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海棠庭院,陆砚清正在陪星佑练字,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迅速过来。
“陆砚清!”陆墨扬怒视着他。
星佑正在写字,被突然的大喊吓了一跳,笔画不稳划出长长一道。
陆砚清抬眼,视线从陆墨扬满是愤怒的脸缓缓移到他腿上,目光平静,看了许久。
七年的时间太过漫长,而此刻,陆家的小魔王又站在了他面前。
“我叫你呢!”陆墨扬更愤怒了。
星佑被吓得身体一颤。
陆砚清收回视线,看向星佑:“先自己玩一会儿,待会儿叔叔去找你。”
路过的阿姨看到这边的情况,连忙将星佑带走。
星佑走出去两步,路过陆墨扬身边时,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衣服:“别凶我叔叔,不然等我长大了打你。”
陆砚清微愣,随即笑着端起一旁的茶盏。
“……”
陆墨扬心里窝火,看着脚边的小不点,一个“滚”字在嘴边忍了又忍,最后终究是忍下了。
星佑离开,陆墨扬恶狠狠地盯着陆砚清:“你包养颜宁了?”
陆砚清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他抬头,轻笑着开口:“看来你安插在我身边的人,还算有点用。”
被发现了?但很快,这点心虚就被心里的愤怒淹没了。
“陆砚清你什么意思?你不知道颜宁是谁吗?我这些年人不人鬼不鬼是谁一手造成的你忘了吗?”陆墨扬情绪激动。
陆砚清看着他额头跳动的青筋,眸色渐深:“把沈德望的女儿留在身边有什么不好?”
什么意思?陆墨扬一时间没有想明白。
“你别狡辩,你就是看到她快被老男人包养你心疼了!沈德望那么宠爱这个继女,他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吗?这明显就是专门给你下的套!”
陆砚清眼含笑意:“我的弟弟果然聪慧。”
陆墨扬一愣,这句话听起来是夸他的,但莫名有点不爽。
是,论心机,论手段,谁能比得过他眼前这一位。
“你知道?”陆墨扬火气突然就消了大半,他坐在星佑刚才的位置上,狐疑地看着陆砚清,“利用女人来达到目的?我有点看不起你。”
“能达到目的,女人孩子又有什么区别。”他不过是顺从接受沈德望的好意,她要陆合的消息,他便准备好递到她面前,在他这里,这还谈不上利用。
陆墨扬低头看着星佑写到一半的字,极力控制着嘴角上扬的弧度,哼,果然是还是他不择手段的好哥哥。
只是忽然间,陆墨扬意识到什么,抬头一眨不眨地看着陆砚清。
“怎么了?”陆砚清扫了他一眼。
“星佑是谁的孩子?”陆墨扬想着刚刚他的那句话,心里突然打了个冷颤。
陆砚清看着他发愣的样子,不由得笑了:“我的弟弟确实聪明。”
这句话陆墨扬听着很舒服,是诚心诚意的,但是看着他温和却没有一点温度的眼,陆墨扬心里不太平静:“那个……星佑还是个孩子,虽然比较烦人,但是……但是也挺可爱的,你别动他。”
陆砚清双腿交叠,垂眸把玩着手里的杯子:“我不用动他,我只需要对他好就可以了。”
陆墨扬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刚刚的那一幕,是,他什么都不用做,他只需要对星佑好,然后等小不点长大了,自然会帮“最爱他的叔叔”扫清一切障碍。
“你……”陆墨扬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突然很庆幸,庆幸眼前的人是他的哥哥,而不是陆家的仇敌。
“放心,等他长大了,沈家估计也没了,他不会知道这些。”陆砚清又倒了杯茶。
还算有点良心,陆墨扬在心里暗自吐槽,但想到刚才过来的目的,陆墨扬的脸色又冷下来:“你和颜宁睡了?”
陆砚清眸色微动,垂下视线:“没有。”
“迟早会的。”陆墨扬冷哼一声。
“不会。”
“不可能!颜宁那副皮囊谁看了不喜欢,如果放我身边我可把持不住。”
陆砚清缓缓抬眼,看着陆墨扬的目光有些寒凉。
陆墨扬怂了,但还是嘴硬道:“你看,我只是说说你都不乐意了。告诉你陆砚清,别把自己玩进去!”
陆墨扬说完怒气冲冲地离开,陆砚清看着他的背影,耳边回荡着他的话。
把自己玩进去?
陆砚清收回视线,唇角漫不经心地上扬.
清园,颜宁坐在餐桌上吃自己的减脂餐,这时,陆砚清从外面回来。
陆砚清并没有因为颜宁在这里,就回来的频繁,也没有因为刻意避着她而不来,他一切照旧,像是根本没把她的存在放在眼里。
路过餐厅,陆砚清扫了一眼盘子里寡淡的黄瓜和青菜,什么也没说径直上楼。
没过多久他又下来,身上笔挺的西装已经换成了浅色的休闲家居服,他没往餐厅看,直接去了书房。
颜宁望着他的背影,叉子轻轻插在水煮的虾仁上。
现在,她不会再弄混了。
前天傍晚浴室里,最后他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轻声慢语说——
「就这点能耐吗?」
可是,他身体明明也有感觉。
现在颜宁知道了,在他心里,她是个不检点的女人,所以他不碰她。
那天的不欢而散,那天他极具侮辱性的反问,都没有关系,她不会和他置气冷战,毕竟,她的目的是从他这里拿到钱,而不是要赢得他的心。
吃完减脂餐,颜宁洗完盘子放好,持着恰到好处的笑走向书房。
这个世界,只有自私、脸皮厚的人才能活得好,里子面子又算得了什么。
书房在一楼最东侧,有两层,室内楼梯直接将两层联通,十几米的玻璃幕墙和挑高的设计将书房靠山的那一侧围起来,坐在书桌前,既能看到五彩斑斓的游鱼,又能看到别墅外绿意盎然的林木。
他是极会享受的。
陆砚清正在看报告,看到书房的门被推开,淡淡扫了一眼收回视线。
颜宁走到陆砚清身后,弯腰从身后圈着他的脖子,轻声说:
“待会儿给你看美人鱼,怎么样?”
电脑里是陆合的涉密数据,陆砚清回头,亲密的姿势,两人的嘴唇几乎要碰上,可陆砚清单单看向她的眼。
而她的视线,从始至终不曾往电脑上偏移一寸。
陆砚清收回视线:“要处理工作,没时间。”
“不耽误你工作,等我一会儿,如果看的开心记得给我奖励。”
颜宁说完,顺着书房的楼梯回到二楼卧室。
衣帽间,颜宁坐在梳妆台前,左手边是一套红色美人鱼的裙摆,右手边是收拾好的行李箱。
她再给彼此一次机会,如果还不行,她今天就离开。
她承认,他极有权势,她也承认,她对他有好感,但是如果他不能为她带来好处,那他只是个华贵的废物。
大不了,她回去求沈西皓,求谁不是求呢。
颜宁的五官属于很明艳的类型,平日里素淡的妆容和浅色衣服都显得太过寡淡,此时梳妆台前,她厚涂眼影,涂上红唇,才将这份美淋漓尽致地突显出来,
最后,颜宁戴上红色假发,穿上人鱼裙摆。
书房里,陆砚清正看着电脑,旁边突然传来扑通一声,他抬眼看去,只这一眼,便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鱼缸中,红色长发随水漂浮,纤细曼妙的身躯轻盈,灵动,随着她旋转身体,红色鎏金的巨大鱼尾似轻纱般在水中摇曳,在水波和光影的交错下,像是上帝打翻的红酒坠入人间,暗自在她的发梢和尾巴燃烧流动,有些惊心动魄。
隔着一道玻璃,颜宁看着正注视着他的男人,慢慢立起身体,五彩斑斓的热带鱼在她周身环绕,这一刻,她像是人鱼公主。
颜宁看着陆砚清,吐了一口气,空气在水中形成气泡,她将这气泡划成一个爱心形状,接着游到玻璃幕墙前,手放在胸口,眉眼含笑向他比心。
陆砚清眼尾微不可查地上扬,为了从他这里拿到钱,还真是不遗余力。但这朵花儿,好似不仅娇艳,还有他不曾想到的韧劲儿。
看着她比心的动作,陆砚清收回视线,继续看电脑上的报告。
颜宁脸上的笑淡了些,她转身向水面游去,准备换口气,可就在这时,被紧紧束缚的腿突然抽筋,颜宁毫无预兆地呛了口水,她快速稳住呼吸,奋力往上游,可巨大的鱼尾已经成了拖累,无论她多用力,到水面的距离还是那么远。
身体的力气逐渐消失,颜宁立即转过头来,拼命向不远处的男人比划,拼命敲着玻璃,祈求他能注意到她。
可是,隔着厚厚的玻璃幕墙,隔着水,颜宁的拼命挣扎像是一场默剧,这微弱的声音根本传不到他耳边,他也至始至终没有看她。
胸腔内的氧气耗尽,随着颜宁不断呛水,无数水泡飘向水面,可是她却离水面越来越远。
身体缓缓下沉,动作逐渐缓慢,颜宁望着水面的光亮,好远,好远……
她看向不远处的男人,隔着一道玻璃,却隔开两个世界,也好远,好远……
就要结束了吗?
这辈子,从来没有一个人坚定地选择过她,从来没有。
仔细想想,竟也没有一个人值得留恋。
这些年,也算明媚热烈,可是,好累啊,好累……
下辈子,不来了。
一滴泪,顺着颜宁眼角滑落,无声无息地混入水里,没有人知道。
水底,漂亮的鱼尾依旧随水飘动,色彩斑斓的热带鱼也依旧欢快畅游,而颜宁却渐渐闭上了眼。
许久不曾听到动静,陆砚清抬头,绚丽凄美的一幕映入眼底,他往日波澜不惊的眼眸终于变了。
“颜宁!”
陆砚清起身,甚至来不及去玻璃幕墙前查看,三步并作两步上了书房二楼的楼梯。
扑通一声。
水底,意识模糊的最后时刻,颜宁好似看到有人向她伸出了手。
来接她的吗?
是天上的神明?还是地狱的恶鬼呢?
第42章
室外的光照在玻璃幕墙上,映在水中,男人一跃而下,向水底微微浮动的身影游去。
水底,红发|漂浮,她闭着眼睛,如同安静的睡美人,陆砚清深深看着她,在触碰到的那一秒,伸手将她拽进怀里向水面游去。
玻璃幕墙半空,陆砚清揽着颜宁的腰,长长的鱼尾和红发在身后漂浮,日光照在水中,笼罩在两人身上,山林寂静,世界寂静。
浮出水面,陆砚清将颜宁托举到地面,然后紧跟着上去。
“颜宁!”
陆砚清用力按压着她的胸腔,不断喊着她的名字。
“颜宁!”
看着依旧一动不动的人,陆砚清伏下身体,为她做人工呼吸,然后又继续按压胸腔。
这样来来回回不知过了多久,颜宁终于吐出几口水。
一瞬间,心里有什么东西落回原处,陆砚清失神地看着她,停下了动作。
“我死了吗……”颜宁微微睁眼,又沉重闭上。
陆砚清坐在地板上,听着自己急促的呼吸,慢慢回到这个世界。
他偏头看着面色惨白的女人,声音冷冽至极:“演戏而已,需要用命来演吗?”
颜宁皱着眉,他在说什么,好难受……
看着她的样子,陆砚清没作停留,抱起她下楼,将她平放在书房的沙发上,转身去拿书桌上的手机。
“叫医生过来,要快。”
程力一愣,电话里的声音依旧平静,但气息却乱得很,鲜少见他这样,但程力没什么也问,挂了电话就打给了医院,一秒钟都没耽搁。
挂了电话,陆砚清回头,她静静躺在那里,没了往日玩弄人的表情,也没了以往的精明算计,只静静躺在那里。
陆砚清上前,将紧紧束缚在她身上的鱼尾裙摆脱掉,也将那碍眼的假发摘掉,抱着她走出了书房。
男人的步伐稳健,颜宁在他怀里慢慢睁开了眼。
模糊又清晰的视线中,颜宁看着他平静冷沉的面庞,想到飞机降落后他说的“奖励”,想到濒临溺死时他的无动于衷和她的绝望。
颜宁红着眼,声音沙哑:“雾溪的雨,是不是只落在了我心里?”
陆砚清毫无预兆地停下了脚步,他望着眼前的虚无,仿佛没有听到她轻得快要散了的声音。
过了许久,他重新迈开脚步,没有回答颜宁的问题。
等不到答案,颜宁闭上了眼,连同眼里的落寞也一并锁住了。
陆砚清为颜宁换好衣服,没过多久医生到了,来的都是陆氏私人医院的医生,之前也见过陆砚清,但此时看着他浑身湿透的模样,都愣了愣。
“看她。”陆砚清看着沙发上的颜宁,“溺水了,看看还有没有大碍。”
医生们随着陆砚清的视线看过去,看到颜宁的脸时又是一惊,但很快就把眼里的惊讶压了下去。
医生检查了一番:“肺部积水排出来了,暂时没什么大碍,但以防感染还需要用些药。”
陆砚清点了点头。
医生开好药方,让医院那边直接送了过来,然后就陆陆续续离开了,只留下一个女护工。护工将颜宁的头发吹干,又为她换了身干净衣服,在颜宁吃完药后也离开了。
程力一直没走,他看着陆砚清身上湿漉漉的衣服:“你去换件衣服?”
