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
孟秋双颊变得惨白,她双脚往后退了退,软得几乎站不住。
在赵曦亭心惊肉跳的指责里,她害怕的不是赵曦亭蛮不讲理和自欺欺人。
这只是一套说辞。
她明白,他也明白。
孟秋恐惧的是他不松手的态度。
她好像又被他抓住了。
熟悉的窒息感快要吞没她。
孟秋咽了咽干涩的喉咙,眼睛软出一汪水,轻声说:“赵曦亭,我们这么多年没见,不是也平平稳稳地过来了吗?今天你当没见过我好不好。”
“之前的事你要是觉得我气你,你不甘心。”
“我可以道歉的。”
赵曦亭眼眸还是冰冷的,缓缓描摹她的脸颊,失而复得,情真意切。
“怎么办孟秋,你出轨了我也不打算和你分手。”
他抬手捏起她下巴,目光海啸一样侵入她的眼睛,“谈两个你能承受么?嗯?”
孟秋心脏像是在顶楼一脚踏空,猛地一缩,忍不住提高音量,“不可以。”
“我真的没办法和你在一起,赵曦亭……”
“你去找别人,好不好?”
她或许都意识不到自己哭了,一颗一颗水珠从清冷黑白的眼睛里滚下来,表情还是镇静的,倔强的和他对视。
赵曦亭抬手给她擦了擦,越擦眼泪越多,他神色不见悲悯,温声。
“回我身边。”
“你可以提条件。”
“以前你不高兴的事儿我不做了。”
他一顿,似乎想缓和她的恐惧的神经,“下楼和我喝杯咖啡。”
孟秋眼泪流进脖子。
不肯去。
赵曦亭眼眸一冷,抓着她手腕提到跟前,揽进怀里。
“那就这样待会儿。”
“太久没见,你是真忘了。”
孟秋用力打他手臂和肩膀,他纹丝不动,另一只手拿起手机,松弛地摆弄起来。
过了片刻,赵曦亭手机震动起来。
他轻描淡写地递过去,孟秋看到眼熟的号码浑身僵住了。
他要做什么?!
又要逼她和章漱明分手吗?
赵曦亭语气冷冷淡淡,随意得仿佛给她选择:“接吗?”
“刚才我让他一个小时后打来。”
“真听话。”
孟秋像是没被沥干就被扔进油锅,噼里啪啦全是滚烫的温度溅出来,溅在她身上。
孟秋踮脚去抢手机。
人恐惧到极点反而什么都不在乎了。
她仰起脖子,瞪他,“你接!你接!我就算和他分开,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
她真的很在意。
赵曦亭表情倏而狠戾起来,边说,边带着孟秋的手腕往房间里扔,逼问她:“那你抢什么,嗯?”
“真无所谓你抢什么?”
“章漱明一个英国人,要在内地扎根,你猜他做过什么努力。”
“又或者比如打我这个电话。”
孟秋听得浑身起凉。
赵曦亭长腿摔上门,门的怒风甩在孟秋的脸*上。
她倔强无声地和他抗议,却不敢再激怒他。
赵曦亭拽着她往房间里会客桌旁的沙发椅上带,孟秋跌进沙发里。
他自然地在她旁边坐下,仿佛并不是访客,而是主人。
赵曦亭长腿交叠,接通电话,开了外放。
孟秋要站起来。
赵曦亭长臂舒展,松松地压在她肩上,手腕从她头发丝探出来,半垂着。
不让走。
赵曦亭行云流水地给那通没接通的号码拨过去,缓缓启唇,“什么事?”
孟秋僵直着脊背坐着,被赵曦亭身上微冷如晨曦高山的味道罩住,拘谨并膝。
赵曦亭见她乖巧,指尖勾她的头发,随意把玩。
他姿态矜贵懒散,重新点了支烟,仰靠在椅子上,眼睛剩一条缝,透过烟雾,虚虚落在孟秋身上,像舔舐自己的猎物。
孟秋在他目光下,整副神经都紧绷着,不敢喘一点气。
紧接着,孟秋听到章漱明熟悉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打扰您了,赵先生,我是章漱明。”
赵曦亭“嗯”了声,拿了烟灰缸到自己跟前,磕了下灰,淡声:“是挺打扰的。”
章漱明似乎并不知道他会这么直接,停顿了片刻,但还保持礼貌:“那您先忙?”
赵曦亭简短吐字。
“说。”
“今天很感谢您介绍新的朋友给我认识。”
章漱明用词恭敬,但并不卑微,谈吐清晰。
“之前我就久仰您大名,知道您品位不俗,恰好我也对文玩一类的东西很兴趣,想和您交个朋友。”
“听说前些年您在英国找人。”
“恰好我在英国有些人脉,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帮到您。”
孟秋几乎倒吸一口气。
她明白过来,今天章漱明到现在都没回来,是被赵曦亭用别人绊住了。
他故意的。
她不甘心地瞪他。
赵曦亭笑了声。
赵曦亭语气发懒:“你和那几个聊得怎么样啊?”
章漱明:“还不错。”
赵曦亭随意问:“你们打算在燕城待几天?”
章漱明停顿了一下,“赵先生怎么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出行?”
赵曦亭又吐了一口烟,抬起眼皮,寡淡的眼神欺过去,欺在孟秋身上,肆无忌惮地压着。
他懒声吐字,嗓虚虚浮着,有些混不吝,“你旁边不是坐了人么。”
“是的,是我未婚妻。”
孟秋被赵曦亭看得不自在,再加上他电话里章漱明说话的内容。
她冒出一股强烈的背德感,从头到脚都是麻的,实在没办法面对,站起来打算去别的地方待一会儿。
然而她刚动,赵曦亭握住了她手臂,眼眸发厉,往沙发上一扫。
示意她坐回去。
孟秋当没看见。
她使劲挣开他。
赵曦亭把烟咬进唇里,提着她的手腕往沙发上推,孟秋看到他虎口撑得发白,跟铁链似的和她的手纠缠在一起。
他西装裤包裹的长腿跪到她腰侧,“走什么,嗯?”
她怕极了,提心吊胆看着手机,一点声都不敢出,脸到脖子涨得发热。
她支撑不住往后躺。
他有前科的!
赵曦亭俯视她,凑近她耳朵,用气音问:“才听几句就受不了了?”
“我是不是得把他扔回英国,你才肯安静地和我待着?”
“是不是啊?”
孟秋无助地摇摇头。
手机离太远了,章漱明那边又嘈杂,似乎没听到这边发生什么事,聊了聊赵曦亭介绍过去的行业大佬见面的情况和感受,顺带夸了他几句。
赵曦亭缓了神色,摸了摸她头发,“摇头什么意思?”
“你们分房睡很好。”
“接下去也这样,成么?”
孟秋紧紧闭着眼,不肯看他,没动。
赵曦亭捏起她下巴,眯眼:“这是我底线,孟秋,能不能应,说一声。”
他们本来也没有睡过一张床。
但是客观事实和答应他是两件事。
赵曦亭压根没管手机还开着,伸手去扯她的衣服,像是要在章漱明跟前睡她。
孟秋吓得无声尖叫,忙点头。
赵曦亭松开她的手,腿还跪在她身侧,神情寡淡地俯视她,夹着烟闲闲抽起来。
他故意把手机放在孟秋锁骨上,眯眼吐了一口雾,和章漱明继续打电话,“收藏展出活动在后天,你能来。”
“到时候我让工作人员给你递函。”
冰凉的手机贴在她皮肤上。
孟秋每一根神经都在跳。
恐慌,羞耻,惊惧,窒息。
她咬唇侧过脸。
不要!不要!不要!!
孟秋在心里祈祷章漱明不要立刻答应,起码和她商量一下。
但章漱明显然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停顿片刻,说:“好。我一定准时出席,多谢赵先生。”
孟秋一瞬间失了力气-
到下午六点多章漱明才回酒店,在此之前,赵曦亭一直在孟秋房间。
路上章漱明和她通了电话,说明了机票退改的事情,孟秋不怎么惊讶。
这件事不能怨章漱明,心心念念的机会摆在他面前,错过就可能不会有第二次。
稍微有点野心的人都知道怎么选择。
孟秋在语音通话里沉默许久,轻声说:“漱明,下次做决定之前可以先告诉我吗?”
章漱明回酒店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孟秋。
他进房间后几不可查地蹙了下眉。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似乎闻到一股淡淡的烟味。
孟秋纤弱的身体坐在近窗的沙发旁,洗过了澡,头发松松挽着,脖颈白皙修长,看着远处的高楼灯火。
他温和绅士的半蹲,像中欧的骑士等待公主骑上他的马。
“那位赵先生确实不好接触,事态紧急。”
“抱歉,小秋,下次不会了。”
“这次回霁水也没什么事,到时候你爸爸妈妈看到你自己回去,会对我有意见的,还以为我们吵架了。”
“我们一起回吧。”
孟秋看向他,章漱明蹲得很低,她在心底轻轻叹息,平缓道:“那婚纱呢?你陪我去看吗?”
章漱明眨眨眼,笑起来:“当然。这不是两周后的事吗?”
章漱明终于问出声:“下午你有访客吗?”
孟秋看着他眼睛,“有。”
她心跳如鼓,“就是你心心念念的赵先生,你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我在他旁边。”
章漱明和她对视了十多秒,随后笑得很厉害,“小秋,我知道今天你不太开心,想吃点什么?”
他接触过赵曦亭,他那样云端上的人,几乎没有可能和孟秋产生交集。
孟秋手心出汗,拉他的衣服,仰起头,“是真的。”
章漱明唇角微弯,“好了,吃什么?”
孟秋没心情出去。
章漱明挑好餐厅让人送到房间。
其实她告诉章漱明并没有什么用,反而让他难堪。
在几个小时之前,他在赵曦亭面前谦卑的模样孟秋历历在目。
为表歉意,晚上章漱明陪她多待了一会儿,两人一起看了婚纱的样式,孟秋指着其中一套说裙摆挺长的,最喜欢这套,就是不太方便。章漱明搞怪地说,那给你请两个小花童,得打扮得像比丘特,往后绑两根翅膀。
孟秋听得直笑。
说着说着,孟秋心里的郁气消散了不少。
赵曦亭把孟秋旁边那套房间订下了。
他傍晚在走廊听到章漱明的订餐电话,一个多小时后,餐车车辙压过地毯震动碗勺叮叮堂堂的声音响起来。
这酒店隔音是不大好。
孟秋絮语中夹着几声温温的笑,清晰极了。
应侍生看到在走廊抽烟的赵曦亭,硬着头皮迎上去:“先生,您是要找人吗?”
赵曦亭冷眼挪上去,只一眼,应侍生浑身发颤,再不敢说话,下意识说了声打扰了,就走了。
他拧了烟,拿起手机给孟秋打了个电话。
孟秋一看到号码整个人都抖了起来,她立马挂断。
接着手机里进了几条短信。
——几点了?
——白天说的那些忘了是不是?
看过这几条信息后,孟秋脊背一阵一阵地冒冷汗,她端正坐直,章漱明再逗她笑,笑意很浅,没再笑出声-
那天晚上,章漱明在她房间待到十点多。
他离开之后,赵曦亭最后一句是。
——孟秋,我真挺惦记你的。
寒意浸入骨髓。
孟秋强忍发抖的欲望,回。
——到此为止吧,放过我,赵曦亭。
这句话发过去很久之后,赵曦亭似乎做了什么决定,没再咄咄逼人,反而说。
——这样啊。
这条消息后,孟秋把他拉黑了,而他也没再出现过。
他越安静,孟秋越不安,按照他几年前的秉性,他一定在做什么事。
但没有。
他好像再次从她生命里消失了。
章漱明陪她回去看了爸爸妈妈,老两口对章漱明十分满意,绅士,有涵养。
他们原本一听国籍在英国都急了,想着在国外长大,文化思想一定有差距,实际接触下来,发现章漱明还挺传统,不乱来。
但何宛菡有一天偷偷问孟秋:“漱明是不是对你太礼貌了?”
孟秋耳朵有些热,“妈妈,挺好的。”
看过爸爸妈妈之后,他们一起去了海新市。
正式从英国搬回来之后,他们会在这里定居。
他们刚过去就碰上了连绵的雨天。
一天早晨。
章漱明穿着白色的衬衫,提了一把黑色的伞,“小秋,陪我去扫墓吧?”
孟秋有点惊讶,“今天?”
墓地在离市区半个小时车程的鹤岭传统墓区,每个墓旁种了两颗青松,遥遥一望,还以为是片松林。
人离得近了,才看到白色大理石的墓角在郁郁葱葱的林底垫出来。
孟秋想起一个短语。
——亡灵的别墅。
章漱明没有带多余的东西,只两捧花,一捧是白玫瑰,另一捧是白菊。
他撑的伞大半在孟秋那边,自己肩膀淋湿了。
孟秋瞧见了,踮脚为他拍了拍,将伞柄往他那头倾了倾。
她仰头柔声说:“这样就很够啦。”
章漱明对她笑了笑,依然将伞靠过去,孟秋顶头是大片的黑。
她面向左前方的墓碑,问:“是这个吗?”
章漱明点了下头。
孟秋把白玫瑰放在她的墓前,“以前没听你说过你有姐姐。”
她看向那个名字,叫章琢菲。
章琢菲去世的时间在五年前,孟秋遇见章漱明之前。
章漱明温和地看向她,唇角半弯,“琢菲去世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我能找一位性格不错的妻子。”
墓碑上有章琢菲的照片。
孟秋礼貌地看了几眼,似乎和章漱明不大像。
章琢菲更明朗。
这么年轻就去世了,孟秋由衷感到惋惜。
章漱明似乎发现她在看照片,抬手,任由雨水打湿他的衬衫,仔细地拂去照片上的水珠,擦拭了一遍又一遍。
“我和她吵了一架,她跑出去没看车。”
“被撞了。”
孟秋站在黑色底下,不知为什么,听到章漱明这么平静地叙述,总觉得他还背负着什么。
“你们当时在国内吗?”
章漱明盯着照片说:“不是,在伯明翰。”
“我带她回来的。”
孟秋以为他会和她说他们为什么吵架,但是章漱明没有继续了。
他弯腰将两束花摆正,站直后又看了照片一眼。
那一眼,深且沉。
“走吧。”他说-
孟秋和章漱明回到刚装修完的新房,惊悚地发现门口有一捧玫瑰花。
红得滴血地在黑色包装里撑开。
原本是高雅低调到极致的献礼,红玫瑰的花瓣像带血的刀刃,一片片剐进孟秋眼里。
她脸色发白。
赵曦亭在提醒她,别忘了他。
没关系。
扔掉就好了。
她连花进门的机会都不给,进屋面无表情地拿了一个垃圾桶。
章漱明捡起玫瑰花上的卡片。
上面笔锋凌厉,写着。
——致孟秋。
——听说你们很快要回英国了?
孟秋把垃圾桶往门外一放,正要捧起玫瑰花,章漱明把卡片递过去,“这是什么意思?”
孟秋看到第二行瞳孔放大,浑身打起冷颤来。
章漱明看了眼垃圾桶,把玫瑰花扔进去。
孟秋有点触动,咽了咽喉咙,温温地看向他,“你不继续问吗?”
章漱明冲她笑了下,“小秋。”
“每个人都有秘密。”
“可是这是玫瑰。”
“我知道。”
和章漱明生活,她能获得绝对的自由。
她在他面前,不用像以前她在赵曦亭那里一样曲意逢迎。
赵曦亭要吻她就吻她,要见她她连拒绝都不能,他逼着她关着她,只能呆在他身边。
章漱明确实是一个足够绅士足够体面的好人。
选择他没有错。
孟秋坚定地想。
第82章 IF线慎买(不影响订阅)
◎禁忌的钟声◎
赵曦亭说得没有错。
章漱明在国内没什么人脉。
即使认识一些文玩的专家和收藏家,他和他们交情不深,不会平白给资源。
章漱明要想在内地把公司开起来,等于从零开始。
不像在国外,他们是独一份。
内地的创意,美术,宣发卷的激烈程度跟山一样压下来。
章漱明在内地并没有固定的销售渠道,许多工厂第一次和他合作,不让做欠款,得全额预付。
他们文创IP款式众多,光开模就是一大笔投入,加上每样起订量远超预估,一次性投入的资金就有些压力了。
而且他们还需要为后期的营销预留一部分钱。
这几天章漱明表面上很稳得住。
但孟秋知道他多少有些焦头烂额。
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再开发销售渠道。
或者和知名度较高的品牌进行联名活动。
孟秋买了寿喜锅到章漱明公司和他吃饭。
章漱明刚给她夹了一片牛肉放到碗里,手机就响了。
他侧过身聊了十多分钟,终于讲完,拿起筷子正要吃,消息又震动起来。
就先回消息。
等到手机终于消停下来。
章漱明已经没有胃口,孟秋随意扫了扫,他几乎没有吃多少。
章漱明有点抱歉:“这两天没有好好陪你吃饭。”
“可能还要忙一阵子。”
孟秋摇摇头,她无所谓这些。
她想起刚才他的电话内容,问:“过些天有应酬吗?”
章漱明点点头,拿牙签给她叉了块哈密瓜,不紧不慢地解释:“省博有个招标项目,有人介绍我和文化局几个退休的老领导认识,组了个局。”
“虽然不在岗,不会干涉项目,但一脉相承的偏好不会变,多聊聊对写标书有好处。”
孟秋说了声谢谢,吃完拿纸巾摁了摁唇角,微笑夸他:“不错呀,开了个好头,一定越来越好。”
章漱明舀了一勺汤,文雅地咽下,轻轻叹了一口气。
“希望是。”
“不过这个局表面上是旧友聚会,都会带上家人,你和我一起去吧。”
孟秋点了点头-
选定的地点是一间挺有意境的会所。
前身是明朝的官员府邸,后变成同乡会,民国时期许多昆曲名家在这儿唱过。
后来被三位儒商买下改成了会所。
原在这里唱的昆山腔改革后全是水磨调。
水磨调讲腔纯,柔婉,绵里抽絮。
会所装修也是如此,留白偏多,尽是雪花白蝶的水墨。
进门前,章漱明轻轻握起孟秋的手,将她的手搭在自己臂弯。
孟秋抬头一笑。
“紧张?”
章漱明弯唇,“都是大人物。”
“没经验。”
孟秋想了想,宽慰他:“这次不行就下次。”
章漱明摇摇头:“不行,机会难得。”
“会好的。”
孟秋挽着章漱明刚从雕梁画栋的影壁走进去,就听到了戏班子的二胡声。
正儿八经的专业人士还未开唱,雅兴已抬了七八分。
餐厅在二楼。
有两个泡着茶在下棋。
他们后面摆着厚重的中式圆形餐桌。
旁边是透明玻璃,外面有个景观台。
孟秋遥遥一望,先是看到黑色衬衫,金色的窗帘挡了一半。
她莫名觉着眼熟,多停留了几秒。
那人往窗台一靠,肩颈松弛而挺拔,脊背疏懒地弓着,他对面还站了两三个人。
门没关,笑语声传出来。
“他赵公子的东西本来就不好借。头些年问他要两个很小的鸮纹斝,借了快两年,工作人员都快调走了才和他搭上线。”
那人略侧了点脸去弹烟灰,手往窗台撑,身子斜出更多,语调含了丝散漫的笑。
“早知道您要,我亲自送来。”
“一个电话的事儿,您不是没我电话吧。”
“别,我可不敢使唤你。”
孟秋匆匆一撇,看到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英俊侧脸,心脏打了个摆子。
她手指蜷缩,揪紧了章漱明平整的衬衫,指甲嵌进他的手臂。
等她回过神,张开手掌,短短几分钟,手心已有潮意。
孟秋脑子划过几个猜想。
她仰头轻声问:“哪个是介绍你来的朋友?”
章漱明四处看了看,“还没来。”
看来不是赵曦亭。
孟秋呼吸稍微通畅了些。
章漱明看见她失了血色的唇,关切地问:“身体不舒服吗?”
他看向正前方的软椅,“要不要休息?”
孟秋转瞬定住神。
这么多人在。
他不会怎么样的。
她摇摇头,安抚他,“没事了。”
原本在景观台的一行人似乎吹够了风,走进来,看到她和章漱明很和气地打了个招呼。
这些老领导没什么架子,很客气地邀请他们就坐。
章漱明顺势做了自我介绍,并说孟秋是他太太。
其中几个给太太打电话,让人别逛了,上来吃饭。
都夸孟秋和章漱明郎才女貌,拉家常似的问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结婚的。
章漱明一一回答,在看婚纱,没扯证,但差不多了。
孟秋逃避地避开赵曦亭的视线。
章漱明帮孟秋拉椅子,“赵先生也在。”
他开玩笑,“之前你还说你认识他。”
孟秋抿唇没有回答。
赵曦亭坐在对面,她不经意抬起睫。
赵曦亭视线落点在她抓着章漱明的手臂的位置,察觉到她看过来,眯起眼睛,冒出点森凉的滋味儿。
孟秋下意识松开搭在章漱明身上的手,感觉自己像热水瓶捂上的软木塞,外面还算正常,里头的水蒸气烫得她全身发胀。
但她名正言顺,没什么好慌的,又放了回去。
赵曦亭表情全然淡了,看不出什么情绪。
太太们还没进餐厅,嘻嘻哈哈的说话声已然从走廊传进来,聊天声很杂,依稀辩得几句上半年的旅行趣事。
南腔北调,各有各的柔媚味道。
她们一来。
赵曦亭很知趣儿地站起来让座,说不能当长辈的电灯泡。
一挪,一挤,最后他换到了孟秋旁边。
就他一个孤家寡人。
坐那个位置顺理成章。
餐桌的桌布挂得很长。
孟秋忽然脸色变白。
因为他膝盖挨过来了,或许不是故意的,但他们实在坐得太近了。
赵曦亭腿长,只要略微动一下,就会碰到她。
孟秋起了鸡皮疙瘩,她想和章漱明换位置。
章漱明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他正眉眼温和地和旁边的人聊天。
孟秋刚往章漱明那边探过身,还没启唇,赵曦亭似乎猜到她什么意图,稳准狠地握住了她的手腕,不动声色地将她钉在座椅上。
孟秋心脏跟着他手上的力度往下坠。
她咬唇稳住身形,手臂拘谨地贴着腰,虚虚垂睫。
没再动。
赵曦亭就像悬在她头顶的一柄剑,一不小心就会让她血溅当场。
孟秋太紧张了。
她无法忍受赵曦亭的肆无忌惮。
孟秋想去洗手间缓和一下紧绷的情绪。
她起身的动作才出来,赵曦亭又抓住她的手,这一次他牢牢攥住,没有松手。
他清凉警告的眼神徐徐落在她脸上。
孟秋仰头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把手挪到桌布底下,在暗处和他对峙。
赵曦亭轻而易举地握着她,盯着她眼睛,左手手肘撑在桌面上,故意似的在她视线里松开烟。
孟秋看到烟灰在白瓷盘炸开。
粉身碎骨。
她不敢动了,胸膛剧烈起伏,呼吸怎么都不够。
赵曦亭终于松开她。
孟秋被他碰过的那只手还维持原样乖顺地垂着,任由桌布摩擦她羞惭的皮肤。
她就这样待了很久。
好像赵曦亭不发号施令,她就没有拿上来的权利。
赵曦亭似没察觉她的拘谨,身姿挺拔地坐着,眼眸随意一扫,定住。
他自然地拿过她手机放在两个人中间,点开。
孟秋倒吸一口凉气。
他居然明目张胆在她眼皮底下试密码。
他们还在一起那会儿,她的锁就拦不住他。
孟秋抿唇盯着数字键跟着赵曦亭郁白的指尖暗下去,又亮起来。
壁纸的亮光刺进她的瞳孔,两丸清冷的黑色猛然一缩。
解开了。
赵曦亭长指径直点开通讯录,摆弄几下,将她拉黑的号码放出来。
又驾轻就熟地点开她微信。
界面跳出来后——
他手有滞空感地凝了一瞬。
孟秋和章漱明几小时前还聊过,在第一页。
她给章漱明的备注是两个字:漱明。
但赵曦亭只顿了几秒。
他比刚才更快地找到添加界面,输入自己的手机号码,发送好友请求。
做完这一切,他熄了她手机,轻描淡写地放回原来的地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连着一个多小时相安无事。
孟秋觉得国内的酒桌文化很有意思,你来我往,你方唱罢我开场。
有个太太看着十分年轻,大概好几年前做过微调,年纪上来拍照没什么问题,面对面看挺有硅胶感。
酒到兴处,丈夫让她站起来唱一段儿,她真把自己当酒桌的调剂,乖巧地起来唱。
唱的过程中,她还有一两眼望向她先生,绵绵情意,巴着哄着,像被驯服的机器。
孟秋看得不大舒服。
她没怎么参与话题,脊梁挺得笔直,单手撑着脸颊,干脆处理起工作。
这两天前台有几份递来的案子她还没想好接哪些。
章漱明敬了一圈人,最后到赵曦亭跟前。
赵曦亭看到他过来了,但没站,他游刃有余地靠着椅背,懒懒抬头。
章漱明先喊了声赵先生。
赵曦亭淡淡地问:“今晚有收获么?”
