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急促喘息着。
按照娇娇的提示,拼命压抑内心跃跃欲试的疯狂念头。
没错。
你是挺喜欢他的。
从听到他说第一句话,到见到他第一眼,再到他后来的举止投足,就没有一处是你不喜欢的样子。
如果当初没出岔子,他就是你富婆生活中最想要春风一度的对象。
哪怕现在知道了他就是未来的黑死牟,你也还是喜欢他。
作为也嫉妒过同学、同事、朋友的普通人,在最开始听闻他故事的那一刻,你就忍不共情他,对至死也无法从嫉妒中释怀的他,有着近乎惋惜的好感。
可
就是因为喜欢过他,你才非常清楚,自己被赋予了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对弟弟的拧巴心结,除非他自己看开,或者弟弟败在他手上,不然,绝无第三种解开方式。
只要兄弟相逢,他就迟早有变成鬼的那一天。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是他早死比较好。
对大家都好。
这个念头一出,你眼前刚要消散的血红标语,顿时又厚了一层。
不知过了过久。
那些要命的标语才从你眼前彻底退却。
「给我把那该死的后门去了!」
你颓然伏在榻上,弓起的脊背仍在颤栗发抖。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该死的娇娇,果然跟你想的一样没用。
「哦,不对。」
转念一想,你愈发面无表情,「它在变着法儿给我添堵的事情上,分外有用。」
娇娇拒绝:「这可不行。有这个东西,才能提醒你谨言慎行,专心做个好女人,不要动不动就想那么危险的事。」
「……别这样看我啊,我们系统可是很人性化的,这个后门并不是一开始就这么粗暴,平常只是在桧扇上做字面提醒,如果字面提醒还管束不住你,才会直接蹦到你眼前呢。」
「不过,你放心好了,只要你不做与系统宗旨相违背的事,这个后门就不会对你生活产生一丝一毫的影响。」
「咱们还是不要在这种微末的小事上浪费时间了,赶紧想想如何顺利完成任务吧。」
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让你非常暴躁。
胸口剧烈起伏。
还未平复的呼吸,再次紊乱起来。
「那我不干了。」
娇娇温温柔柔地劝:「是,你不干了,会带着我一起死。可是,羽衣,你有没有认真想过,如果你不努力完成任务,真正被伤害的那个,究竟是谁呢?」
「羽衣,你很清楚的吧?」
「是你这具身体的主人,是你未来的孩子。」
「他们都将不得好死……」
你再也忍不住。
拿起身旁的枕头,狠狠砸向它:「滚!」
娇娇:「哎呀哎呀,你怎么又生气了?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别被愤怒冲昏头脑,免得事后又难过而已……算了算了,我滚,我滚,行了吧?」
它轻车熟路钻入你身边熟悉的桧扇。
你当即泄愤般把它一折两段。
****
气归气,闹归闹。
你终究还是无法做到,得到了别人最重要的东西,却能心安理得摆烂。
你冷静下来。
转而思考起最现实的问题。
黑死牟很难搞。
用对待鬼舞辻无惨的方式对待他,不仅没用,还容易死。
不过,他也绝不是什么不可PUA的高峰。
他有很强的自尊心和责任感。
而这,恰恰就是你可以利用的地方。
你会不停向他索取安全感,会不断向他索要承诺,还会不断加深你离开他就活不下去的认知。
只要你给他的认知足够强烈,应该就能稍微阻止他做出抛妻弃子的行为来至于,他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心愿无法实现而痛苦,不在你考虑范围内。
当然了。
你给了他选择的余地,并不意味你对最坏的结果毫无防备。