“你回吧。”
陆砚清起身,拿起一旁厚厚的毯子将颜宁裹起来,然后抱着她走向楼梯。
客厅里,程力望着楼梯上两人的身影,看了很久。
陆砚清将颜宁放到楼上卧室,转身离开。
“别走。”
意识昏昏沉沉,颜宁抓住他的手,那种全世界空无一人的绝望,是她第二次经历,可这次,她好想有人能陪着她。
陆砚清垂眸看着她,看着这一刻真实的她,没有撒娇的语调,也没有娇嗔的表情,有的只是平静,平静中藏着一丝倔强和脆弱。
收回视线,陆砚清抽出手转身离开。
手臂垂落在床上,颜宁慢慢闭上了眼,将眼里的失望再次锁住。
是啊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任何人坚定地选择过她。
颜宁睡得很不安稳,梦里,无数人和事在脑海穿回,父亲的遗照,热气腾腾的紫菜馄饨,忐忑地进入沈家大门,17岁华丽的生日宴,珍珠项链的礼物,高三那年报考戏剧大学,19岁站在领奖台,一个又一个剧组,一个又一个角色,26岁跌落神坛,快要溺死……
“咳咳……咳……”
窒息感延伸到梦里,颜宁一阵咳嗽,咳醒了。
她静静躺在床上,偏头看向窗外的霞光,灰蓝和粉紫晕染在一起,让人分不清是早上还是傍晚,只是莫名觉得孤寂,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
嗓子有些疼,过了许久,颜宁掀开被子下床,想喝点水润润嗓子。
只是下床刚走两步,耳边隐约传来微弱的水声,颜宁往那边看去,然后抬头的瞬间便停住了脚步。
卧室东南角靠窗的沙发上,原本扔下她离开的男人,正坐在那儿往杯子里倒水,倒好后,看着她将杯子往前轻轻一推,也不叫她,也不说话,就坐在那儿沉默看着她。
颜宁心间微动,在他的注视下,慢慢走过去,桌子上放着还未关闭的笔记本电脑,她端起桌子上的水杯,是温的,刚刚好。
颜宁低头小口抿着。
陆砚清注视着她素淡的脸,注视着她双手捧着玻璃杯的模样,眼底一片静默。
颜宁只是润了润嗓子,没喝太多,她把杯子放下,坐在了陆砚清腿上。
陆砚清眼都没斜:“坐好。”
颜宁靠着他的肩膀,一只手微微环着他的腰,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无声地留着眼泪。
感觉到肩头的湿润,陆砚清眉头轻蹙,他垂眸,但她埋在他胸膛前,他什么也没看见。
陆砚清扶着她的肩膀,让她直起身来,但颜宁直起身后依旧没看他,她偏头看向窗外,仍旧没开口。
从陆砚清的角度,只能看到她发红的眼尾,湿润的睫毛,和流泪时弧度完美的侧脸。
明知道她接近他的目的,但陆砚清得承认,她流泪的这一刻,确实美丽极了,破碎极了,也让人心疼极了。
颜宁望着灰蓝天际的最后一丝晚霞,湿润的眼眸中,一抹坚韧一闪而逝。既然没死,生活还得继续,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
这是她精心设计过的最美的流泪角度。
会奏效吗?
陆砚清注视这她流泪的样子,黑色眼眸如同此刻日落时的天际,有那道最沉寂的黑,也有那抹最绚丽的瑰红。
就在颜宁心里不确定时,耳边传来他的声音。
“我助理。”
颜宁扭头,看到他将手机递到她面前,手机屏幕上是一个人的联系方式。
陆砚清看着她:“和他说。”
看啊,不管在哪里,只有受委屈了,才有钱拿。
颜宁低下头,擦了擦眼泪:“我不是这个意思。”
陆砚清温和轻笑,收回了手机。
“哎。”颜宁装不下去了,连忙去拿,“你给的我怎么能不要。”
颜宁眼疾手快夺回手机,看到屏幕上“徐知凡”的名字,拨了过去,那边也很快接通。
“陆总。”
“你好徐助理,我是颜宁。”
徐知凡愣了愣,然后很快反应过来:“你好颜小姐,有事吗?”
“我之前代言了个珠宝品牌,最近的负面舆论对他们品牌造成了影响,所以他们把我起诉了,麻烦你协调一下,能不能让他们先撤诉?违约金我之后还给他们。”颜宁简单将事情说清楚。
徐知凡没有立即答应,而是问道:“陆总在您身边吗?”
颜宁将手机递给陆砚清。
陆砚清没接,只淡淡应了一声:“嗯。”
听到熟悉的声音,徐知凡心下了然,她继续问颜宁:“颜小姐,是哪个珠宝品牌?”
颜宁:“Lumina.”
听到她口中的名字,陆砚清眼眸微动,电话里也突然寂静了两秒。
“我知道了颜小姐,稍后给你反馈。”
颜宁没有察觉到那一闪而逝的异样,笑着说:“好的谢谢,麻烦你了。”
电话挂断,颜宁心里的大石头落地,可以安心进组了。
颜宁压抑着内心的欢快,看着男人英俊的侧脸,倾身在他脸颊亲了一下:“谢谢。”
忽略脸上轻柔的触感,陆砚清面无表情地推开颜宁,拿起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离开了卧室。
房间内,只剩颜宁一个人,她坐在沙发上静静看着已经关上的房门。
直到半夜醒来,他也没有回来。再然后,直到她进组的前一天晚上,他也依旧没有回来。
寂静的月光洒进房间,颜宁将手放在空的那半边床,触摸着床单柔软的料子,慢慢摩挲。
过了许久,她拿起手机,翻到他的手机号码拨了过去。
片刻后,那边接通,却沉默着没说话。
原本颜宁想和他说一声自己明天进组的事,但随着沉默蔓延开来,她突然换了话题:“在外面还有其他女人吗?”
话说出口颜宁就后悔了,他们的关系,她不应该问这些,不然感觉自己像是在拈酸吃醋,像是在等丈夫归家的怨妇。
陆砚清刚应酬完回到陆家。
房间内,听着电话里毫无营养的问题,陆砚清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疾不徐地解着衬衣扣子:“没事挂了。”
他不回答,颜宁心里反倒轻松了,不然显得她多在意一样。
“我明天就要工作了,去拍戏。”
“嗯。”
“拍摄地点还是在燕城。”
“嗯。”
“拍戏的时候比较忙,作息也不太规律,休息的时间还很少,你需要我回清园吗?”
第43章
这个问题,颜宁没听到像前两个问题那样干脆的回答,她嘴角藏笑趴在床上,耐心地等。
陆砚清抬眼看着墙上的挂画,眼里的笑不达眼底。
她说的那样辛苦,潜台词像是不想回,但如果这潜台词也是装的呢?
毕竟她向来狡猾。
“随你。”
陆砚清不会因为她浪费精力和时间,她回不回,都和他没关系,只是如果不回,又怎么和沈德望交差?
颜宁脸上的笑渐渐退去,昏暗中,她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好,晚安。”
许久不曾听到他的回应,颜宁看了眼手机屏幕,电话已经挂断了。
两人之间第一次打电话,潦草结束。
她没有等到他的晚安.
陆合大厦,陆砚清和徐知凡一起从电梯里出来,走向办公室。
“Lumina是怎么回事?”陆砚清边走边问。
徐知凡微愣,为陆砚清推开门:“您当时说想见见颜小姐,所以我们……就操作了一番。”
陆砚清停住脚步。
很多事情,他只需要发出命令,等待结果,而过程,他是不需要知道的。
徐知凡也跟着停下,站在陆砚清身后:“但违约金的事,是Lumina分公司领导层自己决策的。”
“为什么起诉到法院?”陆砚清继续往前走,“她的消费影响力在珠宝行业很大吗?”
徐知凡看着陆砚清的背影,接连两个问句,并不是真的想听到答案,因为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徐知凡整理了下语言:“自从颜小姐代言Lumina之后,销售额及品牌形象都是稳中向好,颜小姐粉丝的购买能力很强,但珠宝不同日化行业,影响较小,这段时间虽有下滑,也在合理范围之内。至于为什么起诉到法院,我猜测是分公司领导会错了意。”
两家虽积怨已久,但产业覆盖面太大,很多利益是切不断的,就拿lumina找颜宁代言来说,颜宁有价值,品牌有需求,互相取利罢了。
当时新闻爆出来,总部的意思是解约,至于违约金,不是他们的目的。
徐知凡边说边看陆砚清的表情,但他却没再继续说这件事,徐知凡也没有明知故问后续怎么处理.
开机仪式上,来了很多人,而本该站在
第一排最中心的颜宁,现在站在了第二排,她看着前面的叶思思,看着她华丽的衣服和妆容,淡淡移开了视线。
相较叶思思,很多人都把目光放在了颜宁身上,毕竟以前颜宁太过耀眼。而这个世界上,比起草根逆袭,大家更愿意看的是有人从高处狠狠坠落,最好跌得再也起不来。
周围的视线犹如虎狼环伺,颜宁保持着淡然的微笑,没有泄露半分情绪。
这部《汉宫奕》是一部以汉代为背景的历史正剧,景帝年间,梁王刘武对帝位觊觎已久,景帝虽口有承诺,但心中所属之人并非这位胞弟,在太子刘荣死后,景帝立第十子刘彻为太子。
主角是王娡王美人,主要讲述的是这位风流传奇女子,凭借其超乎常人的政治野心和果决手段,如何从金王孙妇进入皇宫权力中心,又如何一步步斗败前太子刘荣和梁王刘武,最后登上至尊后位的传奇一生。
叶思思饰演女主角王美人,颜宁在里面饰演女三号阿棋,是个侍女。
当初董琳不想让她演这个角色,一是在女主人物弧光太耀眼的情况下,其他配角很容易扁平化。
二是她饰演的这个角色,如同剧中的名字一般,是颗棋子,是梁王刘武安插在王美人身边的棋子,但王美人早已看穿,却没有戳破她,除了泄露给她假消息外,依旧如往日般对她好,因为王美人看见阿棋像是看见了自己的旧友,这是这位内心冷酷的野心家心中少有的柔软。
在这样一位极具魅力的女人面前,阿棋像个透明人被看穿,显得太过愚蠢,且不知感恩站在主角对立面,就更不讨喜了。
当初大致翻了一遍剧本,颜宁就明白了阿棋的角色定位,她是个工具人,她的存在,是为了凸显王美人的聪慧和狠辣中难能可贵的一点真心,她越招人厌,王美人的角色就更立体,更受人喜欢。
如颜宁所想,定妆照和开机的消息发布在网上后,立即就引起了热议。
[不是,就算颜宁再讨厌,但这张脸周导你让她演侍女?!]
[还没拍我已经爽死了,颜宁演叶思思的侍女哈哈哈哈]
[有没有下跪打脸的戏?等不及了明天就上映好吗!]
[颜宁,喜欢了你7年,一直想不通你为什么要自甘下贱接这部戏,想不通不想了,从此江湖路远,一别两宽。]
[颜宁,从你出道到现在,尊重你的每一个决定,“小人物”也有独特的光,期待你的精彩演绎,颜究生永远是你的后盾。]
开机仪式结束后,网上吵翻了天。颜宁大致翻了下评论,收起了手机。
那件女主角的衣服没有穿在她身上,就不属于她,而现在,她只是一个小侍女,但如粉丝所说,“小人物”也有独特的光。
这部剧颜宁的戏份佷少,两天来都没有她的戏,但她依旧待在剧组,因为周导的组每次都有很多老戏骨,这是很宝贵的学习机会。
片场,颜宁搭着毯子坐在一旁,看叶思思和饰演窦太后的一位老前辈的戏。
或许是第一次接这么重要的角色,颜宁能看出来叶思思比较紧张,紧张的连台词都说不利索,更不用提接住老前辈的戏了。
这种情况她刚入行也遇到过,怎么办呢?那就把台词背5遍背10遍,背到就算紧张也能脱口而出的程度,而且后来她发现,背的多了,对台词功底和人物感觉都有帮助。
拍了好几条都不尽人意,周导想骂人又生生忍住了:“休息十分钟,待会儿继续!”
叶思思眼红了,连忙低下头。
颜宁收回视线,翻着自己的剧本,明晃晃的日光照在纸张上,又反射到颜宁淡然的脸上,即使素颜,也让人移不开眼。
颜宁正看剧本,面前突然出现了一瓶水,她抬头,周导站在她面前。
“谢谢导演。”颜宁笑着接过。
周导在她旁边坐下,摘下帽子扇着风,脸上的烦躁藏不住:“怎么还在这儿?没看见别人幸灾乐祸地等着看你笑话呢。”
颜宁合上剧本,嘴角微微上扬:“任何时候,把精力浪费在别人身上都是犯罪。”
周导一愣,看这气度,看这心机,妥妥的女主角么,这么想着周导又连连叹气:“颜宁,这个角色原本是为你量身打造的。”
“谢谢导演的赏识,但等这部戏结束后,我更想听您说阿棋这个角色是为我量身打造的。”颜宁轻笑,好演员应该是为角色服务的,应该什么角色都能驾驭。
周导一听乐了,连脸上的烦躁都消失了:“你说你,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天26?这心性五六十的人都比不了。”
听到周导的话,颜宁并没有很高兴,她低头,掩盖住眼里的情绪:“事已至此,也只能接受了。”
周导听出了她话里的无力:“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但我也没办法。”
“怎么能怪您呢,不瞒您说,您现在是唯一一个愿意让我进组的人了,所以我一定会把握住这次机会,把这个角色演好。”
“这个角色……你别报太大希望,本来就是大女主戏。”说到这儿,周导看了眼不远处的叶思思,头疼得很,“颜宁,我有预感我要拍烂片了。”
听着导演生无可恋的声音,颜宁也忍不住笑了,两人颇有些同病相怜的意味。
“不会的,剧本挺好。”颜宁也抬头看了眼叶思思,“她也挺努力的,您好好调教一下,后续应该出不了错。”
导演笑了:“这么大度?”
“装的。”颜宁玩笑道。
周导大笑。
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叶思思抬头看去,他们在笑什么?在说什么?是在嘲笑她吗?还是说要把她换掉?
叶思思刚刚泛红的眼眶还没消下去,她低下头,紧紧攥住了五指。
十分钟很快过去,全部人员就位,拍摄再次开始。
颜宁靠坐在椅子上,神色淡然地看着叶思思华丽的宫服。
她大度吗?一半一半吧,不想全组人的努力打折扣,但要说心无芥蒂,又怎么可能呢,她如今的一切可都是拜她和沈西皓所赐。
所以,她也很想凭借这部戏,让大众以后再提起她们二人,再也说不出来“像她”这句话。
就在颜宁失神的时候,手机进来一条短信。
[徐助理:颜小姐,已经和Lumina协商好了,法院那边已经撤诉,您无需赔付违约金。]
颜宁不确定地又看了一遍,然后仰头望着天空笑了。
现在就是……很想亲亲他。
“宁姐,笑什么呢?”米诺坐在旁边打游戏。
颜宁从椅子上起来:“Lumina的事情解决了,走吧,今天早点回去。”
“真的?”米诺激动地站起来。
颜宁捏了捏米诺婴儿肥的脸:“真的,收拾下东西。”
米诺关了游戏,把颜宁带来的东西收拾好,几人一起离开。
颜宁和叶思思在一个组,这部剧也算是未播先火了,外面乌乌泱泱的人,有狗仔有粉丝,都等着拿到两人互撕的名场面,看到颜宁出来,一个个喉咙都快要喊破了。
彭磊和米诺护着颜宁穿过拥挤的人群,艰难地上了车。
“去哪儿?”彭磊看向后视镜。
颜宁正要回,手机响了,屏幕上是沈西皓的名字,颜宁没有像以往一样不接,反而接得爽快。
“在哪儿呢?”沈西皓问。
“剧组。”
“晚上一起吃个饭。”
“要拍戏,比较忙。”
“给你谈了两个商务。”
他在向她低头吗?可是,晚了。
陆砚清为她解决了违约金的事
,可是其他资源,她要不来。
颜宁望着窗外逐渐昏沉的天色:“发我位置。”
沈西皓气笑了:“在你这儿,我就只剩这点价值了吗?”
