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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烧纸自己的纸钱自己烧

    姬昭禾深吸一口气,缓缓从地上起身,顺带将沈清棠捞起。

    沈清棠维持一个姿势太久,一阵钻心的酥麻直冲上来,脚下虚软无力,直接撞进了姬昭禾怀里。

    扶九被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差点以为撞鬼了,直到三殿下起身才意识到这不是鬼,而是真真实实的大活人。

    他连忙关上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极度的惊慌和后怕:“奴奴该死!不知殿下在,冲撞了殿下,求殿下恕罪!”

    姬昭禾扶稳了怀里的人,目光落在沈清棠苍白的脸上,朝扶九的方向摆摆手,“无妨。”随后朝沈清棠说:“你去换下衣服,我在这儿等你。”

    沈清棠借着姬昭禾的力道站稳,缓缓抽身,轻轻“嗯”了声。

    屋内,扶九的手指仍微微发抖,小心翼翼地服侍沈清棠褪下那素白麻衣,将那件粉色锦服展开,这锦服触手生温,上面用金线密密麻麻绣着无数振翅欲飞的蝴蝶,在烛光映照下美得不似凡尘之物。

    借着系腰带的间隙,他终于按捺不住,问:“主子,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三殿下还活着?”

    沈清棠沉默了一瞬,才低声道:“之前也只是猜测,直到头七那夜,殿下来了,我才得以确认。”

    怪不得,扶九回想起那天沈清棠的神态,虽有哀伤,但更多的是平静。

    沈清棠垂眸,指尖抚过一只金蝶,目光陡然变得锐利,“此事关乎殿下生死,今日所见所闻,绝不许吐露出半个字。否则,就连我也无法保你。”

    沈清棠离开灵堂后,灵堂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姬昭禾站在空荡荡的灵堂中央,环顾四周。

    她百无聊赖地踱步,目光扫过桌上摆放的祭品,随意拿起一颗葡萄用衣袖擦干净塞进嘴里。

    视线最终落到那口深褐色的棺材上,她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指尖轻触棺盖。

    听向寒苏说,是姬昭懿找的假替身,会不会很瘆人姬昭禾几次屈起手指,想要掀开棺盖一探究竟,却始终悬在半空。

    虽说她经常见大体老师,但这还是不太一样,毕竟是自己的替身。

    “闲着也是闲着。”她小声嘟囔了句,蹲下身,就着那盆尚未完全熄灭的炭火,将那一张张黄纸投入其中。

    沈清棠到时,只看见姬昭禾盘腿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沓厚厚的黄纸和金元宝,在哪一张接着一张地往炭火里烧,他眉心一跳,疾步上前,声音里带着几分急促,“妻主!”

    姬昭禾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被他这突然一声惊得浑身一哆嗦,手腕一抖,那厚厚的一沓黄纸尽数掉进火盆里,瞬间将本就微弱的火星覆盖,只剩下一堆焦黑的纸灰和未燃尽的纸团。

    她“啧”了声,拍拍手上的灰烬,从地上直起身,看向沈清棠,“走吧。”

    三皇女府本就在京都中心的繁华地带,两人没坐马车,直接从后门出府。

    甫一踏出阴沉的府邸,震耳欲聋的声浪便如潮水般涌来,长街两侧高悬着各式各样的花灯,街道上的年轻女男身上都各挂着不同的绒花装饰,道路两旁支起的摊位上售卖着精巧的花糕,护城河边更是人满为患,盏盏花灯顺流而下,汇成一条流动的星河。

    真是格外“应节”。

    汹涌的人潮中,姬昭禾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到沈清棠身上,他那一身粉蝶锦衣,在万千灯火和姹紫嫣红的映衬下,像一只误入花丛的蝴蝶。

    反观自己,她摸了摸脸上那张毫无特色的面具,又低头看了看身上这件普通的杏色衣裳,此刻紧紧牵着沈清棠的手,走在人群中,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探究和艳羡的目光,像是一个暴发户牵着重金娶下的小妾。

    看着沈清棠略显清减的侧脸,姬昭禾心头微涩,凑近了些,“饿不饿?我们去吃点东西?”

    沈清棠微微摇头,神色恹恹,“不饿。”

    姬昭禾没再多言,而是领着人走到了一个围着不少人的糕点摊子

    “客官,这都是今早现采的花瓣,刚出锅的花糕,里面裹着满满当当的花瓣,香甜不腻!”摊主用夹子夹起一块,展示着里面色彩诱人的花瓣馅料。

    姬昭禾侧头看向沈清棠,“吃哪个?玫瑰,桂花,还是海棠?”

    沈清棠在那几屉散发着不同香气的糕点上停留片刻,纤长的手指在袖中蜷了蜷,终于轻声道:“玫瑰和桂花吧。”

    “好嘞!玫瑰糕一个,桂花糕一个!”摊主麻利地夹起花糕,用油纸包好递给沈清棠。

    重新汇入人流,姬昭禾紧握着沈清棠的手,指腹在他细腻光滑的手背上无意识地摩挲着。

    耳畔是嘈杂的喧嚣声,眼前是挤挤攘攘的人群,姬昭禾忽然觉得乏味,对着沈清棠吐槽道:“怎么觉得这些节日,翻来覆去都一个样?没什么特别的。”

    沈清棠闻言,长睫轻敛,沉默地走在她身侧,片刻后才开口,语调平缓:“花朝节本意是庆贺百花生辰,游春赏红。或是出城踏青,或是跑马泛舟,或是种花种树,或是娶花神庙祭拜,祈求花神赐福,又或是去看百花戏”

    他每说一样,声音便低上一分。

    姬昭禾摩挲着他手背的动作一顿。

    这哪是在科普习俗,分明是在控诉,属于花朝节的活动大都是在白日

    进行,而他们俩却只能在晚上借着人群的掩护偷偷摸摸地过。

    “等此事结束,再带你好好去玩。”姬昭禾承诺道。

    沈清棠没吭声。

    他不是想让妻主带他去玩,而是希望妻主平平安安

    岸边有不少售卖花灯的小摊,姬昭禾挑了一盏最大的莲花灯,塞进沈清棠手中,“好啦,不要不高兴了,赶紧许个愿。”

    沈清棠低头看着两只手捧着才能勉强拿住的花灯,指尖摩挲着光滑的竹骨,心头却沉甸甸的。

    姬昭禾已蹲在河边,用火折子点燃了自己那盏花灯的花心,将灯放入水中,轻轻一推。

    她回头,笑着催促道:“愣着干什么?快来。”

    沈清棠依言走近,蹲下身,就着姬昭禾递来的火折子点燃了自己的灯芯,火焰跳跃间,将他低垂的眼睫染上一层暖金色。

    月光洒在他的身上,为他周身镀上一层银辉,在光影的雕琢下,透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晚风撩起他几缕散落的鬓发,拂过白皙的颈侧,整个人如一尊易碎的玉像,带着近乎神性的光辉,比精心雕琢的花神像还要生动。

    姬昭禾屏住了呼吸。

    “许了什么愿?”

    沈清棠没有立刻回答,目光追随着那几乎快要看不见的小光点,没有说什么“说出来就不灵了”的话,而是说:“神明庇佑,诸事顺遂。”

    姬昭禾:“”好像又再点她?

    姬昭禾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好在她正处于热恋期,对沈清棠有着一种蜜汁滤镜,没有生出太多不耐烦的情绪,而是伸出手去触碰他湿润的眼角,随后将人拉了起来,温暖的手掌包裹着他的手,用行动给予安心。

    两个人沿着河道慢悠悠地走,沈清棠垂眸望着脚下被灯火拉长,纠缠在一起的影子,心中天人交战。

    “妻主”他顿了顿,“棠儿能不能知道,您的计划?”

    姬昭禾正望着河心莲灯,闻言一怔,才恍然想起,自己还未告诉沈清棠自己假死的计划。

    她收回目光,言简意赅,“原本的计划,是以假死为饵,引诱魏王趁我身死,朝局动荡之时,发动兵变,届时,向小将军的人马在郊外候着,随时进京,打她们一个措手不及,名正言顺的平叛。”

    “可惜,这假死出了意外,险些成了真死,魏渺或许早已知晓我们布下的局,又或是一直着人暗中盯着我,假死作戏之时,我们的人里混进了她的人,直接下了死手。”

    那一箭看似是朝姬昭懿放去的,实则是猜准了自己会护,冲着她来的。

    “好在你家妻主福大命大,没死成。”她语气轻松。

    “不过福祸相依,正因那致命一箭,魏渺才对我已死这件事深信不疑,省了我们再装上一装,后续行动,也更方便了些。”

    “妻主”沈清棠喉头滚动,听得手脚冰凉,“以后有什么计划,能不能提前告知棠儿?棠儿虽无法分担,但也不想再像此番这般,寝不安席,唯恐此事是真。”

    姬昭禾对上他那双盛满了依赖和哀求的眼睛,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面具掩盖了她一瞬的动容,她移开目光,望向河道上那片璀璨的幻影,语气带着一贯的随意和敷衍,“嗯,知道了。”

    “下次一定告诉你。”

    这句承诺轻飘飘的,听不出几分真心,倒更像是不愿在此时多谈的搪塞。

    “不提这些了,我们去吃饭,吃完我送你回府,这些天还要辛苦你在灵堂待上段时日,在府里一定要好好吃饭。”

    “若我下次见你还是这般清瘦,我可要好好找你算账了。”

    第52章 噩梦娶了就要负责啊

    一个月前。

    魏渺猛地从床榻上惊坐而起。

    寝殿内一片死寂,唯有她粗重的喘息声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冷汗浸透了薄薄的里衣,带来一阵冰凉的战栗,她抬手摸了一把额头,指尖触到一片虚汗。

    又是这个梦。

    自从那日姬昭禾走后,她就开始时不时的做这样的梦。

    在梦里,她仿佛过完了自己的一生,从幼时不顾母亲阻拦出封地,再到后来韬光养蓄多年,最后亲率铁骑精锐上京,一路势如破竹,将姬氏一族斩杀,踏着尸山血海,登上了那九五之尊之位。

    权力巅峰的快意是如此真切,几乎要将她点燃。

    更重要的是,在梦中,她娶了沈清棠作为凤君。

    梦中的沈清棠身着尊贵的凤君朝服,一步一步走向她,带着一种被命运驯服的,只属于她魏渺的臣服之美,与她同起同坐,享世间繁华。

    而姬昭禾,因荒.淫无度,暴虐成性,为了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为沈清棠主持母道,她下令将其尸首挂在城墙上,挂了三天三夜后丢入了乱葬岗。

    梦境的余温尚未散去,带着令人沉溺的真实感,仿佛她曾亲身经历过。

    可意识回归现实,只留下更深重的寒意和难以言喻的心悸。

    她拼命的告诫自己,这只是一场梦,现实中,三皇女并非暴虐之人,相反,她为人通透,心怀苍生,是个不可多得的医学圣手。

    不知何时,她的欲望越来越大,不再满足于让黎民百姓得享太平,而是在权力的反复咀嚼下,渐渐变成登上绝对主宰的皇位,本末颠倒。

    越发清晰的梦境如同一盆混着血腥的冰水,将她狠狠浇醒,梦中踏过的尸山血海,皇城内的蜿蜒血流,百姓被政变波及的绝望不再是模糊的概念,而是带着刺鼻铁锈味的真实。

    她终于无比清醒的意识到,她所追求的,从来不是一场和平的禅让和温和的政变,而是一场必将以无数骸骨为基石的篡逆。这与她最初济世安民的理想早已背道而驰。

    魏渺猛地起身,迅速更衣,甚至来不及仔细束发,便策马冲出王府,直奔师母的山庄去。

    古朴清幽的静室内,魏渺跪坐在蒲团上,面对着闭目打坐的老者,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那沉重的决定挤出喉咙,声音干涩沙哑:

    “师母,我我不想再夺位了。”

    老者缓缓睁开眼睛,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睛直直刺向魏渺,平静无波的声调下满是压力:“为何?”

