了粗口:“爱爱爱, 我他妈爱惨了,你消停点行不行!”
车内瞬间安静下来,岑奕岩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深深吸了口气,靠回座椅。看着窗外倒退的建筑和路灯,心情渐渐平静下来,他再次开口:“如果我一事无成,你还会爱我吗?”
许天殊这才察觉到他身上的失落情绪。即便自顾不暇,她还是耐着性子,一改刚才的蛮横态度,问:“你最近怎么了,工作不顺心?”
“许天殊”。
他今晚第二次连名带姓喊她。
“嗯?”
“我对你有一点失望”。
失望就失望吧,许天殊心有余悸地开着车。过了片刻,她不放心看过去,见他胳膊肘懒散地撑在车窗,抵着头,半眯着眼,眉眼间锐气褪尽。
“你是不是…大姨夫来了?”
岑奕岩斜看她一眼,沉默。
到了橡湾,他突然支起身子,探头往路边看了两眼,见熊邺的车子不在了,才开口问:“熊邺是什么情况?”
“怎么又问他?噢,你去家里找我了。”
岑奕岩没回话,目光如炬,审度着她脸上的表情。
“他和小白相处得挺好,单身男女交往,无非就是感情上的事。这下能放宽心了吧,我对他没意思,他对我也没意思,本来就是被强行凑到一块拉郎配的”,她说得漫不经心,眼睛扫向后视镜,小心将车开进停车位。
“那个男的呢?”
“谁?”
梁开勉?许天殊倒吸口气,语气不如刚才坦然:“武艺萌发小……和他相过一次亲来着……”
岑奕岩的脸一寸寸冷下去,唇线绷得极紧。
见他不说话,许天殊硬起头皮解释:“被阿然喊去的,只喝了个咖啡,联系方式都没留……我发现你现在挺婆婆妈妈的,是不是觉得我太优秀了,心里缺少安全感。别太自卑了,外面那些草草木木的,我都看不上,心里只有你。”
她越说越嗨了,满嘴跑起火车来。
岑奕岩看着她叭叭说个不停的小嘴,喉结滚了滚。待车子落稳,还未完全熄火,他快速解开安全带,倾身靠近。
许天殊抬头,视线对上他放大的面庞,唇瓣瞬即被覆上一层温热。
他面部线条凌厉分明,下颌轮廓略显冷硬。不过鼻梁与眼睛连接的阴影处,藏着一颗小小的痣。
眉眼间的细节被无限放大,许天殊看着那枚小痣,连同旁边的睫毛,单眼皮下浅浅的褶痕……心里生出一股微妙的感觉,像在冰冷的石壁上,忽然摸到了一点温度。
狭小的车厢里,他粗重的呼吸取代一切,成为耳边唯一真实的存在。她仓促应对着他的入侵,心跳被牵得忽上忽下,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胸腔。
地库光线昏暗,大片阴影落在前方的水泥墙面,像黑色幕布笼罩四周。
远处,偶尔有轮胎碾压地面而过,伴随砰的几声车门关合的响动,身体骤然一绷,许天殊试图抓着男人的手臂获得安全感,可此时此刻,最大的不安便来自于他。
座椅被放到最低,空间依旧紧凑。她觉得自己像罐头里的沙丁鱼,身体被最大限度的压缩折叠,背脊贴着座椅,浸出一层薄薄的汗水,湿滑、黏腻……难受极了。
小腿悬在半空太久,累到控制不住地发颤,似乎快要抽筋,她实在撑不住,低声催他:“快点”。
他面容平静,嘴里说着“好”,动作却冷静又坚定……大概多了几次经验,已经能精准把握她的心理,知道究竟是爽还是真的难受,半哄半骗地让她再坚持一会。
这次时间明显更长。许天殊忽然意识到,“越吵越大”的说法不是在开玩笑。
她踢腿表达抗议。
他动作更凶了,低声道:“你叫老公我会快一点”。
她生硬地喊了两声,嗓音发颤。忽然想到什么,小腹骤然收紧,指甲在他手臂划出两道红痕:“不能…在里面”。
他取了出来,压在她的腰腹处。随即闷哼一声,伴随一阵温热的触感,四处皆是他的味道。
“岑奕岩!x你大爷的”,许天殊修养再好也忍不住不骂人。
她偏过头,眉头紧皱着闭眼,仿佛这样能降低对气味的感知,咬着牙一字一顿道:“赶紧给我擦干净”。
他缓了缓,抽了几张纸扔过去:“自己擦”。
……
许天殊给刘宇闻发消息,问最近发生了什么。刘宇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于是她也单纯的以为,岑奕岩是因为升职的事不开心。
有句话说得好,幸福不属于穷人也不属于富人,属于知足的人。这事归根结底是他自己想不开,能怎么开导?她又不擅长安慰男人,反正在车里已经让了他一回,于是继续装傻充愣,不提也罢。
回来第一件事,冲进卫生间洗澡。
取卸妆水时,看到浴室置物架上多了几样男士用品,她盯了两秒,嘴角忍不住勾了一下。不知为什么,看到岑奕岩受挫,她竟有点幸灾乐祸。似乎从他的失落里,尝到了几分“同甘共苦”的默契。
这种心理不太健康。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找他聊一聊。洗完澡,把头发吹到半干,见岑奕岩在刷手机。她走过去,坐到他旁边,把半湿的头发靠在他胸口,故意蹭了蹭。
岑奕岩挺直胸膛,将她的脑袋推开,嫌弃地说:“别过来”。
她盘腿坐在沙发上,眨着两只水汪汪的眼睛看他,故作无知地问:“怎么就对我失望了?我还对你失望呢,这次表现差强人意。”
岑奕岩拿开手机,不可置信地看向她,牵了下嘴角:“是么,再来一次”。
他说着就要凑上来,许天殊将人推了回去,开始翻旧账:“早上不是你嫌我烦,说要安静待会吗?”