“又多想。”颜宁不在意地笑了笑。
情分已尽,利用起来也不用再常怀愧疚了.
餐厅外,两个气质极佳的男人从车里下来,一起往餐厅里面走。
“砚清,真不够意思啊,回来这么久了要不是我去办公室堵你,今晚还不出来是吧?”除了澹月山庄的宴会上聊了几句,高明谦后来约了他几次都约不成。
陆砚清笑了:“刚回来,各种事千头万绪,你有个好妹妹帮着你,我那废物弟弟只会给我添乱。”
高明谦也笑了,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他自然知道陆砚清最是护短,陆墨扬他说可以,但别人要敢附和一句,那是不成的。
“墨扬也挺好的,只是在你面前闹腾。”想到近些天发生的事,高明谦扭头轻笑,“最近对沈家可是够狠的。”
两人一起走向电梯,陆砚清正要说话,但看到电梯里的两人,脚步微顿。
“怎么了?”高明谦顺着陆砚清的视线看过去,“沈西皓?家里都乱成一锅粥了还有心情出来找乐子。”
陆砚清笑容温和,迈着稳健的步伐继续往前走,目光落在沈西皓身边那窈窕的身影上:“所以还是不够乱。”
“他身边的人有点眼熟,颜宁吗?别说,这姑娘长得确实好看。”
十几米的距离,陆砚清看着电梯门缓缓关上,而里面的两人还未等电梯门完全闭合,就迫不及待地抱在了一起。
陆砚清嘴角上扬,轻声慢语地附和:“嗯,确实好看。”——
作者有话说:有奖竞猜,请问男主吃醋后会有何举动:
A.和沈西皓打一架
B.和颜小姐打一架
第44章
电梯里,被他强行抱在怀里,颜宁生理性地想吐,她连忙推开他。
“没人。”沈西皓以为她怕被人看见。
颜宁强忍不适,顺着他的话轻笑开口:“你和叶思思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也觉得没人?”
“照片是角度问题。”沈西皓牵起颜宁的手,“以后我们之间别提她。”
“好。”颜宁乖巧应着,却把手抽了回去。
沈西皓低头看她,那天和叶思思……是他冲动了,这些天想起她,总觉得愧疚,两人关系刚有所缓和,他不想让她再生气。
今天晚上的饭局,不仅仅是颜宁和沈西皓,还有品牌方的人,有沈西皓在,没人敢劝颜宁喝酒,一顿饭下来还算愉快。
颜宁想快点回清园,但沈西皓好不容易才见到她,自然不会这么轻易放她走。
地下停车场,颜宁的车停在靠墙角落里。
颜宁正要拉开车门,被沈西皓拽住了手臂:“这么着急去哪儿?”
原本看在他今天为她带来好处的份上,颜宁不打算和他闹得不好看,至少今晚,要给他点面子。
但看他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颜宁感觉自己的恶趣味上来了:“想知道?去问问我们的好父亲,我说缺钱,他就给我精挑细选了一位。”
沈西皓脸上的表情瞬间凝滞,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颜宁:“你……说什么?”
颜宁耐心道:“我说,父亲又把我送人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又能如何?”
“是谁?”
“问你爸。”
“和他睡了?”
“你猜呢。”
沈西皓额头青筋凸起,他按着颜宁的肩膀将她狠狠按在车身上:“颜宁,按照我对你的了解,如果你对这件事不满,你早来求我了,但既然你没来,说明那人的价值你是满意的,所以,你为了利益把自己卖了是吗?”
“说的没错,你把我逼到绝路,我总得想办法弄钱。”颜宁嘴角上扬,“面子,尊严,在钱面前算什么?我甚至还想过,要不要和你爸睡,你知道的,他很乐意。”
“沈颜宁!”沈西皓在提醒她,那是她名义上的父亲。
“别拿这个姓恶心我了好吗?”颜宁脸色冷下来。
沈西皓呼吸沉重,是的,她恨沈家,甚至恨他。但十年来,他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摘给她,她的心还是捂不热。他对她好了十年,只这段时间想让她低头认错,他只是想知道,她也是在意他的,这错了吗?
“为什么不来找我?”
脑海里闪过女主角那套华丽的宫服,看着他痛苦的表情,颜宁竟觉得无比畅快,她笑着攀上他的脖子:“因为我爱你呀,我的好哥哥,但你都和别人在一起了,我多少得有点骨气不是?”
斜对面的车里,陆砚清面容平静,她背对着他,离得有些远,听不见声音,看不清表情,但看她熟练勾着沈西皓肩膀的样子,陆砚清能想象到她此刻娇笑的脸,就像以往攀着他撒娇一样。
修长的手指敲在方向盘上,寂静,昏暗,无声漫延。
颜宁说完,毫不犹豫地将沈西皓推开,可下一秒双手就被沈西皓抓住高举在了头顶。
“再说一遍你爱我。”沈西皓闭眼抵着颜宁的额头,愤怒的声音里带着祈求。
颜宁冷笑,一个字都没有说。
想到她躺在别人身下,沈西皓觉得自己要疯了:“是我太纵着你了,你是不是真觉得我舍不得碰你?”
颜宁依旧闭口不言。
沈西皓低头,粗暴的吻落在颜宁的颈间,手在她腰间毫不怜惜地摩挲:“说你爱我。”
颜宁望着对面的墙壁,没有反抗,眼神安静的有些麻木,是啊,对他们来说,她就是这么一个可以被随时随地这样对待的人。
昏暗密闭的车里,手机震动打断了陆砚清的目光,他扫了一眼,接通。
“到家我妈见我身上没酒味,就知道是和你吃的饭。”高明谦笑了,随口问,“到家了?”
“还没有。”陆砚清声音平静,听不出来一点异样。
“不会回公司加班了吧?”
陆砚清幽幽注视着两人交颈缠绵的姿势,眼里浮现起一抹清浅的笑:“有幸欣赏了一场活春宫。”
高明谦愣了愣,然后忍不住乐了:“转性了?那不耽误你了。”
电话挂断,陆砚清也漠然地收回了视线,他启动车子,从地下停车场离开。
听到汽车的声音,颜宁没有慌乱,没有闪躲,眼里依旧是一片麻木,而沈西皓依旧沉浸在暴烈的情绪当中,手掌疯狂地在颜宁腰间流连,在她颈间狠狠亲吻。
“当年,我们的父亲就是这样,撕扯着我的衣服,摸着我的身体,对,就像你现在这样。”
沈西皓浑身僵住,他抬头,看到颜宁麻木的眼神,心里像是被狠狠捅了一刀。
这件事,像是一个开关,能让沈西皓的情绪瞬间镇定,也能让所有尘封的记忆翻涌,最后,愧疚、痛苦、悔恨,交织着爬满他的全身。
“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的错……”沈西皓小心翼翼地将颜宁抱在怀里,动作轻柔地像是怕她碎了。
可是,颜宁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支离破碎了。
望着对面雪白的墙壁,颜宁沉沉地闭上了眼,记忆在脑海翻涌,像是无数条蛇爬过身体,冰凉恶心的触感侵蚀着她的每一寸肌肤。
“我可以走了吗?”颜宁声音生冷淡漠。
“不能。”沈西皓紧紧攥着颜宁的手腕,他怎么会放手让她去找别的男人。
“你要么现在就□□我,要么就放我走。”
沈西皓看着她,她声音平静极了,面容也安静极了,可他知道,如果他强行留她,她下一秒就会在对面墙上撞得头破血流。
沈西皓抬头,沉沉地呼出一口气,然后又低下头来看她:“你不点头,我不碰你,就像以前一样。”
她一句有阴影,十年来,他不敢碰她,原本他觉得这样也可以,至少她身边只有他,而终有一天,他可以驱散她心里的阴霾。但这几个月以来,她在雾溪和别的男人亲吻,她去找宋明宏……
想到那两次撕扯她的衣服,沈西皓心里悔恨得发疼,他又在她的伤口上撒了盐。
颜宁甩开沈西皓的手上了车,她系上安全带,立即启动车子。沈西皓依旧站在那里一错不错地看着
她,几次想要上前,但又生生忍下来。
他怕她想不开,他怕刚迈开脚步她就开车寻死。
看他站在一旁,颜宁降下车窗轻笑:“对了,我没和他睡。”
总要给他一些希望的,不然就毫无价值了。
说完,颜宁开车离去。
而她的这句话,犹如一把钥匙,轻巧拨动,打开了沈西皓心里紧紧缠绕的死结,紧接着,失而复得的欢喜,成倍堆积的愧疚,挽回她的希望,对沈德望的恨,都一同在他心里酝酿发酵。
沈西皓连忙开车跟上颜宁,但没敢跟的太近。
颜宁没回清园,直接开车去了就近的工作室,因为她迫不及待地想洗澡,想将这满身脏污洗去。
沈西皓一路跟着颜宁来到楼下,看见她安全回来,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落下。但他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坐在车里拿出了烟,“咔哒”一声,黑暗中亮起一簇橘红的火苗,接着,火苗熄灭,只剩一点猩红。
过了许久,不知道是第几支烟燃到尽头,沈西皓掐灭,驱车离开。
浴室的镜子前,颜宁不断揉搓着腰上和颈间的肌肤,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时间竟有些恍惚,现在是哪一年呢?
17岁生日那晚,她也是这样站在镜子前不断揉搓着身体。
看着镜子里的脸,颜宁好像看到了那个纯真无邪的女孩,她穿着母亲精心为她准备的礼服,出现在宴会众人面前。
那是她来到沈家的第一个生日,所以,一直对她视若己出的继父邀请了许多人,奢华的宴会上,他牵着她的手,将她介绍给他的所有朋友,嘴里夸她的话没有重复的,总之所有人都知道他对这位继女千好万好。
而就是这样一位对她千好万好,满嘴仁义道德的人,在洗手间猥亵了她。
他撕开她的礼服,手像冰凉的毒蛇从腰间爬到后背……
她哭着,喊着,却挣不脱。
那天宋明宏说,她父亲做事情总是面面俱到的,他说,她17岁生日他也在,是他推开的门……
沈德望的朋友,谁不知道他对她这个继女视若己出,不遗余力地将她捧红,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摘下来送给她。但是,推开门的宋明宏知道,沈德望那层皮下是多么虚伪,也知道那天的饭局沈德望不是真心为女儿求人,相反,是将她送人。
所以宋明宏说,他佷庆幸她那天打电话叫的是宋总,而不是宋伯伯,因为两人都心知肚明,他们要做的是交易,而不是攀关系。
无论如何,颜宁都很感谢宋明宏,如果不是他推开洗手间的门,后面会发生什么,她不敢想。
而那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又确实改变了她的人生。
她仓皇逃离洗手间,在房间里躲了一晚上,哭了一晚上,但再出来后,除了推开门的宋明宏,没有人知道那晚发生的事,而在家里,事情也变成了她心术不正,勾引继父。
她和沈西皓说,她要去报警。
而陪她一起难过,抱着她一起流泪的沈西皓,说他相信她。但颜宁听出来了,他能做的,也仅此而已了,他不敢、也没有能力去反抗他的父亲,即使他们到了警局,也依旧是徒劳。
但是,哪怕他陪她一起走一走那条路也好啊,就算走不到终点,哪怕陪她走一段……
可是,去往警察局的那条路,没有人陪她走,她一个人也走不到。
而这些都还不算什么,最让她难以置信、最让她绝望、也最让她想不通的是,她的亲生母亲不相信她。
那天她从房间出来,红着眼去找姜如玉,她想说,她们一起离开沈家,但她的母亲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当着沈德望和沈西皓的面,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她说:不知羞耻。
颜宁肿着眼睛,呆滞地看着高高在上的母亲,最后一根稻草在眼前轻飘飘地落下,将那个17岁的女孩儿彻底压垮。
那天后,她明白了很多事,亲情也好,爱情也罢,都是虚妄,只有钱握在手里才是自己的。
那天后,她也想好了自己以后的路,哪里来钱快,她就去哪里,所以,她撕碎了辅导书,撕碎熬了无数夜晚换来的成绩单,改换了专业和志愿。
为了得到沈家的支持,颜宁记得当时她是这么跟姜如玉说的。
她说:妈妈,虽然你现在什么都不缺,但我想赚很多钱,以后我就是你的退路。
颜宁记得当时她的母亲眼红了,抱着她哭了很久。
而颜宁在她怀中冷笑着,刚才她说的话,只有一句是真的,没错,她想赚很多钱,但那是她自己的退路,无关任何人。
18岁刚成年,她顺利进了娱乐圈。
但没有自保能力的漂亮,并不是一件好事,所以她和沈西皓虚以委蛇,求得他的庇护。
这些年来,沈西皓一如既往对她好,恨不得把世界上所有的好都捧在她面前,她全都欣然接受,享受着他带来的一切资源和红利。
而面对他日复一日的好,颜宁动容过,心软过,可是他是她苦难的旁观者,她又怎么会心无芥蒂地爱他。
随着时间推移,他对她的占有欲也越来越强,但他们从未过线,因为她借口说心里有阴影,出于愧疚也好,心疼也罢,沈西皓从来不强迫她,情到浓时的亲吻,是她施舍他的最大甜头,但也仅限于此了。
就这样,利用中夹杂着少许爱意,他们相互折磨了十年。
回忆翻到最后一页,颜宁关上了淋浴。
再想起这些,她已经不会再流眼泪了,因为现在的她,离那个只会躲在房间里的小女孩已经很远了,她在自己规划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虽然还是孤身一人,但现在的她,有能力也有勇气解决很多事。
吹干头发,换好衣服,颜宁开车回了清园。
已经凌晨两点,镜湖一片静谧,夜色中的别墅也一片黑暗。
颜宁推开卧室门,房间黑漆漆的,她不知道陆砚清在不在,又担心他在睡觉吵醒他,颜宁没开灯,放轻了脚步走向床。
坐在床边,颜宁慢慢伸手往旁边探了探,但什么都没摸到。
期待落空,颜宁一改刚刚蹑手蹑脚的样子,打开了床头的灯。
但打开灯的瞬间,她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吓了一跳:“怎么……怎么不睡觉?”