章漱明喝了不少,眼瞳散的快聚不起来,明显有了醉意。
他刚才敬别人话就比以前多了许多,但在赵曦亭面前还是警醒克制,嗓音平稳,温温笑说。
“有,当然有。学到许多,要不是您帮忙我今天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得敬您一杯。”
孟秋左手支着手臂挡脸。
但耳朵在听。
原来章漱明过来还真有赵曦亭的功劳。
赵曦亭清淡地搭了眼他手里的小瓷杯,慢条斯理地玩笑:“只值一杯啊?”
章漱明脑子迟钝地想了两秒,立马自说自话地换了,“那不能,您对我的提携不止这个,和您喝得换大的。”
他拿了个大的红酒杯。
孟秋坐直了。
章漱明不要命似的往杯里倒茅台,赵曦亭没喊停他就不撒手。
孟秋蹙眉。
这是要去医院洗胃吗?
她看到透明液体快要满到杯口,忍不住轻声劝了句,“漱明,差不多行了。”
赵曦亭倚到座椅边,把玩着放筷子的瓷托,唇角还是弯着的,但他面容像覆了一层透明冰凉的膜,虚幻着游园惊梦的好脾气。
眼里没有一丝人气儿。
他慢悠悠看向章漱明的酒杯,笑说:“看来你是挺感谢我的”
章漱明一愣。
这话把他架住了。
他原以为赵曦亭怎么都不会让他全部喝下。
但赵曦亭这话一出,他要是不喝,就说明这酒倒得虚情假意。
章漱明心里有些微妙。
他咽了咽喉咙,闭眼仰头灌了下去。
孟秋忙推开椅子站起来。
这次赵曦亭没拦她。
孟秋裙摆扫过赵曦亭的西装裤,像鱼尾摆过去拍打了他一下。
赵曦亭长腿往前伸。
一杯下去,章漱明就不太行了。
他勉强撑在桌子上,摆摆手,问:“赵先生,我还算有诚意么?”
赵曦亭扫了他一眼,“章先生酒量一般。”
“该量力而行的。”
“不知道还以为我灌你酒。”
章漱明眼见身子要软下去,赵曦亭稳稳当当站直,掺住章漱明的手臂,把孟秋和他隔开。
他叫应侍生过来扶。
叮嘱扶他车上。
孟秋跟着往外走,想起没拿东西,急急折回来。
等追上去,走廊哪里还有章漱明的身影。
赵曦亭靠在墙边等她。
孟秋拼着胆子问:“为什么要去你车上。”
赵曦亭眼尾也是红的,有些迷离氤氲的醉意。
他扫了她一眼,没立刻答,拢眉点了支烟。
打火机的火光蓦地在他高挺的鼻梁窜起,又蓦地熄灭。
他周身的气息像菩萨跟前恍然冷去的烛火。
寒寂起来。
赵曦亭抬眼看她,唇角慢卷,“最后那杯酒算我灌的。”
“不应该送他回去赔礼道歉么?”
孟秋一噎。
赵曦亭吐了口烟,低了点下巴,高如坐上宾一样盯住她,散漫随意道:“你来不来啊?”
仿佛此举意不在她。
也压根没打算送她。
但孟秋太明白了。
她就算现在不跟他走,他一定会想别的法子的让她今晚出现在他面前的。
今天他在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明。
孟秋思绪清晰,眸光清冷,轻声说:“你知道我不想的。”
“但是我没有别的选择对吗?”
赵曦亭也懒得再装,“见你一面真难,孟秋。”
说完,他低头磕了下烟,神色寡淡-
赵曦亭的车换了一辆,还是奔驰标,车牌和以前不一样,但里面的香薰没有变。
司机也是原来那一个,一点没变。
仿佛念旧。
孟秋深吸一口气往里坐。
章漱明醉得很厉害,他斜靠着椅背,整副身体全是软的,像一团肉滩在沙发上,骨头都被酒泡没了。
他手抵在额头上,呼吸沉缓,已经睡过去。
赵曦亭挨着孟秋坐下,温声问:“你晚上没吃几口,再去吃点什么?”
孟秋闷声说:“我要回去。”
赵曦亭摆弄手机的姿态停下,安静了一瞬,屏幕光熄灭了。
孟秋视野彻底昏暗下来。
赵曦亭微微侧过脸,他沾了酒气的眼眸在一团黑雾的车厢里发亮。
“知道我为什么帮他么?”
孟秋刚才不是猜疑过。
赵曦亭绝没那么好心,但从某些意义上来说,他真帮了章漱明。
孟秋不语。
赵曦亭呼吸深长,他随意扯了扯衬衫上的褶皱,轻描淡写地吐字。
“他要破产了,你能好过?”
“孟秋,我心不善,但真想你好。”
孟秋心弦震颤,有一瞬间惊诧。
她仰起头看向赵曦亭。
什么意思?
她眼里倒影出他的影子。
赵曦亭捏住她下巴,眯起眼睛。
“这是你第一次在见面之后正眼瞧我。”
“就因为赏了他点东西。”
他越说表情越冷,隐隐贲发怒意来。
“这一眼是不是太廉价了,孟秋。”
“靠我喂资源才能起来,你不觉得他废么。”
“这样的人你也看得上。”
孟秋隐隐察觉到他眼里的危险,不自觉推拒他的肩膀,指尖陷入他微微发烫的皮肤,眼眸水色慌乱。
“……你要做什么?”
她心脏紧得发闷,“别乱来,赵曦亭。”
赵曦亭长指捆住她的手,眼眸溢出恶劣的黑,带着狠意,冷声道。
“不是随时随地都能忽略我么。”
“那就做点你无法忘怀的事。”
紧接着,孟秋挣扎间,后脑勺撞向章漱明的肩膀,嘭地一声,如钟楼禁忌的钟声。
赵曦亭把她拖拽回来,压着她在座椅旁边,长指掐住她柔软的腮,俯身,目的明确地吻下去。
第83章 IF线慎买(不影响订阅)
◎封禁线。◎
孟秋跌进椅背里,被迫挤压着,她一只手撑着座椅,想闭上唇驱赶赵曦亭的进攻,但合不了。
赵曦亭英俊的脸颊撞进她瞳孔。
不可以的。
他不能这样。
他鼻梁的温度很低,她睫毛和他的影子绞在一起,这种感觉好像开盖的笔,从高空滚下去,笔尖垂直落地那一瞬间一样令人惶遽。
她久不经人事的口腔被他踏足,他们拥挤在她潮湿而娇嫩的茧房里——
缠绕,撞击,追逐。
她的手不止一次撞向他坚硬的衬衫纽扣,击打他,拳头和他的锁骨碰撞,和他说不行,他被她闹得烦了,抓住她手腕。
她的血液堆积在他虎口,脉搏糟糕地击打他的指腹。
没有用。
他不放过她。
孟秋手指充血地发凉。
她不想咽下属于他的那一部分,液体堵塞在她的喉咙。
但这样她就无法呼吸了。
赵曦亭似乎看穿她的自虐和不值一提地反抗,握着她的腮舌尖汹涌地一顶,孟秋呛了一口,喉咙频频滑动,她难受地呼吸喘气,他渡过来的液体像雪山刚化的清溪,混杂独属于他的凉涩气息顺着柔弱的气管充盈进她的身体。
有什么被击碎。
孟秋心脏迎风拉弦一般鼓噪起来。
为了堵住她的唇,不让她逃开,赵曦亭的下颌线绷成摧枯拉朽的局势,本就薄薄的皮肉贴着骨头,像欲望的封禁线。
过线之后全是危险泥泞。
孟秋被他逼得几番吞咽后又不甘地挣扎起来。
她能动的还有手肘,用力张开,不经意间击中了章漱明,她致力于从赵曦亭唇下脱困,几乎忘了自己的处境。
章漱明醉了酒,体温是热的,透过衬衫递过来,像是被她唤醒,长长呼出一口气。
孟秋顿时脑子“嗡”了一下,全部力气瘫软下来,像比例调和不匀的面团,粘在座椅上
她呆呆张着唇,按了静止键,脑袋被赵曦亭唇上的力度顶得一点一点往后倒,什么都不敢做了。
赵曦亭长睫撑开一丝缝,他松弛且兴致勃勃地描摹她慌张到发白的脸,低道德的野性从眼底泼出来,一股脑全倒在她身上,涂抹得一塌糊涂。
赵曦亭改为吮弄她的唇珠,故意亲出啧啧的水声。
孟秋耳朵注意章漱明的动静,浑身僵硬,在赵曦亭面前乖巧起来。
或许她任意摆弄的姿态刺激到了赵曦亭,他更疯更胆大妄为地单腿跪在她和章漱明座位中间,把她的手往后推。
仿佛推掉的不是她的手,而是她的衣服。
孟秋视线聚焦在他衬衫绷紧的线条上,贲发着蓬勃成熟的荷尔蒙张力,他窸窸窣窣在她椅背上摩擦出声音。
他的西装裤距离章漱明的腿不过一掌的距离。
他居然敢在这种情况下,托起她的后脑勺,亲昵自然地吻她。
孟秋感觉荒山野地的火烧上来,又凉又热。
他们像滚进了黑暗中的一团。
“赵……”
孟秋想说话,又不敢说话,她想推他,幅度*无法施展。
背德感充盈着全身的神经,她听到他们黏。腻交融的水声在车厢中像惊雷,一声绵密,一声霹雳,在她脑海里爆开。
孟秋再也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小兽一样毫无章法地咬他。
路过的车灯灯光在赵曦亭黑眸里鬼魅地游过,空出一只手掌摸她的头,像是安抚什么小动物。
“别害怕,没醒。”
“没醒。”
孟秋低低地垂着眼,胸膛大幅度上下,吸进去的氧气很不够,吐出来的杂念也很不够,聚焦在赵曦亭说的“没醒”两个字上。
她刚好一些,赵曦亭毫不怜惜,猛地张唇一含,把她的嘴塞满,唇舌暴虐地挤压她。
孟秋吓得缩成一团,他蛮横地占有她,仿佛要逼迫她明白,她到底是谁的人。
他们十指紧扣,扣得太紧了。
她的订婚戒指在他们手指中间硌着对方的,像冰冷的法典告诫他们在做什么出格的事。
它的金属质感太硬了,逼得赵曦亭神思逐渐清醒,又趋于疯狂。
他多年的思念在这一刻变成无数双进攻的眼睛,监视她的过往,提醒他这些年她朝夕相处的人不是他。
填不满。
无论他们此刻多严丝合缝。
心脏漏风一样填不满。
赵曦亭手指燥热地卡在衬衫领,青筋暴起,用力一扯,冷淡地看人,他长指握酒杯一样掌住细弱发抖的脖颈,贴着她的耳朵,嗓音冷沉地嘲:“怎么回事啊?亲这么久了,反应还这么生涩,他连这种事上都是废物么?”
“把你亲出感觉都不会。”
“是不是有点吃亏了,孟秋。”
孟秋浑身战栗,抬眼瞪他,干尸般绷直,每一寸能动的肌肉都紧张得在发力。
如果她手能动,一定甩他一个响亮的巴掌。
他的唇肆无忌惮地下移,舌挨上她忌惮章漱明而乖巧不敢动弹的脖颈,着迷地舔吮。
孟秋开始发抖。
她低声说:“放开我!”
赵曦亭目的明确地解开她的扣子,毫不怜惜地拉下一边,头埋上去,在她锁骨细细地啃咬。
他的牙尖像要刺进去一般在她皮肤上刮磨。
在章漱明面前的背叛感让孟秋头皮发麻,同时赵曦亭弄得她有些痛,她不自觉脚抬起来,撞到他的皮鞋,像砧板上的鱼。
他似乎感知到了她的临界点,立即安抚地吮住,舌尖慢慢舔。
痛的地方变成了难以抑制的酥。痒。
他引起她兴奋的方式如数家珍。
赵曦亭含过的地方风一吹就凉了。
好一阵后,赵曦亭指腹压在她睫毛的水珠上,残忍地碾动,像是在收集罪证,“流泪了,孟秋,自己瞧瞧,他能把你弄成这幅样子么?”
他张唇,游下去,沿着她肩带似有若无地触碰,“就像这样。”
他用力一吮。
“想不想喘,嗯?”
“感受到了么,你身体每一寸都在欢迎我。”
孟秋难受得仰起。
他太熟悉她的身体了。
孟秋仿佛回到几年前,是他教她初识情。欲滋味。
她紧紧咬唇,膝盖并起来将自己蜷成一团,手臂是被赵曦亭吊起来的绳子,拴在他的阴影底下,挣脱不得。
孟秋此时此刻的精神高度紧绷,比平时敏感几倍,或许是物极必反,她居然生出了快感,是游离在道德边缘,惊心动魄的罪与罚。
赵曦亭挥来的这一鞭,她灵魂呻。吟。
孟秋意识到后,清醒过来,当头一击。
她眨了眨眼,眼角漫出源源不断的泪花。
她紧张、自我厌恶、又难以抑制。
在这一刻,她无比痛恨赵曦亭。
赵曦亭游刃有余地寻找她的唇,疼爱地啄了又啄,低低地引诱。
“去我那儿吧?嗯?”
“陪我过夜。”
孟秋闭上眼睛,平缓许久,自暴自弃放弃抵抗,轻弱地说:“不要。”
明明知道他不想听,她偏提醒:“赵曦亭,我要和他结婚的。”
赵曦亭眼神蓦地沉下霜暴,就因她话里禁忌的字眼,长指指关节抵着她下巴,凛冽地吐字:“我把你弄成这样了,你还以为自己能嫁给他?”
“谁给你的胆子,嗯?”
孟秋骨头在颤,抬眼倔强地和他对峙,“有意思吗?赵曦亭。”
赵曦亭盯着她清润有骨气的眼睛。
这双眼睛一如以前一般让他喜爱,他眼神突然柔和下来,双唇黏腻在她的唇上,玩弄地夹着,吸着,磨着。
“真喜欢你叫我名字,孟秋。”
“多少年没听过了。”
“再叫声听听。”
“少一个字儿都不够滋味儿。”
孟秋耳朵臊得一涨一涨,低声骂了句,“有病。”
赵曦亭吊儿郎当顽劣道:“那得是相思病。”
章漱明早在几分钟前已经醒了,他选择继续装睡,转了头,缓缓睁开眼。
面前一团黑雾。
赵曦亭继续旁若无人地腻在孟秋身上。
章漱明怎么也想象不到——高高在上看似什么都入不了心的赵曦亭,在孟秋面前可以强势无理到这个地步。
并且,赵曦亭压根没把自己这个未婚夫的头衔放在眼里。
这点漠然让章漱明不由得脚底生寒。
没底线的人什么都敢做,更何况赵曦亭的地位,要对他干点什么轻而易举。
章漱明耳朵里缠绕着赵曦亭亲吻孟秋的声音,中间不乏“还闭这么紧”“怎么办,弄红了。”之类的字眼,他难以克制地滚了滚喉结。
赵曦亭是不是太疯了。
倘若他真心把孟秋当妻子呢?
章漱明思索片刻,呼吸急促起来,酒精放大了恼怒的情绪。
他忍无可忍,假意咳嗽了一声。
孟秋惊悚地从赵曦亭怀里用力逃窜出来,青丝散乱不成样子。
她没有办法了,抬起湿漉漉的瞳眸,像囚徒哀求绑匪,试图和他讨价还价:“赵曦亭,今天晚上先这样好不好?”
“我真的没有办法……”
赵曦亭有几秒没说话,抬手整理她的头发,他盯着她要哭出来的眼睛,终于仁慈地淡声问了句。
“先这样的意思是——”
“近期能见你么?”
孟秋不想见他,但她顾不上了,起码她不能在这种方式下让章漱明看到。
她想也没想,乖顺地点点头,“嗯。”
赵曦亭把她从章漱明那边拖回来,盖章一样在她脸颊霸道地亲了一下,和她鼻尖抵着鼻尖,“我来接你之前,他能碰你么?”
孟秋没作声。
赵曦亭轻描淡写地启唇,“能不能啊?”
孟秋摇头。
她看到自己头发傀儡一样乱飞。
他手掌扶在她鬓发旁,拇指满意地揉了揉,“嗯,乖点儿。”
赵曦亭朝车门那边侧了下头,对她说:“坐过去。”
看起来从现在开始,他就不打算让她继续和章漱明有什么接触了-
新房还在散味道,孟秋和章漱明这次回来并没有长住的打算,因而都是住在酒店里。
章漱明是司机扶进房间的。
孟秋被赵曦亭多留了两分钟,等上面把门关了才允许她上去。
她拼命不去回想车里的事,但只要一闭上眼,赵曦亭的气息就匀了过来,让她感到羞耻和恐惧。
还有对章漱明的抱歉。
她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地做章漱明的新娘了,即使她真的打算和他结婚,也得在她坦白一切的情况下,章漱明能接受这件事才行。
孟秋洗漱完吹好头发,疲惫地往床上躺。
她视线失力地落在门口不远处的桌几上,赵曦亭让人给她送了夜宵,一份粥和水果沙拉,贴心得真像一位尽职的男朋友。
她越看越焦躁。
起身一股脑全扔进了垃圾桶。
第二天天气放晴。
章漱明宿醉后起得很晚,嗓子都是沙的,时不时咳嗽,到一两点钟才勉强吃了点饭。
孟秋点了醒酒药的外卖,帮他拿到房间。
章漱明头发松散,居家装扮,温润的眼睛微微泛红,状态似乎没恢复过来。
孟秋拉开窗帘,冲他柔和地一笑,“你看起来还没睡醒,没什么事的话,吃完饭再躺会儿。”
“好。”
章漱明在她红润的唇上停留良久。
他不是不知道,孟秋对他也没有什么感情,不然普通的情侣怎么忍得住不做亲密举动。
他不大明白,孟秋应该可以找到更好的归宿,但为什么选择他。
以前他不曾好奇,所以没问过。
章漱明不禁想到昨晚。
昨晚只要他正义一些,装装受害者模样,她就能从赵曦亭手里脱险。
但他实在不想和赵曦亭起冲突。
在他面前醒过来,怎么算都没好处。
章漱明看着孟秋将头发捋到耳后,她今天穿绸面珠光质感的连衣裙,掐得她腰身更细更柔。
她正弯腰帮他看药盒上的说明,肩颈曲线皎皎,像郁金香纤细高雅的枝条。
如果没有赵曦亭,他会和她组建家庭,一起养育一个小孩,平平淡淡走完一生。
婚后或许他也会在适当的时机,做一个丈夫应尽的义务吻她,和她肢体相贴。
章漱明的视线停留在她细白的脖颈,冒出微妙古怪的情绪。
这情绪与爱情无关。
更像是一种不满。
难以忽视。
章漱明从认识孟秋起,就知道她心性似竹,雨打不折,原以为她昨晚碰到那样的事,今天多少会没精打采,但没想到她还能粉饰太平,不动声色。
这点遮掩的本事很像琢菲。
当年他将姐姐锁在屋子里强吻,她出去面对他爸妈也是这样平缓无事发生的表情。
或许他选中孟秋,本身就有相似性。
只不过今天他才发现。
章漱明眼风撩过去,静静地观察起孟秋。
孟秋拿了药盒过去,下意识摸了摸脸,冲他温笑:“我脸上有东西吗?”
章漱明先倒了一杯水给孟秋,再倒自己的,“在想你穿婚纱的样子。”
他把药吞下,琥珀色的眼睛抽开笑,“昨天喝多了,给你找了不少麻烦吧,抱歉。”
“没有。”
孟秋停顿了下,鼓足勇气,心跳扑通扑通加快,深吸一口气说:“漱明,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聊聊,需要比较长的时间。”
章漱明又喝了一口水,“怎么感觉这件事很危险。”
他顿了顿,唇角半弯,说了句牛头不对马尾的话,“小秋,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你愿意,我们都会结婚的。”
孟秋心尖抽搐,像小孩玩皮筋不小心打到手,她猛地抬起头,观察他的表情。
以为他知道了什么,但是章漱明一如往常的温和。
孟秋转念一想,他不可能发现的。
正常人知道赵曦亭和她的关系,都会有情绪波动。
章漱明没有。
应该是她多心。
章漱明翻了翻手机的行程表,说:“那就下周五看完婚纱吧,原本那天就是空出来的。”
“我们聊聊。”
孟秋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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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IF线慎买(不影响订阅)
◎反方向的名字。◎
下午,孟秋在自己房间工作,这几天公司小程序前端提交上来的项目提议书,积压了一部分。
她泡了杯咖啡提神,认认真真坐在笔记本电脑前开始敲键盘,坐了一下午等咖啡入口变得冰凉,她才抬头捏了捏微微酸胀的脖子。
华灯初上,已经是傍晚。
她刚做了大量脑力脑洞,犯懒不想起身取隔热杯垫,就着窗外的夜景发了会儿呆,将凉咖啡喝完了。
微信里有一条章漱明的留言。
——工作结束了吗?一起吃饭。
路上车灯汇成亮的一串,这个时间段容易堵车。
孟秋抬指回复。
——刚结束,就近吃一些?
章漱明似乎手上占着东西不好打字,就给她发了语音条,嗓音很润。
“五楼的意大利餐厅还不错,我打电话叫上来吃?听说意面不错,需不需要加一份牛排。”
孟秋没什么品尝美食的欲望。
——不用,意面就好,麻烦你了。
章漱明回说。
——好,来我房间一起吃吧。
孟秋关掉电脑,开了盏不晃眼的壁灯,凉水敷面,对着镜子摁了摁睛明穴降眼压,舒缓片刻,往隔壁走。
章漱明似乎出过门,穿衬衫和西裤,袖口卷起来,站在床边的玻璃圆桌旁,手指捏着圆纸板,下面摆着一个巴斯克蛋糕,正转过头看着她。
孟秋头发上还有水珠。
章漱明唇角弯起,很是温和:“累了吧。网上这家的测评说蛋糕不大甜,来尝尝。”
一进房间,孟秋闻到挺好闻的味道。
孟秋不是第一次在章漱明身上闻到这个味道。
很独特。
有点像烤焦的桔子,埋在厚重的雪里,掩得久了就清凉,让人头脑清醒。
后调是木质香混了琥珀,经典的男香搭配,而且这香气的吸附性很强。
在他附近待久了,身上也会黏上这个味道。
孟秋好奇问过是什么牌子。
章漱明只简单回答这个香水是他在伦敦香氛小店特调的,不是什么大牌子。
欧洲人爱香,一半为了掩盖体味,但也确确实实衍生出一部分香氛爱好者,有各式各样自制的香氛店。
孟秋也只是随口一问,没往下深究。
她停在桌子前,拿起勺子轻轻剜了一小块蛋糕。
蛋糕入口即化,她这才感觉到有些饿了。
孟秋放下勺子,问:“事情办得怎么样?”
章漱明顺手给她倒一杯水,先是微笑,停顿几秒,“昨天喝那么多酒不是白喝的。”
“他们没明说,听意思新拟的标书应该十拿九稳。”
孟秋将水咽下:“那就好。”
章漱明的眼睛嵌在白皙的面容上,顶头的灯打下来,光绒像一层冬日里的海盐,薄薄地覆着,他眼皮的肌肉一动,两丸黑石子般的瞳孔死气沉沉地浮现出来,带着笑意。
“小秋,谢谢你。”
他眼神太清凉,桔子香气冻得腐烂一般。
孟秋没来由的冒出一股被窥伺的诡谲。
仿佛昨天晚上章漱明未睁开的眼睛,此时此刻来到她面前,告诉她,他看到了。
她唇角干巴巴地翘起来,试图自然地笑,“都是你自己办的,谢我什么?”
“谢谢你陪我。”
章漱明拿起她的勺子,看着她的唇,喂她,像温柔的丈夫。
“这段时间你陪我跑这跑那,包容我,自然要谢谢你的。”
“张嘴。”
孟秋应激似的心口猛地一跳,她牢牢盯着章漱明眼睛,那股被窥伺的阴寒往皮肤更深层嵌去。
这两个字和赵曦亭捏住她双颊吸住她舌尖的命令一模一样。
只不过赵曦亭嗓音更低更沉,不容她抗拒,强势霸道,行径恶劣。
此时此刻,好像章漱明听了之后从赵曦亭身上偷了来,强送给她。
孟秋知道是自己多心。
人不能做坏事。
一心虚,什么都往坏处想。
只不过她怎么能这么若无其事地面对章漱明呢?
他是她的未婚夫,昨晚她的唇齿间溢出的是另一个人的喘息。
孟秋忽然脸色苍白,浑身通凉,“你订完餐了吗?如果没订的话,我们出去吃吧。”
“已经订好了。”章漱明似乎没发现她的反常,“你刚才不是累了吗?怎么突然又想出去了?”
孟秋没有听他说什么。
她只是对章漱明感到十分抱歉,想做点什么弥补他,同时想再扇赵曦亭一耳光。
她抬起来的目光像落了灰的钟表,嗒嗒的走针声清晰可见,却撑不起光鲜。
孟秋启唇,吐字柔婉。
“漱明,你回国的次数也不多,不像我在国内长大,这次我们回来,我理应陪你出去逛逛,而不是在酒店里吃西餐。”
“要不我打电话问问,餐厅没做的话先退了,你想想去外面吃什么?”