如果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为了妻儿让步,那么,这样不知好歹的丈夫、无情无义的父亲,没有存在的必要。
你会用残酷的事实告诉娇娇。
不要以为开了后门,给你戴上枷锁,它就能高枕无忧了。
这世上杀人方法那么多,并非一定要心怀恶意,才能杀人。
真诚。
才是永远的必杀技。
念及此,你缓缓合上手中不停跳跃着红色标语的桧扇,微微一哂。
你果然还是太心软了。
即使内心还存着叶公好龙的恐惧,可面对自己有过好感的人,还是会下意识给予对方最大的宽容。
只希望他不要辜负你的美意罢。
不然,你不介意再次占据道德高地,成为富裕的小寡妇,过着除了物质,一无所有的孤苦生活。
就在你想好之后的行动方针之后,脑海不由闪过鬼舞辻无惨的脸。
倒不是你很想他。
而是你想从他嘴里,得到更多关于两面宿傩的事……
可这种念头,仅存在很短的刹那。
你不能做这么危险的事。
现在的人生并不属于你。
与不该相见的人重逢,只会给现在的人生带来不幸。
与其去问已经蜕变成鬼王的鬼舞辻无惨,倒不如去问问产屋敷一族。
想通后,你暂时放下了这个不靠谱的念想,专心投入到工作之中。
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你发现黑死牟真的很好。
他是很可靠的后盾。
就算你故意粗暴将后宅权利上收,惹得宅邸老人怨声载道,他也不会下你的面子。
相反的,他还会在百帮之中,抽出时间指导你如何正确御下活像个尽职负责的老师。
甚至,哪怕你三分钟热度,手里的事情说不管就不管了,他也毫无怨言地帮你收拾烂摊子,并绝不容许任何人对你的行为横加置喙。
真正做到了当初对你的承诺:家里只会存在你们两个主人。
你可耻地心动了。
即使知道他未来可能不做人,还是忍不住握住他伸来的橄榄枝。
你过上了打工人梦寐以求的生活。
平稳、富足、随意躺平。
虽然身边多出一个男人,但他洁身自好,不光长得好看,还很行。
不仅不会给你添堵,反而还会给你带来诸多便利。
这让你远比做富婆小寡妇的时候更开心。
可
越心动,你就越震惊。
究竟是何等痛苦和绝望,才会让一位妻子、一位母亲,毫不留恋地让渡出幸福快乐的人生时光。
上次被强行拉壮丁,正值与鬼舞辻无惨新婚。
那个场景对原主来说,完全是噩梦。
你能体谅她扭头就跑的心情。
可这次是不同的。
人类的黑死牟出乎意料地好相处。
强势却不强硬。
心思细腻却不敏感多疑。
是个合格的男德学院结业生。
可你还是来了。
这跟你之前的猜测不同,让你困惑了很久。
你一直想不通这点。
直到你怀孕。
再次做了母亲的你,某天夜里突然醍醐灌顶,瞬间就理解了原主的心情。
什么男人不男人的!
什么快活不快活的!
什么爱不爱的!
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让渡出一部分幸福人生,就能让别人有更好的代入感,确保别人为了庇护你的孩子竭尽所能、悍不畏死,这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虽然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嫌疑,但你觉得母亲担忧孩子的心应该是一样的。
如果由你主导的人生注定不幸,而只要牺牲你,就能让自己在意的人获得幸福的未来,那么,这个牺牲你也是愿意的。
就像
当你还是个社畜打工人的时候,其实你并不畏惧猝死在工作岗位上,因为法律和国家会确保失去亲人的家人,得到足够的赔偿。
想明白这一点后,你果断将睡在身边的继国岩胜摇醒。
他睡得很轻。
几乎是在你摇他的瞬间,就醒了过来。
继国严胜下意识探查过四周,确定没有异动,才放松了警惕,安抚般摸了摸你肚子,沙哑着声音问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你胡乱摇头。