落地窗前,他手撑着头,轻懒地靠在沙发上,也不叫她,也不说话,就那么遥遥望着她。
床头昏黄的灯,在宽敞的卧室只照亮了方寸之地,她在灯光之下,他在光晕边缘,仿佛要游离于外。
昏暗迷离的光线中,陆砚清沉默注视着那道身影,脑海中浮现出很多画面。
比如,在雾溪她推开他的门;
比如,她鬼鬼祟祟进入书房;
比如,她一次又一次地勾引……
最后,画面定格在地下车库,她勾着其他男人娇笑的模样。
陆砚清眼里缓缓漾出笑意。
这辈子,他做过很多决定,下多大的注,亮哪些牌,该让对方稍稍喘息还是一击即溃,他都把控得很好。
现在,陆砚清注视着那张犹如毒|药般漂亮的脸,用五秒钟的时间在脑海中决策,该如何对待这朵娇艳的花。
5、4、3、2、1……
“衣服脱了。”——
作者有话说:晚上9点还有一更,比较短,可以早点来看[红心][橙心][黄心]
第45章
听着他温和的声音,颜宁坐在床边愣住了,他不是不碰她吗?
颜宁看着缓缓向她走来的男人,出身燕城陆家的贵公子,即便在这个时候,也是优雅的,解开扣子的动作慢条斯理,迈向床边的步伐不急不缓。
望着他越来越近的身影,颜宁情不自禁地从床边站起来。
陆砚清来到她面前,垂眸看着她一动不动的样子,语调轻微上扬:“嗯?”
藏蓝色的睡衣被解开两颗扣子,微微露出胸膛,他这样主动,颜宁反而有些不习惯,甚至忍不住想往后退。
“这种事,怎么能让女孩子来。”颜宁抬眼,强装镇定。
陆砚清笑了,唇边缓缓漾出笑意,他伸手,手慢慢绕到她背后。
绿色修身长裙显示出极致的腰臀比,男人手掌宽大,女人腰肢纤细,放上去,仿佛能完全将其覆盖。
这个姿势,像是被他温柔地抱在怀里,颜宁屏住了呼吸,感受着后背传来的若有似无的轻触,感受着那日在后院里将她扣子一颗一颗系好的手,现在缓缓拉开她裙子的拉链。
从上到下,慢极了,缓极了。
陆砚清看着她发红的耳垂,动作耐心地像是剥开笼罩在花朵外面的叶子,从脖颈,到尾骨,终于,叶子飘落,露出里面雪白的花瓣,美丽极了。
颜宁呼吸隐隐颤抖,额头无力地抵在他胸膛前,像是在沉浮的欲海中寻找一个支点。
耳边紊乱的呼吸将夜色染的多情,陆砚清眸色渐深,他看着无力勾在她肩膀上的红色细带,想起了那些天缠绕在手腕间细细的红绳。
面对欲望,特别是性|欲,男人在床上的容貌总不会太好。
那是一种短暂忘掉人性露出兽性的时刻,会让往日沉稳的人失去理智,会让内敛的人说些淫词浪语。
随着阈值不断上升,就会彻底变成一头野兽,不再是人伦,而变成交|媾。
陆砚清并不想人生中的某个时刻,是这样的容貌。
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拨,又一片叶子,飘落。
“陆砚清……”身前一凉,颜宁忍不住紧紧抱住了他,忍不住唤他的名字。
轻媚的声音和那抹温香一起揉在胸膛,陆砚清沉沉望着房间里的昏暗,将人抱起,扔在床上。
颜宁看着他俯下的身影,往日温和的气息带着浓郁的侵略性将她包围,她忍不住抓紧了床单。
陆砚清将她凌乱的头发理好,那双眼,悄无声息地将她看透:“紧张什么?”
颜宁扭过去脸:“害羞总要装一下的。”
陆砚清轻笑。
耳边的声音犹如慢慢研磨出的墨,温和醇厚,好听极了,颜宁心里的弦缓缓松下来。
在雾溪,她的唇舌化作他喉结跳动的开关,在清园,他的手指调控着她的呼吸频率。
颜宁闭上了眼。
指尖的凉意像雨后山雾,如轻纱般将苍山林海覆没,轻轻一晃,水珠落在最顶端的苍翠,惊得盈盈春水泛起涟漪,淡淡青山深了颜色。
陆砚清注视着她紧闭的双眼,声音低沉:“看着我。”
颜宁缓缓睁开,眼里一片迷离。
陆砚清沉沉看着她,她眼里,映着他的欲望,她睁眼时,他想让她闭上,可她闭上时,他又想让她看着。
四目相对,颜宁情不自禁地咬着下唇,随着时间推移,清凉的指尖变得滚烫,变得沉重,犹如滚烫的潮水,涌来,又退去,待她刚得到喘息,又再次将她沉沉淹没。
他今天为什么碰她?
颜宁望着他深邃的眼眸,没找到答案,可那深沉的眼风却要将她吸附进去,这一刻,她只想和他亲吻。
颜宁勾着陆砚清的脖子,抬头吻他。
而陆砚清看着这熟悉的动作,又一次躲开了。
颜宁僵住,心里的滚烫瞬间湮灭,钝钝的刺痛在心里蔓延开来。
花儿被悉心照料够了,就该被采摘拿来酿蜜了。陆砚清像是没感觉到她的难过,他起身,抓着她修长纤细的腿往身前一捞。
但察觉到身下的异样,陆砚清皱眉,抬起头来看她。
颜宁微微一笑:“毕竟你给的多,我做层膜给你最好的体验感也是应该的。”
陆砚清笑了笑,动作毫不犹豫。
“疼!”
这一秒,颜宁仿佛看到了初照峰的日出刺破云海。
看着她眼角的泪光,陆砚清俯身,温柔地吻掉她的眼泪:“下次别做这些没用的,我不在意。”
温热的唇贴在薄薄的眼皮上,好像格外爱她。
颜宁闭上眼,是的,他不在意。
这个世界上,人是分三六九等的,她想往上爬,想找捷径,就得低下身段,用他们迷恋的容貌和身体去交换。
这些,她很早就清楚了,但这一刻,为什么还是想流泪。
但很快,颜宁眼里氤氲的湿气就被汗水蒸发,往日干净整洁的床上凌乱不堪,一个冷静放纵,一个旖旎妖冶。
在这种事情上,男人似乎不用特意去学,好像天生就知道怎么折腾能让身下的女人快乐,或者让她痛苦,让她失控尖叫。
陆砚清注视着她半开半阖的眉眼,将闭未闭的红唇,时断时续的声音。
看她隐忍,看她难耐。
这朵千娇百媚的花儿,确实漂亮,但却是带着毒的。
在深不见底的快乐中,陆砚清的身体和思维有些脱离,他像个旁观者看着这场他与她的情爱,保持着永不失联的理智,怀疑着、提防着、陷落着。
他的汗水滴落在她身上,颜宁看着他高大的身影,如巍峨的远山拒她于千里之外,又如徐徐的岩浆将她寂静吞没。
她为什么说出那句话,可能是怕被辜负,怕被不珍视,怕自己的第一次在他看来不值一提,所以她便先自己轻贱自己,把自己说的廉价,骗他,也骗自己,别在意。
可是,性是自由意志的迷失,丢弃我又显露我,这一刻,在他眼里,颜宁看到她也是渴望被爱的。
今夜,疼痛比欢愉长久——
作者有话说:理性讨论,两人第一次是因为性还是因为爱,或者是“我不在意”[柠檬]
第46章
沈家。
早餐沈西皓吃得心不在焉,在沈德望放下筷子的瞬间,沈西皓也放下了筷子。
“有点事需要谈谈。”沈西皓语气不算太好。
沈德望能猜到他要谈什么,只笑着说:“好,去书房吧。”
姜如玉听着父子俩言语间的暗流涌动,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
书房里,沈西皓刚进门便开口了:“颜宁呢?”
沈德望往他身后看了一眼:“关上门。”
看着打开的门,沈西皓走过去,门外,姜如玉听见脚步声连忙躲在了转角。
关上门,沈西皓站在书桌前,隐忍着怒火俯视沈德望:“我问,你又把颜宁送给谁了?”
声音透过厚重的木门传来,闷闷的,姜如玉靠着墙握紧了手,然后转身去了三楼颜宁的房间。
沈德望坐在书桌后,脸上的笑不见了:“就是这么和父亲说话的吗?”
“我之所以还叫你一声爸,是因为我以为你这些年改了,我以为你答应捧红颜宁,是觉得愧对她,是在弥补她,可你呢?明明知道我爱她,你还把她一次又一次地送人,你有把我当成你儿子吗?!”
沈西皓手掌重重拍在实木书桌上。
面对沈西皓的挑衅,沈德望不怒反笑:“儿子,你之所以还叫我爸,是因为你还没能力反抗我。”
被戳中心底最深处的不堪,直逼得沈西皓眼眶通红。
是啊,一切都是因为他没有能力。
九年前,他没有能力反抗他,没能陪颜宁去警局,那成了他们之间再难弥补的隔阂,因为他知道,他们走不到警局,就算到了,也立不了案。
可是他很后悔,后悔没能陪她走一走那条路。
事后,他想抛下一切带着颜宁出国,他什么都不要了,只想和她在国外安安稳稳过完这一生,可是,颜宁说她想进娱乐圈。好,既然她想留在国内,他就留下来,他得护着她。
可是呢?
可是刚过两年,他就要将颜宁送给一个五十多
岁的老头儿,他跪下来求他,在书房跪了一夜,才将这件事拦下。
而现在……他依旧没有能力反抗他。
沈德望注视着面前的儿子,在他眼里看到了浓浓的恨意:“西皓,坦白讲,我对你有些失望,当然不是因为你恨我,而是公司最近被陆合咬得掉血掉肉,你竟然还在儿女情长,你这样,我怎么放心把公司交给你?”
“我稀罕你的公司吗?”
沈德望笑了,他扫了一眼沈西皓身上的西装:“你身上的衣服,你吃的饭,还有送给颜宁的礼物,你们哪一个不是吃我的穿我的,这时候一句‘不稀罕’,怕是有些不妥吧。”
沈西皓冷笑:“既然你觉得这都是你的功劳,那从今天开始我就不去公司了。”
“沈西皓!”沈德望手拍在桌子上,“你太让我失望了!我今天就明确告诉你,你和颜宁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漂亮女人多的是,想玩一玩可以,但娶回家就别想了,以后我会给你找个门当户对的女人,好好结婚生子把这份家业传下去才是正事!”
“今天我也明确告诉你,除了颜宁我谁都不要,这份家业对我来说真没你想的那么重要,散了也就散了。”
“你……你真是……”沈德望气得捂着胸口,缓了好一会儿,语重心长道,“西皓,你怎么就不明白呢,颜宁恨我,恨你,恨沈家,我们父子俩现在吵得不可开交,不就是因为她吗?你觉得你娶她回来,这个家还能好吗?”
“恨你,恨我,恨沈家,不是应该的么。”
沈西皓语调平淡,脑海里浮现出颜宁昨晚麻木的眼神,这些年她表现得太过坚韧,以至于让他以为她开始新的生活了……
沈西皓沉沉呼出一口气。
而沈德望听见他的话,胸口有一阵发疼,他拿起桌子上的药瓶,倒出来吃了一颗,缓了好一会儿继续道:“圣德医疗那个项目,三个月内你能带领团队攻破临床试验,比陆合的‘启元计划’先上市,我就同意你和颜宁结婚。”
沈西皓眼里燃起希望:“真的?”
沈德望点头:“真的。”
“颜宁现在在哪儿?”沈西皓问。
“怎么,颜宁没告诉你吗?”沈德望笑着,丝毫听不出来嘲讽。
沈西皓冷冷看了他一眼,推门出去.
正午的阳光明媚,却穿不透窗帘后的一室昏暗。
卧室内,衣服凌乱落在地上,厚厚的窗帘将昨晚多情的夜色留住,也将迷乱的气息一起留住,在室内弥漫着悠长的余韵。
颜宁缓缓睁开眼,但感觉到腰上的重量后,眼里睡意瞬间消失。
身体苏醒后的酸胀,提醒着颜宁昨晚发生了什么,也提醒着她,他们是如何疯狂,起初的疼痛,被他拒绝亲吻后的隔阂抗拒,都被他一次又一次捣碎了,被他无情夺去意识,被他夺去思考能力,只剩下窒息漫长的欢愉。
想到这里,颜宁身体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只是,他现在不是应该在公司吗?
睡觉前,昏沉的意识里,颜宁预想了今早起来的场景——
她睁开眼,窗外天光大亮,她向旁边探了探手,如往常一般,另外半边已经没人了,连体温都挥散殆尽。
然而此时,被子下,他的手臂正不轻不重地搭在她腰间,胸膛贴着她的后背,耳边温热徐徐的呼吸,填补了醒来后原本该有的空白。
这个姿势,不像是金钱交易的情人,倒像是亲密无间的恋人。
只是,如果将她抱得更紧一点就好了。
他的手垂落在她的腹部,微微贴着肚子上那片柔软的肌肤,被子下,颜宁伸出手,慢慢与他五指相扣,然后,唇角悄无声息地缓缓上扬。
一个姿势躺久了有点累,小手握了一会儿,颜宁翻过身来面对着他,可刚转过来,颜宁就愣住了。
他目光平静地看着她,眼里哪有一丝朦胧睡意。
“你……醒了?”颜宁声音沙哑得很。
被子下两人一丝|不|挂,他的手搭在她腰上,她的手也环在他的腰间,陆砚清原本不想回她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但最后还是应了一声。
“嗯。”而且醒得很早。
轻轻的一声,透露着纵|欲后的沙哑,和往日的温和清隽迥然不同,和陆家宴会上克己复礼的大少爷更是不同。
颜宁听着耳边的声音,感觉心里痒痒的,他好似没了昨晚先前拒绝她的冷漠,那现在……是不是应该趁热打铁?