她很少絮絮叨叨讲这么长的句子。
章漱明拉住她的腕,遏止她站起来的动作。
“我会娶你的,小秋。”
他没头没尾地说。
孟秋睫毛张着,定住。
章漱明柔和极了,“以前我就说过,你不用学着做好太太,也不用过分顾及我,你性格到底怎么样,贴不贴心,我都不在意。”
他温笑,覆着一层孟秋看不懂的含义,“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我都会娶你。”
同样的话,章漱明不止说了一次。
他说得过于真挚,以至于孟秋觉得他对她没有一点兴趣,连一丝丝喜欢都没有。
和她与赵曦亭在一起时是两个极端。
但她生出一丝庆幸,起码她不用为别人的喜欢担责,也不会因为恋爱关系被禁锢。
她是自由的。
她喜欢自由。
组建家庭可以没有爱情,也可以是负担责任,但绝对不能是恐惧-
晚饭吃得还算愉快。酒店送了一瓶红酒给他们,孟秋这么多年了还是喝不了太多,只浅尝了一小口。
章漱明解决了工作上的问题心情也不错,给她听了几支手机里存爵士live,孟秋才发现他不像表面那样书生气,只喜欢和字画打交道,意气风发时他在校玩过乐队。
两人聊到兴头上,章漱明翻出以前作的曲子。
孟秋刚要点开一支名叫《黄昏海》的歌,章漱明轻轻巧巧地拿走了,仿佛有故事一样撇开,让听点别的。
孟秋喝了酒有几分顽皮,问是不是因为初恋。
章漱明看了她一眼,只是笑。
他们气氛融洽地待到十一点多。
孟秋酒意转为困意,实在熬不住和章漱明说晚安,章漱明没留她。
孟秋看到房门前放着一只袋子。
里面有两个做工挺精致的盒。
她打电话到前台询问,前台告知她是一位先生让送的。
孟秋拆开包装,里头躺着产地法国的奢牌包,价值能买下他们小城市一套房,敢那样大喇喇放她门口。
完全不怕丢,丢了还能再给她买。是赵曦亭的风格。
另一只小盒有些眼熟。
孟秋一看到镯子的一角就给立即关了回去,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有种惊惧的凉意,像石头扔进湖里,雪水溅出来,溅在她身上。
不知他是不是买通了酒店的服务生,她刚拿了东西进房门,电话就响了。
手机显示他的号码,摆在桌上,挨近夜色,黑漆漆的玻璃窗倒映出反方向的名字。
——赵曦亭
诡谲寂静。
孟秋接起来第一句就是:“我不要这些。”
赵曦亭那边短暂的安静,他轻笑,仿佛在抽烟,吐息声经过悠长的街衢,像情书燃尽边角,赤。裸的爱慕要她照单全收。
他薄唇徐徐吐字,“那和我见面。”
孟秋想也不想就拒绝:“快十二点了。”
“十二点怎么了,以前凌晨你在我怀里少睡了?”
赵曦亭说得轻巧,孟秋却听得呼吸一窒。
他嗓音挂着刚才笑意的余温,语气却不大好商量,封了她后路,“不用打扮,不嫌你。”
他原本只是顺路给她送东西,没想逼太紧,寻了由头让前台打房间电话没人接,前台叫来服务员,那人解释刚给他们送过餐,她应该是在男方房间吃饭。
回到车上,赵曦亭眼底冷意泛滥,沉在漆黑的深夜里,如一把银针,光渗出来,要戳破人皮。
他只是一下没看住她,她就把他忘了。
电话里很安静。
赵曦亭等了一会儿。
孟秋心里翻江倒海似的,迟迟不应。
他嗓音稀疏平常,漫不经心地继续问她,“我车在楼下,来不来啊。”
催到这个份上。
不是她下去就是他上来。
孟秋把拆出来的盒子胡乱塞回袋里,低声回他:“来。”-
赵曦亭的车在酒店面前的停车场横着。
孟秋一出来,他就把车门开了,骨骼分明的手腕一晃而过,纹丝不动坐在后排,没下来迎。
这个角度孟秋看不到赵曦亭的脸,但能看到材质高档的西装裤弓蛰在黑夜中。
他还在抽烟,没有烟灰缸,烟灰抖擞在地上,斑驳灰亮。
他这样的人,连批评都奢侈。
孟秋在他旁边站定。
赵曦亭自顾自抽烟,像压根没发现她这个人。
他沉默得骇人,孟秋的牙齿咯咯地开始打架,她也不知道自己紧张什么,就是忍不住发抖。
孟秋不是几年前不知世事的小姑娘了,以前她吓着了只敢干等着,现在她不打算受气,干脆利落扭头就走。
她步子刚迈,听到扔烟头的声音,紧接着冷硬的衬衫袖口割上她皮肤,她来不及尖叫,被蛮横一拽,整个人往后仰倒,臀砸在他膝上。
孟秋惊慌地要站起来,手掌糊在他的喉咙上,不管指甲会不会抓破他的皮肤,一通乱挥,脸涨红了,找到胸膛的支撑点,指腹抓握,所经之处全是紧致的肌肉。
她的鼻腔连同人一起,灌满了他清冽的气息,霸道的味道如同水银浇筑,盘成锁链,将她捆起来。
她小腿才使上劲,上半身拼命往车外扭,要逃出去,他抻直手臂,眼疾手快“砰”的一扯,把车门关了。
他把她钉在副座的软椅后背,她的侧脸挨挤冰凉的皮面,浑身却是滚烫的。
他的唇不客气地欺上她耳朵后面,沿着细腻光滑的颈线啧啧亲出吮吸的水声。
痒。
张惶。
孟秋揪着他的衬衫领往后扯,边捶打他的肩胛骨,赵曦亭发了狠地握住她的腰,往自己身上嵌。
布料和皮带在打架,金属和布帛摩擦的声音绞成一团,伴随着喘。息声,暧昧得让人捂耳朵。
赵曦亭握住她后颈,胸膛上下起伏,和她鼻尖对鼻尖,眼神发冷,薄唇竟然有些抖,“他抱你了?”
孟秋肺叶里全是惊慌和寒气,张着嘴大口呼吸,她的头发全然散了,发尾吱吱歪歪挂着绸带。
整个人又惊又渴。
她喉咙干得,睫毛乱颤,视线惊魂不定的无法聚焦。
赵曦亭压着声,面容全然是森寒的暴戾,“说话。”
孟秋浑身没力,嗓子全软了,又惊又惧,鼻息张张合合,“你让我说什么?我都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问。”
赵曦亭视线攀着她鼻梁往下滑,黏在她唇上,又徐徐抬上来,蛛网一样网住她瞳仁,又黑又深。
她一如少女时清澈透明,一看就透。
赵曦亭戾气熄了。
他鼻尖侧了点角度,矮下唇去吻她,安抚似的缓缓**,挪移。
孟秋紧紧抿起,他也没试图撬开,而是贴着她的嘴吮动,粗粝的舌面一遍一遍扫过,干渴地汲取她的温度。
孟秋嘴唇发麻了,渐渐合不拢,受累极了似的分开一丝缝,赵曦亭的舌就挤了进去,大口大口吞咽。
孟秋渴得受不了,又去推他。
赵曦亭掐住她两只手反剪在背后,抵住她的腰,鼻尖挤压她柔软的颊面,喘。息声变粗,孟秋脖子往后折,被亲得有些缺氧。
她神志不清地张着嘴,两手挂在他肩上,睫毛湿漉漉的,“够了吗……赵曦亭……”
“是不是应该够了……”
赵曦亭环着她的手臂猛地抽紧,眯眼,沾着她水渍的气音黏腻潮湿,“带着他的味道来见我。”
“是想让我弄死他么?”
孟秋一激灵,“你要是乱来我会告你。”
赵曦亭下眼睑微微用力,“为他和我打官司?”
他脸一寒,“孟秋你大可以试试看,先告得赢我还是他死得更快。”
孟秋被戳到痛处,也不管是不是会激怒人,仰头直视他,“是,赵先生有权有势,我们平民百姓哪里玩得过您。”
“您要谁三更死,他就活不过五更,多的是人给您卖命,都不用脏自己的手。”
赵曦亭见她双颊发红,和情动时的潮热不一样,仿佛是往心里去真恼了。
他脸依旧寒着,往车座椅一靠,腿上仍坐着人,他拎一根烟咬唇上,没点,虚眯着眼,抬手玩她的脸。
“真是长大了,嗯?”
他掏出火机,把烟拿下来,长指挺拔夹着,淡声:“孟秋我今天和你话讲明白。”
“我要娶你。”
“你嫁不了别人。”
孟秋眼睛一下瞪大了。
赵曦亭直勾勾盯着她,两人隔着灰蓝的夜雾,路灯尽熄了,他启了启唇,几句话讲得狠心又冷情。
“既然你要和我讲法律,那我也和你讲法律。”
“如果只有婚姻能让你收心,我们就结婚。”
“我们的关系受国家监管和保护,以后要是有人侵犯我的权益,我正当防卫没问题吧。”
【作者有话说】
好久不见。
从哪里说起呢。
这本文正文完结后,受到很多人的关注,所以涌向我的声音也很多,我自己没有料到,也变得迷茫,这是我迟迟不更IF线的主要原因。
我属于比较高敏的那一类人,许多话会往心里去,并不是觉得这些声音嘈杂或者不好,而是第一次吸收这么庞杂的信息量对自己产生怀疑——我是不是对不起这个故事,是不是没有将人物的意思好好传递。
强取豪夺本来就是一个非常难写的题材,加上身份背景,除了争议之外还有规则约束问题,我几乎是贴着高压线在写,希望能在有限的框架中把情绪写到极致,连载期间压力很大很大。
晋江的红线不能碰。文名后缀是编编删的,因为不能,也不可以。尺度问题大家心里有数就好。
之后我产生了恐惧和焦虑的心理,长时间坐在电脑前写不出一个字。
当然这个故事也受到很多人喜爱,谢谢大家耐心地听我把它说完。
有一点我非常想解释的是:五十七章中,我曾经改过赵曦亭的一句描述,说他担心有朝一日辜负孟秋。当时改完我朋友劝我不用解释,因为有时候多说多错。
但不解释确实容易引起误会。
我从写第一本小说开始,男主全都无前任也不会有除了女主以外的人,因为我觉得现实生活已经很难了,二次元做一做梦未尝不可,这是我写文的原则。
五十七章未修改前的“辜负”一词,我落笔时想过很多含义,比如孟秋的生活和以前相比没有更幸福,更快乐。这份担心不代表阿赵没有能力,他只是希望他的爱对孟秋不是负担,在他心里,她应该是往上走的,而不应该在他加入后,生活变得更难。
我从来没有,也绝对不会表达阿赵有出轨的想法。
但文字发出去的那一刻,某种意义已经不属于我自己了,后来我看到有读者误解,所以把它删掉了。
还有,希望大家不要去看盗文。不知道还好,知道了就像自己的小孩被别人拿去卖,挺难过的。许多太太,包括我,故事里的每一个字都是熬夜一根一根掉头发,耗费心神敲出来的。
我这本熬得太狠,还有了腰间盘突出。希望大家在能力范围内可以尊重原创~也注意身体。
新年杂事繁多,也好在这些事分散了些注意力,我心态调整回来不少,算是正式回归。
新笔名很早之前就提交了,之前那个比较拗口,CD到了编编就给我通过了,以后就用这个名字和大家见面~
最后的最后,新春快乐,黄昏的潮水褪去,愿我们还能数数千颗夜星。
第85章 IF线慎买(不影响订阅)
◎我会知道的。◎
对赵曦亭来说,婚姻只是一个壳子,结不结婚都没什么。
起先家里也急。
后来不知怎么父母也想开了,觉着可能缘分没到。
他们家场子铺得又大,不管谁介绍姑娘来都得先政。审,跟过关斩将似的,这些不是他们家要求的,外面的人自然而然就这么做了。
就这一条件,拦了不少人。
好不容易长辈点了头,推到赵曦亭这里,他看也懒得看。
把人姑娘晾外头的事儿没少干。
他心里惦记谁,自己清楚,没意义的事情没必要做。
偏偏人家还对他满意得不行,央着家里人问还有没有别的机会。
赵曦亭要是和孟秋结婚,从社会资源分配而言,他不会是这场婚姻的受益者。
但他无所谓。
他就是要用普通人无法逾越的地位,财富,和她捆绑交换,换她终身自由。
孟秋听完他的话,惊得忘了做反应,直直坠入他眼底那缸黑。
她看到自己的影子在他眼中如同灰雀一样仰面浮着,像是被困住因而溺死了。
这么多年赵曦亭的强势霸道一点没变。
岁月沉积之下,加上权利滋养,他的容貌甚至比以前英俊了。
夜雾笼着他,像薄纱盖着旒冕上的明珠,冷峻贵重。
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孟秋思绪疯狂运转,她手指蜷着,掌心冒冷汗。
如果现在拒绝他,他一定会像以前对她身边人使手段的。
他不是没做过。
先遭殃的绝对是章漱明。
他们之间不关别人什么事。
她不敢赌。
她突然涌上一阵无力感。
赵曦亭怕谁?他谁都不怕。在这个国家,只有别人忌惮他的份儿,没有他办不成的事。
孟秋有意坐远些,想透口气。
她刚挪了半分,赵曦亭就捏住了她的腰,蛮横地往怀里扯,冷眼逼视她,似要她答应。
“婚后工不工作随便你,你要喜欢现在的工作室,我找几个能干的投资商,正儿八经给你开间公司。”
“考公也行,跟我回燕城,辅导员都现成的。”
“我不会让你吃亏的,孟秋。”
孟秋觉得腰上的力道重死了,生生被钳着动不了半分,两人挨得近,他身上的热意烤过来,热得她眼皮发烫。
她浑身不自在,挣脱不了,不轻不重低声讽了句:“赵先生手眼通天,我要上市,您是不是也能帮我去纳斯达克敲钟。”
赵曦亭薄唇噙笑,看她生气勃勃的脸,懒洋洋地回:“能啊。”
“就是看不出来我们孟秋挺有野心。”
“瞧不上港交所啊。”
他轻笑了一声,“就这么一个要求?”
孟秋深吸一口气,不想继续纠缠了,和他讲道理,“赵曦亭,结婚这种事要讲你情我愿的。”
“就算你真勉强了我,以后你也不会过得多高兴。”
“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不好吗?”
真到那时候,她绝对会和他作对。
赵曦亭松开了她,往后靠,虚眯着眼睛落她身上,拎出一支烟,打量她心思,却没立即说话。
他在听。
他气势太大,孟秋硬着头皮往下说:“这几年你没有我也能过,事实证明……或许你也不是非我不可。”
“如果你认为当年我不告而别很对不起你的话,我现在和你道歉。”
赵曦亭把烟衔唇上,低睫拢住一簇*火。
她在和他做了断。
真正的了断。
不然哪里肯低这个头。
但她是不是把他想得太薄情了。
有些事想忘就能忘?
空气静得发窒。
孟秋抽空看了眼对面的人。
神色很淡。
赵曦亭开了点车窗,点上烟,眼眸望向外面冗长的路,像临近薄夜出海的船,航线未可知,又遥远。
他明明平静极了。
孟秋却感到一丝恐慌。
他晾了她好一会儿,仿佛一直在想一件事,磕了磕烟,转过头,眉眼疏朗,像是脾气极佳,终于肯开腔。
他语气松弛,满不在乎,“和你交个底吧,孟秋。”
他眼眸毫无情绪地挪过去,凉薄渗人,“事到如今,你喜不喜欢我,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不在我考虑范围之内。”
“明白没?”
他平静的样子像宗教画上悲天悯人的善人。
但言辞却在犯罪。
怎么有他这样变。态的人。
孟秋情绪一起伏,呼吸急促,被烟呛着了。
赵曦亭恍若不闻,垂下睫又抽了一口,对话空了片刻。
他看向外面,好一会儿,用一种极为怜惜又贫瘠的语气开腔。
“你和他睡没睡过啊。”
孟秋心头震了一下,羞愤又尴尬,逃似的要跳下他的腿。
他像猜测了什么,脸色蓦地阴寒下来,扔了烟,擒住她胳膊,不顾孟秋挣得厉害。
她力气太小,涨红脸也没逃掉,咬呀:“不关你的事。”
赵曦亭眯着眼,瞳孔里的光和暗如同撞击断裂的悬崖,危险重重,“以前顾着你情绪,你不让碰我就不碰。”
“总以为你能记着我点好。”
他猛地一拽,把人拉到跟前,将那裂缝推翻了,崩石般倒塌,言辞狠厉。
“我们没发生过关系,我没让你疼过,我贱得没边儿。”
“才在你那儿什么都留不下。”
“是不是啊?”
他擒她的下巴,眼睛像发霉的蜡,腐烂地凝在她皮肤上。
孟秋快喘不过气了,爆发道:“我又不喜欢你,为什么要和你睡!赵曦亭你不是应该早就知道了吗,你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什么分不分手出不出轨,我们就没好过。”
她没和章漱明上过床,连接吻都没有。
但她不要告诉他。
她现在就想要这样病态的婚姻。
赵曦亭把她抵在软椅靠背上,堵她的唇,狠声:“非得这样是吧,和他断!”
孟秋拼命把他推开:“不要!”
赵曦亭像一个惯于欺凌的悍匪,霸道地凑上去,吸住她的舌在她口腔用力搅弄。
孟秋一个劲地揪他的肩膀,又捶又挠,抓到的只有他贲起的肌肉。
赵曦亭生了气,用最密不透风的姿势亲,手指捏住她的腮,让她使不上劲,再也闭不拢。
孟秋鼻子压在他微凉的皮肤上,呼吸口堵住了,也不肯从他嘴里吸气。
她被亲得太厉害,血液上涌,很快就缺氧。
她濒死地喘了一声,难受又酥麻,硬生生湿了眼眶。
赵曦亭很快察觉到她的小心思,阴沉着脸,蛮横地喂过去自己的气息,她不接就堵着她唇和她耗。
像执法森严的判官。
过了会儿两个人呼吸都重了。
时间一久,孟秋脑子发懵,把他当救世的菩萨,她的唇软下来,张着嘴,赵曦亭带着她动,她的手挂在他头发后面,收拢,又张开,浑身都没了骨头。
等理智回笼,她一巴掌糊在他耳朵根上。
赵曦亭却拎过她打人那只手,放在唇边亲了亲,语气轻浮暧昧。
“要收拾我不是这么收拾的。”
“以后教你,嗯?”
孟秋太阳穴一跳一跳,骂了句“神经。”
赵曦亭当没听见。
他颇为理性地帮她擦唇周溢出来的水渍,眼里的一点欲。色很好地克制了。
好像刚才那一遭只是为了罚她,抬起平静的眼睛。
“我会知道的,孟秋。”
他忽而伏向她耳边,深吸一口气,似有些着迷,鼻尖抵着她皮肤亲昵地来回刮弄,喷薄出来的气息滑腻低冷,低缓吐字。
“你有没有和他睡过,我会知道的。”-
早上九点多,章漱明穿着整齐站在孟秋门口等她下楼吃早餐。
天气转凉,他穿上了大衣,神态儒雅温和,像海岸边不被腐蚀的碑体,离远了觉得醒目,离近了又觉得高大遥远。
和他认识这么多年,他们之间好像只能停留在这里。
但他们又即将组建家庭。
孟秋想想还是觉得人与人之间很神奇,但不重要。
章漱明先开口问好:“昨天睡得好吗?”
孟秋点点头,“和平常差不多。”
赵曦亭最后两句话是让她提心吊胆。
但就算她愁得睡不着觉,一时半刻也不能把他赶出地球外。
没必要和自己过不去,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章漱明和她并肩走向电梯,嗓音和缓:“今天有你爱吃的汤圆,我刚才下来让服务员帮你留了一碗。”
孟秋说了声谢谢,“这次不用这么麻烦,谈不上爱吃,就是他们家做法和平时吃到的不一样,有些新鲜。”
章漱明嗯了声。
电梯停在中间的楼层,有些外国人挤进来,拿着地图,似捋不明白,背着大旅行包嘀嘀咕咕地在电梯里讨论起景点的位置。
章漱明护着孟秋往后走了走,不让她撞到包,听了一会儿,像是听不下去了,用标准的伦敦腔为他们好心讲解。
有个小姑娘见他沟通顺畅,逻辑又清晰,惦记起他当电子导游的心思,问他要联系方式。
章漱明看了眼孟秋,笑说:“那你得问我未婚妻。”
小姑娘立时不好意思了,连连说抱歉,又说他们很般配,祝他们新婚愉快。
等他们走了,章漱明看向孟秋,调侃道:“我们是不是已经挺像夫妻了?”
早上人不大多,酒店对面就是江景,雾浓别有一番滋味。
他们就坐在落地窗旁。
孟秋找夹子夹头发,包里有些东西先放在桌上。
章漱明看着她房卡,问了句:“你之前那张丢了吗?用不用再补做一张备用的。”
孟秋冷不丁一僵。
她原来那张被赵曦亭抢走了,美其名曰帮她保管。
孟秋整理好头发拿湿纸巾擦手,低睫吃早饭,边说:“没关系,不用补做,我用这张也可以的。”
她顿了顿,有些好奇:“这些房卡不是长得一样吗?你怎么发现不是我之前的那张?”
章漱明长指点了点她房卡上酒店英文名字那行,不动声色地解释:“这里。”
“之前那张的字母E掉漆了。”
孟秋惊讶得睁大眼,他收回手笑笑,“可能是职业病,我对花样纹路之类的东西比较敏感。”
他说得平静。
孟秋却如芒在背。
章漱明居然这么敏锐,如果他那天不是喝多了,绝对能发现她和赵曦亭的反常。
她避开他的视线,轻声:“挺好的,不过还是第一次听你提起。”
孟秋舀了一颗汤圆,问:“今天什么安排?”
章漱明切开一小块烤好的面包,“正要和你说,先前我们定的卧室的吊灯,那个厂家不做了,老板打电话过来让我们再去挑挑,打八折。”
“你今天工作忙不忙?”
她工作一阵一阵的忙,昨天多干了些活,今天就能放放空,而且都是文字相关的都是她拿手的,挑个灯的功夫还不至于影响工作。
孟秋点点头:“可以去,我们再去看看台灯吧。”
章漱明笑笑:“睡前还这么用功,也不怕把眼睛看坏。”
孟秋等糯米咽完了才弯着眼睛反驳:“要坏早坏了,现在它都定型了。”
说着她指指从不戴眼镜的眼睛,孩子气地得意。
又说:“5.1的视力。”
孟秋平时安静柔婉性子很冷清,偶然露出玩笑那面便很让人留意。
章漱明多看了两眼,不知怎么抬手揉了下她的脑袋。
一时间两人都定住了。
章漱明没有撤开,跟称赞小朋友乖巧似的摸了摸。
孟秋低着头。
他停顿片刻,手指下移,来到她面颊。
孟秋觉着尴尬,但这个时候动了更尴尬,目不斜视,跟木头人似的杵着。
章漱明若无其事地将她面颊旁一缕碎发别到耳后去,忽然顿住。
晨起孟秋头发散下来,只露出小巧的脸,恬静清冷。
现在挪开头发的遮挡,她耳后的红痕在白腻的皮肤上极为醒目。
他擦了擦。
那印子像御笔朱漆拓上的印,盖上了就擦不掉。
这是一抹吻痕。
又或者是咬痕。
也可能是吸出来的。
章漱明很清楚。
这是别的男人留的痕迹。
这痕弄得这么艳,他可以想象将会是怎样亲热的场景。
章漱明收回手,又瞥了一眼。
很新。
就这两天。
这个位置非常刁钻,就算孟秋本人也不一定看得到。
那个人不在乎也不介意告诉孟秋的“未婚夫”,还有他这样的人存在。
最重要的是——
他已经在了。
最好能找到他。
然后和孟秋撕破脸。
他都能猜得到,此时找那个人讹一笔钱,他肯定非常乐意给。
章漱明唇角弧度好像死了,画皮一样勾着,笑容没变,心却跳得厉害。
其实他没那么在乎孟秋,但现在却觉得那抹痕迹十分碍眼,起码在这样其乐融融的早晨很碍眼。
他收回手,当什么都没发生:“吃饱了吗?没吃饱的话再给你拿些坚果?”
孟秋看了下时间,“差不多了,一会儿堵车不好走。”-
这次增定的东西不少,但都是小家具,商场逛了几个小时,孟秋有些腿酸,坐在vip休息室喝茶。
章漱明还在外面应付销售。
工作群有99+未读。
孟秋还没找工作室,现在跟着她一起干活的都是天南地北的刚毕业的应届生,暂时在家办公。
他们工作时间灵活,加上孟秋这个小老板不怎么约束他们,所劳即所得,干劲满满,反而很能留住人。
群里话题涉及一个燕城市政工程的宣传片文案,似乎是刚对接的新项目。
负责前端的小姑娘好像惊着了,“我可不敢担这责任,接不接的得等孟秋做决定。”
另一个说:“这有什么不敢的,公文最好写了,大不了写脚本的时候集思广益呗。”
小姑娘嘴上不饶人:“就你聪明。我们这么小的公司,没一个接触过政府部门,就不怕出什么纰漏被上头拉黑么。”
她打字速度极快,一句跟一句:“燕城什么地方,政治关系那么复杂,你又怎么保证这东西是给谁看的,谁要看的?”
“出问题你担得起?”