拉住他摸你肚子的手,紧张地捏他手指,低垂的长睫都遮不住你眼底的忐忑不安:「岩胜,以后你会不会嫌弃我没用,只会阻碍你前进的脚步,就丢下我一个人?」
继国岩胜:「你怎么会这样想?」
你沉默下来。
继国岩胜没有逼你。
而是抬手将你单薄的肩膀往怀里搂了搂,并将滑落的下来的薄衾给你拉上去,
你顺势在他怀里。
侧耳听着他胸膛里沉稳有力的心跳。
沉默良久,你终于鼓足了勇气,才缓缓说出自己的想法:「很快,我就要生下我们的孩子,可是,我现在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我只是一个柔弱的女人,只靠我自己是不行的,我根本没办法独自一人抚育孩子长大。」
「我好像真的很没用。」
「即使你教了我那么久,可我还是处理不好继国家的家务事。岩胜,我已经离开不你了,没有你在我身边,我根本不可能活下去。」
「我把自己的人生都活得乱七八糟,至于孩子,我就更没有能力管教指导了……」
「如果……」
「我是说,如果……」
你死死揪住他的衣襟,仰起的眼睛噙满盈盈水光,「如果你想要抛弃我,能不能早点告诉我?……我自己怎么样都好,可我不能连累一个无辜的孩子。」
「岩胜……」
你额头抵着他胸口。
呼唤着他的名字,无助啜泣。
身体也坠入冰库,缩在他怀里瑟瑟发抖。
你是如此悲伤。
「如果我的孩子得不到父亲的爱惜,注定过得孤苦无依,那还不如趁着他并未长成,让他去往极乐,也好过他在这个世上,陪着我受苦……」
继国岩胜僵在原地。
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明白,之前还是好好,为什么你只是睡了一觉,就开始说这种近乎冒犯的无礼话语。
有心责怪你。
可你是他的妻子,是他认定要共度一生的夫人,他不可能用对待下属的严苛态度要求你。
更别说,你还哭得那么可怜。
这让他忍不住想起自己的母亲那位羸弱的女子,强撑着虚弱的身体,也要跟自己的丈夫据理力争的时候,也会像你一样悲恸泪流。
母亲死后,父亲说,他是深爱母亲的。
他不懂。
既然深爱,为什么还会舍得母亲那样哭泣。
父亲说,等他成亲后,就会明白。
可即便是到了现在,他也不明白。
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深爱着你。
他只是本能觉得,不应该让你像母亲一样哭泣即便依着你继国家主母的身份,刚才那些话着实过于失态了些,他也不会问责你。
「不会。」
继国岩胜将你搂在怀里,温暖宽大的掌心抚着你后背,「不会发生那种事。」
「我是继国家主,是你的丈夫,更是你腹中孩子的父亲,我会承担起自己的责任,绝不会让你跟孩子孤苦无依。」
「所以,你尽管放心生产。」
「我会跟你一起抚育我们的孩子。」
你心脏不合时宜跳了跳。
按在他身上的手也在不自觉颤抖。
有那么一瞬间,你真的很想放任自己去信任他,不带任何算计地依赖他。
可很快,你就从这种不理智的感性中抽身。
「你真的会像现在这样,永远陪在我们身边,永远也不会抛弃我们吗?」你靠在他身上,哽咽着再次跟他确认。
「真的。」
你紧紧抱住他。
双手藤蔓般环住他结实有力的腰腹,整个人都死死贴在他身上,像是想跟他融为一体。
你听到自己用喜极而泣的哭腔,道出自己铺垫已久的真意。
「你最好是。」
「不然,我会报复你的。」
「一旦你让我陷入痛苦的绝境,岩胜,我绝对会报复你。」
第32章 挂来了
而这,也正是黑死牟离开后,继国家衰落败亡的真正原因。
念及此,你果断挥退了缠绕心头的多愁善感。
快乐的童年固然重要。
可孩子拥有好好活下去的实力更重要。
所以,你不会跟继国岩胜唱反调,阻碍他教育孩子。
不过,你倒也不至于一点用都没用。
你总是陪伴着他。
不管课业如何繁重,只要他回头,就会看见你守在他身后。
最开始,他还有点难为情。
不好意思将手上磨出来的血泡,亦或是胳膊腿上摔出来的青肿给你看,你给他上个药,都能让他含羞地佝偻着脑袋,脸上烫得能滚熟鸡蛋。
