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十七为难

    陈淮安实在好奇,是什么人能把他难住,按理说就算是地痞流氓,以他的性格也不会如此苦恼。


    这么想,他便也这么问了,但对面那人并没有第一时间回他。


    只见那人咬了一大口面条,细细咀嚼,左边脸颊圆滚滚的,像只小仓鼠,哦,旁边还有只小号的同款仓鼠,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只一味干饭。


    等喉间滚动,温热入腹,陶十七这才回他:“是村东头的周娘子。”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陈淮安恍然大悟,瞬间明白了他的苦恼。


    这周娘子的男人就是村里的猎户张福,前年死在山里那个。


    稻香村基本由陈、陶、王、李四个大姓人家构成,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外姓人,都是早些年别地灾荒逃难来的。


    这周娘子一家就是其中之一,他们是最早的一批,当时他们两口子带着一个两三岁的哥儿,逃到村里,饿的不成样子,里正收留了他们,还给他们在村里落了户。


    只是村子里能分的田地不多,只剩一些荒山、薄田,按照人口给他们分了几亩,但薄田产量低,温饱都难以为继,但好在她男人有打猎的手艺,成了这村里唯一的猎户。


    靠着这门手艺他们一家生活还算滋润,甚至比有些村里本地人生活还好些。


    唯独除了冬天,因为天寒地冻,猎物骤减,张猎户能打到的猎物不多,收入减少,他家粮食又不多,每到冬天,家里就捉衿见肘,但扣扣搜搜也勉强够一家三口熬过去。


    但巧的是前年腊月里,周娘子怀孕,生了一对龙凤胎,家里起初是欢喜的,但随之而来的就是更加严峻的生存问题。


    刚出生的小崽子,身体娇弱,隔三岔五生病,家里积蓄花了个精光,一家五口的口粮也不剩多少。


    张猎户看着襁褓里的一双幼子,和懂事乖巧的大哥儿,还有月子里的妻子,他一咬牙决定去深山里博一博。


    周娘子起初不同意,两人吵了好些天,直到怀里的孩子再次发起高热,两人才熄了吵声。


    张福进山后,三天都没出来,周娘子心慌的很,找了村里人想进去打探,但大家都不愿意冒风险。


    第七天,周娘子去求了里正,在里正的带领下,十个汉子打着火把进山搜山。


    搜了半夜,大家都要放弃了,有人惊呼一声:“找到了!”


    众人最后在一处坍塌的蛇洞前发现全身乌紫、已经僵硬发臭的张福,他身边的笼子里还有三条银环蛇。


    看着这场面,众人只剩叹气。


    据发现他的人说,应该是张福发现蛇洞后,想多抓几条,但不小心挖塌洞穴,惊动了冬眠的蛇群,才在张福手腕一处咬下致命一口。


    当张福尸体被抬回来时,周娘子当即昏死过去,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


    周娘子把三条银环蛇卖了九百文,搜山的人每人给了十文谢礼,花了五百文给孩子看病,剩下的钱她换了粮食,没给张福办个像样的后事,一卷草席,潦草落葬。


    陈淮安想到这儿,唏嘘的很,一条人命最后只换回来九百文,但好在他的妻儿能活下去了。


    他没觉得周娘子的做法有问题,这何尝不是无奈之举,死去的人不能复生,活着的人更重要。


    没了张福,周娘子只能守着家里剩余的田地过活,而陶十七家租给她家的两亩肥田,算是她家现在主要的生活来源。


    “那周娘子现在是什么态度?”陈淮安叹气,地痞流氓打一顿就行,但这却是一家苦命人,这种情况确实难办。


    陶十七咀嚼的动作停下,放下碗:“我今早上去的时候,她家十三岁的哥儿背上背着一个奶娃,周娘子背上背着一个,两母子正在地里翻地,看样子打算下种。”


    陶十七顿了一下,她们当时的眼神他记忆犹新。


    两双麻木的眼睛看着他出现在地里时,透出深深的恐惧和绝望。


    周娘子不敢正眼看他:“陶哥儿,能不能再给我租两年,租......金,先赊着,等以后有了钱再......还你。”


    这话说出来两人都不信,这两亩地都不够她家四口一年的口粮,哪来的钱给他租金。


    周娘子有她自己的难处,但他家也要吃饭,他也不是菩萨,自家的两亩地难道平白送给别人?


    陶十七本想狠下心,把地收回来,周娘子看出来,便突然跪下,给她磕头,背上的两岁孩子被摇醒,哇哇大哭,不知是饿的还是晃的。


    另一边的哥儿也跟着跪下,背上的娃也被惊醒,两个大的一直给他磕头,两个小的哭声震天响。


    陶十七被哭的心烦,没再和她们继续纠缠,便回来了。


    陈淮安看着人碗里剩下的半碗面条,他挪动凳子,离人进一步,拍拍他的肩膀:“她们的苦难不是你造成的,你收回自己的地没什么错,你不要因此自责。”


    陶十七转头看他:“你不觉得我像个恶人吗?”