另一个无话可说,嘀咕了句:“胆小鬼。”
这种市政工程相关业务是比较复杂,但都有模版可套,用词大同小异,说难也不难。
只不过孟秋现在看到燕城两个字也怵得慌,总想起以前,而且那里还是赵曦亭的大本营。
她冷静两秒,在群里说:“没事,接吧。”
没必要和钱过不去。
这种性质的工作单位偏向稳妥不出错的公司,只要有一次合作成功,兄弟单位也会找上来,不愁客源。
这边孟秋刚答应。
另一头电话就响了。
那人一口混不吝,“过些天就开始走流程了,您可别害我,第一次合作这种小公司我是真怵。”
赵曦亭正坐在茶室里头,台上评弹咿咿呀呀唱着,他拎起盖子百无聊赖地滚边玩。
他懒洋洋地吐字:“这还不简单?你喊她去燕城,见个面不就知道合不合适了。”
那人停顿了片刻。
“欸?也不对啊,能认识你……不对不对,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哪家公主少爷出来体验生活了?我警着点儿神。”
赵曦亭笑了:“我就不能真觉得人靠谱?”
那人也是个人精,回想了下资料上的细节,那姑娘长得颇为水灵,他拍了下大腿。
“得,我明白了。”
赵曦亭怎么可能有那好心帮别人说好话,他的话比金子还贵。
搁这儿钓鱼执法呢吧。
他立马叫来助手:“发个函,邀他们负责人去燕城,就说,合同要当面签。”
第86章 IF线慎买(不影响订阅)
◎领了证也能给人姑娘撕喽。(看作话)◎
孟秋收到市政工程项目方发来的邮件时,她正和她的婚礼策划师打电话。
试婚纱的时间快到了。
对方兴致勃勃地介绍新到的几套特别好看的秀禾,让她一定要试试。
孟秋仔细看了看,邀请函上的时间非常不凑巧,就在试婚纱的前一天。
她手指在日期那列长按取消摇摆好多次之后,做出了取舍。
她温声打断对面的人:“抱歉,我可能得改时间。”
对方停了足足五秒,惊讶地提高音量:“亲爱的,有什么事比你备婚还重要吗?”
“我嗓子说干了才把主纱多留了一个月,你知道的,另一个女孩子也很想试那一套,但它真的很适合你。”
“怎么突然又不过来了呢?”
孟秋也不喜欢突发状况,并且他们这一行根本不牵扯到核心内容。
如果对方不信任他们,大可以直接换了,没有当面签合同的必要。
不过每个公司有每个公司的合作习惯。
她只是划过一丝古怪的念头,很快就压下去了。
“我出差回来第一时间告诉你可以吗?应该不会耽误很久。”
对方似乎有些无奈:“只能这样了。”
她又开玩笑,“安啦安啦,新娘子试不了婚纱,绝对有人比我更急,您还是好好哄哄章先生吧。”
可能她和章漱明脾气都不错,一般人备婚难免红个脸,他们从来没有过。
即使她提出不一样的建议,章漱明也总是听她的。
外人看起来十分恩爱。
比起试不了婚纱,孟秋更烦恼的是,那天她原本准备和章漱明摊牌。
如果她去燕城,这事儿又得耽搁好些天。
这几日章漱明正忙着参加招商推介会,两个人连见面的机会都不多,更遑论抽出时间聊一聊。
孟秋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漱明,有时间给我打个电话,我可能得出差去燕城一趟。
孟秋放下手机,点开电脑里的电子邮箱,进入甲方的官网,仔细看起他们的资料。
她花了点时间浏览相关新闻和股权构成。
这家公司叫南侨华光控股有限公司,是南侨集团旗下的一个子公司。
前身是一家做电气装备的国企。
二十世纪初国企混改后,它被南侨集团收购,转成了民营。
南侨集团的最终控制人姓钟,叫钟进。
他虽然不是第一大股东,但从资料显示,他才是真正的幕后老板,燕城人。
钟进家里似乎有些红。色背景,只不过从父母那一代开始就下海经商了,不属于真正的太子党。
孟秋一看到红色背景就怵得慌。
钟进出席活动的照片不少,但没有一张正脸,似乎刻意避过,举手投足意气风发。
她看着钟进的照片,脑子里浮现地却是另一个人的脸。
英俊、危险。
仿佛下一刻,那人就把她抵在他送她的,被她遗弃几年的别墅落地玻璃窗前,亲昵地问她:“还记不记得这儿。”
孟秋脊背冒凉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醒醒神,重新看回南桥华光的官方主页。
要拜赵曦亭码头的人多,但总不可能是个有背景的都认识他。
她和他待一块儿的时候,他从不避讳在她面前打电话。
她不记得有钟进这个人。
孟秋关掉页面,轻声说了一句:“自己吓自己,应该不至于。”
晚饭期间,章漱明终于得空给她打电话。
孟秋简明扼要地说了说前因后果,婚纱绝对试不了了。
但她想和他谈谈。
章漱明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没关系的小秋,别的事情等你回来再说。”
“我们不差这几天。”
“你可以相信我吗?”
不知道为什么,孟秋有时候能在章漱明身上找到林烨的影子。
这几年成长以后,她也明白自己对林烨感情不多。
从赵曦亭身边逃开以后,她也没有冒出过任何与林烨复合的想法。
好像结束了就结束了。
他们停在那,是最好的结局。
但她遇到章漱明后,有那么一瞬间,她在他身上看到了少年明亮舒和的影子。
就像夏日清晨时分仰起头,旭日穿过树荫间隙,第一缕晨光微弱地照在面颊上。
当树叶边缘跟着云层亮起来那刻,苦闷空乏的心绪陡然破了个口子,咕嘟咕嘟沸腾。
好像生命转机的噪声。
只是一点点的光。
她就着这一点点的光,活过来。
和情爱无关。
和生活有关。
孟秋张了张嘴,不做他想,话语自己滚了出来。
“就算我出。轨也没关系吗?”
她说出来的时候,自己也吓了一大跳,整个人都清醒了,但同时她又松了一大口气,紧张地等待章漱明的回答。
手指紧紧抠着笔帽,赴死一般。
即使她不是自愿的。
她和赵曦亭之间,已经出格。
章漱明不在招商会主会场内,他握着手机站在门口透气。
他很早就知道孟秋会和他说什么。
只不过他一向认为孟秋很忍得住,所以装模作样地不戳破。
刚才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居然说了出来。
即使不是全然摊牌,不得不说,他还是产生难以估量的冲击。
特别是她说出“出。轨”两个字的时候。
有一股自虐的快感。
这两个字是两性关系中男性的最高“羞。辱”,说践踏都不为过。
但是孟秋柔和地说出来的时候,他居然有股凌虐精神的爽感。
于情感上。
他该对死去的爱人忠诚。
可是他现在却要和别人结婚,即使是为了爱人的遗愿。
他已然违背坚贞的誓言。
他该罚。
孟秋对他挥下的“出。轨”这一鞭,他自惩得松泛,血液通畅。
只不过让他有些微失控和意外的是,即使他接受了她的“出。轨”,却不想那个男人真的抢走她。
但赵曦亭太强大了。
以赵的权势地位,自己和他抢人,简直蚍蜉撼树。
话说回来,事到如今孟秋还在自己身边足以说明,她心不在赵曦亭那儿。
章漱明忍不住勾了下唇角。
撇开其他,他很佩服孟秋。
她到底倔到什么地步,才能让那样的人步步紧逼,穷追不舍,以致于当自己的面吻她,强行突破她的心理防线。
他很清楚,普通人追不动孟秋。
没自己挡在中间,赵曦亭绝对是孟秋丈夫的最佳人选。
只有他这种危险人物才能让她体会真正的爱憎恶,以及欲和渴。
孟秋握着手机,指尖已然凉了半截,她嗓子紧绷,不如全告诉他好了。
“漱明,如果你……”
章漱明回了神,打断她,“出轨这个词有很多含义,小秋你要是有喜欢的人,我们可以好聚好散。”
“但我了解你,你不是优柔寡断的人,真出。轨了绝不可能和我结婚。”
“所以不要说这个话。”
章漱明顿了顿,稳住孟秋。
她是那类道德感很强的人,但凡自己露出一丝丝不满,她都有可能离开。
他温和道:“即使发生什么事,我也相信责任不在你,千万不要自责。”
孟秋鼻子一酸,眼眶有泪意,谢谢章漱明没那么喜欢她,不然她永远有愧。
章漱明继续说:“出差回来的航班到时候发我,我来接你。”
“马上要进行第三轮的会了,我先进去,你有事给我发消息。”
孟秋点点头:“好。”-
抵达燕城是个阴天。
来接她的人是钟进的秘书,叫叶沛沛。
不像外企随性精致,叶沛沛的套裙颇为正统,到底前身是老国企,领导的思想或许封化一些。
不过叶沛沛的妆容明丽,很有体制内干练优雅的味道。
孟秋和她打过招呼后,温笑说:“其实你们不用那么麻烦,酒店我可以自己订的。”
叶沛沛很顺手让司机接过她的行李箱,“那哪儿能啊,来者是客,我们老板是诚心诚意想和您交朋友的。”
孟秋想起他们老板钟进。
没接话。
叶沛沛给她开了车门,“你之前和我确认时间的时候,我看你有点犹豫,是不是耽误你事儿啦?”
商务车里飘着清爽的柑橘香薰味。
孟秋和叶沛沛隔着小过道,她系上安全带,微微笑:“一点私事,不要紧。”
叶沛沛打趣道:“和男朋友约会?”
叶沛沛挤眉弄眼的样子让孟秋想起一个老友,葛静庄。
她要是工作了,一定也像现在这样,表面正经体面,私底下嘴里指不定蹦出什么胡话。
孟秋一时把叶沛沛当朋友,而不是甲方什么人,温笑说:“他很支持我工作,我要是因为约会把你们往后推,我都要骂自己两声。”
“也不是这么说,钟总见您也只是想交个朋友,什么时候都行,没那么多规矩。”叶沛沛瞥见孟秋中指上的戒指,不死心继续猜:“那是因为最近订婚?”
孟秋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都往感情状态上猜,不过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大可以大大方方的。
孟秋眼睛弯了下,摸摸戒指,看向叶沛沛,有一两丝平淡的幸福:“是试婚纱。”
“我们在国外订的婚,我和他没那么多讲究。只不过先前因为行程问题放了婚礼策划好几次鸽子。”
“再爽约有点过意不去。”
叶沛沛哇了一声:“恭喜恭喜,你们快举行婚礼了吗?”
孟秋看到车子路过桐花大道。
往里走有块挂着关中菜私厨的匾额,纯中式风。
她不免想起学生时代赵曦亭带她去吃饭,俩人坐后排,他的手总揽着她,一辆轿车在皇城四通八达,畅行无阻。
孟秋隐秘地冒出一股叛逆感,压住了不安,点点头:“对,很快了。”
叶沛沛一边真心说“真好啊”,一边忍不住好奇地打量孟秋。
她穿素色长裙,长发一半用织纱夹子夹,剩下的披在肩上,只是简单地打理,却温婉极了。
她手上的钻戒不大,浑身上下没什么首饰。
细长白腻的脖子上唯一一条常青藤项链,大概也是留学时买的,英国牌子,不超五位数。
她们之间暂时无话,孟秋便低头查阅手机。
叶沛沛看着她的脸,长睫扑扑簌簌。
像窝在干净纸张上的一簇铅笔影。
温婉、干净。
叶沛沛不得不感叹,孟秋是她遇见过最吸引人的女孩子。
漂亮的脸蛋燕城不缺,唯独这份淡而不外露的恬静,让人感觉和她待在一起是一种享受。
从公司接触孟秋的工作室开始就一直是她在跟。
叶沛沛从没见过钟进对一家小公司这么上心,细枝末节都要过问。
她起初以为孟秋有些背景。
一做背调家境挺普通。
但脸摆那儿,男朋友就不好说了,什么上市公司的少爷也说不准。
可接触几天,孟秋认真工作那股劲儿,根本不像高门大院养在后花园的娇花。
反而是需要自力更生风吹日晒的仙人掌。
不会是靠男朋友走出来的,有今天全是她自己的能力。
因此叶沛沛对钟进的行为更猜不透了。
疑惑归疑惑,她动动手指,低头把和孟秋见面的情况一五一十汇报给他。
钟进似乎意外极了,发了个问号过来。
——试婚纱?
——什么意思。
叶沛沛复述了一遍。
钟进先是愣,再是难以置信地笑了两三声。
说出去谁信,赵曦亭是谁?全燕城找不出第二个比他条件更好的公子哥,要身家有身家,要身段有身段。
好好的单身姑娘不要。
偏要去强抢民女。
钟进再一想。
这事儿吧,倒是很符合他赵公子作风。
赵曦亭要动真格了,真瞧上什么人,谁拦得住,管它天王老子,谈没谈恋爱。
领了证也能给人姑娘撕喽。
相比起来他兄长赵秉君安分多了,让娶谁就娶谁。
钟进不免想到赵家老两口老派公正的作风。
不知道赵曦亭这性子随了谁。
赵曦亭要是把这姑娘逮回家结婚,赵家怕是要地震。
也不怪他想看好戏。
百年难得一遇啊!
钟进嬉皮笑脸给人发消息,邀功讨赏。
——人我给你扣来了,什么时候见?
——话说人都挑婚纱了,你还上赶着,不嫌累啊。
赵曦亭正和人吃饭,一拿手机,脸一下沉下来,打电话过去,“什么婚纱?”
钟进懵了,“啊?”
赵曦亭压着火,没吱声,等他回答。
钟进好像吓着了,原本坐着,紧跟着站起来,直觉闯了祸,一下缓不过来神,不知从哪儿说起。
赵曦亭等两秒等不住,气压低得没边儿,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像阴森森盯上别人的车往上撞,撞死了才好。
“问你话呢。”
“什么婚纱?”
【作者有话说】
这章算缓冲章,提个醒:后面真不纯爱,是比较纯粹的强取豪夺。所以想看之前那种阿赵收手转攻心的及时止损。
IF线对于阿赵来说,他已经彻底失去过一次,不像正文,失去过但很快又得手。所以这里他的得失心会更不平衡。这就促成这条线的他更疯。
后面对秋秋来说,他会有比较过分的行为,这里先预警,大家如果爱看纯爱,觉得正文的阿赵很好很好,不要再往下买了。真心劝告!!
正文就像阿赵偏白的那一面,他不是真的善良,只不过他和秋秋没走到那一步。IF线是走到那一步了。所以!!接受不了真正强取豪夺的!!不要往下看了!!不要往下看了!!不要往下看了!!【高亮预警】
第87章 IF线慎买(不影响订阅)
◎你给我解释的时间。◎
钟进着急忙慌地给赵曦亭解释。
他一点艺术加工都不敢加,叶沛沛怎么和他说的,他就怎么转达。
心说这叫什么事儿。
钟进后悔极了,他原本真想讨这祖宗欢心,得,炸了一手雷。
早知道就不犯。贱了。
他还没见孟秋这姑娘,现下好奇得要命,恨不得马上见一面。
他想看看是何方神圣,轻而易举就把赵公子逼出了骨子里的狠劲儿。
钟进同时又有点埋怨孟秋。
这姑娘也是傻,好好的福不享,偏要自己找罪受。
普通人跟着赵曦亭起码少奋斗几辈子,什么爱情不爱情的,有生活得好重要?
他要是女的,有机会接触赵曦亭这样的,倒贴也要上。
电话里静得吓人。
钟进想不出赵曦亭那头什么脸色。
总归不会太好。
赵曦亭吃饭的地儿亮堂,两盏明晃晃的筒灯照下来。
他握手机,骨节苍白地突出,烟没停过。
旁边有株绿植,上头铺了苔藓,他抽到最后,半眯缝眼睛,提着烟头去烫生机勃勃那一块。
满身戾气。
浓得要把它烫坏。
赵曦亭听钟进说完了,眼一瞥,烟已然被苔藓闷死了。
他抖抖灰,冷漠地扔进烟蒂回收器。
他人明明站在灯晕里,影子从上往下劈,面容反而不见光了,跟站在深潭边缘没什么区别。
像一株苟且偷生的孽种。
赵曦亭下眼睑绷着劲儿,眼睛钉在一处,骨头里冒出从未有过的破坏欲。
他很想拆点什么。
弄死好不好。
总归不会是他。
她想着谁,就弄死谁。
赵曦亭又捏起一根烟,衔唇上,满腔烟草味几乎抽麻木了。
他们该庆幸,这个社会还得讲王法。
他没刻意压着浑身乱窜的那股坏,眯着眼睛,舌。面触及滤嘴,将那绵沾湿了。
他骤然想起她的味道,忽而兴奋起来。
是她不好。
是她骗他。
是她一点不顾他。
几年前是,现在也是。
她披着小羊羔皮曲意逢迎,干的却都是捅他心窝子的事儿,既然如此,他何必心慈手软。
赵曦亭似乎想通了,英俊漠然的面容在暗影下舒展开来,语气不紧不慢,像聊别人的事,和他没什么关系。
“她人呢?”
钟进就等他这话,屁颠屁颠把地址发过去。
“这她酒店。叶沛沛给她找了个地陪,不知道她晚上会不会出去,你要不方便,我可以帮你问问。”
赵曦亭懒懒“嗯”了声,又问:“什么时候签合同?”
钟进咂摸了一下,“你在燕城?”
他几乎没思索,“不在的话,拖几天不是问题。”
赵曦亭坐沙发上,松弛地调整姿势,弄好了才闭着眼睛淡声喊他的名字。
“钟进。”
“啊?”
赵曦亭揉太阳穴,他偏头疼犯了,大概是刚才情绪波动比较大。
他语气不大顾忌,“我看你是聪明过头了。”
钟进没想到他直接戳破,脸皮热了热。
赵曦亭张开睫,嗓音很淡,“她的背调做了吧,学历查了吧,有几年工作经历,手底下过过什么合作案例,全看了吧。”
“有没能耐你瞧不出来?她就不值当你给点尊重?”
他又一顿,轻描淡写,“你要不把她当回事儿,这合同别签了,也不是多稀奇的项目,我给她换个更好的。”
钟进听得心尖一凉一凉,忙说:“别介。”
他先前是没怎么在意孟秋的专业度。
也不是不在意,只是觉着和赵曦亭挂上钩,专不专业都不重要了。
赵曦亭大发慈悲松松口,在一些场合给他说两句好话,他得到远比这多多了。
就算孟秋做得稀烂,这合同也是要签的。
他讨好的从来不是孟秋。
这圈子不都这样么。
各取所需。
女伴有没有能力都是次要的,讨人欢心就行。
但现在钟进拿不准了,他没见过赵曦亭这个样式的。
抢人一回事儿,护短又是另一回事儿。
他分明喜欢那个姑娘喜欢得要命。
赵曦亭和孟秋之间,同普通烂俗各取所需的皮肉生意没什么干系,他就不是一时兴起。
保不齐还他还真有娶她的打算。
钟进挺震撼。
钟进收起纨绔的脸面,跟他爹汇报工作似的,一板一眼认真起来。
正儿八经公归公私归私。
“这不是赶巧吗,你听我说完,哥。”
“明天早上她来公司开个项目介绍会,中午吃个简餐,下午签合同,晚上我安排了饭局,让她认认脸。”
钟进自顾自把餐厅名字报了,挺体贴地换成文字版发过去。
他补充:“和刚才发你的一个酒店。”
赵曦亭扫了眼微信,随口一说:“前几天有人送了点挺正宗的太平猴魁,我记得你爸爱喝,有时间来拿。”
“一块儿聚聚。”
钟进乖乖地“欸”了声。
“行。”
挂了电话*,钟进死性不改,隐隐兴奋起来。
阎王爷在赵曦亭面前尚且掉层皮,这个叫孟秋的,能不能扛得住他的攻势-
合作进程推进得很顺利。
孟秋心情不错。
南侨华光的人都不难讲话,对待工作也十分严谨认真。
比她预期的好相处。
只不过合同还得等钟进亲自来签。
孟秋问叶沛沛:“钟总今天很忙吗?”
叶沛沛看了眼腕表,起身收东西,耐心道:“他每天行程都挺多的,算不上特别忙,忙是常态。不过路上来来回回耽搁不起,所以我们直接去酒店见钟总。”
“签完合同刚好饭点。”
“好。”
还没到晚高峰,路上倒是不堵。
吃饭的地儿就在她住的地方旁边。
要不是叶沛沛带路,孟秋都没注意这酒店这么大。
顶楼应该是夜景餐厅,有个单独的电梯。
他们去的是二十楼,一开门,金碧辉煌的地面非常闪眼。
大堂门口站个人,他穿了件白衬衫,袖子卷到腕表处,露出一截,后面跟着个穿西装精英模样的秘书。
外套挂在后面那人手臂上。
人挺高,握着手机在骂人:“知不知道时间就是钱?我这么多工人等着这批材料,什么赶不了,全他妈狗屁。”
“少废话,当时你怎么和我承诺的。”
他背对着她们,一边骂一边来来回回晃。
孟秋正准备躲着点不被他撞到。
叶沛沛端庄地站到一边,喊了声:“钟总。”
那人转过来,视线往叶沛沛旁边的人身上一落,孟秋穿搭大地色系为主,看起来复古又书卷。
穿着越简单,气质越突出。
钟进直接把电话挂了。
孟秋见钟进第一眼,算不上太舒服。
他眼底膏粱子弟的轻忽劲儿很浓,她知道不是针对她,而是本身就这样的人。
他长相立体大气,唇偏厚,鼻挺,算得上英俊。
钟进倒是自来熟,直接喊了她名字:“孟秋?”
孟秋跟着打招呼:“钟总好。”
他笑起来,像见了百八十次似的,晃晃手机解释:“正等你呢。”
“一哥们儿,平时我没那么凶。”
说着他又不经意地打量了一遍孟秋,从她清冷安静的眼睛,到微微抿起的唇,呈漂亮的粉色。
他挪开,问:“里面聊?有什么想喝的么?”
孟秋礼貌回了个微笑:“我不讲究。”
钟进扬眉。
这不是挺温柔和婉的性子么。
怎么赵曦亭追不到。
他狐狸似的弯眼睛,调侃:“那还是要讲究的。新上的冷泡茶挺好,女孩子应该喜欢。”
他转头,“沛沛,让他们去调一杯。”
叶沛沛:“好。”
叶沛沛有些惊讶。
钟进这态度,完全不像见合作伙伴,也不像追姑娘。
她说不清什么味道,总之挺特别。
冷泡茶很快拿来,他们面对面坐着,中间合着本合同,就是要签字那份。
没那么快进入正题,先天南海北闲聊了几句。
钟进长手长脚靠着椅子,“孟秋你不做贸易,不开工厂,工作也和金融行业不相干,待在沿海地区做什么。”
“燕城风水多好,最适合你这种拿笔杆子的。”
孟秋坦诚:“付不起租金。”
钟进正喝茶,没忍住,呛了好几声。
赵曦亭家底多厚实,他有钱啊。
要不说这姑娘傻。
钟进没事找事,挑唆:“那不行,男朋友没实力,换一个。”
“我见不得优秀的女孩子吃亏。”
“来来来,搬来燕城,我给你介绍。”
挺热心,但没必要。
孟秋笑着说不用,她惦记合同没签,多解释了句:“我和他感情挺稳定的,工作的事慢慢来。”
钟进意味深长:“那太可惜了。”
他翻翻合同,在最后几页龙飞凤舞地签上字,“他们都给你讲过了吧?大概的工作要求。”
孟秋点头:“对。很专业。”
钟进一页一页翻过去,在甲方那栏不紧不慢地写,打理很好的头发在暖色灯光下显得贵气。
他气质不差,只是形容太浪荡。
他没抬眼,叮嘱:“项目上要有不懂的,也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
“我大你几岁,你要愿意,叫声哥也行。”
他猛地抬头,笑容灿烂。
钟进神情上没什么撩拨的成分,好像确实只是投缘。
孟秋察觉到他的好意,卸下些规矩,温笑:“钟总在每个工作流程上都这么亲力亲为吗?”
那不得累死。
钟进笔一顿,转了个圈,他俩讲的不是一件事。
他翻到下一页合同,继续写,吊儿郎当,“你就说服务周不周到吧。”
孟秋觉得钟进这人是有趣,没什么架子,挺接地气。
她开玩笑,“太周到了,是我们做乙方的福气。”
“不像我之前接触的……”
她忽然收了声。
钟进签完了,把笔一盖,抬眼,“什么?”