到了后来,他已经能从容接受你给予的爱。
甚至还能反过来宽慰你,告诉你不必担心,只是小伤,睡一觉就会好了。
你笑了笑。
握着他缠满纱布的小手,搁在嘴边亲了亲:「我都知道……只是,身为母亲,总是会这样无法自控地担忧孩子。」
很快。
又是一年伊始。
这个时代,每逢正月初一至初七,家家户户都有饮屠苏酒、煮杂煮的风俗。
下到平民百姓,上到武家公卿,无一不恪守延续着这一传统。
前些年,你不是在生孩子,就是在生孩子的路上,总能给自己拒绝饮酒找出适当的理由。
可如今,孩子都生完了。
面对长子特意给你端过来屠苏酒,你接过来,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酒盏搁到食案上,转而笑盈盈把他搂在怀里,亲了亲他额头:「谢谢柊吾。」
他还是那么容易害羞。
婴儿肥的小脸变得通红滚烫。
却还要保持小大人的稳重姿态,从你怀里钻出去,恭敬向你行过礼,同手同脚回到自己位子上。
继国岩胜注意到你一下没动的屠苏酒,轻声问询怎么回事。
你笑眯眯:「我不能饮酒,会起疹子。」
继国岩胜唔了声。
你微微侧目。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来他的任何质疑和困惑,这才缓缓收回目光,手指摩挲着温热的汤碗,难掩愉悦地笑了。
他应该很清楚你在说谎话。
成亲的时候,新人是要举行誓盃与亲族盃的,你不可能滴酒不沾。
而他身为你的丈夫,稍微回忆一下,更不可能不清楚你有没有起疹子。
他没拆穿你,极有可能是因为你是他的妻子。
而他身为丈夫,不会在这种小事上,不依不饶地拂你面子。
当然,也存在他信了,又或者,他根本无法讲两件事进行联想,从而拆穿你谎言的可能。
不管是哪种可能,你都无需担心。
他既然无法察觉到你在糊弄敷衍他,那就证明之前你可能有点杞人忧天了,他的脑子不比鬼舞辻无惨好使多少。
对此,你很难不满意。
你脑子并不聪明。
跟别人挤独木桥的时候,即使把脑子加班加点的烧,也挤不过那些整天哭嚎「我这次又考砸」了的狗东西。
等好不容易熬成打工人后,你脑子早就过载了,连带你整个人都是累了、倦了、厌了的状态,再也不想动脑子跟别人卷。
所以,你特别喜欢不会给你添乱的。
【如果他的脑子,跟鬼舞辻无惨一样不好使就好了】
你不由心生期待。
日子过得也更有盼头了。
如果非要说现在这种生活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大概就是继国岩胜这个人太过传统。
他可以容忍你在日常生活中失礼冒犯,但绝对不允许你有掌控他,在上面作威作福的时候。
顶多
只允许你搂着他的脖颈,伏在他肩上哭。
之后的日子,非常平静。
平静到你都没察觉到时间的流逝。
以至于你在孩子们起此彼伏的「母亲大人」中都差点忘了,你们家庭最大的难关还没有到来。
蓝天游云。
轻盈的天光云影笼罩着花木正盛的庭院。
绯色的八重樱密密麻麻开满枝头,纤细的枝条不堪重负,往下垂出优美的弧度,在熏风中震颤,粉白的花瓣无声飘落,缱绻地描摹着下方青年的眉梢、鼻梁、肩膀,最后坠落地面。
阳光明净,给半跪行礼的青年笔直挺拔的身躯,镀上一层圣洁的珠玉辉光。
你心神剧震。
怔怔注视这个不应该出现的男人。
「他是缘一。」
沉默片刻,继国岩胜抿了唇唇,脸色显出几分沉肃,「也是我的孪生弟弟。他会暂时在这里借住两天。」
青年这才仰起头来。
露出一张几乎跟继国岩胜别无二致的淡漠面容。
深赫色的眼睛。
与生俱来的火焰斑纹。
耳垂追着象征太阳恩赐的花札耳饰。
发尾仿佛要燃烧起来的黑发长发,被深色发带高高束起。
日光映照之下,青年的模样直直撞入你眼底,强烈的冲击让你眼前发黑,瞳孔不自觉缩成一点。
顷刻间,就在心底掀起滔天巨浪。
屋后,传来群鸟振惊飞之声。
耳畔似有凄厉蝉鸣。
恍惚间,你只觉自己已经身处永无尽头的梦魇之中,强烈的恐慌和绝望蔓延心头,让你几欲窒息!
……缘一。
……缘一!