“我现在可是你的人了。”颜宁黏黏糊糊撒着娇。
柔顺的黑发滑落,挡住身前的春色,陆砚清视线落在她颈间,发丝的缝隙里,白皙的肌肤上缀着颗红色小痣,上面印着他的吻痕。
耳边回响着她的话,陆砚清收回视线,看着她的眼轻笑:“嗯,我的人。”
“那可不可以给自己人一点好处?”颜宁甜甜一笑。
陆砚清嘴角上扬,人还在他怀里,就已经开始算计了,看着她亮晶晶满是期待的眼睛,他竟也不觉得生气,反而觉得有趣。
好似这才是她。
“想要什么?”陆砚清将她颈间的头发撩到身后。
颜宁直接道:“陆氏有没有影视公司?或者你有没有投资电影?最好能拿大奖的那种,我要演。”
她的眼睛清澈见底,里面写满了野心和欲望,毫不掩饰。
陆砚清轻笑着点头:“还有呢?”
嗯?这么好说话吗?
颜宁心里闪过一丝狐疑,但又紧接着继续:“你们公司研发汽车了吗?这类的代言我也要,还有金子珠宝什么的,我也喜欢。”
陆砚清笑了笑,这也要,那也要:“一千万值这么多吗?”
颜宁愣了,他和她谈钱?还以为这人忽然转了性呢。
“昨晚……好像不止一千万吧。”颜宁看着他,然后不由得移开了视线。
陆砚清注视着她悄无声息发红的耳垂,却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接着问:“还有吗?”
还有吗?
颜宁微愣,他的眼,此时此刻里面全是她,莫名让人觉得深情,那微微轻笑的模样,很耐心,也很温柔。燕城陆家的大少爷,他似乎什么都不需要做,只是这样唇角微微上扬看着你,就让人觉得他眼前的女孩儿是世界上最幸福的。
可是昨晚,他至始至终都没有吻她的唇。
颜宁收回视线,也收了收心,再抬眼时,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情人守则第一条,不要对金主动心,放心,我只图钱,不图你的心。”
陆砚清平静看着她,眼神没有丝毫变化,唇角上扬,还是和刚才一样的弧度:“嗯,好极了。”
说完,陆砚清掀开被子下床,被子恰好蒙住了颜宁的脸。
被子下,颜宁睁着眼,什么意思?
片刻后,颜宁露出眼睛,只见他背对着她站在床边,已经披上了浴袍。
“喂,不认账了?”颜宁语调上扬。
“欠着。”陆砚清走向浴室,没回头。
“欠到你公司破产吗?”
“说过了,你的滋味没那么好。”
“……”
听着他平静没有起伏的声调,颜宁目光在他背影上停了很久。
刚刚,他明明有反应。
洗完澡后,陆砚清下了楼,颜宁想去找点吃的,她穿上睡衣,但正要下楼手机响了,是沈德望。
颜宁没接,任由电话自动挂断,可紧接着他又打过来,颜宁深吸了一口气,接通了。
“沈董有何贵干?”
沈德望原本想说,他是让她去套取消息的,不是让她去拱火帮着陆砚清对付沈氏的,但听着电话里得意的声音,现在连装都不装了,如果让她知道陆砚清和他有仇,怕是比谁都高兴。况且,陆砚清对付沈氏应该也不是她从中作梗,她还没这么大的能耐。
“宁宁,最近怎么样,还没有进展吗?”沈德望一改话锋。
落地窗前,颜宁望着湛蓝的天空,忽然觉得心情不错:“有些进展,陆砚清每天晚上11点睡,早上7点起去公司,他喜欢吃鱼,但是只吃清蒸的,他不爱吃鸡蛋,但是吃煎鸡蛋,他不吃蕃茄酱,但是吃番
茄,他……”
“颜宁。”沈德望打断了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稳着声音开口,“我要的不是这些。”
颜宁轻笑:“沈董,您是个商人,得知道什么价钱换什么消息的道理。”
这是转头不认账了,沈德望看着书桌上一家四口的合照笑了笑:“宁宁,忘了告诉你,爸爸先前给你的转账是附条件赠与,可以在一年内撤销并要求返还的。”
“……”颜宁愣住了。
沈德望继续:“不过没关系,知道你最近花销大,爸再给你转两千万,这次可别乱花了。”
“……”颜宁如鲠在喉,强撑着笑脸,“谢谢爸,您放心我会努力的,这一年您可要照顾好身体。”
卧室的门虚掩着,陆砚清正要推门进来,就听到了这句话。
电话挂断,颜宁望着波光粼粼的镜湖,怎么办?要不然从陆砚清这里弄一点无伤大雅的消息?
不行,这种事她做不来。
脑海中千头万绪,但是找不到解决办法,直到饥饿感再次袭来,颜宁转身下楼,可走了几步抬头,看到房间内的西装革履的男人她愣在了原地。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陆砚清看着颜宁,一步步走过去。
颜宁看着他走近,一步步后退。
直到退无可退,颜宁跌坐在床上,陆砚清也站在了她身前。
颜宁仰望着身前的男人,她心虚什么?她又没有做对不起他的事,可是,他刚刚一错不错地看着她,像是被锁定的猎物,她竟情不自禁地后退。
陆砚清垂眸,像是没看到她眼中的心虚,拿出一盒药:“抱歉,吃了吧。”
颜宁看着眼前的避孕药,他声音温和,口中说着抱歉,实在是好涵养。
颜宁微微笑了笑,如果他不拿给她,她待会儿也是要去买的,但现在他递到她面前……
“几粒?”颜宁起身走到床头柜前。
陆砚清目光笼罩着她的身影:“一粒。”
颜宁将盒子里的药全部取出来,也没数几粒,端起柜子上的水杯就要吃下去。
陆砚清大步上前,却晚了一步,他钳着颜宁的下巴,想让她吐出来,而颜宁已经咽下去了。
他捏得她脸颊生疼,颜宁望着他的眼,平静的眼眸中隐隐流动着的,像是不虞。
他也会生气吗?
颜宁微笑着拂下他的手臂:“怕药效不够,万一怀上你的孩子就不好了。”
陆砚清面容平淡,低沉的气息却自他身边洇开。
昨天晚上算是意外,他从未想过要用陌生的肉||体关系来疏解欲|望,所以家里自然也没有备过计生用品。
“嗯,好极了。”陆砚清轻笑,上前一步将她推倒在床上,随之解开皮带,“既然这么喜欢吃,那再来一次吧。”
颜宁跌落在床上,看着他的动作有些反应不过来,但紧接着,就被他抱起,睡衣再一次落在了地上。
陆砚清站在床边,将她抱在怀里,颜宁下意识勾着他的肩膀锁住他的腰,是那天在浴室未得逞的姿势,现在,得逞了。
颜宁闷哼一声,看着他清俊的面容:“既然不接吻……用这个姿势有些多余。”
陆砚清唇角上扬:“颜小姐懂得很。”
两个人水乳交融在一起,他叫她颜小姐。
颜宁笑了,声音颤着继续嘴硬:“懂得……可多了。”
“好,听你的。”
陆砚清笑着将颜宁放在床上,颜宁抬头,她半躺在床上,他依旧站在床边,此时日光正盛,这个姿势,他将她一览无余,颜宁难耐地遮住了眼。
陆砚清注视着她白皙如绸缎的身体,上面交错着浅浅的红痕,是昨晚留下的,陆砚清眸色渐深:“看着我。”
“不看。”
颜宁扭过头去,咬着嘴唇不发出声音,可是……他却拼命想让她失控。
就在这时,陆砚清的手机响了。
颜宁身体僵住:“别接。”
陆砚清从西装内侧拿出手机,视线落在颜宁身上,笑着接通了。
“好,知道了。”
简单几句对话后,陆砚清挂断了电话,身体也抽离开来:“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
颜宁躺在床上,脑子有些发懵,他……就这样走了?
他明明还没有……
呼吸还未平稳,身体还在发烫,颜宁看着他走进衣帽间,几分钟后又出来,身上还是那身挺阔的西装看不出来丝毫异样,然后,房间只剩下她一个人。
他在做什么?是在告诉她她的滋味没那么好吗?
他还是不是男人?
他疯了吗?!
第47章
车上,程力顺着后视镜看了一眼,莫名感觉车内气氛有点低。
今早他按往常的时间过来,但等了半天都不见人出来,发消息也没人回,这在这些年里,还是头一次。
就在他想是不是遇到意外想翻墙进去的时候,终于收到了自家老板的回复,让他去买避孕药和计生用品。
好,他懂了。
只是吃饱喝足了,不应该精神愉悦吗?
窗外景色飞驰而过,陆砚清察觉到程力似有似无的视线,没放在心上。
阳光顺着车窗照进来,打在左手上,明晃晃的。
陆砚清看着自己的左手,今早,他难得睡过头了,也难得不想起来。
昨晚坐在车里,看着她和沈西皓调情亲热,陆砚清忽然觉着,这段时间以来对她的抵抗是有些可笑的。
人对害怕上瘾的东西才会有意识抵抗,而对不在意的人和事,只会放任自流。
他包养她,不睡她是他的权利,睡她,也是他的权利。
不过,有一句话他说错了,她的滋味……比想象中还要好,没有预想中的放浪,处处带着青涩,偷偷攥住他手的样子,像只黏人的猫,躺在她怀里要好处的时候,又像只狐狸。
而这一切,都在那通电话后心虚的眼神里,显得拙劣。
挂断电话后她站在落地窗前的那几秒,又在算计什么?
陆砚清神色淡然地望着车窗外的镜湖:“你说,她为什么不继续动手了?”
突然被提问,程力收了收正神游物外的思绪,想了下说:“这个……我也不知道,但燕城两个月,雾溪两个月,这么长时间接触下来,我感觉颜小姐身上没有沈家人那种欠揍的气质。”
陆砚清笑了笑:“收她好处了?”
“哪儿能啊!”程力连忙说,“而且颜小姐好像也没有特别可疑的动作,但要说她对两家恩怨不知情,好像也不合理。”
程力继续:“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颜小姐不是图陆合的消息,而是……图你?”
“图我?”陆砚清语调略带嘲讽。
“沈德望看你回来害怕了,把最宠的女儿送给你示弱,好让你放他一马,这不是很合理吗?就不说沈德望,单说您,家世显赫,能力出众,相貌英俊,性格还好,哪个小姑娘看了不喜欢?”
陆砚清眼里划过一丝淡笑:“难为你凑齐了四个词。”
“还成还成。”
陆砚清没再说话,眼里那抹极淡的笑不达眼底。
方才,她毫不犹豫吃下那把药,模样顺从极了,脸上的笑也乖巧极了,但眼神里却透着倔。
图他?她图的是钱,是利.
清园。
颜宁躺在床上,依旧是陆砚清离开时的姿势,身体的余韵似乎还未平静,心里的怒气却已经烧干了。
以分秒计算时间的陆家掌舵人,□□爱后陪她赖在床上,轻轻抱着她,耐心地听她讲要求,那看着她微微轻笑的模样,是多么纵容,多么偏爱。
她承认,那一瞬间,她心动了。
就像当时在青城,他说“奖励”。
就像当时在雾溪,雷声轰鸣中他撑着伞出现在山洞口。
她以为,有雾溪那两个月,他们之间总归是不一样的。
可是,转眼他就这样羞辱她。
颜宁红着眼,不是他疯了,是她疯了。
过了好一会儿,颜宁走进浴室,一切收拾好后,彭磊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她下楼,但目光掠过餐厅时脚步停住了。
餐桌上放着一份餐食,品类齐全,分不清是早餐还是午餐。
但颜宁只是看了几秒,就径直出了门。
手机里有很多未接来电,有沈西皓的,有姜如玉的,颜宁一个也没回。
到了剧组,今天有颜宁的戏,换好妆造后导演过来了。
“颜宁。”
“周导。”颜宁起身。
导演打量着颜宁,网友说得没错,这张脸哪能来演侍女,气质、五官都不合适。
“今天临时拍另外一场戏。”周导说。
“好,我这边没问题。”颜宁应下。
周导笑了:“都不问问哪场戏?”
“都一样,我听安排。”颜宁微笑着说。
周导坐下:“窦太后再次向景帝请立梁王为储君,王美人和馆陶公主谈论此事时,阿棋听得太入迷,将茶水倒了出来,惊慌失措下跪地求饶那场戏,记得吗?”
颜宁点头:“记得。”
“颜宁,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用意。”
进组以来,导演一直都很照顾她,将这场戏作为她的第一场戏,自然不是针对她。
颜宁还没回答,导演又开口了:“你以前站得高,心气儿也高,先演这场戏找找感觉。”
颜宁垂眸,眼里的笑淡淡的,是找感觉,也是找位置。
“导演放心,我会演好的。”
尊重剧本的一切合理情节,这是演员的基本职业素养,颜宁并不觉得心理上有什么压力,外界的声音,她也不会在乎。
导演点了点头,接着,几个演员走了一遍戏,就正式开拍了。
无人注意的角落,叶思思的侍卫已经换了人,陆墨扬穿着厚重的铠甲,大剌剌地坐在地上。
这个侍卫全剧只有一句台词,全剧的高光时刻就是刺了颜宁一剑,他给了原来饰演侍卫的人十倍片酬,为的就是来看看沈德望的女儿到底什么成分,陆砚清说得好听,要是让他发现他被勾了魂儿,暗中给颜宁资源,他就去陆合砸了他的办公桌。
陆墨扬坐在一旁看好戏,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落在颜宁和叶思思身上,导演也从监视器中看着颜宁,看上去很是担心。
而颜宁入画后,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变了,以往的明艳全都隐没下去,她站在那里倒茶水,谨慎的动作,恭敬的神态,完全就是一个平凡小侍女。
周导放下心了,不由得在心中感叹颜宁对这个角色的刻画。
紧接着,茶水漫出来,阿棋连忙叩拜在王美人面前,在掌权者面前的卑微,身为棋子的心虚,还有被梁王栽培多年的镇定,这样一个复杂的小侍女,被颜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演得入木三分。
叶思思高高坐在首位,看着匍匐跪在她面前的颜宁,这一刻倒真有些上位者的姿态,只是眼神里隐隐流露出的痛快和得意,不是角色该有的。
陆墨扬眯了眯眼,原来颜宁真有演技啊,还挺能豁得出去。
一旁的工作人员和群演,不少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将这一幕拍了下来。
但叶思思的眼神太过隐秘,常人难以发觉,只有周导坐在监视器面前皱着眉。
拍完一条后,有人来到导演监视器前,叶思思的助理站在最前面,颜宁的人没往跟前凑。
颜宁坐在一旁休息,面容始终平和,米诺将保温杯递给她,颜宁打开喝了一些。
之前李盛说叶思思很努力,颜宁感觉到了,今天再过来,她已经没了前两天的紧张,整场戏下来也挑不出错。
“导演,咱们这剧是大女主戏,这妆造是不是不太合适?”叶思思的助理说。
周导:“哪儿不合适?”