孟秋没笑意了,“没什么。”
她接过合同,和声说:“希望这次我们工作室能给您交出满意的答卷。”
孟秋抬起头,举止大方地和他对视,言辞郑重:“不辜负您和贵司这份合同对我们的信任。”
钟进被她冷不丁公事公办的态度弄得一愣。
孟秋签的行楷,行云流水又不失锋芒。
几年前她不懂事,不明白甲方就是甲方,不能当朋友。
她就是把赵曦亭太当朋友,又觉着他常常一个人,离群索居,有几分可怜,才不容易拒绝他的要求。
结果就生了事端。
血淋淋的事实告诉她,公私就是得分明。
钟进又瞥了她一眼,这姑娘瞧着柔柔弱弱,心挺狠,说不给脸就不给脸。
她一下把距离拉开,偏偏言辞妥帖温和,挑不出错,规矩得不能再规矩了。
但规矩了,就容易生分。
她这样容易得罪人,但反过来看,又是她吸引人的地方。
别说赵曦亭那种心气高得没边的,要换了他在感情里被人这样折腾,估计也不甘心-
他们签完合同又聊了一会儿,钟进让人叫厨房开始备菜。
饭局上叶沛沛敬了孟秋一杯酒,孟秋自知酒量差,但这几天叶沛沛属实照顾她,加上住的地方就在附近,晚上没什么事,就喝了几口。
倒是钟进。
几个老油条看她和老板关系融洽,有讨好的意思,过来和孟秋喝。
钟进低着眼睛看向杯子,不轻不重地说了句:“差不多行了啊,沛沛那杯能代表了,咱公司没那种文化。”
孟秋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钟进皮笑肉不笑地翘翘唇,悄默声挪开。
他也不是多心善,实在是得帮赵曦亭看着。
他受之有愧,摁了自动桌盘的开关,把菜停她面前,客气了句:“孟秋,吃烤鸭。”
“谢谢,您也吃。”
孟秋胃口细,吃不下太多,没一会儿酒就上脸,打了个招呼出去透气。
酒店这层做的都是落地窗,不能开,她就下了楼。
她走到酒店外面,蹲在小花坛旁边,捂着脸。
晚风吹得她很舒服。
酒店面前好车特别多,几台连牌和超跑,孟秋见怪不怪。
燕城不缺有钱人,摆在台面上的倒没什么,稀疏平常看不出有钱没钱的才恐怖。
孟秋没细看,把自己团在灯影下面,打开手机查起未读消息。
孟秋手机里有一条是章漱明的,问她。
——结束了吗?
孟秋回。
——还没,跑出来吹风。
她刚发出去,章漱明的语音就弹出来了。
孟秋喝了酒,语气活泼不少:“你今天没应酬?”
章漱明似乎心情也不错,“是。这几天挺顺利的,不用加班。”
他微顿,“你是不是被人灌酒了?”
孟秋惊讶:“这么明显吗?”
章漱明嗓音温柔:“是啊,和平时很不一样。”
孟秋指尖被风吹得冰凉,拿去冰脸,很舒服,轻声:“他们没灌我,但我出于社交礼仪还是喝了几口。”
章漱明:“听起来你这几天挺顺利?”
孟秋松快地说:“是啊,这个老板人挺好,说要给我补婚纱。”
章漱明开玩笑:“我不在不好吧。”
孟秋咯咯笑,“是不太好,所以我没答应。”
那天和章漱明说开,今晚两个人又放松插科打诨,她终于有快举行婚礼的实感了。
章漱明言归正传:“看看也没事,你要是喜欢,我们就换一套。”
“说不定你们钟总接触的东西比我们好。”
孟秋停顿片刻。
可能她和章漱明之间没有爱情,所以备婚的时候,她一直秉持着差不多,过得去的心态。
从来没有想过喜欢不喜欢。
都是将就。
但她父母婚姻美满,有时候想想,和他们一样平凡,温暖,余生有幸。
过一辈子也很好。
她有些想好好经营她未来的生活了。
孟秋抿抿唇,风灌进微张的嘴里,牙齿根发涩。
她能感觉到唇皮粘了一下下齿,“漱明……我们婚纱照的地点,要不要……再看看?”
就这么一次,不留遗憾了吧。
孟秋自己看不到。
她的双颊从刚下楼的茫然燥热,到现在的怔忪期许,同是美丽的粉红,却很不一样。
其中一种让人嫉妒。
今晚赵曦亭自己开的车。
自从收到钟进的通风报信,他就一直关注门口的动静,孟秋还没从旋转门出来,他就瞧见她了。
他下车靠着后备箱,没惊扰她,长指倦懒地夹着烟。
跟看猎物似的,黑眸紧凑又寡淡地盯绞。
眼睁睁看着她的神色从微醺困倦,到接起电话后小女儿家的羞赧。
他的烟停在半空,眯起眼。
她在和谁打电话?
孟秋忽而冒出小动物般第六感的警觉,寒毛直竖,隐隐察觉到某种不安,好像被监视了。
她不安地往角落里躲,抬头看了看,吓了一跳。
树上有只鸟,正垂头和她对视。
它扑扇翅膀,从笼子里飞出来似的,掠起一阵风,孟秋受惊地躲开,心跳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这一分心,孟秋错过了章漱明的回答。
章漱明似乎发现了她的走神,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孟秋轻轻锤了锤胸口,深呼吸了一下。
“……可能是喝了酒,情绪比较敏。感,被一只鸟吓住了。”
章漱明安抚她:“你要不要早点回去休息。”
孟秋神色温柔下来。
赵曦亭脸色越来越沉,把烟一扔,似乎再没心思。
孟秋手机忽然剧烈震动。
她下意识看向屏幕。
就这一秒,她寒毛直竖,仿佛一脚踏空,滚进黑夜里。
她所有的惶遽不安都有了归处。
赵曦亭就是危险的代名词,燕城不大不小,这几天她惯性的不想遇见他。
或者说,她很担心遇见他。
他知道她在燕城吗?
不。
不能让他知道。
孟秋唇角垂落,鼻翼翕动,指尖半边冒粉,反光在屏幕边缘。
沉默良久。
她咬唇按下红色的拒接。
几乎是同一时间。
对方好似预知了她动作,卡好秒,穷追不舍地拨过来。
孟秋瞳底的光忽明忽暗,呼吸地张合。
赵曦亭孜孜不倦、步步紧逼,她面前钢铁森林一样宏大的城市急遽缩小成一只笼,她踩进去。
踩进他的天罗地网。
章漱明似乎不知道她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发了条微信过来。
——网不好吗?
孟秋没心情回。
或许是她喝了酒,章漱明有些担心她,也给她打了电话。
一时间手机挂上了两个号码,要她选择,接通谁。
孟秋选了章漱明。
只是选了他之后,那股阴凉的不安更加明显。
章漱明柔声问:“刚才怎么了?”
孟秋指甲无意识地在皮肤上扣动,“有电话。”
章漱明沉吟片刻,“工作吗?你们先聊?”
孟秋抿了抿唇:“没事的。”
事实上,她在等赵曦亭第三个电话。如果他还打过来的话,她会接的。
起码她要知道他找她做什么。
刚才她不想在燕城和他有任何交流,下意识逃避。
但是赵曦亭没有再打过来。
这两个电话好像只是为了验证什么。
他已经验证完毕。
来的是钟进。
钟进声音挺和善,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被赵曦亭一吓,孟秋觉得他语气有一丝不自然。
钟进问:“孟秋,你……还在外面醒酒吗?”
孟秋收了收心绪,好像从梦魇中醒过来,她蹲的腿麻,弯腰缓了缓,轻声说:“对。”
钟进沉吟片刻:“你别上来了,包我让沛沛给你送房间了,后面没什么事儿了,你去休息吧。”
孟秋有些犹豫。
她是挺想回房间的,现在只有房间能给她安全感。
但今天的饭局是为她组的。
她和声:“我上来和您道个别吧。”
钟进干巴巴地笑了下:“我有什么好道别的,你回吧。”
孟秋:“谢谢。”
“小事儿。”
挂电话后,钟进看了屏幕很久,手机放在桌上了,还盯着微信记录。
简短的一条。
——让她回房。
有人没大没小地调侃:“来签合同的女孩子漂亮又有能力,钟总要觉得不错,追追试试呗。”
钟进轻笑了一声,若有所思地摇摇头,“我没想找死。”-
孟秋从电梯上去,按了十二楼。
不是假期,酒店里人很少,一少就显得静。
走廊铺了红毯,挂的壁灯,走近了大灯才亮。
孟秋握着房卡从电梯口穿过走廊,她的房间在右手边。
地上斜出到修长的影子。
影子的主人手臂起落,只能看个大概的动作。
她走近了,灯亮起来,影子就不见了。
孟秋以为是和她一样的旅客,刚转过弯,闻到熟悉清冽的雪意调香,下意识抬头,对上他黝黑漠然的眼睛,神经打麻醉一样产生阻滞感。
她浑身发凉,思绪切成碎片炸开,激雨似的在他们中间溅起一颗一颗的浪珠。
他到底手眼通天到了什么地步?
连她住什么酒店,在哪一层都知道。
孟秋难以置信,又无法接受。
两个人无声地对峙着。
连顶灯都以为这是无人区,哒地熄灭了。
孟秋拔腿就跑,灯光好戏开场似的复又亮起,跟着光线一起追过来的还有他的手。
他把烟往唇一塞,眯着眼捆住她手臂,不让她跑。
孟秋被他拖得踉跄,地毯都是软的,两个人脚步错乱,发出咚咚的闷响。
“赵曦亭,你弄痛我了。”
她看他直奔她的房间,开始害怕,想用求饶的方式唤回他一点人性。
赵曦亭听到她哭腔果然转过身,没有任何犹豫,俯身要抱她。
孟秋吓得一缩一缩,几乎坐在地毯上,一只手抵在他肩膀,指腹下的薄肌感迸发着力量的温度。
她慌得出泪了,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就是不想赵曦亭碰她。
他要做坏事。
她知道的。
她推搡他,捶他,赵曦亭的胸膛感觉不到痛似的抵过来,把她抱得紧紧的。
他薄唇贴近她耳朵,气息缠住她发梢,冰冷又温热地游进她的体内。
“孟秋,我们在走廊这样好看么?”
“还是你觉得,今天晚上我会放过你?”
他悠长地深吸一口,闭眼虔诚地在她耳朵后面印上一个湿。濡的吻。
犹如深情的爱侣。
孟秋心脏一抽一抽,看到自己的影子匍匐下去,余光里的膝弯穿过一粒禁欲冷沉的黑色袖扣,刚从水里捞上来一样,泛着清光,乌泠泠挂在她的裙子边。
这两者过于不合时宜。
她开始发颤,软着眼睛说:“赵曦亭,我自己走,赵曦亭,你给我解释的时间。”
她连喊两遍他的名字。
一定是那两个电话。
赵曦亭似乎放过她,黑色袖扣从膝弯撤出来。
他伸过来一只手让她撑。
孟秋不敢不放。
然而她刚站直,整个人砰地一下被他推到墙壁边。
赵曦亭开始强。吻她。
她脑袋和背抵着他的手臂,眼睛紧紧闭起。
他大力吞。咽她口腔的汁。液,长指穿过她的头发紧贴她的头皮。
以一种极具窒息的方式和她交换氧气。
孟秋合不上嘴,拼命地往后退,后脑勺挤压着他骨骼分明的腕,被占有感从未像现在这么强烈。
他们贴得太紧,木制墙面跟着他薄唇的节奏吱吱呀呀发出响声。
她羞耻地用手推他的脸,指尖不小心钻进两个人的连接处,他唇舌顺势裹住她的手,几乎是舔。
和吸。
孟秋双腿发软,抽了抽手腕,抽不动,一抬头,看到赵曦亭阴沉的眼睛,整个人又吓住了。
赵曦亭神色冷滞,沉默着,却像海啸前的寂静,一切危险还未爆发,还藏在深寒的浪潮底下。
他直接抱她,往房间走,干脆利落地夺过房卡。
刷开。
他进屋后摔上门,直奔床大步走去。
孟秋大惊失色,一下坐起来,蹬两下腿,往后跑,赵曦亭拽住她脚踝,猛地拉回来,单手捆住她两只手腕,钉在头顶。
他没耐心,手背青筋直爆,“嘶”地一声从肩膀挂下,唇印上去。
孟秋颈窝钻进一阵凉风,她吓得直掉眼泪,又踢又踹,“赵曦亭,我没想不理你,真的,我都在等你第三个电话了。”
“你没打过来。”
“赵曦亭,我求你了,我求求你了,不要、不要这样。”
她两边膝盖打得很开,曲起来,脚尖抵着绵软的床垫往后挪,另一个方向看,几乎是跪着,想把压着她的抵开。
那是他的腰。
它隐隐地蓄力,因男人女人间过分契合的结构,尾椎微微下塌,衬衫绷紧了,弧度富有力量的性感和优雅。
优雅来自男性的荷尔蒙。
孟秋痛苦地把脖颈折向一边,细细的骨头顶起皮肤,薄而白腻的脖子铺着粉。
全粉了。
赵曦亭鼻骨剐蹭她的耳朵,“我哪样啊?”
孟秋呼吸细细的,“我们坐起来说,好不好?”
赵曦亭嗓音很淡,唇没有离开她的皮肤,若即若离地碰着,“孟秋,我是不是说过要娶你。”
“是我当时说的不够明白,还是你没听懂?”
孟秋浑身都在抖,没办法好好思考,现在只想稳住他,下意识答:“我明白的。”
“明白?”赵曦亭脸色忽然一沉,在黑压压的眉毛和睫毛下面,他眼睛恐怖地震开一层寒潮,裹住她,几乎要把冻僵。
“那你和谁试婚纱?”
“挂我电话为了和谁聊天?嗯?”
孟秋听到他说婚纱,有种死到临头的麻痹感。
所有刻意的侥幸和逃避,都摘去了面纱,清晰而赤。裸地浮在他们之间。
孟秋当听不见,她也不愿答,嗓子发干:“我刚才、我刚才真的太紧张了。”
赵曦亭似乎已经没有听她说话的耐心了,长睫微低,神色平淡如神祗,指腹没什么情绪地在她面颊游弋。
“孟秋,既然我要娶你了——”
他黑眸没上一层艳色,像贪吃的鬼,微微停顿,故意刺破什么似的,危险又残忍地迫近。
“和老公做。爱,不是很正常?”
第88章 IF线慎买(不影响订阅)
◎你可以想着别人,但你丈夫只能是我。◎
孟秋嗓子哑在那儿,惊恐于他的直接和恶劣,脸上温度全褪。
她头皮起了针刺般的冰凉,血液往心脏处挤压,四肢缓慢地失温,脉搏的跳动感却越来越强,越来越涨。
赵曦亭眼底的压迫感困住她。
她麻木地摇摇头,“不要……”
他们的方寸之间,她盯着他的脸,那张无出其右的英俊面容让她感觉漫步在地狱。
她撑着眼睛,眼泪居然止住了,眼皮磨眼球,哭不出来,一动不动看着,在想对策。
过小半分钟。
她摇头的动作陡然剧烈起来,央着眼睛,抬高下巴,蹭他的袖子,神志不清地讨好他。
“赵曦亭,我乖,我会乖的,你有没有吃饭,我和你出去吃饭,我们去以前经常去的餐厅,好不好?”
赵曦亭冷眼看,感受奶油脂膏一样的皮肤在他掌心邀宠,听话地讨饶。
他很明白,这不过是她的矫饰。
她的爪子藏在这副乖巧地皮囊下面,铮铮脊梁,毫不妥协。
只要他松松手,他确信,她会立马滑不溜手地跑了。
孟秋太害怕了,怯怯地抬着眼睛,半软的、樱粉色的舌躲在牙齿后面正望着他,摊着,朝他发颤。
只有这个时候。
她才肯正眼看他。
多乖巧。
姿态低得好像他是她真正的丈夫,她犯了一个错,求他谅解。
赵曦亭不再亏待自己,长指扣住她咽喉,俯下身去,嘬她的舌尖,啧啧品尝,好像它生来就该衔在他嘴里。
“怎么不咽。”
孟秋不敢动,张嘴让他亲,她甚至乖巧地搭上他的后脑勺,肩颈佝缩进他胸膛下,回应他的吻。
随后吞了一大口。
以此证明,她的柔顺。
“咽……的。”
“你……手不要放在我脖子上。”
她有威胁感。
孟秋回应得很生涩,他的舌抵弄过来的时候,她半含不含地迟疑,随后她决心要讨好他,生疏地把自己的喂过去,任他吸。吮。
赵曦亭因此把她整张唇吃进去,深而满地占据她口腔,用力而激烈地和她缠在一起。
太凶了。
这种紧密的被填满感,孟秋非常不适应。
若说往常的赵曦亭像道德败坏的情。人,今天的他更像彻底疯掉的凶杀案病犯。
要把她逃脱的可能性全部绞杀。
她下意识揪住他头发,刚想往外扯,把他推开,他尾椎敏锐的用力,衣物贴合,她一激灵,清醒了,讷讷地松开。
她从他唇下逃出几秒,不想刚才的努力付之一炬,迫切地要一个答案。
她够听话了。
“赵曦亭,一会儿就出去,好不好?”
房间里的呼吸声从枕头边传出来,深深地嘬进去,叹出来却是短促的,两者交叠,频率极高地和水声搅合在一起,除此之外,还有细碎的吞音。
赵曦亭没理会她,像没听到。
孟秋痛苦地蹙着眉。
她的唇很麻,很烫。
赵曦亭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知道他唇温很高。
这个讨好的办法并不聪明。
孟秋要窒息了。
她食管里都是赵曦亭的味道,为了那点从他手里逃脱的,少得可怜的机会。
他的滋味很强势,即使到了她的体内也是泛凉的,陌生的一道影子,冷得霸道。
孟秋试图驱散那道影子,越想忘掉,越刻入骨髓,直到游走在她四肢百骸,连手心的发根,也是粗粝地,扎着她的皮肤。
她脑子盘旋着他刚才最后一句话,每回忆一遍,骨骼就像触摸亮了很久的灯管,烫得要冒水泡。
不可以的,她不能和他做。爱。
如果她和他睡一觉能安抚住他,缓解他多年前的不甘心。
她不是不可以豁出一次。
这是最简单的解决方式了。
可她太明白了。
赵曦亭不是图一夜的人,他的理智远远超过冲动,对自身的克制清醒已经到了怪物的地步。
不然当年他不会忍那么久。
他是告知。
告知她,他要占有她,不仅仅在某个时刻,而是没有终点的一大段人生。
如果今天开了口子,她和赵曦亭切切实实产生某种联系,他绝不可能再放她走。
绝不。
思及此,孟秋忍不住打寒颤。
走神中,她察觉赵曦亭唇离开了一些,新鲜空气灌进她的嘴里。
她眼睛撑开一丝缝,却只看到他的耳朵和并不柔软的黑发。
他的唇挪到她锁骨,似乎又往下了一点,手指卡在她衣物边沿,岌岌可危地剑拔弩张。
她安静地深吸一口气,手指蜷紧,强忍把他推开的冲动,想守住领子,却不敢惊扰他。
她又紧张地低了低眼。
这个角度,刚好看到他的喉结,淹没于她堆叠的布料褶皱中,随着他下颌**的动作——
蛰伏、滚动。
一点一点往深里去。
要侵蚀她。
孟秋骨头仿佛湿了。
被他亲吻的那边几乎僵得动不了。
她压抑皮肤的颤意,在他长指碰到最没骨头那半圆,托起来,鼻梁压上去,闻,舔,她身体漏风一样,再也忍不住,逃亡一般地往下耸,用力把他的脸拖向自己。
阻止他做下面的事。
“赵曦亭,我……我还想……”
“你再……你再……亲、亲亲我。”
她觉得自己傻得可怜,又很可悲,只能用这种自寻死路的方式拖延时间。
赵曦亭眼睛像剪开的,乌冷的眸光透出来,藏在睫毛阴影底下,梭巡她的脸。
孟秋怕他看透她的意图,视线几乎要逃开,她强撑着,努力要告诉他,她很乖。
赵曦亭长而缓地叹息,好一会儿,似宠溺地低下头,把唇凑上去,忽然强吮了一大口,就堵着,像惩戒。
他弄到孟秋要窒息了,疯狂咽唾液,才松开,薄唇呈艳红色,淡声:“自己伸进来。”
孟秋胸口起伏得很厉害,比长跑还缺氧。
她不甘不愿地穿过他的牙齿,舌尖跟干尸一样挺着,偶然碰到他的上颚,本能羞耻地挪开。
赵曦亭贴着她的唇,任她折腾,好像只是为了给予她刚才的讨要,恩赏她,并没有多余的动作。
他不再抓着她的手,抽出空去解衬衫领,顺势捞她的背往床中间一挪,两个人压上被子旁边,弹了弹。
他要开始了!
孟秋跟应激的猫一样,忽然炸毛。
没有的!
她没有答应和他睡!
她剧烈挣扎起来,一把他推开,半爬半迈腿,四肢并用,慌不择路往床沿跑。
赵曦亭脸色骤降,吓人的冷色。
“孟秋。”
孟秋嗓子都在抖,唇上沾着不知道属于谁的口水,整个人都冒水汽。
眼里,嘴巴,脸。
都是潮湿的。
她颤声:“我不要。”
赵曦亭沉着眸,眼疾手快地拽住她手腕往回一扯,孟秋重心不稳,背往后倒,重新摔在床上。
她又爬起来,迅速地下地,手在赵曦亭那,她只好脚尖绷紧了,抵在床底下,整个人的重心往地板上蹲。
眼见逃脱不了,她不甘心,咬唇涨红了脸也要从他手里逃脱,被他抱回去半米,一遍遍叫痛,带着哭腔:“赵曦亭,你不要拽我,痛死了。”
她从来没用过这么大的力,要把他的手甩开,从前往后,摆幅几乎超过了身体的极限。
决心要把他的手骨甩坏。
赵曦亭虎口撑得发白,原本就青白的手背青筋直暴,长腿下了床,把人往床上拖。
他语气森寒:“这是你乖的态度?”
孟秋感觉箍住她的那双手比手铐还难解,她一边拍打,一边在他肌肉匀称的小臂上乱划。
到最后她也没挣脱。
她横在雪白的床单上,一边瞪他,一边大声指责:“我不愿意!赵曦亭,我不愿意!!你不能这么对我!”
她腮边痒得厉害,像小虫子爬,耸肩一擦,居然是眼泪。
赵曦亭膝盖压住她的脚踝,往上钩,孟秋脚后跟在他西装裤乱砸,既无法解救自己的手,也没办法把他踹开。
他压根不怕疼。
孟秋跟发疯的小兽一样,弓起背,涨红脸去咬他的手,完全不把他当成人,要把他的手咬破,泄愤似的解救自己。
赵曦亭终于被她的尖牙激出一点痛觉,眯着眼睛,唇微微颤,他把领子一拽,以痛止痛般在脖子上卡出几条红痕,像被绑架的琮玉。
他胸口皮肤肆意敞开,盯她,嗓音冷滞:“要喝我的血吗?孟秋。”
“是不是恨不得喝我的血。”
他猛地拽起自己的手,连人一起,拖过来,摁在胸前,两人骨头压骨头,要血肉融为一体。
“这儿,要不要连这儿也给你咬?”
孟秋听到他有力的心跳。
他狠声:“反正你捅我心窝子的事儿没少做,不差这么几口。”
他眼尾忽然垂下来,垂视她,语气发虚,以几近哀求的姿态,干着嗓,“这颗心我不要了好不好,你咬碎它,我落个干净,我趁早别活。”
“能如你意么?”
他极为能忍,疼到脸发白也没有动,任凭她咬,连挪都没挪一下。
孟秋睫毛湿了。
他盯着她沉默的后脑勺,深吸一口气,语速像摁了加速键,骤然森冷乖僻起来,神情却像在商量。
“这样吧,要么你现在拿刀子弄死我,我放封遗书说是自尽,绝不反抗,也和你没半分钱干系。”
“但你要不弄死我,今天我俩谁也别想下这张床。”
“成不成啊?”
孟秋呜咽了一声。
他靠近她耳朵,和她说一个秘密似的轻语,“因为今晚我要睡你,只要我有一口气,能动弹,我就要睡你。”
“不管你情不情愿,你都逃不了,等我们领了证,这就是夫妻义务,孟秋你得习惯和我做。爱。”
“长长久久地做。”
“听懂我意思没!”
孟秋心脏一缩一缩,脊背发麻,不肯摇头,也不肯点头。
两个人僵持着。
赵曦亭平静了一会儿,摸她脑袋,帮她舒缓吓着的情绪。
过了两三分钟。
他绵长地呼吸,低一低头,眼眸凉淡地俯视她后脑勺,恢复松弛的模样,缓缓吐字:“我真等烦了,孟秋。”
他长指卡住她下巴,轻抚着,抬起来,去寻她眼睛,逼着她对视,语调春风一样平和,在黑夜里摇头。
他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刀子一样钉在她身上。
“你不长记性。”
孟秋齿关松动,放声大哭,从赵曦亭手背上拉开几缕红而透明的丝,她嘴里有血沫。
她下巴累得没劲了,恹恹地说。
“我会的,我知道了,我会正视你心思的。”
她自动过滤刚才他说的话,好像过滤掉了,就可以当没发生过。
这一招以前都很管用的。
她抬起眼睛,求他:“我饿了,我没有好好吃晚饭,你带我去吃饭好不好。”
她想离开这个危险的房间。
她瞥见他血珠凝成一道一道的手,捧起来,跪坐在他腿上,“对不起。”
“对不起,赵曦亭,我们去医院吧。”
赵曦亭抱着她,拍她的背,舒缓她的情绪。
“怕成这样啊?来,抱会儿。”
“人心都是肉长的,你看我的血也是热的,扎进去也有口子。”
他像给她讲睡前故事,亲她的额角,徐徐道来,“孟秋我以前宠你么?”