第33章 玩点大的
继国岩胜很忙。
忙到根本没有时间跟你多说两句,只遣人嘱咐了一句「照顾好你自己」,就昼夜不停地召见家臣和部将。
一时间,继国家变得好不热闹。
形形***的人穿行里门与主屋之间,他们都低垂着头,看起来恭顺又可靠。
你静静注视着这一切。
继国柊吾却有点坐不住了。
他还太小。
能感受到家里气氛变化,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好佯装镇定,一步步从挪到你跟前,故作无意地向你打听,父亲究竟在做什么,什么时候才能继续辅导他课业。
「可能还需要等几天。」
你把他拉到怀里,摸着他的头,就瞅见他又害羞地窝到你怀里,忍俊不禁。
这孩子总是这样容易害羞。
也不知道是像谁。
你搂着他。
轻抚着他背脊,耐心解释:「你父亲这次行军不利,有很多事需要处理,才会忙了一点。不过,你别担心,他自己能处理好。」
「如果担心落下课业,你可以去请教请教你父亲的那位胞弟……」
「母亲,他跟我父亲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继国柊吾突然从你怀里仰起头,亮晶晶的眼里闪动辄显而易见的欢欣和惊喜。
很显然。
他已经见过继国缘一了。
而且,还很喜欢。
你垂下眼睫。
掩去眸中晦涩的神光。
就听他不确定地问:「母亲,我真的能去麻烦他吗?」
「自然可以。」
你回过神。
回答的声音很轻,却充满笃定意味,「他是你父亲的孪生弟弟,这世上,除了我跟你父亲,他就是待你最亲近的人。无论何时何地,你都可以相信他,不必忧心自己会给他添麻烦……而他,也是真的很喜欢孩子,绝对不会吝啬指导你的。」
「喜欢就去吧。」
「他会是个很好的师父。」
而就在你给长子找好可靠的师父后不久,继国岩胜也终于忙完了。
他来时已是深夜。
那时候,你已经睡下。
只是,你睡得浅。
推开拉门的细微响动,就让你瞬间清醒过来。
这次,他没再如往日那般强势,而是顺从了你要掌握主动权的意愿。
可你一点也不高兴。
你很清楚。
你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羽衣……」
静静喘息了一会,继国岩胜才轻声唤出你的名字。
只是,他大概也觉得之后的事情太过难以启齿,逃避般躲开你闻声投来的目光,「家里的事情,我都已经处理好了。之后……一切就交给你了。我……我准备跟缘一结伴同行。」
「理由。」
「部下们为了保护我,全部都死在了那群非人之物手里,身为他们的家主,我不能坐视不管。」
「哦?」
你垂下白皙的眼睑。
黑白分明的眸子透过长睫,褪去所有温情柔和,显出几分冷浸浸的凉意,「这就是你准备抛妻弃子的理由?」
事实被挑白。
身下的躯体骤然僵硬起来,硌得你难受。
你一把掐住他下巴。
强行让他转过头来,迫使他看向自己,跟自己四目相对。
即使还在做着最亲密的事,可你们两人的脸上,都没有半分被情、欲浸染的迹象,一个赛一个脸色难看。
「你还记得曾经答应过我什么?」
「你说,你会担负起自己的责任,会跟我一起抚育孩子,绝不会让我跟孩子孤苦无依。」
「可现在」
「你又是在做什么?」
「给部下们报仇很重要,你的妻子和孩子们就可以舍弃一边了,是吧?」
继国岩胜闭上眼:「……对不起。」
你倏然一笑。
从他身上站起来,拢好单薄的白襦绊,转身去了屏风外,从他的刀架上拿出他惯用的佩刀,丢到已经从床上坐起来的他跟前。
「倒也不必道歉。」
「我总归是你的妻子,即使你欺骗了我,我也不可能对你喊打喊杀。」
你居高临下。
冷淡的脸上重新浮出温柔体谅的笑意,黑白分明的眼睛深深望入他眼底,红唇微微翕动,便吐出缱绻眷恋的声音,「自裁吧。」
「明知自己承担不了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却偏要用花言巧语欺骗女人,以至于拖累别人下水。这种没用的男人,根本没有存在的价值。」
「岩胜,不要让继国家因你而蒙羞。」
你的话是如此杀人诛心。
几乎是站在继国岩胜的逆鳞上踩。
可他又能怎么办呢?