    魏渺喉头滚动了一下,梦中那炼狱般的景象再次浮现眼前,“这些天我一直反复被同一个噩梦纠缠,梦中我确实登上了那个位置,但是踏着尸山血海爬上去的,皇城内外,尸横遍野!一场篡位之争,耗尽了国之气运,这绝非我当年所求之况。”

    老者的目光变得更加幽深,捻动这手中的佛珠,声音低沉而笃定,“这并非普通的噩梦,此乃‘预知之梦’,是上天对你的肯定,它越清晰,越说明,你此番谋划,顺应天意,定会成功。”

    “可我不想要这样的成功!”魏渺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踏着百姓血泪换来的帝位,坐上去能心安吗?这样的成功与曾经的姬氏,又有何区别?!”

    “放肆!”老者手中的佛珠重重拍在案上,他霍然起身,脸上温和的面具瞬间碎裂,露出前所未有的失望和震怒。

    “魏渺!你谋划多年,殚精竭虑,耗费了多少心血,眼看大业将成,你竟因一个虚无缥缈的噩梦,便要临阵退缩,将多年心血付之东流?!”

    她背过身去,声音斩钉截铁,不留丝毫余地:“今日,你若敢踏出此门,便不再是我的徒妹,你我师徒情分,到此为止。”

    “师母?”魏渺如遭重击,不懂为何只是放弃多年谋划,师母却如此大的反应,甚至不惜放弃往日师徒情分。

    一边是民生与良知的不安,一边是多年教养之恩和唾手可得的权力,魏渺跪在原地,身体僵硬,内心天人交战。

    时间仿佛凝固,每一息都如此漫长。

    终于,百姓的安危还是压倒了所有,她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对着师母的背影,重重叩拜

    下去。

    “本王愧对师母多年教导,但此路罪孽深重,本王恐难再行。”说完,她支撑着虚软的身体,缓缓站了起来,转身,沉重而坚定的向门口走去。

    就在她即将踏出门槛的刹那,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魏渺的耳膜和心脏:

    “你当真以为你母亲当年,只是死于一场普通的意外?”

    京郊小院。

    向寒苏摇着把洒金折扇,穿着一身紫袍,晃晃悠悠地走到院中,差点被一股混合着浓郁花香,油脂皂角和某种辛辣刺激气味的怪风给呛到。

    只见姬昭禾挽着袖子,正埋首在一堆瓶瓶罐罐,蒸煮器具之间,手里正小心翼翼地将澄清刺鼻的液体从陶罐中引流到琉璃瓶中。

    “你这都是在做啥?”向寒苏用扇子拼命扇风驱散鼻前的那股怪味。

    姬昭禾头也没抬,专注地盯着瓶口,随口道:“闲的无聊,做了点肥皂,香水,现在正试着弄点高浓度的酒精。”她晃了晃刚接好的小半瓶液体,味道更冲了。

    向寒苏凑近看了看形状规整的肥皂块,又好奇地拨开一个香水瓶塞闻了闻,温润的花香蔓延开来,“啧啧啧,看的出来你闲的发慌,哪像我,”她得意地一甩扇子,抚了抚衣摆,眉飞色舞道:“每日约上三五好友去红袖阁听个小曲儿,喝点小酒,赏赏美人。”

    显然,这段时间苦的只有姬昭禾,而非制定计划的向寒苏。

    姬昭禾搞定手里的酒精,小心封号瓶口,这才撩起眼皮,斜睨了她一眼,“真怕等事情结束后你哭着喊着不愿回边关。”

    她随手拿起一块布巾擦了擦手,“对了,既然你这么清闲,有空帮我去府里看看沈清棠。要是他闷得慌,就让姬景枫想办法约他出来转转。”她已经有一星期没去找过他了。

    向寒苏闻言,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意更深了,带着点幸灾乐祸的调侃,“不是我不想去,而是你家小夫郎,已经被接回夫家喽!”

    “什么时候的事?”姬昭禾擦拭的手一顿,随后转向侍立一旁的江德明,淡淡道:“江德明。”

    江德明连忙躬身,语速飞快的回禀:“回殿下,就在今早,沈府派了管事公公和车驾来接主君,老奴想着,殿下近日忙于要务,府中左右也无大事需要主君操持,回父家散散心也是好的,便做主允了。”他小心翼翼地觑着姬昭禾的脸色,补充道:“殿下放心,有大把暗卫跟着主君,不会出事的。”

    姬昭禾定定地看着江德明,面上没什么表情,半晌,才缓缓松开捏紧布巾的手指,“接回去也好。”

    本来还想着晚上偷摸回去,看来是不行了。

    向寒苏一直倚在旁边的树干上,饶有兴致的看着姬昭禾的面部变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折扇唰地一收,点了点姬昭禾,“我说三殿下,您这假死一回,自己还危机重重呢,还操心着没用的小夫郎。你现在对他可真上头,比你当年熬穿实验室还拼。”

    姬昭禾耸耸肩,一脸“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表情,指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刚封好的酒精瓶塞:“没办法,我这人上头快下头也快,趁我对他还新鲜,多宠着他点,等那天这劲过去了,可未必有这闲心了。”

    “别光调侃我,怎么不说你,那天在寺庙我可看见了,你对姬景枫那个态度,未免也太差了,人家好歹是我‘亲哥’呢,你就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心疼下人家?”

    “哟,姬昭禾,”向寒苏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手里的折扇指着姬昭禾的鼻尖,“你开始跟我装起来?什么叫我对他态度差?要不是为了名正言顺的监视你,我他爹的脑子被门挤了才会娶他,简直是给自己请了尊活祖宗!”

    “娶了就要负责啊。”姬昭禾凉凉道。

    “我负责,我怎么不负责?!”向寒苏声音都拔高了八度,委屈和憋闷瞬间爆发:“我他爹的为了负责,连侧君和妾室都纳不了,后院空荡荡,就供着他这一尊大佛,你知道这日子有多难熬吗?!”

    向寒苏开始掰着手指,控诉着:“当初娶他,就是看他温顺好拿捏,结果呢?好家伙,给我整一堆规矩,想跟他亲近,还只能在晚上,只能在床上!”

    她越说越激动,“有一回花前月下,四周空无一人,气氛那么好,我刚想搂着他亲一口,你猜怎么着?他一把推开我,说什么不得罔顾礼仪,我他爹的就没见过那么不解风情的小男人,要是其他小男人,早就迎了上来!”

    姬昭禾听她声情并茂,手舞足蹈的控诉,差点没憋着笑,她清了清嗓子,“那你还真听他的,他不让你在别的地方亲热,你就收手?”

    “多在其他地方,降低他的防线,比如书房,窗边循序渐进嘛,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就半推半就的从了,等他防线松动了,自然就能接受了。”

    “亏你还说自己经验丰富,连这都不懂。”

    第53章 改嫁从一开始,你就注定是本王的人……

    沈府。

    “棠儿,父亲知道三殿下的事对你打击很大,这段日子,你定要撑住,千万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等过几年,陛下便是再宠爱三殿下,这伤痛也总会过去的,到那时,再让你母亲去向殿下求个恩典,为你改嫁。”

    沈父看着沈清棠毫无波澜的眼眸,心中更痛,“虽说再嫁之身可选的门第窄了些,但你好在是沈家嫡系血脉,你母亲和姐姐亦是朝中重臣,有她们在,无论谁把你娶进门,也绝不敢轻慢你分毫。”

    “父亲,”沈清棠终于抬眸,打断了沈父殷切的筹划,他的声音很轻,“我不愿再嫁,此生只愿守着三皇女府邸。”

    沈父闻言,心头猛地一沉,急道:“傻孩子,你这是何苦呢?!你膝下无女无儿,若没有妻主依靠,待我和你母亲百年之后,谁还能护你周全,为你遮风挡雨?”他紧紧抓住沈清棠的手,声音里带上了些哽咽:

    “男子生活在世上本就不易,何况是寡居之身?其中苦楚,并非你现在想象的那么简单。”

    沈清棠垂眸,轻轻抽出沈父紧握的手,“父亲,我心意已决,您莫要再劝了。”

    沈父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爱惨了三皇女的样子,一股无力感席卷而来,自家儿子到底是年纪小,不懂得世间不易,待过个几年,感情在时间推移中一点点耗尽,或许就会想开了。

    “罢了,你既如此执着,那便先在府里好好休养些时日吧。把身子养好,再回三皇女府。”他起身,步履沉重地离开了房间。

    “父亲,弟弟怎么说?”一直等候在廊下的沈思语见父亲出来,立刻迎了上去,眼中满是期待。

    沈父摇了摇头,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担忧,沈思语见状瞬间如霜打的茄子,肩膀垮了下来。

    沈父低声嘱咐:“思语,这段日子你也莫要去劝他了,若让那些居心叵测之人探了风声,知晓三殿下刚去世没多久,我们沈家就在私下合计着让棠儿改嫁,传到陛下耳中,定会龙颜震怒,届时,便是你母亲位高权重,也难以保全。”

    沈思语连忙正色道:“父亲教训的是。”

    她未曾想到弟弟对那位素来名声不佳的三皇女用情至深,竟甘愿赔上自己的一生。

    沈思语来到书房,将方才的情形一五一十地告知沈司空。

    沈司空正伏案批阅卷册,闻言,执笔的手一顿,她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将手中的卷册合上,置于案头,抬眸看向长女。

    “此事并非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她端起手边的茶盏,

    轻轻撇去浮沫,抿了一口,才继续道:“强劝无益,等他自己想通便是,你让林氏有空多去陪陪他,此事不急于一时,不必再提改嫁之事。”

    “是,女儿知道了。”沈思语见母亲也这般说,心中虽有忧虑,但也知母亲思虑深远,便行礼退下。

    沈思语走后,沈司空放下茶盏,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檀木桌面,眼神中带着某种不明的情绪。

    “主子,殿下既然还在,您为何还这般郁郁寡欢?”扶九一边仔细地将带来的衣物叠放整齐,一边觑着自家主子倚在窗边,愈发清冷的侧影。

    沈清棠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轻声叹息,“殿下已许久没来找我了”即便是知道她还活着,但这漫长的分离和杳无音信依旧折磨着他。

    扶九宽慰道:“或许殿下在忙呢!主子您就不要多想了,眼下最要紧的是把身子养好,等殿下那边尘埃落定,瞧见您容光焕发的样子,定会高兴的。”

    “也许吧,”沈清棠低低应了声,将微凉的脸贴在窗格上,只愿此事快些了结,能日日伴在妻主身侧。

    夜色渐深,沈清棠遣走了准备守夜的扶九,脱了外衣准备歇下。

    他刚解开发带,青丝如瀑般散落在肩头,欲上榻。

    “哐当”一道极其微弱的声响,伴随着门窗的震动声。

    沈清棠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匆忙披上外衣走到窗边,指尖颤抖地推开窗户。

    借着惨淡的月光,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容——魏王!

    魏王不得离开封地,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他甚至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又或是姬昭禾做了神似魏渺的人皮面具,但很快,这个想法就被否认掉了——容貌可以轻易改变,但体型不能。

    这分明就是魏王!

    魏王为何突然前来,是妻主出什么事了?

    沈清棠强压下狂跳的心脏,迅速拢紧衣襟,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几步,声音竭力维持着镇定,“深更半夜,不知魏王驾临,所谓何事?这般行事,恐怕于礼不合吧?”

    深更半夜,孤女寡男,若被人窥见,在为妻主守孝期间私通外女,他的名节就彻底毁了!