宠的。
昂贵的礼物不断。
只要她饿了,困了,要学习,他就会尊重她,除了她想离开他,他找不见人会生气之外,他无底线地包容她。
即便是骗。
他也不会说什么,他只要一个和他在一起的态度。
可这个不是她想要的。
孟秋还在哭。
她被凉风呛了一下,猛地咳嗽,手心蜷在胸口,扎紧了,脊背一伏一伏,几乎要呕出来。
赵*曦亭长指给她抹眼泪,又抽起一张纸帮她擦鼻子,安安静静地陪她缓情绪。
他哄小孩一样抚着脊背,轻叹:“你这样哭,一会儿怎么有力气,要脱水。”
“让他们送点热饮上来?”
孟秋听他没有打消念头,几乎想都没想,就点了头。
她有点埋怨他。
她都这样求他了。
为什么他没像以前那样放过她。
两个人安静了一会儿。
赵曦亭拿手机,和她卧在床上,给不知道谁发消息。
孟秋闭眼假寐,翻了个身,压着他手臂,把自己团了团,背对他缩在床上,赵曦亭胸膛贴过来,圈了一圈,抚弄她的脸。
孟秋没再哭了。
房间里一时无言。
过了大概十多分钟,赵曦亭从床上起来,拉开门出去。
孟秋摸出手机看了眼,已经十点多了,章漱明给她发了几条消息,问她酒店房间号,想给她送点解酒茶。
消息半个多小时前发的。
她和赵曦亭纠缠的时候,她没看见。
章漱明或许以为她睡着了,没有打电话来打扰,只是留了几条信息,叮嘱她明天记得喝点牛奶,起床适度做下运动。
说完这些,最后一句是晚安。
孟秋刚麻木一点的心情又清醒了一些。
她往门口看,从床上坐起来,理了理完全乱掉的头发,坐在床沿呆坐了一阵。
她鞋子一只掉玄关,另一只在洗手间门口,大概是踢过去的,穿好鞋子去洗手间仔仔细细地洗脸,擦脖子。
她整理好,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靠在沙发边,机械地滑动手机,又看了一眼门。
她不知道赵曦亭去做什么了。
但在酒店等他显得很蠢。
赵曦亭今天真的疯了,又或者,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人。
她心里冒出个念头。
她想走。
然而刚冒出来就被她压下去,心神不宁地坐在沙发扶手上,又摆弄了十多分钟手机。
什么消息都没回,什么东西都没看,
没心思。
她又看了眼时间。
距离赵曦亭出门已经过了快半小时。
她下意识瞥向玄关处叶沛沛送来的包和牛皮纸袋,长睫低下去,抿抿唇没动。
手机上时间一分一分往上跳。
她心尖也越来越紧蹙地揪起。
随后,她深吸一口气,打定了主意,开始看机票,刚好凌晨三点还有一班航班。
她机械性输入账号密码,付款,做完这一切,走到门口背上包。
今天过后,她确定赵曦亭不会放过她,但是能躲一天是一天。
或许某一个瞬间他失望了,想通了,不想搭理她了,又或者等他冷静的时候,他们能好好谈一次。
思及此,孟秋又默默把后面那条划掉。
他若是一直惦记,就不存在谈不谈,这是一个死结。
最差也是今天这样了。
过一天算一天。
况且她快回英国了。
她和章漱明原本想着这次回去,把这几年的东西寄回来,她就算正式毕业。
没想到发生巨变。
她或许可以在英国多躲一段时间。
孟秋思索完毕,手放在门把手上,准备离开。
她提着心,没立即拉开门,趴在门上趴了一会儿,又看了看猫眼。
外头壁灯昏暗,几乎看不清什么。
应该是没人。
她悄悄拉开门,动作很轻,刚往门外地毯迈,看到走廊转角的人,心脏忽而划开一个口子,惊恐地钉在原地。
赵曦亭提着烟,轻描淡写地看着她,他垂头捻了捻火星,再抬起来,浑身像披了身黑胶的雨衣,眸里下暴雨。
孟秋头皮一骇,整个人吓急了连连后退,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她要反锁门,却听到外边清晰的刷卡的声音,紧接着一股推力袭来,她手脚发软,挡不住,整个人踉跄。
赵曦亭长腿抵进来,西装裤绷紧了,单臂抱她,几乎把她抱空,双脚离地。
孟秋惊措地推他,心虚到极点,却恼起来,质问:“你这么试我有意思吗?”
逗鸟似的,栓绳放出去,又扯回来,看戏一样看她挣扎无法,把自由当胡萝卜吊着,让她看得见却够不着。
赵曦亭眼眸犯冷,“我抽烟,孟秋。”
“我用得着试你?”
“跟我这儿你有真话?什么德行你自己不清楚?”
“我不守着你能行?”
孟秋听得太阳穴一跳一跳,气极了,抡起东西砸他。
是个枕头。
她涨红脸:“你不逼我,我会这样吗?”
赵曦亭躲也不躲,直直挨她几下,然后夺过枕头往她背后垫,把她推到床上,包也一同扔后头沙发上。
动作算得上粗。暴。
“做吧,孟秋,我们做吧。嗯?”
“对,我逼你,我逼你和我上。床,你是我认一辈子的女朋友,老婆,我没法儿看着你和别人出双入对。”
“你可以想着别人,但你丈夫只能是我。”
孟秋像虾一样弓起来,紧紧拽着领子,可是它们好脆弱。
撑不过赵曦亭的横抢硬拽。
她眼泪在刚才流干了,现在只剩下逃避和惊恐,她躲他的唇,左右摇头,紧紧闭着眼睛,推他:“你这样不对。”
赵曦亭长指开始犯罪。
孟秋惊雀一样咬唇仰起头,头去顶他的肩,脚趾嵌入他的衬衫,踹不动,往下挂在金属扣。
她失重地躲开。
孟秋自觉接受度很高,在国外也听过不少风流艳事,此刻却觉得羞耻。
她可以接受许多人。
但不能接受这个人是赵曦亭。
她无法遏制的抽搐,耳根生理性泛红,挺着身子,要躲。
他却强制性逼她再来一次。
此时的赵曦亭有点凶狠。
孟秋对他产生另一种恐惧。
和地位无关。
和男女有关。
孟秋膝盖并紧,用力。
赵曦亭干脆抓着她的脚踝往前提,这个角度看她的腰细得没边儿。
他太阳穴涨动,撕开一个包装袋,孟秋闭着眼睛,觉着刺耳,羞耻到极点,又将他一踹,整个人滚进被子里,抱起来要下地。
赵曦亭拦腰把人抓回来,“还不甘心?嗯?”
他拿唇贴她的嘴,低声哄她,先是陈述刚才的事实,再问:“不舒服么?”
随后又提另外的建议,同她耳语。
帮你……
唇呈欧型,往回收。
是第一声。
孟秋头皮一麻一麻,想把耳朵捂上,如果有办法能让她晕过去,她一定用。
她隔着被子推他,还是不肯让他接近,头扭到另一边:“你能不能不要说话!我不要听!”
她是人。
但凡是活物就有无法被理性支配的地方,更何况是赵曦亭用手段逼她滋生。
赵曦亭脸色比先前缓和不少,春风似的,厚脸皮嘬她的脸,和脖子,胸膛折弯了她推拒的手,不容反抗地吻她。
他强势地扯开她抱在怀里的东西,和她耳鬓厮磨。
突然。
天光乍破。
这一瞬间孟秋脑海冒出这四个字。
明明毫不相关。
却难以抑制地联想,犹如红日抵达黑夜的黎明,不依不饶地从乌云边际撕裂开一个口子。
红的,橙的,白的,翻滚一地。
痛感刺破她的神经,从脚底到头顶,她没忍住,甩了赵曦亭一巴掌在耳朵旁边。
“你混蛋!!”
第89章 IF线慎买(不影响订阅)
◎她不是不能和赵曦亭在一起。◎
赵曦亭也有些怔,好几秒没动作。
他没全撑进去,半浸不浸地卡着,几乎只伸了个头。
接着他眸光擦得好亮好亮,眼尾和唇角从雪山苏醒,连眉宇都侬着笑,低下头去哄人,“你打开一点,我慢一些,我们各退一步,一会儿就好,行么?”
他顿了一下,柔声耳语,“你们在一起这么久都没睡,是他没舍得碰你,还是你不让他碰?”
她喜欢谁,不喜欢谁,他在乎过么。
她闭着眼睛,不肯看他的脸,嗓音有些虚弱,“问这个有意义么?”
孟秋疼得耳垂充血,没说话的时候,脖子用劲往上逃,然而赵曦亭狠狠地捏着她腰下面的骨头,卡着。
他这个人,瞧着和颜悦色好声好气了,表面哄着她,事实上一点儿放过她的意思都没有。
紧紧堵着,逮着机会就往里闯。
孟秋压根不敢想一会儿得多痛。
她越想越生气,更恼了,睁开眼睛瞪他,“赵曦亭,你到底要不要脸,这种时候提他,是想我再打你一巴掌吗。”
赵曦亭眯了眯眼,强堵着她的嘴,恶狠狠吮了一下。
“还打上瘾了?”
“惯的你。”
他没闲着。
孟秋好似怀里揣着颗珍珠,珍珠每被磨一下,她心尖都跟着动,珠珠滚落,每一丝神经都清晰地感受到珠光的润泽,却抓不着,越抓不着越想它滚得更快一点。
犯瘾似的爬向全身,皮肤上的毛孔被那股奇异的痒啃咬得打开了,冒着水串,向外界讨要什么。
但赵曦亭不帮她。
他呷着潋滟春色,低眸看她咬唇,看她纾解不得,馋他,找他,犯贱犯得有滋有味。
赵曦亭贴上去,嗓音下流,“你刚才拿我当什么使呢?”
“按摩的?”
他猛地踩油门。
孟秋有点受不了,好似猫蜷满了森林,她蹬了两下,想把不属于自己的那部分挤出去。
然而她挣扎越厉害,他的存在感就越强。
赵曦亭笑了两声,叹息了一下,给她休息的机会。
他没脸没皮地凑上去吃她的唇,强行把舌喂给她,把她口腔舔个遍,全都是他的味道,他把人闷得快窒息了,跟鱼跳岸挣扎起来要把他推开,才松开一丝缝。
“舒服么,孟秋,你找人的眼光不行。”
“一个两个怎么都这么废物。”
孟秋张着嘴呼吸。
赵曦亭低颌,一只手撩开她额边的碎发,故意弄她扑扇得不行的睫毛,闹她。
“你要是跟了我两三年,我早给你伺候舒服了。用得着你守活寡?”
他和她耳语,嗓音黏黏的,“今天晚上我伺候你好不好。”
他的喉结有点硬。
挤压时甚至有些锋利。
像他时常带给她的感受。
孟秋手背放在眼睛上,想将这股锋利驱散,启唇轻轻说了个“滚”字。
这滚字中间还有对自己的恼。
赵曦亭不听,他薄唇沾着水色,继续拿喉结磨她的脸,耳朵,还有脖子,蹭得到处都是。
孟秋捶他的肩,推搡,“滚,你滚!”
赵曦亭长指背过去捏她后脑勺,指腹摩挲两秒,吻她的耳朵,嗓音有股狠劲儿。
“再说个滚试试。”
孟秋心跳加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底气,忽然也不怕他了。
反正好赖都这样。
她猛地睁眼,水灵灵的眼睛怨怼地挂他身上,大声道:“就说了!”
“滚!”
“你滚!”
赵曦亭猛地抓起她的手钉在头顶,一只握两只,长指惩戒地扣进去,要她十根手指都夹在他指缝里。
尾椎猛地下沉。
“往哪儿滚啊?往这儿滚成不成?”
“够不够啊?滚得够远么,滚深了还是浅了?”
孟秋半口呼吸呛在喉咙,想发出什么声音,强忍着,最后被逼出一个轻轻地嗯声,自己听到后,羞耻地死死咬住唇,不肯再出声。
他又狠一蓄力,“说!”
“还说不说滚了?”
孟秋有时候很讨厌自己神经的敏锐。
她从不知道,原来包裹不属于自己的经络是这种感觉。
跳动的,野蛮的,甚至能用得上粗鲁。
还有一点接近动物性的狠戾。
赵曦亭无疑是英俊绅士的,平日里纵然懒散,也不难看出他教养上乘,接受过极高等级的礼仪教育。
如果不是亲身体验,孟秋绝不会想象到他这一面。
她在敌营的阵线溃不成军,新奇的本能足以让她眼瞎目盲,但她当没听见一样,偏不回答他。
赵曦亭看她这股倔劲儿就气不打一处来,一边把她的唇从牙齿下拿开,嘬那个要出血的地方,脸色有点冷,“我治不了你么,孟秋。”
“真以为我治不了你,是不是?”
他好像在探宝洞找宝藏的旅人,摸索没一会儿,就在壁上找到一个关窍,每经过那条道,就用力摁压,以此惩罚探宝洞的主人。
孟秋终于溢出一声哭腔,淅淅沥沥下小雨似的,在地上溅开,小水坑凹进去,又复原。
来回几次,雨变白了,变成了泡沫,一圈一圈糊在边沿。
赵曦亭额角也涨出青筋,但他仍很好地控制着,还没到释放的关卡。
他再问:“认我么?”
孟秋像一个挨训的学生。
赵曦亭握着打她手板的戒尺。
他打了快上百下。
她挨打的地方几乎要肿起来,手心本就是极为敏感的地方,她被打疼了,弄红了,他还偏要用手摁着,她终于哭出声。
赵曦亭握她的脖子,狠声:“我这样乾你,爽不爽。”
孟秋这次的哭和前面的哭很不一样,带着婴儿车摇晃的颤音,小小的,从棉绒里闷出来,持续而连绵地,在娇弱的喉管啼着。
她指甲爬上他的脊背,压成粉红的一串珍珠。
赵曦亭背部没有一丝赘肉,她试图找一个发力点,然而无解,她只好嵌进去,又划开。
他给她多少力,她就回馈给他多少。
男女力量有殊,即使不能做到一比一还原,也几乎要抓破他的皮肤。
孟秋哭道。
“……我不说了,赵曦亭。”
赵曦亭牙齿衔她的耳垂,“叫老公。”
孟秋不理,只是张着唇,连鼻腔一起呼吸。
赵曦亭眯眼催她,“叫不叫啊。”
他干脆弄死她好了。
孟秋恨恨地想。
事实上她现在和死没什么差别,灵魂要从脚趾尖出逃,她只能绷紧留住。
赵曦亭似乎腻了面对面的状态,翻了个个,要她双膝曲起,还放了枕头让她舒服些。
孟秋觉得屈辱,面颊抵着被子的时候,手掌朝后挥打,直接打到他高挺的鼻梁。
她下巴都气红了,“你闹够没有!”
赵曦亭顺势捉了,一并摁在她蝴蝶骨。
这样看,她哪儿都是细的。
头发丝全散了,披在肩上,肩薄得只有一页,像纸。
当年他第一次俯身瞧她,就觉着这头发该散在别处。
今天看到它该在的地方。
只是看久了,她白的肤黑的发,叠叠层层,冷不丁漏出细腻的肩骨,他难耐地冒出一股施虐欲。
想折她的腰,让她哭得更厉害。
他压抑着,汹涌滚落喉结,长指绕她的颈,眼睛黑得渗人,反方向捏她的下巴,抬起,低头亲了几下她的唇,冷声:“孟秋,求我放过你。”
孟秋力气发虚。
她好像一块毛巾,快被拧干了。
赵曦亭指腹用了点力,逼她,“说,求我放过你。”
“说!”
算他求她,给他一个压抑的理由。
孟秋累得快脱水了,不想在口头上继续逞英雄,轻声说:“你放过我吧。”
赵曦亭狠狠吮她的后颈,解渴似的吸出红痕,寒着声:“没骨头。”
他有点遗憾。
她求他了。
他只好停下。
最后的时候,赵曦亭突然撕了包装纸,坐直了,拿手把酸奶挤在她门口,看着它浓稠地流进去。
那里的门本就没关紧,有点动静就开一下合一下,没一会儿酸奶就都渗进了缝里,甚至有一部分甚至还是它贪吃自己吸进去的。
赵曦亭黑眸紧紧盯着,盯了许久,像静止的佛像,蒙着泠泠的釉光。
粉的像被白的打上标记,久久地成为她的一部分。
他心脏病态地跳动,眸底艳色加深。
孟秋原本在休息,忽然意识到他做了什么,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汗湿着脖子,撑起来,又给了他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他脸上。
“你有病是不是!”
赵曦亭把她抱起来,沉沉笑着吻她的手,和脖子,唇角的弯没平过,似乎极为满足。
他柔声:“带你去洗澡。”
“知道你生气,但别和自己过不去,真要出气就打我吧,嗯?打我几下都行,我帮你弄出来。”-
孟秋很少有夜醒到清晨,没想到他们最后一场结束在薄篮的早晨,外面有鸟啼。
她忽然央央地掉眼泪,“我要穿衣服。”
赵曦亭摸她的脊梁,上下安抚,“都要睡了,你那些哪儿还能穿,明天我赔你新的。”
赵曦亭像有用不完的精力,永远没有弹尽粮绝的时候,也是看到要天亮了他才觉着她得睡了。
赵曦亭把她抱进柔软的被子里,又捞了个枕头给她垫着。
孟秋闭着眼转身,弓着,背对他。
赵曦亭把她捞回来,要她和他面对面,又把她的头抱进胸膛,轻轻揉她的脑袋。
“几年了?我们像这样躺在一张床上。”
“你再打我一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孟秋累到极点,只想好好睡一觉,不再和他打闹。
赵曦亭把她哄睡后,去窗边抽烟,窗开了一丝缝,纱帘皎洁地接着月色,渡到他身上。
孟秋睡得不深,赵曦亭一起来她就醒了,她窥视他许久。
他身子孤濯,又散漫游离,由于过于抢眼,以致于只能望着他。
这种感觉就像她阅读时看到一粒错印的字,她想替纸张扣去却不得法,它强硬地粘在阅读后的神经中枢,让人久久不能平息。
他鼻梁挂着莹白的辉,迷离地望着远处,吸烟声冗长细微,不知在想什么。
孟秋闭眼没再看。
早上十来点钟。
孟秋被手机震醒,是个电话,但没来得及接。
赵曦亭不知几点睡,嗓子还没醒,闭眼在她脖子旁边,哑声道:“关了吧,再睡会儿。”
孟秋掀开被子起来,随便捡了件什么,去洗漱。
赵曦亭双手合拢,搓了搓脸,也醒了,身子往上挪了挪,被子敞着,锁骨肩膀红痕没少,大都是抓的。
他靠在枕边习惯性摸烟,没点,懒洋洋地笑着看她背影,眯缝眼,很是悠闲餍足,又逗她:“平时觉着你不矮啊,怎么我衬衫套你身上跟裙子似的。”
孟秋当没听见。
她在洗手间的时候,手机又震起来,有条微信。
章漱明的。
——醒了吗?
——醒了回我一下,你昨晚喝多,有点担心你。
赵曦亭瞥了眼,唇角还挂着弧度,眼底的笑慢慢抽没了,他神情寡淡地抬起她手机,不疾不徐地开始试密码。
才试到第二个就解开了。
电子设备一多密码也多,大多数人怕忘都会重复用几个容易记的。
这么几年,她来来回回也就那一套。
他直奔微信,看了近期章漱明给她发的消息,没什么特别的。
他懒得往上翻,退出对话框,看了眼她最近的联系人。
除了章漱明和一些女性好友之外,都是工作相关。
和读书时一样,她没什么闲心,就不是什么好追的姑娘,东拉西扯她就把人屏蔽了。
赵曦亭对她手机爱不释手,明明没什么想探究的,也不肯放下。
他要跟她在一块儿,就不会纠缠她过去。
他点来点去,在账号区停下。
他输入自己手机号,给她账号绑了几张自己常用的卡,权限全放,并选择优先支付,做完还不过瘾,又往她支付宝余额里充了几大笔钱。
他忽而冒出一些养女朋友的乐趣,越充越高兴,津津有味地翻起她购物车。
孟秋购物很有规律,她没乱花钱的习惯,常常放在收藏夹,每个月月末划出一笔,统一购物。
赵曦亭咬着烟,拨动手指,低眸把她购物车全清了,他第一次觉着花钱可以这么爽,平时这些玩意儿在他手里只是个数字。
现在有种为所欲为的感觉。
他思索几秒,还没完,切到她支付宝看有没有考驾照。
孟秋一出来就看到他握着她手机,快走几步去夺。
赵曦亭已经看完了,顺从地递过去,把人拉怀里,“怎么毕业这么久都不考驾照。”
“没考过。”
孟秋硬邦邦回了句。
她没工夫理解他说什么,不知道他刚才在她手机干什么,看到了什么。
章漱明的消息就在微信置顶,显然是被他读过了。
她心跳有些加速,不明白赵曦亭为什么没发作。
没发作最好。
她退出微信,低声:“我今天要回去,好多工作。”
“我那儿有电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准备好,急着回去做什么?”
“见人啊?”
赵曦亭热气洒她耳朵后面,手指不客气地揉她的皮肤,没什么规律地游着。
他明明很温和,孟秋还是起了一声鸡皮疙瘩,她不耐烦,闷声:“真是工作。”
赵曦亭把她抱怀里,孟秋两腿垂床沿,低睫乱糟糟地滑手机。
他摸她珠串一样的脊背,“下周去见见你父母?或者我接他们来燕城玩几天?”
孟秋从他嘴里听到她父母,当年的她找不到爸爸妈妈焦心感席卷而来。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个俗语在他们之间很妥帖。
她转回身盯着他,梭巡着,要从他脸上找答案。
想看看他是威胁,还是真想见。
“见他们干什么?”她警惕。
赵曦亭听不懂似的,轻笑了两三声,“拜访岳父岳母还能做什么。”
“纳彩,下聘,定期。”
孟秋抗拒聊这个话题,“会吓到他们的,过段时间,行么。”
赵曦亭也不急,轻描淡写地逗弄她头发,“那章漱明呢?”
“什么时候让他滚。”
孟秋心底那股窒息感又冒了出来。
赵曦亭就像一根绳子,拴着她,她越逃避,他栓得紧,直到她无路可退。
她抬起眼睛,清淡地说了一句,“赵曦亭,我昨天不是自愿的。”
“我可以告你。”
赵曦亭看了她一阵,笑了声,似乎压根不在乎,低头开始含弄她脖子,“嗯,告。”
“只要你想赢,我就让你告赢,我甚至可以亲自提供证据。”
“但只要我人没死,你就只能嫁我,你找别人,我就能让你丧夫。”
他长长地深吸一口气,嗓音凉森森地钻进她的耳朵,“你以为我昨天来找你之前没想过这些可能性?”
“你觉着我怕坐牢么,孟秋。”
孟秋最绝望的地方就在这儿,他什么都不怕,或者说,他既然做了占有她的打算,就已经准备好了万全之策。
这一辈子只要她还活着,他就会一直缠着她。
赵曦亭神色从容,“让他滚你就不这么不舍得?我记得章漱明还是英国籍,中国居留多难签你应该清楚吧?”
“你说,他这种身份犯点什么罪,遣送出境几年不能来中国?”
“五年?十年?还是永拒?”
赵曦亭若有所思,“他祖坟要是在国内倒有点难办了。”
“没人打理,早晚成孤坟。”
“不过你要是好心想帮他上坟,我不是不能陪你,毕竟相识一场,顺手帮个忙而已。”
太恶毒了。
孟秋牙齿发抖。
赵曦亭宠溺地摸摸她的脸,盯绞她,“孟秋我坦白告诉你,你要是逼我使手段,我不是没法子让你见不到他,但我不想你因为他哭。”
“最后问你一次,自己和他聊,还是真想我动手?”
孟秋气闷了,抬手又要甩过去,半路被赵曦亭扣住,他把人往床上一推,脸色冷下来。
“平时你怎么打我都没事儿。”
“但你要为他甩我脸,我就睡到你想不起他名字,明白没?”
孟秋涨红脸,脖子爆青筋,要把他推开,才一晚上他就熟能生巧,摸着边儿顺滑地嵌进去。
孟秋打他肩打他胸膛又踹了他好几脚,好不容易趁他拆包装的功夫一骨碌跑了,还没沾地儿就被扯回来。
赵曦亭惩戒性咬她耳朵,“想生是不是?我巴不得。”
孟秋骂不出什么脏字儿,只照着他额头拍下去,“你混蛋。”
一动劲又是几个小时。
到下午两三点,餐送上来,赵曦亭才安分,孟秋没什么力气吃,有点什么空挡就和赵曦亭拉开距离,她现在很害怕赵曦亭抱着她。
他不是人。
赵曦亭清理了一下自己和她,衣服也送到了,拿把勺子喂她喝汤,孟秋浅浅把头扭一边,自己夹菜,“我自己吃。”
赵曦亭没勉强,把汤碗搁在她手边。
他看她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闷不做声起身帮她倒水,想让她补补。
刚才他是弄狠了,现在想想是挺畜生,她几乎哭到失声。
他水刚摆上。
孟秋跟他作对似的,手背一推,嫌挡道,自顾自一粒一粒夹米饭。
她看着没什么胃口,但好歹在吃。
赵曦亭贴过去,特不值钱地在她乖乖巧巧低眉顺眼的脸恶狠狠亲了一口,叼着烟睨她,好似这样才解气。
“你就作吧。”
-
孟秋和赵曦亭在酒店混了三天。
第一天他不让走,她就没走成。
第二天她起来每寸骨头都在疼,从小到大没痛成这样过,压根离不了床,赵曦亭医生上门看诊,她觉得丢人,左右和他逃不开关系,咬死不同意。
第三天她状态刚好点,他又缠着她。
后来赵曦亭接了一个电话,她隐约听到那边似乎是个长辈,要给他介绍姑娘,他没防着她,当着她接,周全地拒了。
最后他挂了电话顿了小一分钟,似乎有了什么想法,摸了摸她的头说:“别改签了,我一会儿给你升舱。”
他亲昵地啄她唇,“我处理点事儿,过几天找你,回去安分点。”
孟秋终于能走却没什么高兴的心情,她恹恹整着行李箱。
赵曦亭坐沙发看着,“回去以后给你配辆车,国内还是有车比较方便。”
“商务舒服点,轿车耐看,你想要什么颜色的?”