原本就是他失信在先,就算他再如何顺守纲常,容不得以下犯上,也不可能明知自己理亏,却对着被怒意冲昏头脑的妻子逞凶斗狠。
继国岩胜低下了头。
未束的黑色长发,顺着他劲瘦结实的肩膀、背脊垂落。
面容隐没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伴随着搁在腿上的手指攥紧,他再一次向你说了一句「对不起」。
很显然,他根本没有要为此自裁的意思。
你毫不意外。
只是失信于人而已。
他要是肯为此乖乖去死,后面就不会砍下产屋敷家主的头,向鬼舞辻无惨宣誓效忠。
本来也只是试试,如不了意也没什么好失望。
你捡起地上散落的衣物,一件件穿回去。
「我曾经提醒过你,不要让我陷入痛苦的绝境,不然,我绝对会报复你。」
「岩胜……」
「你说,我该怎么报复你才好呢?」
理所当然的,你没得到回应。
你也不气。
慢条斯理捡起矮桌上的桧扇。
纤细柔嫩的手指轻轻一推,伴随束着红色丝带的扇骨向相反推开,露出绘着绘着日月临空之景的扇面。
双手托着桧扇尾端,举止胸前,半遮着唇面。
姿势端庄又风雅。
「这个事儿,我可得好好想想。」
说罢,你不疾不徐走了出去。
初夏时节。
夜晚的风还有点冷。
天上没有月亮,只有一条横贯天幕的绚烂银河。
阒黑的四下,隐隐传来的夏虫的嘶鸣。
你站在廊檐下。
摁着正在被猩红标语侵占视野的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让那刺眼的红色才消失。
走在游廊之上,你偏头眺望那条不甚明亮的星河。
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觉得这样一个夜黑风高杀人夜,不干点偷偷摸摸的事,简直太煞风景了。
这样想着,原本想要去长子房间的你,脚步一顿,转而去了安置客人的东厢屋。
你敲开了继国缘一的房门。
迎着他略带困惑的视线,莞尔一笑:「嗨,弟弟,睡觉吗?不告诉你哥哥的那种。」
继国缘一下意识想关门。
可你早就把手伸到拉门中,他强行想关门,肯定会伤害到你。
这么一迟疑,你就已经挤开他,进入到这个只有几叠大小的待客和室。
房间里很温暖。
这让在外面吹了好一会儿冷风的你,不由打了个哆嗦。
下一息。
一件尚带着原主人体温的红色羽织,就轻飘飘落在了你身上。
你扭头望去。
就只看见继国缘一那平静到淡漠的脸。
他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逾越的事。
这对他来说,似乎只是举手之劳,根本不带任何狎昵暧昧色彩。
你怔怔注视着他。
片刻后,了然一笑。
不愧是黑死牟念念不忘的弟弟!
瞧瞧这份白玉无瑕的高洁心性,哪里是正常人能拥有的?
于是,你披着他的羽织,坐到他睡过的榻上,毫不避讳地拍拍身侧的位置,邀请他坐到你身边。
可这次,他并没有继续发挥那份白玉无瑕的高洁心性。
而是在距离你不远不近的地方站定,犹豫片刻,挺直脊背,端坐在光洁的地板上,安静注视着你:「您怎么会来这里?……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
「是啊。」
你毫不犹疑承认了。
屈起右腿,手肘搁在上面,掌心拖着下巴,笑眯眯回视他,「刚刚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呢,这让我怎么开心得起来?」
继国缘一依旧静静注视着你。
脸上毫无波动。
深赫色的眼睛更是一如既往的淡漠疏离。
如果不是之前在门口的时候,他的确下意识想把你关在门外,你可能真的要以为他不仅天赋实力超越人的极限,就连语言系统,都跟普通人用的不是同一套了。
你跟他对视。
最后,终究是你败下阵来。
你揉了揉发痛的眼睛:「算了,我们来聊点开心的事吧。」
继国缘一:「……您想聊什么?」
你:「你既然是岩胜的孪生弟弟,那么,你们应该一般大才对。你哥哥孩子都生了俩,最大的那个,已经能轻轻松松打到猎物讨我开心……你也应该成亲了吧?」
继国缘一没回答。
你:「你的妻子孩子呢?」
他依旧不出声。
你:「他们怎么没跟你在一起?啊……是不是因为你太忙了,根本没时间留在他们身边照顾他们,就让他们统统回到老家了?」
他还是不出声。
你:「你们继国家的男人,都是这样没用,三棍子打不出一声屁来。不过,你们讨人嫌就讨人嫌好了,我会对他们好的。把他们接过来吧,我会帮你照顾……」
结果,你刺弄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他怔怔流下泪来。
你瞬间息声。
「……我把她们弄丢了。」
继国缘一无声流泪。
深赫色的眼底露出显而易见的悲伤。
仿佛透过你的身体,看见了某个人的影子。
……这还是你第一次看见他流泪的样子。
有那一瞬,你几乎也要感同身受流出泪来。
可很快,你就从这种没必要的软弱情绪中抽离,倏然站起身,丢下他披到你身上的红色羽织,丢下句「真是无聊」,转身就走。
还不等你抬脚越过他,却被他牢牢抓住手腕。
你侧目望去。
继国缘一:「……你过得开心吗?」
你皱了皱眉。
他一个理性到淡薄的挂逼,问个屁的感性问题呢!