    魏渺单手撑着窗台,一跃而入,稳稳落在室内,高大的身影带来沉重的压迫感,丝毫没了昔日的分寸和教养。

    她目光灼灼地锁住沈清棠那张在烛火下愈发动人的脸,说:“本王自然是关心你,三殿下英年早逝,沈公子心中,定是苦闷难当吧?”

    沈清棠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他再次后退,脊背快要贴上墙壁。

    “魏王若真有心关怀,大可递上拜帖,光明正大地拜访,眼下这般翻窗潜入男子闺房”他深吸一口气,直视魏渺,眼中带着疏离和质问,“敢问魏王,我此前与您并无深交,魏王今夜此举,究竟意欲何为?”

    魏渺低笑一声,想到梦中发生的种种,目光更加放肆地流连在沈清棠脸上,“沈公子何必如此戒备?本王今日前来,只为表明心意。”

    “自那日魏王府初见,沈公子便令本王一见倾心,奈何那时你已是三皇女之夫,本王纵有千般心思,也只能强压心底。”

    “可如今,三皇女已死,本王不介意你这再醮之身,只要今日你点头,本王便可许你凤君之位。”

    魏渺这话说得极其大胆,沈清棠瞳孔微缩,浑身血液快要凝固,只觉得好笑,同时心头涌上难以言喻的愤怒,“是你杀了妻主?!”

    魏渺眼底划过一丝冰冷的讽刺,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什么叫我杀了三殿下?棠儿莫要胡说八道。”

    她刻意唤的这声“棠儿”如毒蛇划过皮肤,沈清棠只觉得一股强烈的恶心直冲喉咙,胃里翻江倒海,他强压下呕吐的欲望,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声音因极力克制而微微发抖,“魏王就不怕我将今夜之事,连同你的狼子野心,一并禀告陛下?”

    “禀告陛下?”魏渺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脸上带着肆无忌惮的傲慢和轻蔑,“沈公子要拿什么禀告?莫须有的罪名,就想强加在本王头上?”

    “三殿下福薄命短,遭了横祸,与本王何干?”

    沈清棠虽知道这是姬昭禾的计划,但仍被魏渺这副模样气得要死,胸口剧烈起伏,“妻主在世时,还曾言魏王心怀苍生,正义凛然,如今看来,倒是她看走了眼,魏王这副样子,与蝇营狗苟之辈有何不同?”

    魏渺像是被戳中了痛处,发出一声冷笑,“你还是太天真了,这世道,谁人不会披着一张光鲜亮丽的皮,你真以为,你那好妻主,如你所见般纯良无害?”

    “住口——”沈清棠猛地后退,脊背重重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指着窗户,“我不想再听你在这儿说这些疯话!请殿下立刻离开,否则休怪沈府不讲情面,将你今夜逾矩之行,谋逆之心昭告天下!纵使鱼死网破,也定要揭穿你这狼子野心!”

    魏渺未曾料到沈清棠竟能为了姬昭禾做到这种地步,她脸上的笑容缓缓收起,目光像淬了毒的钩子,直直盯着沈清棠,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嘲讽:“你竟对那个废物如此迷恋?她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你们一个个地上赶着送死?”

    不等沈清棠回答,魏渺眼中最后一丝耐心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和势在必得,她嘴角咧开一个毫无温度,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微微向沈清棠的方向走进,一字一顿道:

    “无妨,你今日不愿,不代表你永远不愿。待本王坐上那个位置,就由不得你说‘不’字了,本王有的是法子让你乖乖归顺于本王。”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某种恐怖的力量,“这凤君之位,本就是为你准备的,而你,从一开始,就注定是本王的人。”

    这句话如同诅咒般,深深回荡在沈清棠脑海。

    魏渺深深看来沈清棠一眼,旋即身形一动,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翻出窗外,融入夜色之中。

    沈清棠腿软无力,滑坐在地,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若魏王不管不顾地要强,他丝毫没有还手之力,届时不只名声尽毁,妻主也会将他休弃。

    “妻主”他喃喃道,脸上滑落两行清泪。

    第54章 秋猎万一用得上呢

    秋高气爽,万里无云。

    通往京郊皇家猎场的官道上,车马云集。道旁,连绵起伏的山峦被金红的枫叶染透,一路铺至猎场深处。

    猎场中心,巨大的明黄色龙纹御帐巍然矗立,周围围绕着各色亲王重臣的营帐。开阔的演武场上,早已汇聚了参与此次围猎的世家贵族。

    与往年不同,今年随行队伍中多了许多年轻男子的身影,他们矜持地跟在长辈身后,打量着这宏大盛宴。

    一辆挂着皇家徽记的马车缓缓停稳,引起众人的注意,车帘掀开,沈清棠扶着扶九的手,踏下了车。

    几乎在他身形显露的瞬间,周遭的空气凝滞了一瞬,随即,无数道目光盯了上来。

    一些世家男子的眼神中透露着几分轻蔑,一些女子目光中参杂着审视和好奇。即使他身着一身素净的白月衫,也难掩其清冷风姿,那沉淀后的沉静和哀愁,反倒为他增添了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沈清棠微微蹙眉,迅速垂下眼帘,避开那些视线。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温和却又带着几分威严的声音,“棠儿。”

    只见凤君在宫人搀扶下下了马车,但他并未立刻前行,而是转过身,目光穿过人群,落在沈清棠身上,伸出手,姿态自然,“快到父君这里来。”

    沈清棠心中一暖,知晓这是妻主的意思,强压下翻涌的情绪,迎着那些目光走了过去,凤君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将他半护在自己身侧。

    随着他的离开,人群的议论声如同解除禁制般嗡然响起。

    “他怎么也来了?不好好待在家里,这般招摇的出现。”

    “招摇什么?人家就穿了件白衫,人丑还妒忌别人。”

    “人家是三皇女夫,沈司空的嫡子,随驾秋猎,有何不妥?”

    “但三皇女就是因围猎才他这番出现,不太好吧?”

    “瞧他那副装模做样

    我就恶心!克死了妻主,还能这样平静。”

    “说真的,这三皇女的夫郎当真是风韵犹存啊!这通身的气派,比那些未出阁的小郎君多了几分味道。”

    “尤其是嫁为人夫后,这腰身啧,若是能娶回去做个侧君,也是很不错的。”

    “痴心妄想,即使改嫁,人家也是沈家嫡子,哪轮得上你们。”

    “那可未必”

    “”

    议论声虽压低了,却依旧清晰地钻入沈清棠和凤君耳中,凤君握着沈清棠的手微微收紧,无声安抚着,眼神却冷了下来,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圈那议论的方向。

    “棠儿,这段日子你受苦了。”凤君并非客套,而是真切地知道沈清棠承受了多少,前些时日,姬昭禾潜入他宫中,除了商议要事,还特意提及了沈清棠,说他已知晓自己假死之事,只是数月未见,纵使明白缘由,心中定积攒了许多委屈,让自家父君提自己宽慰下夫郎。

    此刻,看着眼前清减了许多的沈清棠,凤君只觉得姬昭禾担忧不假。

    沈清棠鼻子一酸,眸子里蓄起一层薄薄的水雾,他张了张口,那句在心底盘旋了无数遍的话语几乎要脱口而出,但理智瞬间回笼,硬生生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四周耳目众多,任何关于妻主的消息,都可能引来祸患。

    凤君将他这强忍委屈的模样尽收眼底,心中更是怜惜,他不动声色地环视了一下周围喧嚣的人群,才微微倾身,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气音,轻声安抚:“今日玥儿也在。”

    那双刚刚还盛满水雾的眸子,在听到名字的那刹那,骤然掀起了巨大的波澜,他抬眼看向凤君,似乎想从他眼中确认这并非幻听。

    凤君点点头,眼神温和而肯定。

    得到了确切的答案,积攒了数月的委屈顷刻消散,之余下重逢的喜悦,沈清棠强压着嘴角,眼眸却重新焕发出光彩。

    经过半日的舟车劳顿,姬钰下令众人先行休整,围猎于第二日开始。

    太女帐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姬昭懿坐在案前,手指拈着一枚黑玉棋子,兀自对弈。

    姬昭禾躺在虎皮地毯上,整个人都陷进了里面,一条腿屈起,一条腿架在上面晃悠着,嘴里叼着根不知从哪儿来的草茎。

    姬昭懿落下一子,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你不去找你家夫郎,赖在我这儿作甚?”来的路上她也瞧见了沈清棠和凤君交谈,沈清棠那副模样可谓是我见犹怜,引得不少女子侧目,恐怕都想着让其改嫁。

    姬昭禾瞥了眼姬昭懿,做作地长叹了口气:“唉——皇姐,这你就不懂了。”她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把草茎吐掉,“我这是在享受最后的单身时光啊!等事情尘埃落定,再想这么清净自在,可就难喽!”

    姬昭懿摩挲着光滑的棋子,“你不想与他待在一起,那就休掉,或者再纳几房。”

    姬昭禾:“我可以不想,但我不能没有。”

    姬昭懿无语地瞥了她一眼,正要开口,帐帘被一只手猛地掀开。

    来者是向寒苏,她褪去了平日里的骚包华服,换上了一身利落的玄色劲装,发簪高束,整个人犹如脱胎换骨般从昔日吊儿郎当转变为飒爽英气的模样。

    她大步流星走入帐内,对着姬昭懿抱拳,行了给军礼,“殿下,军中人马已按计划在预设地点埋伏妥当,若有异动即刻便能做出反应,确保万无一失。”

    太女微微颔首,神色不变,淡淡应了一声:“嗯,知道了。”

    向寒苏正欲退下,目光却被地毯上那个悠闲的身影吸引,只见姬昭禾不知何时摸出了几块精致的点心,吃得津津有味。

    向寒苏嘴角抽动了下,转向姬昭禾:“我说你整日除了吃就是睡,不觉得无聊吗?”她语气里透着酸意,一开始自己还向姬昭禾炫耀自己在京城的逍遥自在,但没过多久,就领命去军营了,而姬昭禾,整日待在小院里,不是睡觉就是睡觉,她和太女每次去找她,都会被江德明拦下,说姬昭禾刚睡下。

    太女甚至都想请太医来看看,姬昭禾是不是得了嗜睡症。

    姬昭禾还没来得及反驳,一直专注于棋局的姬昭懿悠悠开口,“她整日睡觉都不嫌无聊,吃点东西算什么?”

    姬昭禾被自家皇姐精准补刀,干巴巴地说了句,“唉,你整日下棋不无聊吗?”为什么上位者都爱下棋,不理解。

    向寒苏跟姬昭懿站在了同一阵营:“下棋可是正经事,透过棋局见人心,你懂不懂?”

    一人难辨两嘴,姬昭禾翻了个白眼,放弃了回怼,她拍了拍手上的糕点渣,从怀中摸出一堆造型各异的瓶瓶罐罐,摆在虎皮地毯上。

    “喏,可别说我吃白食不干活啊,”姬昭禾盘腿坐起,拿起小巧的琉璃瓶,介绍道:“这是高度提纯的酒精,消毒杀菌效果特别好,比烧酒强百倍,外伤清洗必备。”

    又拿起一股青瓷圆盒,打开盖子,里面是淡绿色的药膏,“这个,是我改良过的药膏,能解大部分常见毒物引起的初期症状,关键时刻能吊命。”

    接着,她拿起一个白瓷罐,里面装的是药粉,“这个,是金疮药,撒上去能快速凝血生肌,效果一绝。”

    在现代大部分中草药都不是真正的“药材”,相反在古代,因为医术有限,这里的中草药纯天然生长,效果比现代的更加显著。

    介绍了一大堆药,姬昭禾在最后一个细颈瓷瓶上顿了下,有些犹豫要不要介绍,“这个也用不着”

    向寒苏目光一直随着她的介绍移动,听到前面几种还颇为认同地点点头,酒精消毒,解毒药,创伤药,在猎场上确实都是救命的宝贝。然而,当看到那个朱红小瓶,再听到姬昭禾支支吾吾的语气,她立刻好奇了起来,作势要拿。

    姬昭禾眼疾手快地将药瓶塞到手心紧握,“这个嘛是迷.情散。”

    向寒苏神情微微疑惑,“前面这些我都能理解,但这迷.情散是用来干嘛的?”