他一愣,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问:“你今天去哪了?”
许天殊把白天一个人逛商场、看电影的事讲给他听,别说岑奕岩觉得内疚了,她自己都替自己憋屈。今天可是她的生日,情绪不受控制地波动,她眼睛红了一点,反客为主地数落起来:“工作不开心可以和我倾诉。老这样什么都不说,瞎几把乱吃醋,我真怀疑你又抽风了。恨不得上安定医院给你挂个号……”
岑奕岩目光深沉地看着她,忽然覆过去,堵住了她的唇。
许天殊心口一颤,所有埋怨都停在唇齿之间,她哼唧了两声,感受到腰间的力量越来越紧……
*
一眨眼几个工作日过去,元旦小长假平平无奇的来了。
这天,临近下班还有半个小时,许天殊摸鱼给岑奕岩发消息,打趣地说:“能去不成冰岛,找了部冰岛的记录片。今天几点下班,晚上跨年的节目我已经安排好了。”
她把纪录片截图发过去。
“今儿看不成,你准备一下,晚上和我回趟栾城。”
“出什么事了,这么突然?”
“没什么事,回家过节。”
“你不早点说,我什么都没准备…”
“提前说了你又得提前紧张,就当临时起意出门自驾游了。你先吃点东西,等会去停车场等我,咱们直接出发。”
他说得好像没毛病,可许天殊思来想去觉得不妥,头一次上门不能空手……她抓紧上外卖软件找同城服务,挑来选去,却不知道该买点什么。
“你家里有哪些成员?”
岑奕岩一听,立刻会意:“打开后备箱看看,我替你准备了。”
许天殊松了口气:“不早说”。
“怪我,忘了”。
万万没想到,2021年的最后几个小时,竟是在高速上度过的。
过去十年,无数次往返于家乡与北京之间,这片土地始终是窗外匆匆而过的掠影。如今,当地名指示牌一点点清晰,许天殊忽然意识到,自己正踏入他曾生活过的地方。
心口随之收紧,有种命运尘埃落定的不真实感。
中途,岑奕岩接了个电话,是耿奕晴打来的,语气有几分不满:“哥,你回家也不带上我…”
岑奕岩一顿,把手机放到靠窗那侧的耳边:“你不是快要期末了,回家做什么”。
“看嫂子,妈说你要带媳妇儿回去,这么热闹的事,哪能少了我。”
“别什么热闹都凑,净给人添乱。我开车,挂了”。
“等会等会,你们哪天回北京,我想见见嫂子!”
“再说吧”。
许天殊挑着眉问:“亲爱的,谁呀,怎么还怕我听见?”
第49章 第 49 章 你的事可真多
有友人评价, 说岑奕岩很幸运,理由是他做什么都很顺,似乎没走过弯路。
他不认同这个观点, 强调是自己把弯路走直了。
先不论工作上的努力,光说感情这一块——被初恋女友甩掉还念念不忘、冒着被泼冷水的风险去对方老家要名分, 这能叫没走弯路?