孟秋不说话。
赵曦亭等了一会儿,或许她要走本来也心烦,见她还不肯搭理他,突然发难,“把婚戒摘了。”
孟秋本来就崩溃,她不知道怎么和章漱明交代,她回去根本不是放松,而是一件加一件的麻烦事儿。
他们的请帖,亲朋好友的祝福,怎么交代?
赵曦亭逼她换人就换人,她脑子一团糟。
有一点他说对了。
她和他睡的时候,压根不敢想起章漱明这个名字,也不敢想他还在等她。
道德感压得她抬不起头。
她破罐子破摔,骂他:“赵曦亭,你做小三很光彩?”
这下把赵曦亭骂笑了。
他捞起烟点上,抽了一口,吐出来,眼尾缠着丝缕恶劣的调性,隔着雾气吐字。
“我小三?”
“成啊,小三也成,我挺爱听的,孟秋,还有什么话,你再多骂我几句?”
孟秋脸气红了,这人脸皮真比铜墙铁壁还厚,她收拾东西的速度越来越快,尽早别和他待一个房间。
赵曦亭像怕熏着她似的,深抽一口,把烟架在茶几,慢条斯理到洗手间,抹了点洗手液搓在手心,指关节,再是指腹,目标确定地合上去捏住她指关节。
孟秋意识到他要干嘛,拼死护着,赵曦亭捆着她手腕,举高,淡着脸把她婚戒拔了。
这婚戒本就没卡得特别紧,加上一润滑,赵曦亭几乎没使什么劲就拿到了手。
孟秋追过去抢,赵曦亭大步往洗手间走。
孟秋把他衬衫扯皱了他也没停,两人绊着脚磕磕绊绊到门口。
赵曦亭脸色纹风不动,平静地把戒指往马桶一扔,马桶是自动的,没一会儿就冲掉了。
孟秋看着戒指消失不见,气得瞪他,眼泪又要出来了,他怎么能逼她逼到这个地步。
赵曦亭抱着她靠在门框边,拍她的背,“给你买更大的,更好看的,更贵的。”
“我保证,成么?”
孟秋埋在他胸膛,睫毛挂着水珠。
他好像一点一点在入侵和掌控她的生活,把别人的摘去,再灌进自己的。
她无力推却,也推却不得。
但生活还是要继续的。
她轻声说:“我要回去了。”
赵曦亭梭巡了下她眉眼,吻了下她唇角,“特产已经提前准备好,送到你父母那儿了,到时就说你自己买的。”
“慢慢整,一会儿我陪你去机场。”
孟秋低睫任他摆弄,等他放开她,才安静地去整理东西。
他们离开酒店前,赵曦亭顺手接她的行李箱,孟秋抓着杠没放,她抬头:“你认识钟进么?”
赵曦亭先把行李箱拿过来,以男朋友的姿态顺手搭在她肩上,和她对视,过了会儿,拨开她头发,卡到耳朵根后。
“认识。”
“但是孟秋,你没有在我手底下讨生活,工作上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以后也一样。”
他一顿,“我是逼你和我睡,不代表我轻视你,你有的这些,仅仅因为你值得,而不是因为我。”
“当然,只要你乐意,你可以在我身上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赵曦亭本身就是矛盾感极强的人。
平日里要是有比她地位高,又年长的旁人顾念她自尊心和她说这些,孟秋或许还会有几分感动和熨帖。
可是赵曦亭实在对她做了太多坏事。
特别这几天。
她没法将两者彻底中和。
她还是太稚嫩。
中了他和钟进的圈套。
他们把她骗来燕城,让她和章漱明再也回不到来时的样子。
但日子还得过。
她又重复了一遍这个想法。
坐上飞机后。
孟秋打开电脑。
赵曦亭的家庭,孟秋了解不多,知道是高得不能再高的门第,她隐约听过他父亲的名字。
在飞机上,她拿出笔和纸,发疯似的写下“举报信”三个字。
赵曦亭提前给她买了更贵的卫星网,让她享用和地面一样的网络速度用手机和电脑。
她用这个网查他父亲的名字,查着查着突然又哭了,趴在桌子上,把举报信三个字用力地划掉。
他父亲很好,清廉,务实,歌颂很少,干的实事却多。
他父亲几年前在五四青年节还发过一刊《致同学书》,言辞恳切,引经据典,通篇读下来,像一位未曾见面的长者和小辈聊读书,聊学习,聊生活,聊希望。
由于通篇的文辞太过有力,她曾摘抄下来阅读数遍。
她不能把赵曦亭的罪责牵连别人。
以及,她的力量过于渺小。
空少蹲下来给她递了一包湿纸巾,温和地问:“女士,需要带您去洗手间吗?”
“或者给您一杯温水?”
孟秋发泄完了,揉揉眼睛坐好,哑着嗓子说:“好,谢谢。”
其实她不是不能和赵曦亭在一起。
是他找罪受。
他明明能找个爱他的和他和和美美过一辈子,偏要找人虐。
那就大家都别想好。
-
赵曦亭飞了一趟南美,时差没倒直接就去了会议厅,门口站着几个警卫,提前打过招呼,他们进去畅通无阻。
赵曦亭让接他的人去休息,自*己在后园等,时不时看一眼时间。
会议室门推出,随行人员跟上,附在为首那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旁边耳语了几句。
他就往侧门看去。
赵语堂眉宇微蹙,对旁边人说:“给我十分钟,你们先准备下面的事。”
秘书很妥帖地应:“赵公子不是轻易来打扰您的人,大事离不开您,但他们应付半小时还是没问题的,我会交代下去。”
赵语堂点了下头,离开队伍。
后头几个和南美官员闲聊的人目光好奇地跟过去,瞥了两眼,和人解释:“是赵公子。”
那人目露欣赏,“是吗?不大像。你们领导的儿子更好看,更风流。”
他语气惋惜,“这么赏心悦目该做你们外交官,造福全人类的眼睛。”
外国人说话都直接。
先说话的那个圆滑道:“我们现在的不帅吗?我们哪届差过?小心我打小报告啊。”
人群笑声渐大,“可别,可别,惹不起靠嘴吃饭的。”
赵语堂在赵曦亭面前站定,眉宇紧蹙,“找到这儿来,等不了么?”
“等不了。”
赵曦亭侧了点身,和他老子面对面,懒散劲没收,淡淡地和他对视。
“我要结婚了。”
无疑平地炸了个雷。
赵语堂好一愣,他在仕途多年,早就养成了八风不动的本事,但难免还是被他这个小儿子吓了一跳。
他打量他,分辨真假,“哪儿人?”
赵曦亭挑一挑眼。
赵语堂问话很有门道,要是他回答燕城人,身份能推个七七八八,总是差不多家世的。
要是外地的,就不好说了。
今天他敢说名字,明天孟秋祖宗十八代都能挖出来。
他不可能让任何人干扰他娶她,父母也不行。
赵曦亭扯了下唇,没正经答,吊儿郎当说了几个字,“我心上人。”
赵语堂不喜欢他这副样子,但总归听到他肯结婚,强忍着没斥责。
“这么多年你把介绍来的姑娘晾一边,是为她吗?”
赵曦亭顿了下,淡声:“您觉着好吗?”
赵语堂对这个儿子其实很无奈,他管不住,赵曦亭能耐本事都大,不借他名头也能混得很开,又有主见,早几年想他走仕途,他不爱困在那些规矩里,不然他绝对能比自己更上一层。
他细问:“她做什么工作的?和你妈说过了吗?”
赵曦亭站直了,“通过电话了。”
“她靠笔杆子吃饭的,人没坏心,单纯,家境就普通人。”
“我告诉你们这个事,不是让你们挑拣她,而是按社会道德流程,给她正经名分。”
他徐徐吐字,“不管你们同不同意,我都会娶她,这事儿怎么说都不会变。”
赵语堂不是不了解赵曦亭,这么多年,他也看透了,赵曦亭眼光毒,跟外边那种掉进美色里头的败家子没可比性,挑的人必定不差。
他也没那么古板,这年头挑剔女方家境的要么野心配不上实力,需要外人助力,要么表面花团锦簇,事实上大厦将倾,需要换根主心骨撑一撑。
他看不上。
而且这两样和他们家搭不上边,只要女孩儿进了他们家家门,她和家里人会有一把永远的保护伞。
唯有一点,他介意夫妻双方眼界三观不匹配,婚姻很难幸福。
门当户对能减少这类麻烦,他和妻子也一直按这个方向挑儿媳。
赵语堂总归还是高兴的,很久没有这么松快了,赵曦亭不结婚,他总悬心,一桩大事总算解决。
但他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什么时候带回家见见?”
赵曦亭淡声:“快了。”
“提前和家里说,我好腾出时间。”
“嗯。”
赵曦亭这个态度,赵语堂总觉得不对。
他着急忙慌来一趟,有点像先上车后补票。
赵语堂眉头紧锁,试探地骂了句:“混账东西,你是不是搞出人命了?”
赵曦亭轻笑了一声。
就孟秋硬骨头的脾气,她自己不肯应的话,有了也不一定肯嫁给他。
他倒想。
“您忙吧,我下午的飞机。”
赵语堂注视他背影,望了好一会儿。
忽而感慨地叹了声。
他这个茕茕孑立不喜热闹的儿子,匆匆来,匆匆回,国内到这边往返快五十个小时的航程,怕是连直飞都没有,就为说一句——
他要结婚了。
-
燕城这段时间一直刮风,南方却艳阳高照,章漱明原本要来接孟秋,临时被工作绊住了。
听他说不能来,孟秋松了一口气。
赵曦亭连章漱明那份特产都准备了,矫若惊龙地在盒子上贴了一个“章”字。
孟秋了解赵曦亭。
他这么做,不是周到,也没那么好心。
或者说,他会周到,但不会对章漱明那么好心。
他只不过担心漏了一份,她又跑去单独给人买。
章漱明给她在酒店楼下订了一个包厢,为她庆功,他原本要陪她吃蛋糕的,但实在回不来,让她先吃。
孟秋压着些工作没做,干脆带电脑到包厢边吃边干活,她把南侨华光的合同发到工作群,让他们照常走流程。
蛋糕的甜很解压,她忙活手上的事,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
她这两天在床上待得太久,不是很想立马躺下,有点困意就在桌上小憩,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章漱明敲孟秋房间门没听到她应,打电话也没人接,问了下前台才知道孟秋还在包厢。
他进去之后看到孟秋睡着,碰了碰她肩膀,她睡得很沉,似乎累极了。
章漱明轻轻地又唤了一声:“小秋?醒醒。在这儿睡要感冒。”
他一碰。
她头发掉下去,脖子上露出一道吻痕。
不。
不止一道。
章漱明心口忽然被辣了一下,这画面太有冲击性,她皮肤太白,痕迹又重,出差这几天摆明了她和那个人发生过什么。
他太阳穴热得发胀,喉咙也变紧,名义上,她还是他未婚妻。
她怎么敢……
他忽然又怔住,他怎么会对孟秋产生占有欲。
章漱明在房间徘徊了一阵,把外套挂在她旁边的座椅扶手,坐下,看她的睡颜。
他爱的是姐姐啊。
他不爱孟秋。
他怎么能对姐姐不忠呢。
似乎为了证明自己对眼前的人是否有渴望,他凑近了一点,凝视孟秋的后脑勺。
他闻到好闻的体香。
有吻她的欲。望吗?
好像有一点儿。
他是正常的男人。
孟秋不擦香水,得凑近了才闻得到她身上的味道,有点甜,清软的,很难让人拒绝。
章漱明长睫慢眨,像下什么咒语,缓缓低下头,离她皮肤一毫米的距离停顿了一下,最后才真正的把唇贴在她的后颈。
温的。
软的。
香的。
他忽然有些明白那个人为什么喜欢在她身上留痕。
他看了眼他新做的红痕,比旁边那些更新更艳一点儿。
仿佛一场酣畅淋漓的报复。
他若无其事地离开,伸手把她抱起来,然而刚托上她的背,孟秋就醒了。
她不大自然地往后退了退,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勉强打起精神。
“漱明你来了?抱歉,有点累,几点了?”
章漱明看了眼表,“旅途疲惫正常,还挺早的,九点多,你吃了吗?”
孟秋没吃正餐,但吃蛋糕吃饱了,摇摇头,“我不饿。”
章漱明外套挂到手臂,帮她拿电脑,眸光暗了一瞬,“那天你喝多,怎么第二天都没回我消息。”
“身体不舒服吗?”
孟秋好不容易丢到脑后的事情又提到眼前,她嗓子眼像被什么拉了一下。
面对这些事,她已经精疲力尽,也不想再背负负罪感。
说了算了。
她把电脑接回来,放在桌上,看向他眼睛,“漱明,我在燕城发生了一些事。”
“我想告诉你。”
章漱明居然很平静,没有好奇,也没有疑问,只是温温的和她对视。
“是赵曦亭是吗?”
“你和他睡了。”
孟秋瞳孔一缩,手指几乎嵌进椅子里。
“你怎么知道的?”
章漱明摇摇头,“这不重要,小秋,重要的是,我可以接受。”
孟秋觉得羞耻,她日日夜夜为背叛他、以及赵曦亭的强迫,而感到煎熬,他居然轻飘飘说出一句——
重要的是,他能接受。
她眼眶瞬间红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坦白那天?”
“还是他车子开到酒店门口被你看到了?”
章漱明停顿片刻,“更早。”
孟秋盯着他,“更早是什么时候。”
章漱明眼眸轻柔下来,“我真的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小秋。”
孟秋睫毛挂着眼泪,“告诉我。”
“告诉我!什么时候!”
章漱明仿佛叹息,“他当着我的面,吻你的时候。”
第90章 IF线慎买(不影响订阅)
◎像一只窝在臭水沟乞求爱怜的老鼠,见不得光,捞不着月。◎
包厢里的顶灯亮得发白,白的那一块低下去,低到章漱明绝情的发顶,再到他青色的眼睛里,变成一面镜子。
孟秋在镜子里看到一个失望的影子。
模糊的,映衬淡粉的腮,那粉很不正常,是她情绪翻涌的结果。
她脑海冒出赵曦亭的一句话。
——你找男人的眼光真不怎么样。
如果眼前站着的是赵曦亭,她或许会甩他一个耳光,再骂他混。
但事实是。
赵曦亭那令人深恶痛绝的占有欲和极为霸道的性格,只要她是他的人,他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跟着赵曦亭唯一的优点,她和他好多少天,他就会庇护她多少天,即使她不需要,他也会觉得这是他的义务。
孟秋觉得可笑,赵曦亭在品性评判上居然也能赢一次。
她仰起头,和章漱明对视。
这几天的事让她几乎精疲力竭。
在此之前,章漱明所表现的样子让她觉得像避风港。
事实上他给她的只有滔天巨浪,一点不比赵曦亭少,甚至更让她难以接受。
章漱明静立着,看到她眉眼侬成一团,眼睁睁的,坦着心,望着他,有如从笼中望出来的鸟,却没有求救的心,只是质问他为何不开那道锁。
他眉心一揪。
从学生时期到工作,眼前的少女已长成大人模样,可是她的眼神总是干净天真,留有最清澈那一面,使人不能懂得。
这份执拗的纯粹同样也令人生畏,不忍探究。
他看着孟秋的目光凋零成一页剪纸,瘪的,轻薄的,又很有韧劲。
她直直盯着他,“章漱明,你自己听听像话吗?”
她疲于克制,专挑难听的话讲,“既然你可以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亲我,是不是新婚夜我和他在你面前上床,你也无所谓!”
章漱明微微蹙了下眉,表示不认同,又有些不解。
“这是两回事……”
妻子出轨,丈夫原谅,他解决了她的烦恼,她不再有压力,这不是两厢安好的事么。
孟秋应该不喜欢他,不然不会到此时此刻,也没有和他亲昵的想法。
但为什么她的反应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这么的伤心和羞愤。
章漱明只叹出几个字:“小秋……我真的没有生气……”
孟秋一点不想哭,只是眼泪不断地淌下来,让她觉得丢脸。
“行了,你不要说话!”
“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呢,章漱明。”
她太累了,累到掉眼泪。
“我是被迫的,你看不出来吗?!我不情愿!”
“我们是什么关系,我是你未婚妻!你眼睁睁看他对我做那样的事,你没有廉耻心吗?!”
“还是你觉得我特别下贱,用你高高在上的道德宽恕我!”
“我不需要!我不要你宽恕!”
章漱明不忍地往前踱了几步,伸手想握住她肩膀。
孟秋连连后退。
她瞪他,报复地冲他喊:“对!你猜的没错!”
“我出差和他睡了,衣不解带,几天几夜没下床!”
“他替你做我的丈夫,精力旺盛,做到我忘了白天黑夜!我腰是酸的,腿是软的,你没碰的他全碰了,满意了吗?章漱明!听到这个是不是特别满意?!满足你做一个高高在上的圣人!”
章漱明听到她细数她和赵曦亭之间激烈的床事带来的后果,耳根颤栗,沉默地连连滚动喉结。
他想到是一回事,孟秋说出来又是一回事。
她身上的吻痕早就说明了。
那人几乎是在细致地品尝她,每一寸,从脖颈到脚踝。
他下意识地靠近她,凑近她的唇,想堵住她,不让她说话。
孟秋看透他的意图,把他狠狠推开,过几秒,捂着脸把眼泪压住,伏在桌上大口大口深呼吸。
她浑身都被搬空了,在水中飘着,无所依偎。
她唇上下张合,低低地倾诉,“章漱明,我是你未婚妻,你知道这段时间我多煎熬吗?”
她不断地重复,人哭得伏下去,喑喑哑哑,“我觉得对不起你,我以为总能解决的,可是他太强势了。”
“……他太强势了。”
“我总想着或许你能帮我,终究是想错了。”
灯下的包厢静默又虚白。
章漱明的眼眸软了又软,他似乎明白过来他做错了什么事,但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之间平白像做了一场幻梦,梦的开端,章漱明问她借笔,此后,英国小镇的雨下到大陆的南方。
此刻,这场雨仿佛要停了。
孟秋不再哭了,微微抬起脊背,擦了擦脸上的水痕,轻声:“我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又或许,我把我们的关系想得太重要了。”
“最后一个问题,”她眼里的埋怨不见了,变成一汪秋水,清清浅浅地洒在灯影里,“漱明,那个时候,你犹豫过想帮我的,对吗?”
她睫毛没眨,湿成分明的一根一根,针一样直往章漱明心脏戳。
她唇瓣也是一团红色,伤心得令人印象深刻。
章漱明听到她轻柔地嗓卡着黏糊的泪痕。
他残忍地沉默着。
孟秋自认坦诚,但她发现坦诚是没有好报的。
起码她和章漱明这段关系中是如此。
章漱明知道自己可以骗她。
或者说,说谎对他并不是什么纠结的难题。
但看孟秋这副执着柔韧的模样,他居然生出了怜惜的情绪,不想骗她了。
孟秋见他沉默,忽而真切地认清了。
她眼眸变得平静,掌心抹去腮边的水珠,章漱明伸手要帮她擦,指尖刚碰到她脸上的湿意,她歪头躲过,已经不想和他有什么接触。
她抽出纸巾,不慌不乱地整理,柔声说:“没有关系的,漱明,我理解你。你现在工作这么顺利,借了他一部分名头,他身家背景深重,话语权又大,你担心打断他好事,丢了合同,装作什么都没看见,逻辑上很说得通。”
“毕竟我们之间连恋人都算不上。”
章漱明在她面前徘徊了一阵,焦虑地揉了揉脸颊,“小秋,你在说气话。”
孟秋重新望向对面的人,眼里只有冷淡。
“新房装修的费用还有准备婚礼的钱,我会平摊给你,房子是你买的,所以还是归你,房本划掉我名字需要办什么手续的话,我会来。至于双方的父母,我们就各自安抚。”
“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章漱明此时此刻才意识到,眼前看起来脾气很好,擅长包容的女孩子,或许比他想象中有底线有原则得多。
他触及了她道德底线。
他试图冷静地劝解,“我们的生活不仅有是非对错,还有脸面。”
孟秋自嘲地闭了闭眼睛,不想再看他,“我还得谢谢你守住了我的面子?”
“作为未婚夫,你都能接受我和他上床了,你是挺要脸的。”
面子只是说辞。
他们俩亲密接触的时候,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就是诡异地不想戳破。
章漱明长指摁了摁眉心,略有无法招架的疲态,睁开眼继续说:“小秋,我们重新开始,可以吗?”
从英国到现在,他们也有过和美温馨的日子,章漱明一想到和她就此结束,心脏被抽空一样寂寥。
章漱明感知到他的指尖还残留孟秋的眼泪,那一片皮肤是湿的,好像握紧就能把它留下。
他冒出一股想让她在他指尖自在地哭泣的冲动。
在他们分崩离析的此时此刻。
孟秋在姐姐的壳中,蜕了出来。
变成崭新的蝶。
要飞离他的掌心。
他忽然游离成一个局外人,看着自己虚伪的撒谎,轻声说,“小秋,我没那么自私。”
“既然我们都没有办法,又何必和他撕破脸呢?那次你也看到了,桌上有权的没权的,都在看他脸色,普通人哪敢惹他。”
“况且,你从没和我聊过你的过去,我也担心……你还喜欢他。”
“只要是人,难免会猜忌。”
孟秋静静地望着他。
在章漱明的视角,他仿佛全然无罪,一切都有理由。
她荒唐地比较起来。
赵曦亭和章漱明真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
在同等境遇,赵曦亭不可能思考他说的这些。不,赵曦亭甚至不会让它发生。
赵曦亭是选定了喜欢的就要得手的那类人,把人逼到绝路更好,这样就只能选他了。
比起章漱明把她卖了,赵曦亭居然更像一个圣父。
道德败坏的圣父。
坏得坦坦荡荡,毫不遮掩,在他面前,只能服输。
事到如今,章漱明还在找借口,他甚至不认为自己有错,也从未顾及她的自尊。
孟秋自嘲想想,看清一个人或许需要很长的时间,又或许只要一瞬间。
章漱明恢复成温和从容的样子,像指引她的长者,“这次就当我们的磨合期,可以么?”
孟秋淡淡地应:“漱明,不是每对夫妻都是齿轮,严丝合缝的。”
“也存在不适合不搭配,起码这件事情上你教会我,如果要结婚,我得选一个可以交付后背的人。”
她看陌路人一样看着他,“还有。”
“你把我献给赵曦亭,我不清楚你主观上有没有这个想法,但你确确实实在工作上获利了,既然我们结束了关系,这份便利就不会存在。”
章漱明唇微微启,此时孟秋明眼睛还是红的,柔弱可怜,但他居然觉得,有那个人的势。
他转念一想。
确实。
恃宠生娇。
在赵曦亭的羽翼下,她比任何人都有蛮横的资本,以前是她不要,也不屑。
孟秋收拾好东西准备走。
章漱明清醒过来,大步追上去抓住她:“我不想和你结束。”
他察觉有什么不对,低头一看,她的婚戒没了。
孟秋脱开他的手。
章漱明稍加推理就知道,她这次去燕城,赵曦亭纠缠她,这个戒指大概是他看不顺眼拔了的。
孟秋看出来他发现了,清清淡淡地瞥了一眼,拉开门,走了。
章漱明一怔,竟然冒出一股无力感。
赵曦亭那样的人甘愿做小三?
怕是从头到尾他都没想过在孟秋这件事上有失败的余地。
章漱明再一抬睫,看着孟秋背对他,细软的黑发雌伏在单薄的肩上,快要没入大堂辉煌的灯火中。
如一只自燃的旅蛾。
他含了含眸光,落在她的后颈。
那里藏着他给她的第一个,或许也是最后一个深吻。
这是他对第三者的计较-
第二天,孟秋比平时多睡了两个小时,本来她想睡个昏天地暗,借此休息,但生物钟早早动工,只好爬起来,泡杯黑咖啡看了一个小时的NSDA辩论赛,听几位名校的学生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好不激烈。
算起来,章漱明在她生活真的可有可无,剿灭那丝和他畅享未来的想法并接受他的真面目以后,她反而轻松不少。
不过她有些日用品还在他伦敦的公寓,免不了还要打一次交道。
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她开了影院模式,看了几部老片子,《美丽人生》时长最长,看完已经临近傍晚。
期间赵曦亭有打来电话。
孟秋顺手挂断。
她挂他的电话越发理所当然,迅速果断,但又担心他找来,便给他拍了一张投影截图。
纯粹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赵曦亭回道。
——Buongiorno,lamiaprincipessa.