    姬昭禾噎了下。挺直脖子说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药多不压身!”而后又小声嘟囔了句,“万一用得上呢。”

    向寒苏颇为无语,抢过那小瓶,拔掉了软木塞,一股极其浓郁的香味直冲鼻尖,激得她没忍住打了个喷嚏,眼泪都快飙出来了,她连忙把瓶子盖住,再看向姬昭禾的眼神中充满了促狭,“也对,能理解,跟自家小夫郎分开那么久,确实需要这东西蜜里调油一番,好好慰藉相思之苦。”

    她一边说,一边把那小瓶塞回姬昭禾手里,

    姬昭禾想要反驳,却反驳不出什么,只能道:“我是需要这种东西的人吗!!”

    一直置身事外的太女也淡声道:“时候也不早了,你再磨蹭下去,该让人等急了。”她若有似无地扫过姬昭禾。

    姬昭禾动作麻利地将地上的瓶瓶罐罐一股脑塞入自己宽大衣袖内侧的口袋里,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没好气地嘟囔着:“就知道赶我走!”

    第55章 温存小别胜新婚?

    夜色深沉,姬昭禾根据太女给的巡夜侍卫的路线,避开巡逻,悄无声息地潜入沈清棠的营帐。

    帐内还透着昏黄的灯光,姬昭禾有些疑惑,这么晚了,还没睡?

    帐中温暖的空气裹挟着熟悉的冷香扑面而来,帐内陈设简洁,一盏琉璃灯放在角落的桌案上,火苗跳跃。

    她脚步轻缓,绕过屏风缓缓走进床榻处,只见锦被下一个清瘦的身影背对着她,蜷缩成一团,像一只没有安全感的小兽。

    心尖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又酸又软,姬昭禾翻身上床,隔着那层锦被,一把搂住那腰身,下巴顺势抵在对方微凉的后颈上,故意压低了嗓音,带着一丝笑意,“不许动,采花贼。”

    怀中的身体瞬间绷紧,随后又转为细微的轻颤,脊背缓缓放松下来,瘫软进身后的怀抱中。

    饶是他做好了被

    吓一跳的准备,身体还是会应激般地颤抖。

    自从凤君告诉他妻主也在这件事,他就开始频频走神,下午陪凤君聊天时也总是神游天外,满脑子都是姬昭禾。

    回到帐中,他早早便屏退了所有侍从,连扶九也被他找借口支开了,然后仔细沐浴更衣,换上柔软的寝衣,躺在床榻上等待着。

    此刻感受着那真实的怀抱,听着那熟悉的音调,数月来的担忧,委屈和故作坚强尽数化作了酸涩的暖流,汹涌地冲上眼眶。

    他艰难地动了动,没有挣脱,反而往怀抱里更深地缩了缩,声音黏糊糊的,带着浓重鼻音和无法言喻的依赖,轻轻挠在姬昭禾心尖:

    “妻主”

    姬昭禾低低地“嗯”了一声,数月未见,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些日子并不是她刻意冷落沈清棠,而是被困在一个巨大沉思里,尘埃落定之后,她顶着三皇女的身份,到底要干什么?

    首先,她需要好好适应下咸鱼的生活,从牛马的思维中脱离出来。

    其次,当好咸鱼。

    最后,死。

    无论是当咸鱼还是当牛马最后都是要死的,她为什么要思考去干什么这个问题?

    简直是闲得没事找事。

    过了一阵难言的安静后,沈清棠终于忍不住,在姬昭禾怀中翻过身。昏黄的灯光下,他仰起脸,清澈的眸子如同黑曜石般湿漉漉的,盛满了思念和依恋,毫无防备地撞进姬昭禾眼底。

    他没有质问为何姬昭禾数月不来看他,哪怕像上次偷偷摸摸地来也好,只是仰起下巴,软着声说:“妻主我好想你。”

    “我也是。”姬昭禾随口道,目光落在他精致的脸上,心底翻涌着莫名的情绪。

    或许是向寒苏的到来,让她开始不再畏惧待在这个世界,可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看到沈清棠时就会去想,在这个以女子为尊的规则下,男子对妻主的爱恋,像是刻入血脉中的本能,又或是一种天性。

    无论妻主是好是坏,这里的男子注定会爱上那个名分上的主宰者,就像原主无论多么荒诞,都会又前仆后继的男子迎上来。

    那沈清棠呢?他此刻的温顺,迷恋,有多少是因为姬昭禾这个灵魂,还是三皇女这个身份,又或是不可违逆的妻主光环。

    要是向寒苏在,肯定要说她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在这儿想这些,但这些疑问,确实是姬昭禾吃饱了没事干想的。

    人一旦闲着,脑子就开始胡思乱想,想东想西的。

    姬昭禾的平静像一盆冷水浇熄了沈清棠重逢的喜悦,他心底泛着一丝难过,像寻求温暖的小动物,轻轻蹭上前,唇瓣印上姬昭禾的唇,带着些讨好的意味。

    然而,姬昭禾唇瓣紧闭,没有丝毫回应的迹象,沈清棠的舌尖只能在外面辗转徘徊,无法深入。

    过了一会儿,他泄了力,缓缓从姬昭禾唇上移开,他不敢看姬昭禾的眼睛,声音带着破碎的颤音,“妻主是不是不喜欢棠儿了?”

    他顿了顿,更深的恐惧蔓延至心底,难道是这数月里,有其他郎君相陪,把他给忘了?

    姬昭禾看着他隐含质问又怯懦不敢直视她的眼神,默了会儿,指尖缠绕上他的发丝,轻声道:“棠棠,如果我不是三皇女,你该当如何?”

    沈清棠微微侧头,有些疑惑,面前这人是妻主无疑,他定不会认错,可妻主为何要说这种话?

    每次姬昭禾向他说些他听不懂的话时,他都会惴惴不安。

    姬昭禾见他眼中透着茫然,心知此刻并非深谈的时机,她无声地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他的脸颊,语气放软了些,“罢了,等此事过后再说。”

    说完,她竟直接松开他,翻身下床。

    身体骤然失去温暖的怀抱,姬昭禾离开的动作快到让沈清棠猝不及防,巨大的恐慌缠绕心头,沈清棠猛地从床上惊坐起,以为姬昭禾要走。

    却见姬昭禾只是走到屏风旁,将自己的外衣搭了上去,并无离开之意。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沈清棠又缓缓地躺了回去,将半张发烫的脸埋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偷偷望着姬昭禾的背影。

    姬昭禾回到床上,下意识去捏沈清棠滑嫩的脸颊,指尖的触感让她眉头紧锁,颊肉凹陷,比记忆中少了许多,捏在手里都没多少分量。

    这还不算完,她一只手探进被子里,精准地摸向他的腰间,记忆中那一小圈令她爱不释手的软肉也不见了,只剩下硌手的骨骼轮廓,她顺势在那还残留些许软肉的挺翘部位不轻不重地拍了一巴掌。

    “当初答应得好好的,说要乖乖吃饭,怎么瘦成这样?”

    沈清棠被她捏着脸,又被拍了屁股,又羞又窘,颇为委屈,姬昭禾不在的那段日子正值夏季,天异常燥热,饭也难以入口,对食物根本提不上兴趣。

    曾经没嫁给妻主时,他便是这个身材,只是后来被姬昭禾逼着多吃,才勉强长出肉来,为此他还苦恼了许久,胖了穿衣服就不好看了。

    但想是这样想,话却不能这样说,“妻主不在,棠儿吃不下饭。”

    这话也并非奉承,姬昭禾吃饭时专心致志的模样确实看得人食欲大增,让人忍不住多吃几口。

    姬昭禾自觉理亏,便转移话题,“这些日子过得可好?有没有人欺负你?”她说着,指尖无意识地在他手臂上画着圈。

    沈清棠目光有一瞬地闪躲,随即垂下眼帘,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他轻轻摇头,声音温顺:“妻主不在,棠儿大部分时间都在沈府,自是没人能欺负我。”

    魏渺那夜的行为太过匪夷所思,但此刻他不想让姬昭禾因为这事分心,想了想还是把话咽回了肚里。

    姬昭禾见他神色如常,松了口气,下巴蹭了蹭他柔软的发顶,“那便好。你在沈府,我也能放心些。”

    短暂的沉默后,沈清棠微微仰起脸,带着一丝讨好,软声道:“只是天已转凉,尚衣局新送来的那几身夏装,棠儿一次都未曾穿过,妻主都没来得及瞧见呢。”

    姬昭禾心尖微动,尚衣局送来的衣物多数是由凤君亲自挑选后送来的,样式精致,没看见确实可惜,“没关系,往后还有很多时间,届时让人再给你做几身漂亮的冬装。”

    温存了片刻,姬昭禾想起明日的计划,稍稍松开怀抱,捧起沈清棠的脸:

    “明日围猎,场面必定混乱,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事,听到什么动静,你都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帐内,一步都不许踏出去,听到了吗?”

    “若是母皇和父君召见呢?”沈清棠问。

    “我把江德明留在这里,除非是江德明确认后来唤你,否则,任何人以任何名义来叫你出去,都绝不可信。”

    沈清棠重重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妻主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万不可再受伤了。”

    “我知道。”她俯身在沈清棠额头上亲了下,心头微软。

    反正明日的主角又不是我,不过是在暗处看戏罢了,能有什么事?

    帐内温暖的空气与熟悉的檀香交织,一种久违的令人昏昏欲睡的安逸感如同暖流般包裹着他,沈清棠闭上眼睛,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安心的弧度,脸颊更深地埋进姬昭禾的颈窝处。

    姬昭禾一边思索着,一手在他光滑的脊背上轻轻摩挲着,那细腻的触感让人流连忘返,过了一会儿,她的手突然顿住。

    掌下的这具身体,比起数月前实在单薄了太多,骨节都清晰可见。

    想到此,花朝节临走前自己说过的话清晰地跳入脑海,姬昭禾低头凑近沈清棠,“棠棠。”

    沈清棠正沉浸在这份安宁中,被她突然靠近的气息一惊。

    姬昭禾的指尖在他腰间仅剩的那点软肉上轻轻一掐,提醒道:“我之前是不是说过,”她故意拖长了尾音,观察着沈清棠骤然僵住的嘴角和微微睁大茫然的眼睛。

    “若是不好好吃饭就要找你算账。”

    第56章 纸条妻主她……定是故意的

    翌日清晨,天光破晓,猎场中央的演武场上早已旌旗高悬,参与围猎的世家贵族,军中将领们皆已整装待发。

    御座高台之上,姬钰身着金线龙纹的骑装,外罩一件明黄斗篷,端坐于龙椅上,目光如炬,缓缓扫视下方肃立的人群。

    整个猎场瞬间安静下来,只余下风声和马匹的响鼻声,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高台之上,等待着那一声令下。

    礼官上前一步,高声道:“吉时已到,开猎祭天——”

    鼓乐齐鸣,低沉雄浑的鼓点声与悠长的号角声撕裂长空,声震四野,使得林间飞鸟具惊。

    祭礼简洁庄重,礼官诵念祷文,祈求山神赐福,保佑狩猎顺利,姬钰接过内侍手中的御弓,缓缓起身,但她并未搭箭,只是将那柄镶金嵌玉的御弓拉至满月,空弦猛地一震。

    一阵无形的气浪随着弓弦的震鸣扩散开来。

    紧接着,姬钰的声音响彻全场,“围猎,启——”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下方一张张激动的脸庞,朗声道:“凡今日围猎,拔得头筹者——赏黄金千两,御马十匹,另赐玄铁宝弓一柄!”