叶思思助理:“您再回放一遍看看。”
听到这边的动静,叶思思也走了过来,颜宁扫了一眼,没放在心上。
周导对作品十分严谨,听到有质疑,就回放了一遍。
画面中,王美人和馆陶公主正在谈话,镜头摇到阿棋这边,只见颜宁妆容素淡,身着一袭浅蓝色的汉代侍女服,站在那里倒茶水,身段纤细,姿态优美……
以前大众总说叶思思和颜宁长得像,但出现在一个画面中,就知道差距有多大了。形似终归只是形似,颜宁的五官和气质,圈子里那可是独一份儿的。
宽大的袖袍下,叶思思再次攥紧了五指。
监视器中播放到阿棋跪在地上梨花带雨的样子,叶思思的助理撇了撇嘴:“知道的咱是在拍大女主戏,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拍的是侍女上位记呢。”
“怎么着,你丑你还有理了?”周导作为圈内头部导演,有气都是当场撒。
叶思思助理被怼得一噎。
而叶思思,脸上火辣辣的疼,却还得强撑笑脸:“周导,我助理不懂事您别和她计较。”
周导懒得回话,扭过头去看颜宁,这张脸确实太过夺目,但有时候抢眼并不一定是对的,演员需要为角色服务。
“颜宁,把妆卸了再来一条。”面对颜宁,导演放轻了声音。
颜宁微微点头,没有一句反驳的话:“好的导演。”
米诺心里着急,但又怕给颜宁添乱,连忙跟了上去。
陆墨扬看着颜宁的背影,卸妆?这么狠吗?还有,沈德望的女儿这么温顺?
颜宁闭着眼睛卸妆洗脸,没表现出来任何情绪,人多眼杂,她不会授人以柄。而且董琳离开时说的话她记得,要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受害者,一个彻彻底底的受害者。
到剧播出的时候,话题不就有了吗?
颜宁微笑着回到片场,然而素颜的这一条,叶思思助理看到脸更黑了。
干干净净的面容,搭配着浅蓝色侍女服,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出水芙蓉天然雕饰,比刚才的淡妆还要惊艳。
然而,这次谁都没办法挑刺了,叶思思团队忍了一肚子气。
陆墨扬皱眉看着颜宁,就这样的绝色每天躺在身边,陆砚清能把持得住?
颜宁的戏份不多,演完后就在剧组待着,就这样一天,两天,一周过去了,她一直没回清园,而他也没有打来一个电话。
颜宁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名字,身上他留下的痕迹已经淡得快要消失了,就如同他这个人一样。
“我天,陆合集团总裁这么帅吗?还这么年轻?”
“这是第一次露面吧?我一直以为是个老头儿。”
“好迷人啊,我感觉我又恋爱了!”
“看起来像是床上会很用力的那种。”
中场休息,颜宁听到不远处的声音,不由得往那边看去。
“宁姐,在这里。”米诺把手机递过来。
颜宁接过,稳居榜首的词条是——陆合集团自主研发芯片实现量产。
这就是沈德望想让她拿到的项目资料吗?
下面的视频中,不是他的采访,他也并未接受采访,仅仅是在实验室中露出几秒,就被网友截图传疯了。
颜宁看着视频,除了在清园,他走到哪儿都被人簇拥着,这里也一样,实验室中,他西装革履站在最前面,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微笑,视线偏离镜头,神色认真地听实验室负责人讲新研发的配套光刻机。
只是那套西装……
颜宁返回页面看新闻发布的时间,是今天,但视频却不是今天的。
颜
宁看着网友的截图,心逐渐发烫。
他很少戴领带,明明是个规矩的人,但在穿着上并不是那么一丝不苟,他喜欢穿定制的中式服饰,不那么商务,又不失正式,还有中式独有的温和矜贵。
但那天,他就是穿着这套西装,戴着这条领带,站在床边欺负她。
颜宁面无表情合上手机.
陆合,徐知凡推开陆砚清办公室的门进来。
“陆总,宣传部的同事审核失误,将您在实验室考察的视频截取到了新闻里,现在网上传开了,我担心贸然撤下……舆论会往反方向发展。”
陆砚清正在看手里的文件,抬头接过徐知凡递过来的平板,画面中倒也没什么,只是他向来不喜欢公开露面。
“替换了吧。”
陆砚清说完,正要将平板还给徐知凡,手指触碰到了返回页面,被陆合下面那条新闻吸引住了视线。
#颜宁跪叶思思#
陆砚清皱眉,点开词条后,就是颜宁隐忍着眼泪跪在叶思思面前的路透,一副谨小慎微又胆战心惊的模样。
[颜宁你也有今天]
[三姐跪在正牌面前,爽~]
[颜宁滚出娱乐圈!]
安静的办公室内,陆砚清看着网友的评论,目光越来越沉,眉头也越来越紧。
过了许久,陆砚清合上平板,沉默望着窗外林立的大厦。
她多久没回去了,七天,还是十天?
第48章
陆砚清将平板还给徐知凡:“这是什么新闻平台?”
“偏娱乐化一些,年轻人比较喜欢。”
“这种言论不管制吗?”
徐知凡微愣,紧接着说:“我这就去处理。”
陆砚清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停了几秒:“知凡。”
徐知凡回头:“陆总。”
“她是怎么去雾溪的?”
薄薄的日光笼罩着,徐知凡迎着他悠悠的注视,刚才的问题,再加上这个问题,他心中忽然生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沈西皓和叶思思的照片,是我们放的,只是为了让颜小姐有个休息的空档,但后面的舆论,包括后续一系列解约,是沈德望做的,可能是为了看起来更真实一些,不让您有所怀疑。”
办公桌上,玻璃杯中的茶水冒着热气,陆砚清靠在座椅上,看着杯中的嫩芽静静沉入杯底。
是挺真实的,但真实的是不是有些过了?
过了许久,陆砚清微微点头:“知道了。”
徐知凡抬头看着陆砚清,他神态依旧如往日般,平静的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微微点头,连多余的话都没有,但徐知凡却隐隐感觉到,他有未说完的话,比如——
手段高明一些。
这句话他不会说出来,因为这位年轻的老板用人向来高明,不会苛责自己人,但现在,谁又是外人?颜宁还是外人吗?
当时他说想见见颜宁,他们便去做了。
稳坐陆合头把交椅的男人,他做事只提要求,要结果,不问过程。
然而现在他不仅问了,还对这个过程不满意。
徐知凡脑海中千头万绪,却什么都没辩解,因为老板根本什么都没说,一切都是他的猜测,最后,徐知凡怀着忐忑的心情离开了办公室.
剧组休息的空档,米诺关了游戏,拿着手机来到颜宁身边。
“宁姐,最近各大社交平台都在整顿,骂咱们的几个账号被当作典型永久禁号了,工作室评论区都干净了不少。”米诺兴奋地说。
颜宁看着官方发的通报有些愣神,沈西皓做的?
最近沈西皓打来的电话,颜宁都没接,沈西皓让人查颜宁的行踪,发现颜宁一直在剧组待着哪儿都没去,才放下心,然后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生物科技那个项目。
就在颜宁愣神的时候,身后又传来了八卦的声音。
“今天剧组人好少。”
“晚上就是梅鼎奖颁奖典礼了,估计都在准备吧。”
“那谁怎么还在这儿?”
“金主没了,估计也拿不到奖了吧。”
米诺坐在颜宁身边,狠狠瞪了她们一眼:“宁姐,她们好过分。”
“跟苍蝇蚊子计较什么。”
阳光透过树影缝隙落下,轻轻打在颜宁脸上,显得面容无比宁静平和,
下午,颜宁坐在化妆台前,化妆师为她精心画着妆容。
以前这个时候,各大品牌会争着抢着将礼服送到她面前,各个品牌的珠宝放在面前任她挑,但现在,别说送了,借应该都借不到,她也没有自取其辱去借。
以她现在的名声,那些华贵的礼服也不合适,应该打扮的人畜无害一些。
做好妆造,彭磊开着车前往梅鼎艺术中心,颁奖前有一个走红毯签名的环节,以往颜宁都被安排在压轴的顺序,而今天,不知道主办方是有意还是无意,将她安排在了叶思思后面。
候场的时候,两人又撞在一起,而很默契的,彼此看了对方一眼,谁的视线都没有停留。
被叫到名字,叶思思笑着走上红毯,顿时,尖叫声此起彼伏,摄影机的灯光闪个不停。
颜宁视线落在叶思思身上,她穿着黑色高定礼服,脸上笑容明媚,脚下的步伐坚定、自信,与第一次见她时的拘谨模样已经判若两人,这一刻,好似她就是这场活动的女主角,所有的星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而自己头上,星光早已暗淡。
“现在向我们走来的是颜宁,颜宁在周导的电影《影》这部作品中饰演了一个哑女,让我们心疼的同时,也为我们带来一场酣畅淋漓的视觉盛宴。”
听到主持人叫自己的名字,颜宁收回思绪,笑着走向红毯。
[姐姐好美!]
[颜宁!颜宁!]
还是山呼海啸般的叫喊声,摄影师的快门按得比刚才还要快。
长长的红毯上,颜宁身穿一袭绿色长裙,上面被立体的绿色蝴蝶和树叶点缀,头上戴着鸢尾鲜花编织的浅紫色花环,黑发被化妆师染成浅色,眉尾贴了一些细小的绿色水晶,眼尾周围用白色珠光笔简单勾勒,状似一只浅白色暗纹蝴蝶,一眨眼,蝴蝶与眼睛融为一体,仿佛活了一般,翩翩欲飞。
她没戴项链,没戴耳饰,全身上下没有一件名贵的饰品,却还是美得不可方物,像是误入人间的绿野精灵,更像是将落凡尘的花仙子。
摄影师疯狂按下快门。
照片很快流到网上,很快就引爆了热搜。
[不管颜宁人品怎么样,脸还是很权威的。]
[真的好漂亮啊,整个人都透着新鲜,感觉在她身上看到了春天的气息]
[比那些高定礼服好看太多了!]
[跟她以前走的明艳路线不一样,倒是第一次见这么清纯的形象,还是很好看的]
在绝对的美貌面前,绝大多数人都统一了口风。
颜宁没关注网上的舆论,活动现场,她坐在周导身边,出神地看向领奖台。
梅鼎奖是华语影片的最高奖项,7年前,19岁的她就是站在这里摘走了最佳女主角的桂冠,一夜成名。
那今天呢?
“最佳女配角——叶思思”
叶思思以前没有接过女主的本子,这个最佳女配也算是很好的荣誉了。
而在叶思思领奖的时候,主办方将镜头直接给到颜宁。
“颜宁,注意表情。”周导笑着鼓掌,小声提醒颜宁。
“谢谢导演,我知道。”
在这个圈子里也混迹了这么多年了,她知道今晚有多少人盯着她,等着看她的笑话。从始至终,颜宁脸上都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犹如一张精致的面具。
颁奖还在继续。
“最佳女主角是——李静怡”
“最佳导演——周盛”
“最佳影片——《影》”
《影》这部电影包揽了最佳男主角、最佳导演以及最佳影片和最佳摄影一系列的奖项,唯独缺了一个最佳女主角。
从开始到结束,掌声响了一次又一次,华丽的灯光聚焦了一个又一个人,颜宁始终没有听到她的名字,她保持着微笑,看着走上领奖台的人,一次又一次地为别人鼓掌。
颁奖典礼结束,人陆陆续续离开,颜宁独自坐在位置上,看着舞台上飘落的金箔碎纸。
她的演艺生涯,是不是也像那些金箔般,早已落下了?.
陆合,陆砚清刚开完国际视频会议,合上电脑,边穿外套边
往外走。
看到陆砚清出来,徐知凡也从助理办公室出来:“陆总,程力晚上有事,我开车送你回去。”
“不用,你早点回去休息吧。”陆砚清说。
徐知凡按下电梯,跟着陆砚清一起进去,有句话左思右想,还是说了出来:“今天在梅鼎艺术中心举办第32届梅鼎奖颁奖典礼,现在应该快结束了,颜小姐……没拿到奖。”
陆砚清神色淡然地站在那里,脸上表情未变,也没有回应这句话。
徐知凡顺着镜子看了眼陆砚清,没看出任何异样,心里越来越没底。
到了地下车库,两辆车一前一后离开,徐知凡看着前面那辆黑色轿车,前往的方向是镜湖。
所以,他到底在不在意颜宁?.
梅鼎艺术中心,所有人都离开了,连会场的灯都全部关闭。
工作人员陪颜宁出来,米诺跟在颜宁旁边:“宁姐没事的,以后我们还会拿奖。”
身上没什么力气,颜宁还是笑了笑:“不用担心我,你们先走吧,我坐一会儿。”
“我陪你宁姐。”
“都走吧,我自己静一静。”
会场院子里的林荫道上,两侧高大的梧桐树簌簌作响,颜宁甚至都没走到长椅旁边,直接坐在了路边石上。
看到她这个样子,彭磊示意其他三个人回去,自己也回了不远处的车里,在车里等她。
深秋的天,晚风袭来,颜宁觉得冷,但连搓搓手臂都懒得抬胳膊。
其实她更想躺到地上的。
看来,没有沈西皓,没有他的运作,终究是拿不到奖的,努力,在权势面前像个笑话。
属于她的舞台,属于她的时代大幕,或许早已经合上,那她还在挣扎什么?