当然, 有点运气的成分在。
比如重逢这事发生在他人生最舒展的阶段——工作没那么忙,心态趋于平和不急功近利, 有充足时间和精力和她周旋,更重要的, 事业小有成绩带来了物质上的底气。
于是从老家回来,再度投身工作时, 他早已调整好心态。与此同时, 也顺带改变了求婚计划。
某个工作日, 闹钟响前几分钟, 岑奕岩自然醒了。
屋里暖气充足, 空气里带了点干燥的气息, 他不急着起床, 摸到手机关了闹钟提醒。
屏幕的光亮在昏暗的卧室,他微眯着眼,匆匆扫过推送的新闻,又顺手点开股票软件,看到几年前定投的几支基金和龙头股走势稳定,“坐享其成”的快感短暂刺激了大脑, 将身体从休眠模式调整至清醒状态。
洗漱时,大脑自动过了一遍今日议程——上午的例会、团队新人指导、跨端协作的接口联调、功能对齐会,还有临近年底的工作汇报。
待办事项太多, 多到优先级都排不过来,心里反而不慌,有种破罐破摔的从容。
他不紧不慢地修理面容、吹头发,把自己打扮至最佳状态。
回卧室拉开窗帘。
冬日暖阳当空,湛蓝蓝的天上一片云也没有,似乎也不刮风。这样的天气,最适合上班的间隙偷懒,约几个同事到楼下广场,晒太阳抽烟。不过他最近有戒烟的打算,除非压力实在大到无处排解,否则尽量不抽。
许天殊习惯比岑奕岩晚起半个小时,自从通勤有专车接送,她对被窝的依恋程度越来越高。有时宁愿缩减化妆的时间,也要在床上多赖一会儿。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突来的亮光把她刺了一下。她下意识皱眉,抱着被子盖住脸。
迷糊间,被子被人掀开,一双干燥的手掌抚在脸上,摸了摸额头,又捏了捏鼻子,最后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宝贝儿,醒了吗,我有话要说”。
朦胧中,她看见岑奕岩穿戴整齐地站在床边,神采奕奕地望着自己。
“今天穿得好正式,要开会?”
他摇头,轻拍了两下她的脸,说:“嫁给我吧”。
“什么?”许天殊带着困意,闻言清醒了几分。
他单膝跪在床边,拿出那个藏了很久的小蓝盒,坚定地开口:“嫁给我”。
Tiffany的六爪钻戒,切割面被晨光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她眼睛一亮,下意识捂住嘴,被这突如其来的求婚打得措手不及。
“什么时候买的?”她的全部目光都被钻戒夺走,顾不上思考太多。
岑奕岩没有回答,静静看着她惊喜的表情,又问:“我想和你共度一生,咱们结婚吧”。
头一次见他这般正式,许天殊“噗”地笑出声来,用笑声掩盖眼里的酸涩与湿意。她展开手指伸向他,声音无比轻快:“嗯”。
几天后,留学时最好的朋友霍嘉蔚回国了,许天殊去机场接她。
说起这场求婚,她吐槽不够浪漫:“没有鲜花烛光、没有音乐美景,连掏心窝的告白都没说——在一个普普通通的早晨,我甚至没睡醒,无名指上就多了一枚戒指。总觉得有点被糊弄了。”
霍嘉蔚却感动到掉泪:“温馨又浪漫,好像《时空恋旅人》里的场景。以后每个工作日醒来,脑海里的回忆都是被戴上钻戒的欣喜,这简直是我梦想中的求婚场景。”
“是么”,许天殊内心怦然一动,忽然理解了岑奕岩的做法。她知道嘉蔚刚闪婚,好奇问到:“你那位怎么求的婚?”
霍嘉蔚一副别提了的表情,无奈道:“我一直没抽中工签,所以你懂的…”
许天殊惊讶得张大了嘴,良久才缓过来:“商婚?对方靠谱吗,别回头被坑了。”
“应该吧,我们有签协议,而且对方是管雨婕的表哥,不至于坑我。”
“那还好”,许天殊若有所思,猜测她着急结婚或许有赌气的成分在。
霍嘉蔚从包里拿出手表,移开话题:“过关的时候紧张死我了,生怕被查。给你队友买的吧?”
许天殊不承认:“给我爸买的”。
霍嘉蔚才不信,笑着骂:“去你的,还想蒙我。你爸戴得惯这么贵的表?分明是拿来讨好男人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给男人花钱倒霉一辈子,你可悠着点吧。”
“少咒我。说得好像你没花过一样……”
见霍嘉蔚瞪了过来,她点到为止,笑着问:“晚上想吃什么?我请客”。
“火锅,只荤不素,我要大吃特吃。对了,把你那位也喊上,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稀有物种。”
“行,我给他打个电话。先说好,千万别搬弄是非。”
“放心,要说也是往好了说。”
霍嘉蔚本想替许天殊塑造深情前女友的形象,可惜电话打过去,岑奕岩说来不了,计划无奈落空。
许天殊纳闷,最近没见他有多忙,偏偏今天加班了。
*
上午,岑奕岩去总部开会,留意到一楼大厅有位穿深蓝色厚棉衣、头戴灰色针织帽的中年男子,正四神无主地举着手机,找前台确认什么。起初他以为是快递派送之类的服务人员,直到开完会下楼,发现那位中年男子还没走。
他安静坐在接待区一角,视线落在每一位路过的员工身上。大家步履匆匆,几乎没人搭理他。
岑奕岩经过时,匆匆和他对视了一眼。
中年男子像是逮到机会,快速起身找他搭话,同时将手机递过去,追问:“麻烦问下,你认识照片上的女孩吗,她也在你们单位工作,你们是不是同事?”