    此话一出,人群瞬间沸腾,黄金千两已是泼天富贵,御马更是身份象征,而那玄铁宝弓,乃是皇家匠作秘法打造,有价无市!

    喝彩声,欢呼声,马匹的撕裂声响彻一片——

    “陛下万岁!”

    早已按捺不住的年轻贵族和将士在侍从和猎犬的簇拥下,猛地一夹马腹,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猎区,马蹄声如滚雷般碾过大地。

    一身银甲的姬昭懿策马经过同样整装待发地向寒苏旁边,勒住缰绳,对着向寒苏抱了抱拳,“向小将军手下留情啊,今日这头彩,孤也甚是眼热呢。”

    向寒苏闻言朗声大笑,单手稳稳地抚过挂在马鞍旁的那张铁弓弓臂,对着姬昭懿回了一礼,姿态从容不破,“殿下说笑了,这玄铁宝弓,末将今日可是志在必得,驾!”

    话音未落,她猛地一抖缰绳,□□黑马如闪电般蹿出,汇入前方奔腾的马流中。

    高台上的陛下看到这一幕,甚是高兴,朝向姬景枫道:“枫儿,回去告诉你家妻主,若她此次围猎能拔得头筹,朕便私下许她一个愿望。”

    侍立左右的文臣皆微微侧目,陛下私下许的恩典,可比明面上的赏赐分量更重。

    姬景枫闻言,连忙躬身:“枫儿定将母皇厚恩传达妻主。”他抬起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润笑意,声音轻柔地补充了一句,带着几分亲昵的调侃,“母皇如此厚爱妻主,若被皇姐知晓了,怕是要惹得她好一顿吃醋了。”

    日头渐高,阳光驱散晨雾,到了晌午时分,已有不少人返回营帐中。

    皇家围猎共设三天,以射中猎物的珍稀程度和数量累计计分。

    晌午时营地内的气氛与清晨时的斗志昂扬截然不同,一些人垂头丧气,马背上空空如也或是只挂着几只山鸡野兔,兴致缺缺地回到帐内休息,一些人则红光满面,指挥者侍从将罕见的猎物卸下,引来阵阵羡慕和赞叹。

    江德明尽职地守在沈清棠帐外,直到快接近晌午,帐内才隐约传出细微的动静。

    帐内,沈清棠缓缓睁开眼皮,眼角的泪痕早已干涸,留下浅浅的痕迹。他刚想挪动身子,一阵酸麻的刺痛感从后腰蔓延至全身,让他忍不住抽了口气。

    指尖下意识探向身边的位置,触手一片冰凉。

    平日里素爱赖床,不睡到日上三竿绝不起身的妻主,今日难得起那么早,只为掩盖自己的行踪,想到这儿,沈清棠心底的那点失落瞬间被心疼取代……

    他撑着仿佛散了架的腰肢,艰难地坐起身,喉咙干涩,他试着想唤人,却只发出几声嘶哑的气音。素了数月的妻主着实可怕,一直要个不停,花样百出,定是趁他不在时看了好些新鲜话本,直到天光微亮才意犹未尽地松开他,将他拢在怀里小憩片刻。

    “主子?”帐外传来扶九小心翼翼的询问声。

    沈清棠清了清干哑的嗓子,勉强发出一点声音:“进。”

    扶九连忙端着热水盆进来,一抬眼,目光触及沈清棠裸露在寝衣领口外的脖颈和锁骨,脸“腾”地透红,他慌忙低下头,眼睛死死盯着地面,不敢再乱瞟,声音细若蚊蚋:“殿下昨夜来过?”

    沈清棠轻轻点头,拉高了寝衣领口,试图遮掩一二,“此事莫要外传。”

    “奴明白!奴死也不会说的!”扶九连忙保证,他定了定神,想起正事:“主子,凤君那边派人传话,请您午膳时过去一同用膳,奴先伺候您梳洗更衣?”

    沈清棠低低应了一声,扶着床沿起身,步履虚浮地走到铜镜前。

    镜中人容颜清丽,只是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透着一股被过度采撷后的慵懒,他下意识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脸颊,触感确实比以前单薄了许多。

    视线再向下瞧,当清晰地看到镜中脖颈上那满片狼藉,根本无法用衣领遮掩的印记时,沈清棠的脸颊瞬间如同火烧,红了大半张脸。

    妻主她定是故意的!

    他猛地想起姬昭禾从前不止一次向他科普过:“亲吻脖颈要当心,尤其是颈动脉窦的位置,用力过猛压迫到了,轻则头晕目眩,重则昏厥抽搐,甚至危及性命”说得言之凿凿,仿佛那处多么的危险。

    可昨夜,她偏偏故意在那片危险之处又吮又咬,留下这么多的印记。

    显然,姬昭禾这样做,定是故意让他无法出门。

    沈清棠又羞又恼,心底却泛起一丝隐秘的甜意。

    想到姬昭禾昨日嘱咐,沈清棠强压下脸上的热度,侧首对正为他整理衣裳的扶九确认道:“凤君相邀之事是江公公亲自确认过传话之人的?”

    扶九连忙点头,语气笃定:“是,来传话的是凤君的贴身宫侍白墨,江公公与之相熟,定不会有错。”

    “嗯,那便好。”沈清棠稍稍放下心。

    颈间用脂粉涂抹掩盖,梳妆完毕后,沈清棠正待起身,帐外忽然传来轻微的叩击声和一个恭敬的男音,“江公公,小的奉沈司空之命,给公子送些点心,主子说猎场饮食粗糙,怕公子吃不惯,让府里带来的厨子特意做的几样公子素日里爱吃的糕点,给公子当个零嘴。”

    门外,江德明打开食盒扫了一眼,样式熟悉,确实是沈清棠爱吃的几种类型,也未见异常,他点点头,伸手接过,“有劳司空大人费心,交给我吧。”

    扶九移至帐门,接过江德明手中的食盒。

    “还请公公稍等片刻,我家主子马上便好。”

    说罢,他回到帐内,将食盒放在沈清棠面前的案上。

    沈清棠目光落在精致的食盒上,眉头微微蹙起。他指尖轻轻拂过食盒边缘,带着一丝疑惑低语:“母亲怎会突然间特意让人送糕点过来?”

    沈司空向来忙于朝政,极少关心过他们的日常起居。

    扶九一边为他整理碎发,一边笑着解释:“定是主君授意,您这些日子胃口本就不好,人清减了许多,主君看在眼底自是心疼,如今到了猎场,饮食不必家中精细,主君怕您更吃不进东西,才特意叮嘱沈司空派人送来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主子,您早上还没一直在睡,还没吃饭,去到凤君那里,少不得要寒暄客套一番才能动筷,还要恪守礼仪不得进食过多。您这会儿先吃点垫垫肚子,免得一会儿难受。”

    沈清棠闻言,心中疑虑稍减,扶九的话确实在理。

    他的目光重新投向食盒内的糕点,指尖在一众糕点上方流连片刻,最终落在了那块海棠糕上。

    他拿起糕点,放在鼻尖处轻轻嗅了下

    ,那股熟悉地混合着蜂蜜和特制花酱的甜香钻入鼻腔,确实是他从小吃到大的,使得紧绷的心弦又放松了几分。

    小口咬下,酥脆的外皮在齿间碎裂,露出里面饱满细腻的带着独特酸甜果香的内陷。然而,就在他准备咽下第二口时,动作却微微一顿。

    他放下手中剩下的小半块糕点,语气平淡地吩咐着:“扶九,去给我沏盏茶来,这糕点有些干。”

    “是。”

    待扶九转深绕过屏风,快步走向帐内另一侧专门烹茶的桌案上,沈清棠迅速将口中还未咽下的那口糕点吐入手帕中。

    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他强压下急促地呼吸,用筷子拨开那团湿润的糕点残渣,指尖微微颤抖。

    果然,在馅料深处,藏着一小片被揉成细卷,几乎与馅料融为一体的纸片。

    沈清棠极其小心地将那沾染了糕点油渍的纸卷拈了出来,顾不上脏,迅速在手帕上将其展开。

    当纸上那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时,沈清棠脑中仿佛一道惊雷炸开,他瞬间僵在原地,全身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第57章 生变“这配合程度,求生意识强到可怕……

    沈清棠赶到时,午宴已然开始,主位上坐着姬钰和凤君,下首依次是几位皇女皇子。

    沈清棠深吸一口气,步履平静地走入帐内,对着上首深深俯身行礼,“母皇,父君,清棠来迟了。”

    凤君摆摆手,示意无妨:“快坐下吧。”

    沈清棠依言落座,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身旁那个空着的席位,一股尖锐的酸涩强涌心尖,他迅速垂下眼帘,掩去眸中情绪。

    姬钰今日心情颇佳,目光扫过下方几人,最后落在姬昭懿身上,“上午围猎,感觉如何?状态可还尚佳?”

    姬昭懿放下筷子,神色沉稳,颔首道:“谢母皇关心,尚可。收获了几只獐子,一只火狐。”

    姬钰点点头,目光又移至向寒苏身上,“枫儿,朕许给你妻主的那个愿望,可转达了?”

    不等姬景枫答话,向寒苏便端起酒杯,对着姬钰的方向遥遥一举,声音清朗:“多谢母皇期待,孩儿定会不负所望。”

    姬昭懿:“母皇这般厚赏向小将军,莫非是对孩儿不抱希望了?就这么不相信孩儿能拔得头筹?”

    姬钰笑了声:“朕自是信你,但良才难得,朕自然也要给她机会,你们各凭本事,谁赢了朕都有厚赏!”

    向寒苏也连忙说:“自家姐妹,分什么输赢。”

    内侍为姬昭懿斟上一杯色泽金黄,香气浓烈的酒液,姬钰说:“这是西南边陲刚进贡来的‘烧春刀’,味道甘烈,寻常人一杯即倒。”

    姬昭懿依言端起酒杯,凑近鼻端闻了闻,辛辣之气直冲脑门,她浅啜一口,灼热的火线瞬间从喉咙烧到胃里,让她忍不住蹙了下眉,随即展颜赞道:“果然够烈!”她目光转向坐在姬景枫身旁、正饶有兴致盯着那酒的向寒苏,笑道:“向小将军定会喜欢。”

    向寒苏眼睛一亮,正欲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尝尝,旁边侍立的内侍却上前一步,低声道:“向小将军且慢。您这杯,是特意为您准备的‘醉沙场’,比那‘烧春刀’还要烈上三分!”说着,为向寒苏换上了一杯看似清澈如水,却散发着更凛冽气息的酒。

    向寒苏大喜:“好!好一个‘醉沙场’!谢陛下赏赐!”她豪爽地一饮而尽,只觉得一股滚烫的洪流在四肢百骸炸开,忍不住赞了一声:“痛快!”

    用完午膳,男眷们回到自己的营帐小憩,女子们则重新回到猎场,进行下午的围猎。

    姬昭懿追着一只罕见的银狐已有小半个时辰,那银狐狡猾异常,几次都险险逃脱,终于被姬昭懿逼入一个相对开阔的林间空地,已是强弩之末。

    姬昭懿屏气凝神,稳稳拉开手中的弓,牢牢锁定那只因疲惫而稍作停顿的银狐。

    就在她指尖即将松开的刹那,一股突如其来的晕眩感如同重锤砸在她的后脑,眼前景物开始剧烈旋转,模糊,拉满的弓弦猛地脱力,羽箭“嗖”地一声歪斜射出,深深扎进一旁的树干!

    姬昭懿闷哼一声,强烈的晕眩感让她无法在马背上坐稳,她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那诡异的晕眩,心中警铃大作。

    这感觉是药!

    今天中午那杯酒,有问题!