    陈淮安温柔的看着他,语气坚定:“哪有恶人,会因为小孩儿哭就不收债的?”


    “那赌坊收债那天,那个刀疤脸也没因为小石头哭而放弃拆房子,你能有他坏?”陈淮安怕他不信,举了个最近的例子,势必让他认清自己,他明明心软的不行。


    陶十七盯着他没说话,但眼底是一片暖色。


    “好了,别想这个了,面都快坨了,什么事都没有吃饭重要,这些事以后再说,而且,”陈淮安停顿一瞬,又坚定的说:“不管你怎么做,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


    陶十七心中一颤,陈淮安坚定的话语让他十分慰贴,他这个夫婿真没选错!


    听着人劝慰的话,他不再烦恼,重新拿起碗来。


    其实陈淮安也暂时没什么办法,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偏找苦命人,周娘子一家的境遇确实难办,这收回地相当于要了周娘子一家子的命,不收回来,他们自己又很亏,实在两难。


    这个话题些许承重,两人没再交谈,房间里只剩‘咕噜’的嗦面声。


    家里多了几只鸡,吃的就多些,陶十七吃完饭没来得及休息,背着背篓出门打草,陈淮安则是负责洗碗收拾。


    等陈淮安在厨房收拾完,才想起来,他泡菜忘记拿出来吃了,面条和泡菜搭配实在绝配。


    不过他得找个碗把泡菜装起来,这现代化的包装一拿出来,绝对被怀疑。


    他拿来一个洗干净的碗放在灶台上,陶初一在屋子里午睡,他确认四周没人后,把系统点开,泡菜卡牌落在手里成为实体。


    他沿着边缘一角撕开,一点粉末飘了出来。


    嗯?这好像不是泡菜?


    陈淮安把它全部倒进碗里,发现这是一包白色的细腻粉末,闻起来没有任何异味,他用食指沾了一点,触感像面粉。


    他再次拿过包装袋观察,才发现这包装其实有点奇怪,上面除了泡菜两个字,没有多余的信息,成分什么的也没写。


    陈淮安看着上面的‘泡菜’两个字,突然有个荒谬的想法,


    这不会是个动词,而不是名词吧?


    他记得他以前制作泡菜时,看见过一种泡菜发酵菌,可以加快泡菜的发酵速度,直接媲美泡菜母水,这玩意儿越看越像。


    心动不如行动,他决定要实验一下。


    陈淮安在角落篓子里取了几根之前挖的笋子,打算再腌制一坛,看看结果。


    这次他把每一步都做的小心谨慎,不出一点差错。


    竹笋剥好壳,他重新生起火,冷水下锅焯水,这次他没有煮太长时间,避免和之前一样使得竹笋口感软烂不够清脆,但焯水这步骤还是不能去掉,这能去掉笋子的麻味和苦味。


    一炷香后捞出放入木盆,这木盆之前已经清洗好晾干,若是盆里沾上油和生水,笋子就会生出白花。


    等待盆里的笋子自然放凉的过程,他又把生姜大蒜剥壳准备好,最后放入适量的花椒、盐、糖,酒、醋,搅拌均匀。


    然后就是准备陶罐,他这次仔细检查过,确保没有裂缝,这才开始给罐子消毒,他先倒入高度烧酒,把罐子摇匀,做到全面积杀菌,然后倒掉。


    接着就可以把腌制好的竹笋放入陶罐,放入的时候他尽量把空间装满,让笋和笋之间不留空隙。


    最后就是在调制好比例的盐水里,倒入这白色粉末,搅拌均匀后他把水倒入陶罐,直至淹没笋面,这样能隔绝空气接触,封口前他又拿来白酒在最上面一层倒上。


    陈淮安盖上盖子,拍拍手,完美!


    等做完这一切,陶十七也回来了。


    陶十七从屋外进来,就看见他面前的坛子:“又在研究腌笋?”


    陈淮安神采奕奕:“这次不一样,我感觉这次能成!”


    陶十七看人底气十足的样子,看来终于找到方法了,也为他开心。


    不过他想到一个事情,最近他进山挖笋,发现山里的小笋开始慢慢抽条,可能再过几天就会长成大笋,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他的制作。


    陈淮安听他提醒,想了想,这大笋虽然一样能做,只是价格肯定没有小笋贵。


    “这几日我和你一起进山,乘着抽条前,多炮制几坛小笋。”


    能多赚一点是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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