岑奕岩莫名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停下脚步,看向手机屏幕。照片中是一位穿着学士服、笑容洋溢的女孩,他愣了一瞬,抬眼看向眼前的中年男人,又举着手机仔细对照了一遍。
将手机还回去,他眼神一凛,问:“你找她做什么?”
中年男子有些警惕,声音压低:“我…是她家里人,找她有点私事。”
岑奕岩盯着他,有点审问的意味:“既然是家里人,你联系不上她?”
那男子眼神闪烁了一下,沉默片刻才低声道:“我有她手机号,但是怕打扰她……你认识的话,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
他边说边手忙脚乱地翻开通讯录,极力想证明自己真有对方的联系方式。
岑奕岩看到号码,沉思了半晌,提议:“这里不方便,跟我出去说”。
陈茂德开口前,岑奕岩已猜到了几分。然而听到对方亲口承认自己是许天殊的生父时,他还是忍不住喉咙一哽…以往解释不通的困惑,这一刻忽然变得明了。
他强自镇定,嘴角勉强一抿:“所以你现在找她做什么?”
陈茂德激动地问:“你是她的同事还是领导?我找她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不要去找她”,岑奕岩打断,语气坚决。稍顿,缓声补了一句:“我是她未婚夫,有什么事和我说就是了。”
陈茂德愣住,目光在岑奕岩脸上停滞,片刻后,才回过神来,重新将他打量了一番,问:“她过得还不错吧?”
“很好。但愿你这次出现不是想给她添麻烦”,岑奕岩盯着他,面无表情。
陈茂德目光游移不定,指尖放在膝盖上轻轻摩挲,半晌,叹了口气:“她生母在北京住院,想见她一面。”
……
许天殊和霍嘉蔚许久未见,两人边吃边聊,一顿火锅吃了五个小时才结束。
她到家时,岑奕岩正在打电话,她耳尖地捕捉到“律师”等字眼,好奇凑过去偷听,被岑奕岩起身避开。
他匆忙结束了通话,先发制人道:“你还知道回来?”
“我朋友为了见我一面,特地在北京转机停留,多陪她一会怎么了。而且你今天为什么突然加班,还想带你见见她”,许天殊沉浸在和老友叙旧的兴奋里,丝毫没有注意到岑奕岩神色不对。
他看着她,不忙着回答,莫名来了句:“你的事可真多”。
“你的事也不少”,她随口反驳,接着从包里取出手表,递过去,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打开。
岑奕岩一眼认出某奢品logo,没有被礼物的分量震住,倒是被她那抹期待又紧张的小眼神击中。
他爽快地接过来,唇角微微一挑:“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有生之年还能戴上媳妇买的劳力士。”
许天殊抱着手臂,看他试戴:“礼尚往来而已,不让你吃亏”。
他闻言一顿,想起带她回家,是收了不少红包来着,后面发现数额太大,她还一度想要还回去。
好一个礼尚往来,合着就没拿他当自己人,岑奕岩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抬头:“是这意思?那我不要了”,说着就要把手表取下来。
“别呀,是我妈专门交代我买的”,许天殊急了,将他的手按住:“家里的习俗是结婚要给女婿买金子,他们觉得太俗,就给我转了笔钱,让看着置办点东西。丈母娘买的,你不能不要吧?”
岑奕岩重新将表戴上,半真半假地抱怨:“就知道你不会对我这么好”。
他抬起手腕向许天殊展示她送的礼物。腕间银光将人衬托得气场强大,举手投足间多了份锋芒与稳重。
许天殊欣赏着男友俊朗的外形,眼底浮起一丝得意:“是我挑的,眼光不错吧”。
不等他开口,她急不可耐地上前将人搂住,把脑袋贴在他胸口靠近心跳的位置,声音低低地说:“霍嘉蔚说,认识我这么久,第一次见我状态这么好。我想可能是因为最近太幸福了,只要一想到有你陪着我,心里就被填得满满的,做什么都很开心。”
岑奕岩一愣,喉结滚动了下,将原本想要问的话咽了回去,他打趣道:“还聊了什么,是不是又说我坏话了?”
许天殊否认,抬眼一瞪:“什么叫又,我哪说过你坏话”。
“那就当你没说吧”。
这天睡前,岑奕岩到底是按耐不住,问道:“下周去领证,在这之前,还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吗?”
许天殊沉默了几秒,开口:“其实…你做饭挺难吃的。为了维护你的自尊心,我每次都是硬着头皮吃的。”
“我特么还以为你饭量小”,岑奕岩冷哼,气急败坏地往她腰间一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