    然而,不等她做出任何反应,凌厉的破空声从四面八方骤然响起,数十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树冠,灌木后爆射而出,动作迅捷,手中的劲弩连发,如同密集的雨点铺天盖地地射向摇摇欲坠的姬昭懿和身边的几名亲卫。

    “保护殿下!”亲卫目眦欲裂,扬手挥刀砍断射向姬昭懿的几只箭,其他几名亲卫也迅速陷入苦战。

    姬昭懿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在亲卫的保护下狼狈翻身下马,躲在一棵巨树之后。

    不愧是魏渺亲手训练出来的暗卫。

    姬昭懿心中暗叹不妙,这波刺客人数众多,训练有素,攻势迅猛,显然是魏渺那边最强的人马。

    她和向寒苏只把重点放在了护驾上,完全没想到魏渺会剑走偏锋,先来刺杀她。

    一支刁钻的弩矢穿透了人墙的缝隙,“噗嗤”一声狠狠钉入她的左肩!

    剧痛让她眼前一黑。

    紧接着,数把淬毒的短刃径直向她周身要害袭来!尽管姬昭懿拼命格挡闪避,身上依旧添了数道伤口,鲜血迅速染红了明黄色的骑装。

    姬玥背靠树干,剧烈喘息,拼尽全力从腰间摸出一个特制的响哨,用尽最后力气吹响。

    尖锐凄厉的哨音响彻林间。

    几乎是哨音响起的瞬间,远处传来震天的马蹄声和向寒苏惊怒交加的暴喝:“殿下——!!!“”

    向寒苏本就无心围猎,一直躲在距姬钰营帐不远的密林里,直到时间推移,营帐周围依旧毫无动静,她心中才咯噔一声,魏渺根本没想直捣黄龙,而是先去埋伏姬昭懿了!

    姬昭禾已死,姬昭懿再被刺杀,那皇位就无人继承。

    论血脉,身份来讲,魏渺能名正言顺地当上下一任皇位继承者,而姬钰,只需将她变得半身不残就好,这样既减少了皇位更替的血流,也无需篡改历史。

    向寒苏赶到时,看到浑身浴血,几乎站不稳的太女时,心脏快要跳出胸腔,脑海中仅剩一句:这回是真的玩脱了!

    “白雨!!”向寒苏对着紧随其后的1心腹吼道,“护住殿下,杀出去!送到三殿下那里!!”

    白雨带着几名侍卫,在其他人的护送下,杀开一条血路,冲到姬昭懿身边,架起几乎失去意识的姬昭懿,在向寒苏等人的断后下,朝着不远处姬昭禾的小院方向奔去。

    “殿下!”

    正在院中整理药物的姬昭禾闻声抬头,待看清被架进来的人时,瞳孔骤然收缩,手中的药瓶“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只见姬昭懿脸色惨白,嘴唇乌紫,左肩插着一支弩箭,身上数道伤口深可见骨,鲜血几乎浸透了半边身体,那身象征储君身份的明黄骑装,此刻却成了颜色鲜艳的血衣。

    “怎么回事?!”姬昭禾的声音都变了调,一个箭步冲上前,和白雨一起将姬昭懿小心地安置在临时铺好的软榻上。

    她迅速检查伤口,看到那弩箭的样式和伤口流出的暗黑色血液,以及姬玥明显异常的呼吸和涣散的瞳孔,心猛地沉到谷底,这是毒药!

    “魏王”白雨咬牙切齿,双目赤红,“将军本埋伏在陛下不远处的密林里守着,却没想到魏王将刀剑转向太女,竟安排了一众精卫,还有强弩毒箭!而且”她看向姬昭懿,声音带着巨大的愤怒和无力,“殿下可能被人下了药!”

    姬昭禾倒吸一口气,这叫什么,对方预算到了你的预算?

    魏渺不愧是原书女主,天选之子,不管配角再诸多谋划,也能避开这一切。

    就在姬昭禾被这残酷现实冲击得一时失语的瞬间——

    软榻上气息微弱的姬昭懿竟猛地睁开了眼睛,那双凤眸虽然布满血丝,却燃烧着强烈的恨意。

    她死死抓住姬昭禾正在为她按压伤口止血的手腕,力道之大,完全不似重伤垂死之人。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别想了玥儿,”她喘息着,胸腔如同破旧的风箱,“赶紧解毒,这是混合毒药”还没说完,姬昭懿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她头一歪,再次陷入深度昏迷,但抓住姬昭禾手腕的手指,却依旧死死扣紧。

    姬昭禾咬咬牙,见姬昭懿已经昏迷,一把抓住桌上早已备好的酒精,对着箭矢周围渗着黑紫色血液的皮肉一股脑地倒了下去。

    昏迷中的姬昭懿身体猛地剧烈抽搐了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闷哼,额头上瞬间沁出豆大的冷汗,整个人如同离水的鱼般弹动了下,随即又软倒戏曲,陷入更深的昏迷。

    姬昭禾不敢耽搁,从怀中摸出能暂时压制毒性的药丸,掰开姬昭懿的牙关,将药丸塞了进去,取过清水一点点喂入,待看到姬昭懿喉头滚动了下,药丸咽下,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这配合程度,求生意识强到可怕。”姬昭禾小声嘟囔。

    她接过白雨递来的用火烧过刃口,又在酒中浸透过的匕首,以及一把消毒过的镊子,仔细地清理了伤口周围的血污禾尘土,露出完整的创口。

    姬昭禾按压着箭刺入的深度和倒钩方向,随后将一块干净的厚棉布折叠好,递给身旁的白雨,“按住这里。”

    白雨依言按压伤口周围的血管和肌肉,试图减少出血。姬昭禾左手用一块浸透烈酒的棉布紧紧握住箭杆暴露的部分,稳住箭身,右手则握紧着那把锋利的匕首。

    她手腕极其稳定地发力,匕首的寒光精准地沿着箭杆与皮肉的缝隙切入,果断迅速地做了一个环形切割,将紧紧箍住箭杆的皮肉组织小心地分离扩大,形成一个足以让箭镞顺利退出的通道。

    瞬间,鲜血涌出更多,白雨死死按压的指缝间渗出暗红。

    紧接着,姬昭禾丢掉匕首,右手抄起那把带钩的镊子,尖端探入刚刚扩开的创口,凭着之前探查的感觉,精准地夹住了箭镞与木杆连接的根部。

    她屏住呼吸,左手牢牢固定箭杆末端,右手镊子则夹紧箭镞,沿着箭矢射入的直线方向,用一股稳定,不容中断的力量,缓缓地将整支箭向外抽拔。

    “噗嗤……”

    伴随着黏腻的声响,带着大量暗红甚至发黑血液的箭矢,终于被完整地拔了出来。姬昭禾将染血的箭矢连同镊子一起扔进旁边的铜盆里,心缓缓落入胸腔中,松了口气。

    看向铜盆里箭矢上的黑紫血液,姬昭禾才恍然意识到,魏渺比她想的还要心狠。

    第58章 局势没办法,我这个人就这么仇富仇权……

    为姬昭懿包扎好伤口,确认她呼吸虽弱但尚且平稳后,姬昭禾目光才重新落回被扔进铜盆里那支染血的毒箭上,她扯过一块干净的棉布包裹住箭杆,将其拿起凑到眼前。

    “这毒”她眉头紧锁,脑中飞速搜索着在现代接触过的毒药,但寥寥无几。

    古代的毒药不受限制,且传播广泛,还是要交给这里的人去辨别是何种类型。

    时间紧迫,不容她深究,姬昭禾立刻对守在一旁的白雨和青雀下令,“白雨,青雀,你们带着一批人马先护送皇姐回宫,路上小心颠簸,务必确保皇姐安全,然后,”她将包裹着毒箭的棉布交给白雨,“将这个交给太医,让他们尽快分析出是何种毒药,找出对应的解药,告诉他们,情况危急,不可耽搁,我的药只能维持一段时间,若这段时间迟迟不能找出解药,皇姐便危在旦夕。”

    看着一群人将姬昭懿抬上马车后,姬昭禾脑中紧绷的弦突然断了,“不好!”

    她脸色骤变,立刻召集剩下的暗卫,策马前往姬钰的营帐去。

    魏渺恐怕是在调虎离山!

    当她气喘吁吁地赶到营帐外时,正撞见同样跑来的向寒苏,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一瞬,同时掀开帐帘走了进去。

    眼前的景象让姬昭禾的心瞬间沉到谷底。

    营帐内灯火通明,却弥漫着肃杀之气,魏渺手持长刀,正站在营帐中央,她的身后,是众多全副武装的兵卫,刀剑出鞘,将整个营帐团团围住。

    姬钰依旧端坐在主位上,神情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惯有的冷冽,静静注视着下方的魏渺和叛军,仿佛眼前不是刀光剑影的逼宫,而是一场无聊的闹剧。那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帝王威仪,无形中形成了一种巨大的压迫感。

    而在叛军刀锋之下,是被死死架住脖子的薛羽安,沈清棠以及几位皇子,皇家之人皆被控制着,动弹不得。

    姬景恩看到冲进来的姬昭禾,眼中满是震惊,失声喊道:“皇姐!”他身旁的叛军士兵立刻将刀刃更紧地压向他的脖颈,厉声呵斥:“闭嘴!”

    姬景恩被迫噤声,喜悦与焦急的眼神交杂,直直地看着姬昭禾。

    魏渺看到一同闯进来的姬昭禾和向寒苏,忽而勾起嘴角,“刚好都来齐了。”她的目光扫过姬昭禾,眼底一闪而过些不明的情绪,随即化为一丝讥讽,“三殿下,原来你还没死?真是傻人有傻福。”

    姬昭禾:“”骂得真她爹的脏。

    她扬起一抹无辜的笑容,反唇相讥:“怎么?魏王很失望本殿没死成,来坏你的好事?”

    魏渺嗤笑一声,“你这个废物,是死是活都没太大用处。”她压根没把姬昭禾放在眼里,当初决定先除掉姬昭禾,纯属是觉得她太弱,处理起来轻松些。

    随后魏渺将目光转向向寒苏,语气转为前所未有的柔和,“向小将军,昔日你答应过本王的事,可还记得?”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向寒苏身上,姬景枫更是猛地抬头看向她,眼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向寒苏迎着魏渺的目光,神色坦然,声音清晰而平稳:“当然记得,来日若有魏王需要的地方,我必相助。”

    此言一出,营帐内一片死寂,姬昭禾猛地转头看向向寒苏,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解,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向寒苏是女主阵营的??合着现在是碟中谍中谍?

    魏渺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脸上露出一丝得意。

    “不过”向寒苏话锋陡转,目光停留在魏渺手中的那柄长刀上,“魏渺,我虽承诺过,可现在大逆不道,罔顾人伦的人,是你吧。”

    魏渺:“你当初亲口说过!你痛恨这虚伪的皇室,痛恨这视人命如草芥的天潢贵胄,不得已才娶了二殿下!”

    话音刚落,被刀架着的姬景枫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急不可察地晃了晃。

    向寒苏闻言,却只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嘴角勾起一抹玩世不恭的弧度,目光扫过被挟持的皇子们,最后落在姬钰身上,又转回魏渺,“是,我痛恨皇室,那又如何?若你今日成了这皇室,登上那个位置,那你岂不是也成了我最痛恨的那种人?”

    魏渺:“我登上皇位,怎么可能跟这群人一样?!”她分明向向寒苏讲过自己的理想国度,结果向寒苏却将她与那些人合为一起!

    向寒苏嘴角一扯,“我这人不讲理,管你跟这些人一样不一样,只要你是皇帝,掌握生杀大权,我就讨厌。没办法,我这个人就这么仇富仇权。”

    这番无赖不讲理的言论,直接把魏渺搞懵了,她脸上露出困惑与恼怒交织的情绪,显然无法理解向寒苏的“临阵叛变”,当初分明是向寒苏先提起,自己的家族因皇室猜忌流落边关,结果现在又拥护上了?