孟秋下意识看了眼时间。
都快下午了,哪儿来的早安。
她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句电影台词。
男主脱帽弯腰行礼,像一位骑士,为偶遇他的妻子,说。
——早上好,我的公主。
孟秋看完他消息就息屏了。
赵曦亭见她不搭理他也不恼,好像因为她主动分享的电影截图颇为乐在其中,继续发消息过来。
——这句台词不是我最爱。
孟秋懒得探究他最喜欢的是哪一句,赵曦亭似乎也不想再唱独角戏,扔下一句“给你点了个**的水疗,到时候让人进来”,就没再骚扰她。
孟秋的腰是酸的厉害,有种黏腻的亏空感,这股亏空感和平时爬山运动的累不一样。
赵曦亭为什么给她点水疗,孟秋心知肚明。
因为他也知道弄得狠了。
明知道她吃不消,还那样折腾她。
她即怕他又烦他,打了一行发过去。
——你别来就行。
赵曦亭看到这话,眼皮沉焉焉的,唇角却扯了一丝笑,危险地挂在冰窖边,一不小心要坠下去。
他换了语音,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
“摊牌没啊?”
孟秋本来和章漱明吵了一架,明白自己错信人就已经很委屈了。他一质问,心口又突突跳,受不住他的压迫感。
她指尖压住语音那栏,都没发现自己在抖,骂道。
“你有什么好凶的!谁斗得过你。”
“我要没摊牌,你能这么好声好气和我说话?你给我点水疗其中一个原因不就试我让不让人来么,你心里有答案了还要威胁我。”
“赵曦亭,你就不是人。”
赵曦亭那头沉默几秒,打了几个字,颇有点做低伏小的意思。
——我哪儿凶你了?
孟秋没理。
他又应。
——行。我不是人。
过几秒他发来条语音。
“生气了?”
孟秋听到他唇齿徐徐吐息的呼吸声,太近了。
他故意把话筒含嘴边似的,就在她耳畔,松散的笑意时代沉疴旧影般沉沉散开,吊儿郎当的不正经。
他吊着懒洋洋的嗓子,不紧不慢磨出几句软乎话,“我想你了,媳妇儿。”
“没凶你。”
“你回去这么久没个消息,他就住你旁边,我能不紧张?”
孟秋听到这个称谓不高兴,按下语音键正想和他掰扯。
对话框多了一条语音条。
赵曦亭像是把烟搁下了,又笑。
“不过刚才你那几句。你自己骂没骂爽不知道,我被骂爽了。”
“孟秋,搁你这儿我可能真贱,听你嘴巴叭叭儿的吐枪子儿,我怎么这么高兴呢。”
他兴致颇浓地轻佻建议,“就是隔着手机听不过瘾,等见了面你再赏我几声?”
孟秋一口气下不去,说了两个字。
“有病。”
赵曦亭不让她话落地上,语气松散闲闲地逗她,“可不是相思病么。”
“对不对啊,媳妇儿。”
孟秋都能想到他虚眯着眼睛坐没坐相的混账样。
显然赵曦亭现在心情好,她再回一句,指不定会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将手机一盖,不肯再搭理他-
给她做水疗的是外籍团队,全程跪式服务,一举一动都很温柔,重点部位还敷了精油。
她们按得太舒服,孟秋不自觉睡过去,睁开眼床头的助眠香还未燃尽,馨香舒缓的烟水蛇一样往上绕。
她迷蒙眼睛,看到妈妈给她打过电话,便回了过去。
刚睡醒,她嗓音有些的嘶哑。
何女士问:“是不是吵醒你了?”
孟秋坐起来,洁净纯白的毛毯上还沾着精油的气味,她屈膝,拢成花圃一样的一团,弓在暖橘色的壁灯下。
她一脸宁和,轻声安抚:“没事的,妈妈,睡醒了。”
听到家里人的声音总是安心的。
“累了?”
“还好。”
何女士年纪大了,惦记的左不过是孩子过得好不好。
电话里她唠叨来唠叨去都是让她工作之余注意身体,天冷了要加衣的琐事。
孟秋一边乖顺的应,一边接下话,极其自然地说:“妈妈,我和章漱明分手了。”
她原本还想多瞒几天,刚才听着妈妈絮语,就好像他们坐在融洽的会客厅,她端了一杯茶敬。
敬到那处,他们之间气氛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水到渠成。
这种事总要说的。
何宛菡听完愣了很久,“想清楚了?”
孟秋点点头,轻轻嗯了声。
爸爸在旁边一直没怎么说话,但显然从头到脚都在听。
他夺过手机,“前短时间不是好好的吗?他是不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何宛菡像是埋怨他急切,不高兴道:“分了就分了,孩子不想说就不要问,都工作了,管那么多干嘛。”
“我反正没那么喜欢她。”
她和章漱明的因果都很符合逻辑,但要说出来,她绝对是不占理的那一方。
归根结底,是她和赵曦亭没好好了结惹出的祸。
她听着耳畔父母因为她轻声争执,没有出言打断。
她将毛毯往怀里收紧了,指尖去碰自己的脚趾,蜷了蜷睫,有一束光凝在那,圆型的,像一粒粒珍珠。
她头发也随之散下来,把她整个人都网住。
她嗓音低下去,终于出声:“没有的,爸爸。他没出轨。”
“只是不合适。”
妈妈夺回手机,“好了别说了,我们不问了,你从小到大没让我们操过心,做什么决定我们都支持你。”
孟秋听到妈妈走到远处,拉了窗帘,像是故意躲着爸爸有悄悄话和她说。
何宛菡果然压低声音。
“我们收到了几箱水果,是赵先生送来的。”
“你记得赵先生吗?”
“你大学时送我们出国治病的那个。”
孟秋惊了惊。
上次“赵先生”这三个字和父母联系起来还是他威胁她的时候。
由于太过惊讶,她手肘勾回来时扯了下头发,嘶地发出一声吃痛。
毛毯滑到地上,露出她光溜溜的锁骨,上面还有红迹斑斑未消的印子。
孟秋皮肤上起凉,警惕道:“记得。”
何宛菡:“他让人送水果过来,还给我们打了电话,说是这些水果自己吃的不错,让我们尝尝。”
“我和你爸爸觉得奇奇怪怪的。毕竟这么久不联系了,他气势那么大,我们家普普通通的,他没献殷勤的理由。
他解释说你这段时间帮了他一些忙,朋友之间不用客气。”
孟秋听得很仔细,不敢漏掉一个字。
“然后呢?”
何宛菡:“我们想着只是些水果,送都送到了,还让人拿回去,反而小家子气,不如有机会请他吃个饭,就收下了。
刚好你小姨和你表姐过来送喜糖,我们拿出来吃,他们认出来水果的牌子,调侃我和你爸爸舍得花钱。”
“我和你爸爸哪里知道现在年轻人花里胡哨的,水果还有名牌的说法,你表姐说是什么水果里的阿斯顿马丁,不然我们肯定不收。”
“我后来一打听,那么点东西得大几万,都能买一辆小轿车了。”
何宛菡显然有些为难,说:“我想来想去还是得告诉你。”
“爸爸妈妈没有给你惹麻烦吧?”
孟秋很清楚。
送水果只是他登堂入室的第一步。
如果她没有和章漱明分开,这个行为摆明了就是逼宫,也是直言告诉她,他要介入她的家庭,和她有事实婚姻。
孟秋明知她这次确实逃不过,还是有点头疼。
她抿了下唇,先安抚二老。
“没事的妈妈,你们安心吃,他平时消费比较高,便宜的东西看不上眼。”
“和朋不朋友没关系,他生活作风就是这样,不要有心理负担。”
何宛菡带了点试探的意思,“他不是北方人吗?这么巧,和你碰上了?”
孟秋轻轻“嗯”了一声。
何宛菡继续问:“人挺周到的,长得也好,用你姐姐的话来说他家应该算豪门,我记得比你大挺多吧,还没结婚?”
孟秋顿了顿,轻声说:“他挺有主见的。”
换句话说是嚣张,没人管得住他。
何宛菡见她不大想多聊,便轻轻撇过,说:“这周要不要回家吃饭?”
中国式父母对孩子爱的表达全在一餐一食之间。
孟秋自然明白妈妈怕她感情不顺心情不好,想让她回家散散心。
不过她确实没什么事了。
鞋子落了水,不应该一直在湖里泡着,懊恼它怎么就掉下去了,偏偏掉下去的是自己的鞋子,而是要把它冲洗,晒干,然后往前走。
她人生信条一向如此。
孟秋温声,“不回了吧。”
她计划道:“过几天我去英国收拾东西,那边就彻底结束了。”
“到时候会有行礼寄回家,你和爸爸帮我收一下。”
何宛菡没多劝,“好。有事给我们打电话。”-
赵曦亭回程飞机落的是南方,没回燕城。
这一趟他快一天一夜没合眼,神经却还十分亢奋,他有预感,很快他就能和孟秋结婚了。
他订的酒店离孟秋的不远。
刚下塌,酒店老板消息灵通地来拜访,送了瓶红酒和餐食,要给他免单。
赵曦亭边说不用,边包下酒店西面的高档温泉,花钱买清静。
估摸是老板漏的风声,有人喊他去夜场坐,他一概拒了。
他湿漉漉坐在岸边吃了些刺身。
有些想法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水上雾气氤氲。
赵曦亭想起那人黏在耳根湿漉漉的头发,发抖的腰,曲折身体一刻不停歇地和他抵死相缠。
他反复咀嚼那些画面,竟起了兴致。
他捞起一根烟眯眼抽起来,低眸扫了眼下方,很懒得弄,他似乎更享受这份生龙活虎的胀痛,以及她带来的焦渴。
他好像正在经受一种苦难,苦难越长,等得到时,快乐也会身价倍增。
他吞云吐雾,脑海更为细致地描摹她那双会叫喊会勾人,且含着水的眼睛,还有翕动间塌在他脖子上,无法说谎的鼻腔。
做。爱的时候她是诚实的。
诚实地感受他。
他凶狠地占据她是带了点私心,要她忘不了他,也不敢忘掉他。
性刺激存在于理性之外,更容易掌控。
赵曦亭肆意地敞着腿坐着,他想得深了,因而挂水的胸膛落了斑驳的烟灰都没感觉到。
他抬手挥了挥,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还立着,怕是压不下去了。
他干脆从汤池子里出来,一不做二不休*,冲了凉水,换衣服离开。
夜挺深,大城市的灯火正辉煌。
司机不明白赵曦亭为什么大半夜去别的酒店却不上去,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个公子哥想“消遣寂寞”。
他这样的人,本身就适合夜夜笙歌。
“就停这儿吗?”司机小声问。
赵曦亭“嗯”了声,似乎没打算下,淡声:“一会儿就走。”
然而,赵曦亭见着了孟秋的“情人”——
章漱明。
他和章漱明就几面之缘,却让他难以忘怀。
章漱明长相很书生气,倒不是文弱,而是能觉出接受过精英教育,举手投足很有涵养,仿佛很规矩,待人接物如沐春风。
赵曦亭眯了眯眼,不经意想起她的初恋。
她喜欢的人似乎有些相似之处——温和周到,小富即安,没什么野心。
不管内心怎么想,起码表面上很迁就她。
这些“安分”的性格特征和他没有丝毫共同点。
赵曦亭不免感慨,几经周折他们似乎回到了起点,她对他不屑一顾,他们之间横着第三个人,而他无可救药地对她上瘾。
不同的是——
相对于章漱明,他是先来者。
赵曦亭坐在车里,长睫慢慢地抖,抖出两许暗沉的光。
“咔哒”。
火舌印亮了他下颌的皮肤,橙红的一衢。
他指腹轻轻挪开,火灭了,亮光也暗了下去,英俊的眉弓深处陡然藏起叛教徒的死灰。
他扬起下巴低睨那人,眼睛捕捉器一样围追堵截。
章漱明毫不知晓。
他正大光明衣装笔挺地走进酒店,向前台要了临时寄存的包裹。
侍者熟稔的样子俨然昭示他和未婚妻在这里住了很久。
在这一瞬间,赵曦亭自觉像一只窝在臭水沟乞求爱怜的老鼠,见不得光,捞不着月。
连想见人一眼都得这么小心翼翼师出无名。
他一垂头,看见指缝间燃着的烟头星火,标签昂贵,却卑微得可怜。
他眯起眼,面容变得凉薄狠戾。
她没这个道理。
司机敏锐察觉他吐息变化,下意识挺了挺背坐正了,怕被波及。
赵曦亭说了几个字,“你回吧。”
“好。”
司机如临大赦,在车门外戴着白手套恭恭敬敬鞠了个躬,“赵公子我就在酒店歇着,夜里您要用车随时打我电话,晚安。”
赵曦亭在车里松弛地坐了一会儿,指尖不紧不慢地在手机屏幕上敲字。
——睡没睡?
如他所料,没有回音。
他放空了一阵,神思漠然地抽完最后一根烟,行云流水地下车往酒店走。
孟秋傍晚睡过一会儿晚上不大困,她在做英国的行程安排,手机搁在洗手台,电脑习惯性开了勿扰。
门铃声响起,她下意识看了眼时间。
已经十一点多了。
这么晚一般不会有访客,她不太想开门。
她猜测是章漱明,或者服务员,除此之外她想不起还有谁,她在这边没什么朋友。
她抬高音量问:“什么事?”
但外面的人没回答她,只是耐心地按门铃。
孟秋觉得古怪,趿拉着拖鞋往门口走,等到她走到,外面的人又不按了。
她垫脚看向猫眼,那人许是没怎么动,感应灯都黑了,她没看到有人,以为是小孩儿捣乱,或者别人的访客走错房间。
正要走。
门上的电子锁却诡异地响起刷开的声音。
瞬间,她浑身血液往头皮涌,双手惊恐地压住门,但她现在去扣锁链已经来不及了,对方已经迈进来一条腿。
穿着黑西裤。
她快吓哭了,拼命拿肩抵住门板,大声喊了两句“救命”,整个身体都在抖。
然而很快,她的嘴巴就被微凉的手捂住。
她在混乱中看到来人高挑的身量,熟悉的冷香钻进她鼻尖,她喉咙突然哑了,惊惧地盯着他的脸。
他捂得急,她又挣扎呼救,有几根手指钻进她的口腔,怕弄痛她似的马上抽出来,勾出银丝揩在她唇角。
他下巴吹了风,因而是凉的,寒津津地贴着她脸颊摩挲,低沉温暖的气音游弋进她的耳道。
“嘘——”
他像安抚一只猫,五指托住她的脑袋,不住地抚摸,另一只手放松她的肩颈,薄唇温柔地啄她的脸颊。
“嘘嘘嘘……。”
“是我。别怕。”
“法治社会谁敢随意开别人的门,你有一张房卡在我这儿,忘了吗?”
他还有脸说法治社会。
孟秋吓得太厉害,到现在也没回过神,她瞳孔涣散地没有聚焦,先是挣扎地要从他怀里脱出来,四肢实在软得站不住,借“罪犯”的力气站着。
她鼻骨压在他薄而紧致的肌肉,闻他身上的香气,还是怕。
好似如此安分,对方才能不伤害她。
她央求道。
“赵曦亭,求求你,不要用这种方式见我,好不好?”
赵曦亭温柔地啄她轻颤的眼尾,“刚才为什么不开门,嗯?”
孟秋想也没想就说,“太晚了。”
赵曦亭摩挲她的面颊,用掌心亲吻她,感受她乖巧的一切,轻笑了声,“我以为你房里有人。”
他眸光往床边挑去,审查着。
孟秋惊恐地疯狂摇头,抬着眼睛,讨好他,“没有的。”
“没有人。”
赵曦亭见她真吓到了,把人抱紧了,拍她的背:“只有我,是么?”
孟秋没吱声。
他引诱道:“既然我们在一起了,孟秋你得给我安全感,明白么?”
赵曦亭捏起她下巴,深深地探进去。
孟秋紧闭起眼睛,像一块易热的沥青,头皮一阵麻过一阵。
赵曦亭觉出她没愿意,摸她头发的动作慢慢变快,像快要消失的耐心。
他收回舌头,滚了滚喉结,吞咽了几下,“能回应我吗?”
他俯身抵住她鼻尖,侵略性地磨了磨,催促,“能不能啊?”
孟秋还在刚才恐慌的余阴下,她的潜意识告诉她,得安抚住眼前的人。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在做什么。
她只是点了点头。
赵曦亭没动,只是低眸盯着她。
孟秋一味地垫脚勾住他的脖子,整个肩膀耸起来,细白的锁骨汪住玄关的灯水,窝进他冷冽的衬衣里。
他凉的衣料,暖的皮肤,还有他口腔里湿暖的液体,她照单全收。
她把他当成这辈子最爱的爱人,细细地吃他的舌尖,唇角,发出碎而薄的啧啧声,仿佛她骨头里装着他的锁链,他倾轧勾挑,她便血液翻涌。
赵曦亭逐渐掌住她后颈,捏了捏,像发出指令,她默契地领会,舌尖更深入地往里推进,描摹他的牙齿,上颚。
赵曦亭缓缓回应她,磨合中动作逐渐激烈。
“我有点累。”孟秋突然抽离。
她唇皮还粘在他的齿缝,不合时宜地开腔。
换来的是赵曦亭霸道强吻,过了会儿,他含着她的唇,吃了吃,柔声轻语,“讨好我让你累了。”
孟秋也虚虚地“嗯”了一声,整个人还偎在他怀里。
赵曦亭摸她的耳垂,虚眯着眼,“就这么难么?”
在他凶恶地把舌头送过来的时候,孟秋被迫张嘴含住,和他搅弄在一起,化成一滩任人宰割柔情蜜意的水。
她心脏揪成无法纾解的一团,放纵自己享受他的挑逗,她睫毛衔着眼泪,绒绒地排成灯串。
她手指钻进他的发根,发泄地揪紧,又睁眼看他英俊不容他人侵袭的面容危险地压在她的脸上,吃出令人耳热的声音。
她闭上眼,和他吻在一起,蓦地,心尖冒出自虐的快感,报复性的,她唇齿间轻柔地滚出两个字。
“荡。夫。”
赵曦亭显然听清了,动作凝滞住,兴奋地掐住她脸颊,更用力地在她口腔搅弄。
“嗯?喊我什么?”
他惩戒地扫荡,吸住她的舌,要把上面的汁液吸干似的,像发现了新奇的快乐。
“你再说一次试试。”
孟秋灵魂像被他吸走,窒息得快要受不住,拍打他的脖子,从他嘴里逃开,低着的眼睛只睁开一条缝,失力地靠在肩上。
每一分吐息都似有若无地触着他喉结。
“你没道德没底线,勾引别人未婚妻,不觉得羞耻还沾沾自喜,几年前也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你不是荡。夫是什么?”
赵曦亭清淡的面容突然变得狠戾,眼尾往下压,挑着薄胎瓷样的晕粉。
他手背猛地青筋爆起,与其同时,孟秋的纽扣崩落。
他把她放在玄关桌面,自己也倒下去,“是吗?你是这么看我的吗?我勾引你。”
他手指不客气地倾轧她,白玉似的指端捏起荷花,从上而下的欺凌,要她散发花的香气,口齿生春。
“我好喜欢你,孟秋。”
他一边吻她的脖子,手掌却她吃痛出声,“教教我,怎么能勾到你。”
他压低嗓,用气音,一字一字涂抹在她细白的皮肤上,“孟秋……求你,嗯?要我变成什么?变成狐狸精么?还是给你下药,我们都不要清醒了。”
他着迷地亲吻她,喝醉了一样呢喃,“昏昏沉沉的,这辈子你只看我,只爱我,疼我,怜惜我,只属于我,行吗?”
孟秋听得惊颤。
他好像乐此不疲地进入到她羞辱他的角色,借力打力地发挥和表演。
赵曦亭把玄关的东西胡乱一推,拎起架子上的矿泉水瓶拧开,哗啦淋在两个人的腰上,身上,手也全湿了。
他的衬衣描出肌肉块。
艳得让人不敢抬目。
大自然的湿度是互相能给予的。
他中指套上软和的笔帽,孟秋仰起脖子,蜷起来,用力推他。
他面容有一丝绝情,眯眼扣进去。
笔帽内壁裹住他指尖,借着矿泉水不算困难。
只是笔帽太小了,卡得他指腹生红发紧,孟秋眼尾泛泪。
她哭了好一阵,也不知是哭还是啼,实在受不了,抓着他捋起来的衬衫袖口,紧紧一揪,连手指带衣服箍在他有力的手臂上。
“我错了,赵曦亭,我不骂你了。”
赵曦亭亲她的耳朵,黏糊地低语:“我没罚你,我在伺候你,孟秋。”
“能感觉到么,重了怕你疼,轻了你不爽,我手都酸了,知道你还不够,这个怎么算?”
他压了压她的后颈,逼她听,亲昵道:“来,你听听,这个声音像不像玩泡沫,好听死了。”
孟秋羞耻地捂住耳朵。
几张呼吸之下,赵曦亭手指突然从笔帽里拿出来,孟秋仿佛整个人凌空,空茫茫没有落点,无神地望着他。
她竟然想问问他为什么不继续。
赵曦亭左腿曲入她膝盖合扣的位置,弯腰细致地看她的脸,享受她需求他的表情。
孟秋两只手放在眼睛上,赵曦亭拉了拉,她红着脸咬唇不肯松。
他笑了一声便放开了。
紧接着她听到皮带金属声清脆地响起。
她敏锐地头皮发紧,恍然明白他的意思,他不给手指是要用别的地方。
孟秋回想起那几天,害怕得厉害。
她抢过他的外套裹在身上,还呛着喘歙声,但外套很快被摘走。
她整个人往后撑,玄关白色的瓷面印出她的影子,这个桌子太硬了,光坐着都很受罪。
她不忍看,眼睛满是水光和他商量,“我可以和你做,去床上好不好?”
赵曦亭开始亲她的耳朵。
赵曦亭低声问:“做什么?”
孟秋立即羞耻地红了脸。
他咬她的唇,像是要把话撬开,“我问你做什么?是做。爱么?你要和我做。爱是不是。”
他孜孜不倦地追着她,“你是觉着没爱也能做,还是做着做着就爱了。”
他顽劣地勾唇,像说一个秘密,低声问她,“还是说……你饿了,刚才小嘴张得那么开,想吃了对不对。”
孟秋受不了他反反复复说,把他一把推开,从桌面上滑下来,转身要走,赵曦亭一只手臂原本横在她肋骨边,像是怕她摔,下意识护了一下,宁愿自己手背磕到桌角。
然而她刚转身,赵曦亭不知怎么滞住了,粗暴地把她拖回来,几乎僵住了,他手微微压住她后脑勺,指尖自己和自己较劲似的用力到发抖。
“别动。”
孟秋不知道他怎么了,似乎在盯着她脖子看,隐隐感觉到他指头的颤意,一个姿势久了有点酸,想挣开,“放开我。”
赵曦亭把人转过来,手指捏住她脸颊,孟秋整个人怔住了。
他黑眸卷着暴戾的怒意,尚存理智地克制住,梭巡她的脸,阴沉仿佛末日降临。
孟秋张了张唇,呼吸变缓,和他对视。
他不说话,脖子青筋却爆起,下颌像是用力咬合什么,在逼自己冷静。
他盯着她,阴冷地吐出几个字,语气凉得心惊。
“孟秋,你还要不要自由?”
“逼我找个地方把你养起来是么。”
孟秋吓得不轻,下意识要躲他,脚往后挪了挪。
正是这个避他如蛇蝎的行为,赵曦亭面容恐怖更甚,他把她拽到跟前,摁进怀里,视线居高临下死蜡一样凝固在她脸上。
“怎么样?”
“找一堆人伺候你,你也别出去见人了,一日三餐我陪你吃,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买,绝不让你受委屈,有心情我们出去旅旅游,没心情就在别墅里睡觉。”
“好不好啊?”
孟秋眼睛红了,也扬高音量,“你怎么能这样,我今天没忤逆你吧,你要怎么弄就怎么弄。”
“你之前答应过我,我和你结婚,你不限制我自由。”
“我已经很努力配合你了,赵曦亭你到底要我怎么办。”
赵曦亭松开她,指尖在她睫毛上抹了一下,也不安慰她,捞起一根烟衔在唇边,烟盒往桌上一丢,敞着衬衣靠在玄关看她哭,眉蹙得很深,寂寂地抽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淡声漠然道:“明天我们把证领了吧,别的你不用管,我找人办,资料延交,先拿本。”
【作者有话说】
迟来很久,抱歉。
一切解释都很苍白,因为确实断了很长一段时间。
上一次更新后,因为写作问题和父母发生争执。
我的原生家庭比较复杂,父母对我的期待很高,而写文并不是他们想要的,争吵的时候说了比较过分的话。
以前我在vb说希望不被一切事情打扰,好好写文,就是有很大的家庭因素在里面。
我很热爱文字,但生活不是理想主义,我不知道还能写多久。毕竟写文是一件需要耗费很多时间而回报率很低的事,这也是我父母不赞同我写的主要原因,但我会尽我所能写下去。
IF线应该快结束了。这次是真的要结束了~
不过好消息是——
这个故事签出版啦!
到时候应该有特签什么的,还不少,大家有喜欢的句子可以私信我。
具体的消息我也还在等,出版后续会在社交平台跟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