树叶被风吹着落了一地,在颜宁脚边打着旋儿,她捡起一片,捏着叶梗在手里打转,目光却没有焦距。
要不然……就这样吧。
认命吧。
三个字出现在心里,荡得颜宁四肢百骸都在发疼。
从17岁到现在,一直提着一口气,不敢松懈,不敢停下来,赚钱拿奖,是她唯一的信念,哪怕这个信念是虚构的,她总得找点东西支撑自己走完这无望的人生。
可是刚刚大幕合上,她心里那口气突然就散了。
夜色寒凉如水,幽暗如墨,诡谲的黑暗如同吃人的鬼,一点点吞噬着那道微弱的身影,颜宁身上的气息越来越淡。
但突然间,昏暗的林荫道忽然出现两道光束,将她从黑暗中夺回来,将她重新照亮。
颜宁微微挡眼看过去,在她来之前那里就停着一辆迈巴赫,她还以为没人。
等一下,那个车牌……
颜宁眼睛一酸。
流星雨大灯照亮昏暗寂静的梧桐道,光晕初亮又熄,随即,一道道光线如邀约般从车前流淌,顺着地面徐徐漫至她的脚边。
仿佛在这无人知晓的昏暗角落,为她铺就了一条专属流星雨红毯,方才合上的心幕,被道道柔和的光线缓缓拉开,那颗暗淡下去的心,也被重新照得澄明透亮。
颜宁忍住眼中的酸涩,笑着看向前挡玻璃,那里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但她还是看了许久。
隔着晚风萧索,夜色浓稠,她静静看着他。
车窗后,陆砚清也静静看着她。
无声的对视中,隐秘的情绪随着视线丝丝缕缕缠绕,分不清是她的,还是他的。
最后,悄然传递到彼此都不曾开启的心扉和眼眸,留下一道静谧的光,一声微弱的响,和一池不曾惊扰任何人的涟漪。
片刻后,颜宁深深呼出一口气,笑着站起身来,提着裙子走上这条他为她铺就的专属光毯。
秋风瑟瑟,吹得树叶哗哗作响,像是观众经久不息的掌声,片片飘落的梧桐叶,又像是上天为她撒下的金箔,绿色裙子上的蝴蝶和树叶也被吹动,这一刻,这只绿野精灵花仙子,才真正活了一般。
昏暗的车窗后,陆砚清注视着一步步向他走来的身影,刚才她坐在地上,抱着膝盖蜷缩在一起,似乎马上就要被黑暗吞没,而现在,像是又重新站在了光下,灵动、单纯、悲伤、娇俏、鲜活……
颜宁,到底哪一个才是你的底色?
副驾车门被打开,打断了陆砚清的思绪。
颜宁关上车门,没在副驾坐两秒,就顺着中间的格挡爬了过去,像只挂件一样坐在了陆砚清身上。
一瞬间,陆砚清感觉像是抱了一个冰块儿。
颜宁也不说话,也不看他,就环着他的腰,趴在他胸膛前哼哼唧唧。
陆砚清低头,她头上的花环正好戳在他的下巴,陆砚清无奈笑了,摘下放在一旁。
她伏在他胸膛前,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动物,不抬头,也不说话,只一味地哼哼。
“别哼。”陆砚清低声开口。
颜宁将他抱得更紧,哼得更轻。
陆砚清沉沉闭上眼,她真的很会哼,哼得人要命——
作者有话说:宝子们,可以去网上搜一下迈巴赫流星雨大灯,真的好浪漫,三四年前在网上刷到,这个画面就出现在了我的脑子里[紫心][紫心][紫心]
第49章
颜宁刚才被冻得麻木,此刻在他怀里,浸润着他的气息和体温,才慢慢有了知觉。
随着他的体温不断渗透,往日的蛛丝马迹也浮现在脑海中。
那天溺水后,她是算计成功了,可是,如果他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感觉,她会得逞吗?
那天她问为什么包养她,他的那句“不然呢”,不然什么?
那天她问雾溪的雨是不是只落在了她心里,他又在沉默什么?
浴室里,他明明也是有需求的,那又在抵抗什么?真的只是嫌她脏吗?
以及今晚,按照他以往的冷情,他不该出现在这里,也不该将那束光聚拢在她身上。
颜宁望着他平静的眼眸,那里是一片寸草不生的冰雪荒原,无爱也无恨,所以,他只稍稍露出万分一二的好,就让人觉得被格外偏爱。
凭心而论,沈西皓比他做了太多太多,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吗?还是至暗时刻的微光最珍贵?
为什么此刻他只是出现在这里,她就很想去爱他。
不够,不够,还是不够。
她突然很想在他眼里种满鲜花,想让他的眼里全是她。
体温渗透,温暖驱散刚才的疼痛流向四肢百骸,颜宁倾身吻上他的下巴,吻着他的脸颊,最后,目光落在他的唇上,停了下来。
陆砚清依旧如往日般没有抱她,也没有回应她,看着她微红的眼,他忽然很想问问沈德望,将她送到他身边,是阴谋,还是阳谋?
明知她的目的,明知她的身份,明知沈德望表面将她推至泥潭是为了引他上钩,毕竟男人总是对楚楚可怜的女人没有抵抗力。
可为什么他明知一切,刚刚看见她落寞地坐在那里,看见她流泪的眼睛,还是……
陆砚清抬起垂落在两侧的手,抱住她冰凉的身体,吻上她的唇。
颜宁身体一僵。
淡淡的气息密不透风地堆积,颜宁感觉心里那层经年不化的雪,像是终于被初春的日光笼罩,正不可控地柔软塌陷,然后化作潺潺春水,将她的心淋得温暖又透彻。
颜宁闭上眼睛,眼泪从眼角无声滑落,又被陆砚清吻掉,可是她却不满他的离开,主动追上去,与他缠绵,与他难舍难分。
画面一转,从车里来到了清园。
是上次在浴室未得逞的姿势,是上次她说多余的姿势,而现在,一切都是那么严丝合缝,那么恰到好处。
沙发上,他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将她嵌入身体,可为什么总觉得不够。
“不够,还要。”
颜宁一边哭一边索取,哭这些年从未说出口的委屈,索取她想要得到的爱。
陆砚清看着她潮红的脸,颤抖的身体,湿漉漉的眼睛,那么瘦的身体,怎么能有这么多水儿?
“颜宁,你属狐狸的。”陆砚
清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喃。
说完,便又将她抱在怀里,吻着她流泪的眼睛,吻着她可怜嫣红的唇瓣,任由她的呼吸在耳边失去节奏。
颜宁难耐地抓着他的肩膀,为什么,他怎么可以这么不讲道理?
一次又一次地拒绝她的亲吻,将她的期待和失望一同拉满,然后只是这样亲亲她,她就觉得无比欢喜,甚至之前的失望都一同被填满,还要溢出来。
是因为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吗?为什么她好想依赖他,想被呵护,想被偏爱,想被坚定地选择……
虚虚浮浮的欲海中,两人在彼此意乱情迷的眼睛中寻找支点,陆砚清眼眸幽深,寂静,又燎原,颜宁媚眼如丝,凌乱,魅惑。
两人都一错不错地看着彼此,深深看着对方在自己身上快乐的模样。
颜宁喜欢他将她抱在怀里,他看她满脸欲色,她看他隐忍克制而后放浪,然后,紧紧相拥着,在深不见底的快乐中一起沉沦、下坠。
可是,为什么总觉得不够?
“还要……”
“不够,还要……”
“还要……”.
去分公司考察的路上,红灯间隙,程力将一个邀请函递给后排的陆砚清。
“三天后Lumina的新品发布会,邀请你过去。”
程力都懒得递,这人忙的哪有功夫去。
陆砚清打开册子,后面附带着本季的新品,各种做工繁复精美的珠宝首饰,他随意翻着,但看到一款产品时,脑海中浮现出一到声音。
「还有金子珠宝什么的,我也喜欢。」
俗气的很。
“这件,用我的卡买下来。”陆砚清将邀请函递给程力。
“好。”程力接过看了一眼,“送谁?”
陆砚清沉默了两秒,看着程力微微一笑:“送你。”
程力愣了愣,然后被自己蠢得笑出了声:“好好好,知道了。”
绿灯亮了,程力启动车子,其实他心中有一个答案,但是不敢确定,他但凡有徐知凡一半的人精,也不至于好几年不涨工资.
第二天醒来,颜宁迷迷糊糊地往旁边摸了摸,旁边已经没人了。
她望着窗帘缝隙透出的光,回想着昨晚的疯狂,回想着十年来发生的一幕幕。
很多时候,她需要有人在身边撑着她的时候,没有人在。
那条通往警局的路,没有人陪她走,她走了十年,也仍然走不到。
而昨晚,心沉到海底被黑暗湮灭的瞬间,下一秒,他照亮了她。
她用瞬间来定义永恒。
那个瞬间,会在她心里鲜活很久。
那个瞬间,她感觉到想要去爱和被偏爱。
颜宁看着旁边的半边床,她接近他的目的并不单纯,现在,好像更贪心了。
颜宁笑了笑,摸起枕边的手机,看清时间的瞬间猛然从床上起来,但起到一半又停在那里。
腰好酸……
都下午一点多了,怪不得旁边没人。
颜宁缓了一会儿,简单收拾了一下连忙去了剧组。
来到剧组,颜宁连忙换上侍女妆造,还好没误了时间,周导对时间看得很重,不论多大腕的演员,迟到耽误拍摄进度,那铁定是要挨骂的。
拍摄完一场戏,颜宁回不远处休息的地方,但回去的路上,又听到了几个人的八卦声。
“Lumina这次的新品好精美。”
“要是能戴着这条项链出席活动,我就是全场的焦点了。”
“他们家很少外借,而且贵的让人不敢碰,戴上估计一晚上都得胆战心惊。”
“那谁不是lumina的代言人吗?以前走红毯,戴的耳饰和项链都快比脸大了。”
几个演员往颜宁这边看了一眼,颜宁像是没听见,坐下继续看剧本。
“这都多久之前的事了,人家都把她告到法院了。”
“昨晚红毯上她没戴任何首饰,看来我们的时尚宠儿失宠了呢。”
游戏正到决胜时刻,米诺一下子关上手机,腾地站起来:“宁姐,我现在要去打他们的脸。”
颜宁把她拦下来,温柔轻笑:“脏了手。”
“可不能一直忍着。”
颜宁笑了笑,Lumina的新品她在网上看到了,好看是好看,但现在也和她没什么关系了,他们说的也不无道理。
“颜小姐。”
听到声音颜宁抬头,看到程力的脸微愣,然后下意识地往他身后看去,但什么都没看见。
怎么回事嘛,只是看到他身边的人,她就忍不住雀跃。
“怎么了?”颜宁笑问。
“这个送给你。”程力将一个巨大的盒子拿出来,递给颜宁。
颜宁带着疑惑打开,但打开的瞬间差点没晃瞎眼,感觉一片金光迎面而来,她连忙合上。
刚刚众人口中难借的珠宝,那件她在网上看到的仅此一件的金缕衣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呈现在眼前。
颜宁看着膝盖上的盒子,也不知道怎么了,没忍住,嘴角自己就弯了上去。
这算什么,惊喜吗?
“他有没有说什么?”颜宁将盒子给米诺。
说什么?
程力被问住了,别说说什么了,他也是问了徐知凡那个人精才敢确定要送到这儿的。
“应该……没有。”程力如实说,“颜小姐有话要带吗?”
“嗯……我待会儿自己和他说。”
颜宁眼睛亮晶晶的,确实像只得到满足眯着眼的小狐狸。
而看到颜宁的样子,程力放下心来,看来这个礼物他没送错:“但是老板今天比较忙,可能要加班。”
“那我拍完戏去找他,你先别告诉他。”
程力看着颜宁,心里一个接着一个问号,两人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短暂的两秒后,程力笑了笑:“好的颜小姐,那我先走了。”
“好,路上小心。”
程力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但余光忽然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正要开口,陆墨扬连忙给他使眼色,程力一头雾水,但在陆墨扬连连摆手下,装作没看见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陆墨扬来到颜宁身边,看着身边的盒子:“颜小姐,这是什么?能让我开开眼吗?”
颜宁看向这个冒昧的年轻人:“新来的?”
“对,刚毕业找不到工作,来混口饭吃。”陆墨扬笑道。
颜宁也笑了笑:“不能。”
陆墨扬脸上的笑凝住了。
这几天陆砚清在网上名头大的很,剧组里那些八卦的人整天说个不停,原本他以为这个女人会没脑子地拿陆砚清出来炫耀,但没想到她还挺安分的,别人嘀咕她,她也不理,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看剧本。
本来对她印象有些改观,但现在跟他这么傲吗?
陆墨扬吃瘪,瞪了颜宁一眼,然后忍气吞声离开了。
颜宁没空理这个奇奇怪怪的男人,拍完最后一场戏已经八点多了,她原本打算自己开车去陆合,但是彭磊说什么都不答应。
自从那次从臻珀公馆出来出了事故,她去哪儿他都要送。
车上,彭磊看着坐在后面的人,昨晚看到她上了那辆车,到现在都还高兴着,只是,这样的关系,这样的情绪,是对的吗?
颜宁满脸笑意地看着盒子里的金缕衣,没察觉到彭磊的注视。
到了陆合,颜宁给程力打电话,刷卡上了他的专属电梯,电梯中间没有停下一直到达顶层。
“那里。”程力给颜宁指了指路,没再继续往前走。
颜宁带着新奇环视着四周,到了办公室门外,她装模作样笑着敲了敲门。
“请进。”
听见里面传来的声音,颜宁嘴角忍不住上扬,推开门,他的身影映入眼帘,宽敞的办公室内,他坐在远远的尽头。
颜宁笑着一步步走过去。
他工作的时候是这个样子吗?
他不常穿衬衣,但现在,黑色衬衣在白炽灯光下显得肃冷,袖口微微卷上去,露出名贵的腕表,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拿起文件,专注认真的模样,和在家里穿着浅色家居服的样子
不同,和在床上克制情欲的迷人也不同……
到了跟前,他也没抬头。
颜宁弯腰趴在桌子上,双手撑着下巴,声音随着翘起的臀部微微摇晃:“coffee,tea,orme?”
陆砚清的动作顿住,视线慢慢抬起来。
公司穿高跟鞋的女同事不少,刚刚他没在意,只是,谁又能有眼前的人漂亮?
“怎么,被大明星的绝世美貌迷住了?”颜宁撩了一下耳边的头发,她今天过来可是精心化了妆呢。
看着她矫揉造作的样子,陆砚清嘴角缓缓上扬,她怎么这么喜欢红色?