    就在魏渺被向寒苏的歪理噎住的瞬间,姬昭禾上前一步,拉回了她的注意,“既然向小将军站在我们这边,魏

    渺,你还要奋死一搏吗?”

    魏渺眼中的迷茫瞬间被疯狂取代:“事已至此,还那么多废话干嘛?!成王败寇,今日我们必定要争出个你死我活。”

    她对自己的军队有信心,没了向寒苏的帮助,她照样能拿下这皇位,绝不可能临阵退缩,况且,她也没了退回的可能。

    “报——”还不等魏渺下令,营帐外传来一声高亢的禀报声,紧接着,禁军统领燕将军带着凛冽的杀气踏入帐内,她看都没看魏渺及其叛军,直接单膝下跪朝为首的姬钰禀报:“陛下,营外所有叛军伏兵皆以被拿下!”

    燕统领的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魏渺心上。

    外面全部人马皆被俘获了?!禁军不都是些酒囊饭袋吗?怎么可能

    魏渺猛地看向向寒苏,只见其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格外讽刺。

    营帐内的气氛降到了冰点,禁军精锐在燕统领身后涌入,刀锋直指魏渺及其叛军,形成了反包围。然而,致命的僵局还未完全打破,几位皇子仍被刀挟持着。

    魏渺环视四周,看着自己陷入了重重包围,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她握刀的手用力到指尖发白,“今日你们胆敢动手,那这几位的性命,可就不保了!”

    姬钰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姬昭禾看向沈清棠的方向,心提到了嗓子眼,大脑飞速运转。

    还没等她想出个好歹,前一瞬还站在姬昭禾侧前方,下一瞬,一道寒光已悄无声息地贴上了魏渺的后颈,“哦?真的吗?”

    魏渺虽被刀架着,神情却未有丝毫慌乱,“即便本王死了,他们也活不成。”

    僵持了几秒,一直端坐在主位,冷眼旁观的姬钰终于缓缓开口,“魏渺,”她声音平淡,目光扫过被刀架着着的儿子们,眼神如同在看几件无关紧要的物品,“不过是一群男子,你凭什么认为,朕会因为他们,就放你一条生路?”

    此言一出,姬景枫,姬景恩等被挟持的皇子们,还有同样被刀架着的沈清棠和薛羽安皆是一怔,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男子哪有江山重要?即使身为皇子,太女夫也不例外。

    魏渺也愣住了,随即发出刺耳的狂笑:“哈哈哈!果真是我们皇帝陛下!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在乎,陛下,你可真是冷血。”

    姬钰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在陈述一股再简单不过的事实:“没了他们,朕的后宫可以再生,只要太女和三殿下无恙,要再多皇子又有何用?”

    魏渺的笑声戛然而止,看向神情复杂的姬昭禾:“向小将军,三殿下,看来你们还没告诉陛下。”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报复的快意,“你们以为我派人刺杀太女,只是为了引开你们吗?那只箭上的毒,可是响彻西南的蚀骨散,根本没有解药!就算你三皇女是医仙转世也救不了她!”

    一直稳如泰山的姬钰,在听到蚀骨散的瞬间,神情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

    她深深吸了口气,强行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杀意,再次看向魏渺时,眼神带着一种漠然和决绝,“魏渺,你终是没有你母亲识相。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蕴含着滔天的杀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话音落下后,姬钰那只一直搭在扶手上的手,极其轻微地抬了抬。

    数道尖锐的破空声同时响起,电光火石间,数支利箭精准地洞穿了那些架刀挟持皇子们的叛军。

    变故来得太快,薛羽安等人只觉得脖颈一凉,死亡的威胁骤然消失,紧接着便是温热的血液溅在脸上,身上。

    姬钰缓缓起身,明黄色的龙袍在灯火下显得格外威严,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被向寒苏死死按着的魏渺,声音毫无温度,如同宣判:

    “拿下。”

    第59章 无言你便收拾东西,回沈……

    魏渺及其叛军被禁军押解回京,压入皇宫大牢,一场腥风血雨的秋猎草草收场,大队人马在凝重的气氛中浩浩荡荡地返回京城。

    姬钰心系太女安危,更恐迟则生变,魏渺或许还留有后手,严令将薛羽安及皇子等人也一同严密护送回宫,留下向寒苏和姬昭禾处理营帐的后续事项。

    姬昭禾虽然什么都没干,但还是觉得很累,此刻大局已定,她也不再顾及自己起死回生有多么吓人,无视了沿途侍从宫男的惊愕和恐惧,径直走向沈清棠的营帐。

    回到帐内,她目标明确地扑向那张铺着柔软锦被的床榻,将自己重重摔了进去,被褥里满是海棠香,让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少。

    江德明轻手轻脚地走到桌案前,拿起茶壶准备给姬昭禾倒茶,视线却被桌案上那个敞开的食盒所吸引,食盒旁边,是一方素帕,帕子上是吐出来的食物残渣。

    江德明赶紧上前收拾,麻利地整理桌面,将脏污的帕子扔掉,问:“殿下,您今日还未好好进食,这儿有沈府差人送来的糕点,您要不要吃点,垫垫肚子?”

    听到好吃的,姬昭禾埋在枕头里的脑袋动了动,“吃。”她挣扎着从被褥里爬起来,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案前坐下。

    江德明连忙倒了杯凉茶放在她手边,姬昭禾扫了眼食盒里的糕点,没有丝毫犹豫地拿起里面的海棠糕。

    由于此刻身心俱疲,她也没什么心情细品糕点,直接将大半块海棠糕塞进嘴里,用力咀嚼着。

    软糯香甜的口感稍稍抚慰了下姬昭禾的心情,咀嚼了半晌,突然觉得不对,“江德明!纸,纸,纸-——”她急切地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江德明有些懵,愣了一瞬,才听见姬昭禾含糊不清地说:“帕子!”

    他这才慌忙地拿出帕子,递到姬昭禾嘴边。

    姬昭禾也顾不上仪态了,立刻将自己嘴里的糕点全部吐了出来。

    她灌了一大口凉茶,才将目光重新移到帕子上,“这是什么东西?”帕子里除了被嚼烂的糕点,还夹杂着细小的纸屑。

    江德明凑近去看,“殿下,好像是纸条。”

    江德明拿出了另一张帕子,细心地将纸屑挑出来,奈何纸条经姬昭禾的一番嘴部活动后,变得七零八碎,已经看不清上面的字了。

    姬昭禾盯着那些烂纸片,神情逐渐冰冷,她看了眼食盒,将仅剩的最后一块的海棠糕拿了出来,将其掰开。

    柔软的糕点内芯露了出来,果然,里面同样藏着一小卷纸条。

    姬昭禾不知是何心情,竟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将其展开,同时,头也不抬地问江德明,语气格外凝重,“这食盒,是沈府送过来的?”

    江德明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是的,殿下。说是怕主君在猎场吃不好饭,才特意吩咐府里做了些主君常吃的糕点。”

    姬昭禾没有回应,注意力集中在缓缓展开的纸条上,待纸条上的字迹完整地露出来,姬昭禾彻底宕机了,只见上面写着:棠儿,将暗格里的药,下给太女。

    留的署名是沈司空。

    沈司空

    明明自己对沈清棠已经够好了,沈司空竟还会叛变到魏渺那里?

    暗格里的药是什么毒?沈清棠照做了吗?

    无数可怕的念头钻入姬昭禾脑海里,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脑容量不够用,快要摸不透目前的局势了。

    沈司空又在这里扮演着什么角色?

    姬昭禾迅速检查了下食盒,终于在一处极其隐蔽的夹层里发现了机关,她打开机关,将里面的药包拿了出来,来不及研究是什么毒,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立刻回宫。

    “江德明,立刻备马,快马加鞭回宫!让人告诉向寒苏,我有事先行一步。”

    一入宫门,姬昭禾直奔东宫,殿内灯火通明,弥漫着浓重的药味。

    “皇姐怎么样了?”她抓住一个刚走出来的太医,劈头就问。

    太医骤然见到“死而复生”的三皇女,吓得魂飞魄散,腿一

    软差点跪倒,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三殿下?”

    看到姬昭禾脸色阴暗,太医咽了口唾沫,飞快道:“回禀殿下,太女所中之毒,不只是蚀骨散,还有五石散,此毒会使人精神恍惚,产生幻觉。听太女殿下的属下说,太女应是在围猎前中了此毒,正是因此毒扰乱心神,才导致殿下在围猎时产生幻想,继而遭人暗算中了那一箭。”

    “可有解药?”五石散她知道,还不至于立刻致命,只是那蚀骨散,魏渺当时说没有解药。

    太医连忙道:“殿下放心,幸而古籍中有记载解方,臣等已经在为太女殿下配置解药,此毒可解。只是这五石散为慢性毒药,此毒极难根除,需要长期服用汤药,辅以针灸,才能将体内残余的毒素一点点逼出体外。”

    听到“可解”,姬昭禾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松弛了一瞬,“那便好。”

    随即,她猛地想起袖中的纸包,将其拿了出来,递给太医,“你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毒。”

    太医小心翼翼地接过,打开纸包,先是仔细闻了闻气味,又用指尖捻起一点粉末在灯下细看。片刻后,她脸色剧变,“殿下,这正是五石散!而且是药性极烈的上品!”

    太医的话犹如最终的宣判,砸在姬昭禾心上,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姬昭禾沉默地走到姬昭懿床前,薛羽安正坐在一旁,用温热的毛巾擦拭着姬昭懿额角的冷汗,看到姬昭禾时,微微颔首。

    “皇姐今日,跟沈清棠接触过吗?”姬昭禾问。

    薛羽安愣了一瞬,不知她为何会这样问,摇摇头:“没有。”

    姬昭禾垂下眼帘,掀开被角,查看了下姬昭懿肩上的伤口,见原本狰狞的紫黑色已经褪去,转为暗红,虽然依旧触目惊心,但至少不再是那致命的毒血颜色。

    她稍稍松了口气,给姬昭懿掖好被角,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东宫。

    回到自己的寝殿,沈清棠果然等在那里。

    他显然已经等了很久,坐立不安,一见到姬昭禾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立刻快步迎了上来。

    “妻主。”他低唤一声,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眼中蓄满了泪水,急切地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目光在姬昭禾身上仔细搜寻,寻找着可能的伤痕,知道确认她似乎并无大碍,一直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一点。

    姬昭禾知道他在秋猎时吓得不轻,但此刻也没心情过问,她极其冷淡地推开他扯在衣袖上的手,没有看他泫然欲泣的脸,缓缓将衣袖中的纸条拿了出来。

    “这是在你的营帐里发现的。”姬昭禾的声音平淡无波,像是在和她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沈清棠,你按这上面写的,做了吗?”

    沈清棠的目光触及那张纸条的的瞬间,面色瞬间一片惨白。怎么会食盒里怎么还会有?他分明记得自己将那张纸条拿了出来,外面又催得紧,来不及去细看其他糕点,难道其他糕点中都有这张纸条?