嘴唇上的口红鲜艳极了,深秋的天,穿着连体的酒红色皮裙,弯腰趴在桌子上,短的臀部都要盖不住,一副得意要翘尾巴的模样,和昨晚在他怀里哭着磨人的样子判若两人。
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陆砚清指了指不远处的沙发,示意她去那里等他。
“不要。”
颜宁绕过宽大的办公桌,直接坐在了陆砚清腿上,动作流畅得像吃饭喝水那么自然。
然后又自然而然地勾住他的脖子,笑盈盈地看着他。
陆砚清没抱她,也没推开,脸上挂着微不可察的笑,淡淡看着她的眼。
这时,电脑里传来声音:“老板,要不我先……”
听到声音,颜宁吓了一跳,转头就看到了电脑里一张外国人的脸,他在开视频会议啊!
“抱歉,我不知道你……”
颜宁脸上的笑早已消失不见,话没说完,她就连忙起身离开视频画面,脚步不停地往沙发那里走。
陆砚清靠在座椅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的背影,红棕色的长筒靴随着她的脚步,在地板上发出当当的声响。
自从他坐在这个位置上,这些年进出他办公室的人,有哪个像她穿得这般招摇?
他周围的女人,大多都是温婉的,娴静的,哪像她一样,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大冷的天露着腿,像朵争奇斗艳的花儿,还誓要做枝头最艳的那一朵。
轻佻得很,艳俗得很。
“老板,交女朋友了?”不是正式的会议,只有他们两个人,对面的外国人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一脸八卦。
陆砚清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一朵带刺的花儿。”
第50章
听着他调侃中那一丝丝宠溺的语调,颜宁回头。
带刺?
漂亮的东西都是带刺的。
回到沙发边,颜宁背对着他将衣服的拉链拉开,皮裙是连体的,很修身,上面将胳膊锁骨都严严实实地遮住,下面却短得露出了大腿。
说话的间隙,陆砚清抬眼,看到那边的情况眉头轻蹙。
才几分钟没看她,一不留神她就将自己从上到下剥了个精光。
陆砚清偏头扫了一眼通透的落地窗,按了桌子上一个按钮,看似毫无变化,但特质的玻璃从外面再难窥见一点光。
颜宁笑着回头看了陆砚清一眼,然后打开他下午送去的盒子,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颜宁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它,一件衣服?还是一件首饰?
Lumina的工艺十分精巧,整件衣服全部是黄金做的,只脖颈和肩膀贴合着皮肤固定,然后无数条金线千丝万缕地垂下,一直荡涤到小腿处,
好凉,好重,但是好喜欢。
颜宁努力克制着嘴角的弧度,像只偷食后无比满足的小狐狸。
陆砚清合上电脑,遥遥看着她金光璀璨的身影,那金线不是十分密集,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摇晃,露出身下雪白的皮肤。
倒也没有想象中的俗气。
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颜宁扭头,看着他笑:“漂亮吗?”
陆砚清垂眼,这衣服虽叫金缕衣,但能穿在身上他是没想到的,胸前被密织的金线遮挡,里面估计什么都没穿。
陆砚清笑着点头:“漂亮。”
“但是有点冷。”颜宁抱着他的手臂摇晃。
怎么回事呢,怎么一靠近他就想撒娇。
她这黏人模样,和星佑是一个路数,陆砚清被晃着,手机响了,是陆墨扬。
“等一会儿。”
“好。”颜宁以为他有事要忙,就没再缠着他。
陆砚清边接电话边走出办公室。
颜宁走到落地窗前,陆合大厦是燕城最高的建筑,而此刻,她站在这座大厦的最高处。
他办公室的摆设,全都是和工作相关的,没有透露出丝毫个人喜好,唯一能看出些端倪的,是那一个茶台,他好像从来不喝酒,也不喝咖啡。
就在颜宁打量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是沈德望。
颜宁皱眉,自从陆合芯片量产的新闻发布后,他就像疯了一样给她打电话,但她始终没接。
颜宁不想让沈德望破坏今晚的好心情,给挂断了,但紧接着他的短信就发了过来。
[颜宁,我有能力给你钱,也有能力让你欠更多。]
颜宁紧紧握着手机,他确实有让她继续往下跌的能力。
颜宁转身看了一眼紧闭的办公室门,不知道他去处理什么事了,但应该不会这么快回来。
这么想着,颜宁给沈德望回了电话。
“宁宁,最近有点不乖了。”
担心他将先前的转账撤销,颜宁笑着和他虚以委蛇:“您说什么呢,我可是为您的公司操碎了心,只是上次去陆砚清书房差点被他发现,所以这段时间得安分一点。”
“哦,是吗?”沈德望明显不信。
颜宁站在落地窗前笑了笑:“当然,您猜猜我现在在哪儿?”
沈德望轻蔑地开口:“在陆砚清哪个金丝笼里呢。”
“这次您可猜错了,我在他陆合办公室呢,我连他办公室都进来了,您还怕拿不到想要的东西吗?”
书房里,沈德望坐正了身体,陆砚清竟然允许她去陆合?他还真是小看她了。
“看来是爸爸错怪你了,那你动作快一点,待会儿我再给你打一千万。”沈德望的声音又宽厚起来,“多留意他们的‘启元计划’。”
“知道了,谢谢爸。”颜宁眼里闪过冷笑,“但陆砚清现在还不太信任我,等他完全放下对我的防备,我再动手。”
他每次一千万这么吊着她,那她不得准备久一点?
“好,有情况及时打电话。”
“知道了,您放心吧。”
电话挂断,颜宁看到手机进账笑了笑,这样吊着他似乎也不错,到最后拖不下去,再送他一份大礼。
门外,陆砚清看着手中的西装外套,目光寂静得如一片深潭,幽幽火苗在漆黑水域暗自燃烧,却又被彻骨的寒凉瞬间覆灭。
该说她聪明还是蠢呢?怎么打电话总不知道避着他。
要完全信任吗?
那就完完全全的、彻彻底底地信任她。
陆砚清推开半掩的门进去,清浅的笑意自眉眼流转开来,那片淡漠,被湮灭在幽深潭底。
听见背后的声音,颜宁转身:“回来啦。”
“嗯。”陆砚清笑着走向落地窗前。
颜宁看着一步步向她走来的男人,明亮的灯光下,黑色衬衣西裤透出不易亲近的疏冷,衬得唇边的淡淡笑意更加优雅矜贵,甚至连被注视的她,都显得如此矜贵。
心跳随着他的脚步同频共振,颜宁喜欢他这样看着她,喜欢他一步步走向她。
陆砚清走到她身前,将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
颜宁愣了一瞬,他刚刚不是去忙工作了吗?但紧接着,心里就像薄荷糖化开一样,清凉的甜意从心里漫延,连脚趾头都忍不住翘起来。
颜宁抱住他的腰身,抬头眉眼含笑:“我发现……你今天有点好看。”
陆砚清笑着垂眸,也微微环住她的腰:“以前不好看吗?”
“也好看,但今天格外好看。”颜宁趴在他胸膛前,贪婪地呼吸着他的气息,他是不用香水的,身上的味道很淡,但只要一靠近,就觉得很安心。
陆砚清微笑着望向窗外繁华的城市夜景,任由她温热的呼吸在胸前堆积。
离落地窗两三米的距离,横着一张黑色真皮沙发,坐在那里,可以轻松俯瞰燕城最繁华的夜景。
“我今天在剧组好累,还有一个傻子想看你送我的礼物,我当然不给看了。”抱够了,颜宁将陆砚清拉到沙发上,笑着趴在他耳边,声音又轻又缓,“还有……衣服是衣服,之前欠我的债还
是要还的。”
汲汲营营,利欲熏心,陆砚清眼里漫过一丝极淡的笑,从她身上的西装外套里拿出一张黑卡:“既然这么累,在家里待着吧。”
颜宁看着那张毫无预兆出现在面前的卡,愣怔后嘴角忍不住上扬。
他今天怎么这么好?
颜宁虔诚地伸出双手,慢慢捏住那张卡,像一只马上要偷到蜜的小老鼠:“卡要了,但是工作也不能丢。”
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陆砚清笑着松开了手,钱而已,随她。
“你的副卡吗?”颜宁左看看,又看看,爱不释手。
“嗯。”陆砚清手撑着头,目光淡然地望向窗外。
“刷多少都可以?”颜宁歪头靠着他的肩膀。
“都可以。”
颜宁笑了,这才有点像被包养的女人。
“你平常不抽烟,不喝酒,心情不好的时候怎么解决?”得了好处,颜宁得关心一下金主。
陆砚清漫不经心地瞥向窗外:“情绪是问题的产物,解决的应该是问题,而不是情绪。”
颜宁回头看着他,脸上的笑微微淡下去,他的答案没有任何问题,也足够理智,但是……太冷漠了。
不是对她冷漠,是对亲情、爱情,所有亲密关系的冷漠。
想到那些传闻,他真的打断了弟弟的双腿吗?
可是这段时间接触下来,他不像是为了争权夺利这样做的人,但如果他这么做了,好像也不奇怪。
两种答案,在他身上都很合理。
不知道为什么,颜宁心里有些不舒服,她抓起他膝盖上的右手,握着他的手背与他五指相扣:“那下次心情不好,可以告诉我。”
陆砚清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她的手在女人中应该不算太小,但现在握着他却有些吃力。
那天早上,她也是这样握着他的左手,握了很久。
颜宁,你就是这样来俘获一个男人的心吗?
看他不说话,像是沉浸在旧事中,颜宁起身跨坐在他身上,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一触即离的柔软触感,陆砚清垂眸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红唇,眸光清浅又幽深。
看他还不说话,颜宁又啄了一下。
陆砚清笑了,如果没记错,她上下都是没穿内衣的。
视线往下,陆砚清注视着金线浮起的弧度,一错不错地看着,全身上下的肉都长在了该长的地方:“吃什么长大的,这么会长?”
颜宁身体一僵,随着他的视线,随着他说出的每个字眼,身体开始发烫。
这还是雾溪那个儒雅古板的男人吗?或者还是前段时间那个贞洁烈男吗?
颜宁伸手捂住他的眼:“不许看。”
听着她分外娇羞的声音,陆砚清嘴角上扬,将那多余的西装外套扔在一旁,手指拨开金线,寻找那抹春色。
捂着他眼睛的那只手无力垂落,颜宁额头抵着他的肩膀,难耐地呼吸。
一直以来,她都知道自己的身体很美丽,可是她从来都不喜欢,她觉得这份美丽是罪恶。
只是现在被他触碰着,抚摸着,她觉得好欢喜。
陆砚清闭着眼,听她在耳边轻哼,那通电话的内容也一字不落地传来,和她此刻娇媚的声音交织,在脑海一起回荡、旋转,奏出美妙的音符。
旋律激昂处,陆砚清忽得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嗯——”
像是没听到她吃痛的声音,陆砚清手下的力度更重,一下,又一下。
颜宁咬着他的肩头。
今天过来,她没想过要发生这些,只是想让他亲眼看看她穿上这件衣服的样子,可是,身体的反应好真实,而此刻的疼痛,她竟然感受到了更深更重的欢愉。
过了许久,颜宁抬起头,很好,他眼中也是和她一样的欲色,可是他却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四目相对,颜宁看着他,咬唇轻哼,无声地邀请。
陆砚清注视着她浪荡的模样,眼里静火弥漫,手臂青筋慢慢突起,但面容平静极了,始终岿然不动。
迎着他的视线,颜宁将黑色衬衣扣子解开,一颗,两颗,三颗……手指若有似无地划过他的胸膛,迷蒙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他的眼。
她喜欢看他现在的样子,克制情欲的迷人,是她最喜欢的,而后的放浪,也是她最喜欢的。
随着最后一颗扣子解开,陆砚清脑海中的弦崩断,他猛然起身,将她抱到落地窗前。
“不要。”
这个高度,地面的一切都宛若玩具,数不尽的霓虹光影变成星星点点。
颜宁不自觉地往后退,却退到他紧实的胸膛,退无可退。
陆砚清伸手按下落地窗旁边的按钮,办公室所有的灯关闭,瞬间陷入黑暗。
“要还是不要?”陆砚清轻咬着她的耳朵,在她耳边轻喃。
“会……被看见……”
“看不到。”
温热的气息,直接渗到心里,激起一层层百转千回的涟漪,颜宁情不自禁地扬起下巴,优美的弧度犹如天鹅,身前是一望无际的黑夜,身后也是一片黑暗,只有他,只有身后的他是真实滚烫的。
“要不要?”
颜宁没说话,但身上金光璀璨的衣服代替了她的回答。
垂落的金线随着两人轻轻摇晃,晃着,晃着,晃出迷人的声响。
目光迷离中,颜宁望着璀璨的城市夜景。
他出生就是这座大厦的主人,这个高度的风景,真好。
但是,对面那块巨幕,那块在她19岁得影后不眠不休播了一整夜她照片的巨幕,现在却播放着叶思思的脸。
太不合时宜。
颜宁向后握住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她有我好看吗?”
陆砚清看着正对面的照片,在她耳边轻笑:“自然没有。”
“我……我要你每天工作的时候都想我,时时刻刻看着我。”颜宁快要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陆砚清笑着,声音沙哑:“好,都依你。”
说完,陆砚清抬起手腕,拨出电话。
“做什么?”颜宁的心骤然提起。
但没等陆砚清回答,那边就接通了。
“知凡,把市中心那块巨幕的照片,换成我们颜小姐。”说话间,被情欲浸润的声音尽是宠溺。
“好的老板,需要换多久?”
陆砚清笑着看向身前的人,加重动作:“换多久?”
“……”颜宁拼命咬住嘴唇,缓着呼吸,稳着声线,一字一句道,“一、辈、子。”
三个字传到耳边,陆砚清眼里的笑一寸一寸淡下去,变得漠然,变得深邃,变得晦暗。
过了许久,他嘴角上扬:“那就一辈子。”
电话挂断,不到两分钟,对面巨大的屏幕便换成了颜宁的脸,那样夺目,那样耀眼。
陆砚清看着对面的巨幕,握紧了身前人纤细的腰肢。
多漂亮啊,但世界上最美的这朵花儿,此刻被无数人注视的这朵花儿,正被他欺在身下,一片一片颤着叶子,一片一片缩着花瓣。
实在是美丽极了,美丽得想让人摧毁,美丽得想让人捣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