    母亲定不会这般做的可是现在他无法去求证刺杀太女之事与沈家究竟有没有关系。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姬昭禾将他脸上瞬间的恐慌和惨白收尽眼底,继续道:“暗格里的毒药,太医已经看过了,跟太女所中之毒,一模一样,”她顿了顿,眼神漠然地看向他,“沈清棠,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有什么要解释的?他当然没有下毒,可是那纸条上的字迹,确实为沈司空所写,若是沈府真的参与了此事一边是生养他的母族,一边是深爱的妻主,无论是哪一边,他都无法抉择。

    巨大的痛苦和绝望撕裂着他,他只能徒劳地看着姬昭禾,泪水无声滚落,嘴唇里发出破碎的音节:“妻主。”

    姬昭禾看着他这副只会流泪却一句辩解都说不出的模样,心彻底沉入冰窖,只觉得无比疲惫。

    “沈清棠,我自以为,你嫁给我之后,我对你也不算差吧?”虽是问句,那声音却像淬了冰,直戳沈清棠的心。

    妻主对自己,很好,特别好。成婚前遣散了所有侍君,只为让他不被其他世家子弟嘲笑,成婚之后也极尽温柔,除房事外,几乎事事都依着他,放眼天下,也难找如此女子。

    正是因为对他太好了,他此刻才如万箭穿心,心口像被剜了一块肉,血淋淋的痛。

    夫以妻为纲,那些男戒他成婚前被教导无数遍,可他终究还是被家族的血脉和责任所捆住。

    他张了张嘴,千言万语被堵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了苍白无力的三个字:“对不起。”

    姬昭禾有些累了,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身体摇摇欲坠最终滑落在地上默默流泪的沈清棠,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摇曳的光影,衬得那泪珠晶莹剔透,美得惊心动魄,却也冰冷得毫无温度。

    她忽然单膝蹲了下来,与他平视,一只手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温热,抚摸上他冰冷柔软的脸颊,指腹轻轻拭去他的泪,“万幸,太医找到了解药,皇姐没事。”

    姬昭禾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自嘲和庆幸,“若有事,难不成让你来处理那些烦琐至极的朝政?”她虽是问他,又像是问自己,太女一旦出事,下一任储君便是姬昭禾,姬昭禾对自己有几斤几两甚是清楚,她宁愿一天看诊几十个病人,也不愿碰那些堆积如山的奏折。

    何况姬昭懿对自己,是真真切切的好。

    指尖最后一点温度也消失了,姬昭禾收回手,利落地站起身,目光重新落回沈清棠身上,没有任何情绪,“你先在这里好好反省吧,等皇姐醒了,你便收拾东西,回沈府去吧。”

    回沈府?妻主要休了他?

    沈清棠脸上最后一丝血色消失殆尽,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想要拽住那垂下的衣摆,却落一手空。

    姬昭禾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厚重的朱漆殿门在她身后缓缓合拢,发出冰冷的吱呀声。

    殿内瞬间陷入了更深的黑暗,只剩下烛火在无声地跳动。

    他再也撑不住,“砰”的一声倒落在地。

    第60章 陷害“你要休了他?”

    次日清晨。

    东宫内弥漫着浓烈的苦药味,姬昭懿在薛羽安的细心服侍下,终于将那碗解毒汤药尽数饮下。

    药力缓缓化开,驱散着盘踞在体内的阴寒,过了约莫两个时辰,她紧闭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终于悠悠转醒。

    意识如沉轮般浮出水面,肩胛处的疼痛让她蹙起了眉头,她微微动了下手,发现无法抬起,只能放弃了动作。

    太医上前更换完伤口敷料后,连同薛羽安一起,退至到屏后。

    姬昭禾立刻凑上前,声音蕴含着喜悦:“皇姐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姬昭懿虚弱地扯了扯嘴角:“无妨,死不了。”她的声音干涩沙哑,但眼神已恢复了往日的清明。

    姬昭禾:“皇姐,你中的是蚀骨散和寒石散,现在蚀骨散已经解了,但寒石散这种慢性毒,还需要长久地喝药才能排出,最近我可以给你针灸魏渺已经被母皇捕获了,下了牢狱,所有人马皆被向寒苏清除,没有后顾之忧了”

    姬昭懿听着姬昭禾给她东扯西扯地说着,虽然嘴里满是令她轻松的内容,但眼底盛满了沉重,显然是有心事压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玥儿。”姬昭懿轻声喊了声,“你有什么想说的,直接说罢。”

    姬昭禾看着她苍白的脸庞,心底愈加难受,她深吸一口气,低声道:“皇姐对不起。”

    姬昭懿一怔,不明白姬昭禾突然地道歉。

    姬昭禾:“寒石散,可能是沈清棠下的。”

    姬昭懿更加疑惑了,一时不知是自己中毒烧坏了脑子,还是姬昭禾烧坏了脑子。

    沈清棠?她根本没与之接触过,怎么可

    能下药?

    况且沈家之人,绝不会与魏王勾结。

    姬昭懿:“玥儿,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姬昭禾想了想,问:“皇姐,秋猎时,你有没有喝过什么奇怪的东西?或者是用过什么不寻常的饮食?”

    姬昭懿目光顿了下,“中午时,母皇赏赐了西南边陲进贡的烈酒,孤本想与向小将军同饮,却没想到被一侍从打断,为向小将军倒了杯更烈的酒。当时孤只觉奇怪,但因那酒是母皇赏赐,便没再多想。”

    “这样看来,寒石散就是在那时下的。不过玥儿,你怎么笃定是沈清棠下的药?”

    姬昭禾说:“我在沈清棠的营帐里,发现沈司空送他了一盒点心,点心中夹着纸条,上面写着给你下药,那食盒中的药,确实是寒石散。”

    姬昭懿:“会不会是故意陷害?”

    姬昭禾摇摇头:“我原先也这样觉得,是有人想栽赃嫁祸给沈清棠,于是特意去问他,结果他并未否认和解释。”

    姬昭懿还是有些不信:“此事涉及沈家,不可武断,孤会派人去查的。”

    若是换个人,她或许会相信,但偏偏是沈司空。

    正当气氛陷入寂静之事时,门外突然传来通报:“太女殿下,三殿下,向小将军求见。”

    姬昭禾扬声应道:“让她进来。”

    话音刚落,向寒苏便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脚步生风。

    她看了看陷入各自沉思的两人,先是关心了下姬昭懿:“殿下,您可算醒了!身体感觉如何?”

    姬昭懿:“已无大碍。”

    向寒苏松了口气,自己的小命算是保住了,随后又开始禀报起来:“殿下,秋猎营地已清理完毕。魏王已被关入地牢,魏王的残余叛军,凡愿归顺者,已按陛下旨意,单独编为一营,又燕统领严加操练看管,那些冥顽不灵者,已就地斩杀。陛下说,此事全权交由您来处置,她不再过问。”

    姬昭懿点点头,脸上并无太多意外之色,“此事稍后再议。”

    她将目光投向了旁边依旧有些心不在焉的姬昭禾,对向寒苏说:“寒苏,午宴时你也在场,孤问你,当时沈清棠可有异常之处?”

    “沈清棠?”向寒苏被问得一愣,下意识摸了摸后脑勺,一脸茫然,她哪有空关心这些小男人?

    于是道:“并无异常啊。”

    这个回答在意料之中,姬昭懿也没指望向寒苏能发现什么,转而道:“既如此,你一会儿去将昨日午宴上,负责为我们斟酒的那个宫侍找出来,严加盘查。若他本人无异,便顺着那壶‘烧春刀’从酒窖取出、运送、到呈上我们席间的每一环节,所有经手之人,逐一排查。”

    “那酒有毒?!”向寒苏瞪大眼睛,想到自己差点也喝了,心有余悸。

    姬昭禾被她的吼声惊了下,思绪瞬间被拽了回来,连躺在床上的姬昭懿都忍不住被她这一声给噎了下,闭了闭眼。

    姬昭禾没好奇地瞪了向寒苏一眼,跟着点了点头,“皇姐所中的寒石散,无色无味,混在气味浓烈的酒里,最是难以察觉。”

    “魏渺也忒不要脸了吧?!竟想这阴招!亏得当年她还给我说要堂堂正正的逼宫!”

    姬昭禾:“”

    姬昭禾:“我还没问你呢,当时魏渺说什么你痛恨皇室,你说好了会去帮她,又是怎么回事?”

    向寒苏讪笑一声,“我那是放长线掉大鱼嘛!当时我为了救人掉进了深山老林中,碰巧遇见了魏渺,然后在她那里小住了段时日,发现她竟有逆反之心,为了把她的真实目的引出来,才那般说。”

    “没想到她竟当真了。”

    姬昭禾在心里暗暗吐槽,分明是向寒苏看过原著,为了自己的狗命,所以才向魏渺抛出橄榄枝,眼下是有姬昭懿在,她才不敢多说。

    若非立场太过绝对,她恐怕也会投入女主阵营。

    向寒苏皱着脸,对姬昭懿说:“殿下,您可要相信我,我绝对不是魏渺的人!”

    姬昭懿不知当时情形,也没再多问:“君子论迹不论心,此事就勿要再提了。”

    向寒苏立刻喜笑颜开,“好嘞,臣这就去查下药一事!”

    说着,转身就要风风火火地跑出去。

    “等等!”姬昭禾忽然叫住她。

    向寒苏脚步刹住,回头,“怎么了?”

    姬昭禾抿了抿唇,看了一眼姬昭懿,低声道:“若查酒水时发现有关沈清棠或沈府的蛛丝马迹,务必第一时间告诉我,并暂且保密。”

    向寒苏愣了下,原著里沈家确实叛变了,姬昭禾有这个顾虑她能理解,现在沈清棠可是姬玥的宝贝疙瘩,定不想让他牵扯上此事。

    “好,有时间立刻通知你。”

    向寒苏走后,殿内再次安静下来,姬昭懿看着妹妹眼中那抹挥之不去的阴郁,心中了然。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问出了那个悬在姬昭禾心头的问题:“玥儿,若他真下药了,你该怎么办?”

    左右不过是个男人,受母家安排才这般做,若真做了此事,她也能保住沈清棠,供妹妹玩乐。

    姬昭禾敛下神色,目光落在姬昭懿盖着的锦被上,轻声道:“皇姐放心,我定不会包庇他,此前我已将他禁足在我殿中,只待你醒来,确认无虞,便将他送回沈府。”

    若姬昭懿仔细瞧,便会发现,姬昭禾眼底并无她想象中的挣扎和不舍,而是一种漠然的平静。

    姬昭懿这回是真的惊讶了,甚至想撑起身子起身,“你要休了他?”

    姬昭禾对沈清棠的喜欢,她全然看进眼里,为他遣散侍君,甚至成婚后也没纳过妾,平日里又处处哄着他,那份偏爱让她这个皇姐有时都看得感慨。

    姬昭禾迎上姬昭懿惊讶的目光,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皇姐,若他真听了沈司空的话做了此事,那便是谋害储君,形同叛国,沈家满门,都不会好过。”

    姬昭懿沉默了片刻,又问:“若此事他是被遭人陷害的呢?”

    姬昭禾:“那就没事了。”

    姬昭懿轻笑,姬昭禾再怎么说,也是姬钰的孩子,无论平时有多么散漫随和,骨子里还是透着皇家的冷血。

    姬昭懿原本想说的那句“若他无辜,可要好好补偿安抚”的话,到了嘴边,终究是咽了回去。

    这些就不归她管了。

    姬昭懿心中叹息,面上却不显,转而用一种更客观的语气分析道:“玥儿,你且宽心。沈家绝不会如此不智地插足这等谋逆之事,沈家能在朝堂上沉浮数十载屹立不倒,靠的绝非运气。她深谙朝局,比任何人都清楚谋害储君意味着什么,绝不可能为了任何利益,堵上全府上下数百口人的性命。”

    这番话既是在宽慰姬昭禾,也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沈司空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若她真的叛变,那便是算准了魏渺会赢。

    姬昭禾静静听着,姬昭懿的分析理智清晰,冲散了她心头的被背叛感和原著所投的阴影。

    “但愿如此。”她低低地应了声。

    说到底,她纠结的并不是沈清棠的叛变,而是自己明明对沈清棠这般好,他却仍不愿对自己如实相告。

    承认也好,否认也罢,哪怕他心中有对母族的不安和忐忑,也应直接跟她说明才对。

    若他肯求求情,她未尝不会网开一面。

    对于没有造成实际伤害的小东西,她自然可以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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