心下不快。
一点点从他手里抽出手:「开心,当然开心,我每天都要开心死了。」
继国缘一没有松开。
你面无表情盯他。
见他还不愿意松开,就干脆掏出守在襟前的桧扇,递到他眼前:「不过,如果你能把这个东西,当着你哥哥的面交给我,我肯定会更加开心。」
继国缘一愣住:「……会更开心?」
你微微颔首。
继国缘一这才松开你。
他双手捧着你的桧扇,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34章 过来,给我打工
事情正如你预料的那般。
翌日清晨。
继国缘一把你贴身携带的桧扇,当着继国岩胜的面交还于你时,他脸色突然就变得异彩纷呈起来。
好看极了!
你坦然接过桧扇。
简单道谢,就让继国缘一先下去。
「怎么回事?!」
继国岩胜望向你。
嘴角抿成一条线,第一次在你面前展露属于上位者的慑人威压。
饶是你早有心理准备,也还是本能后退了一步,生怕他暴起伤人。
可很快,你就稳住了。
你不慌不忙展开桧扇。
半遮着脸,饶有兴趣欣赏着他冷沉的面容,眉眼微弯:「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
继国岩胜眉头紧皱。
你:「东西丢在他那儿,他送还给我,很正常吧?」
继国岩胜:「怎么丢的?」
你笑眯眯:「你猜?」
继国岩胜目光一凛。
有那么一瞬,他似乎是想要发火。
可很快,他就猛地背过身去,不再与你对视,只能听见他低沉压抑的声音缓缓传来:「羽衣,你要记得,你是继国夫人,万事要以继国家为重。」
你差点没乐出声。
笑死!
他一个家主,家业妻儿说舍就舍了,现在竟然还好意思指点你怎么做合格的继国夫人?
「你在教我做事?」
你倏然合上桧扇。
扇骨落在掌心,发出清脆的飒响,「既然非要去做什么猎鬼人,那你最好搞清楚一点,无法庇佑家族的家主,与死人无异。」
「不要再用继国家主的身份发号施令。」
「如果不服气,现在重新做出选择还不晚:一是自己来,不要寄希望于我;二就是乖乖闭上嘴巴,不要惹我生气。」
「岩胜,你选哪个?」
他避开了这个问题。
用复杂失望的眼神扫了你一眼,仿佛才知道你竟然是这样的女人:「羽衣,你之前不是这样的。」
你笑了。
慢悠悠晃到他跟前。
指尖捏着扇骨,轻浮挑起他的脸:「这样才像是一家之主啊。不然,你希望我整天以泪洗面,卑微地祈求你回心转意吗?」
「你们男人可真是奇怪……」
「希望女人是个人,却又不希望女人真的是个人。」
这样说着,你踮起脚尖,贴在他耳边,湿润温热的气息吹拂着他敏感的耳垂,语气真诚又困惑,「要我说,虽然你们都是些没用的废物,尽会惹我生气,但你弟弟,确实比你强……各方面都比你强。」
「岩胜……」
「当初继承家主之位的,怎么不是处处比你强的弟弟呢?……该不会是你父亲脑子不好使吧?」
你踩着他的逆鳞蹦迪。
可继国岩胜的心理承受能力也不错。
即使被你从头否定到脚,甚至拿他的心理阴影取笑,他也没有恼羞成怒一把掐死你。
呼吸凌乱片刻,很快就又恢复正常。
他掌心抵住你额头,将你从身上推开:「缘一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那样?」
你将手里的桧扇开开合合,发出让人无法忽视的声响,「……那是哪样?」
继国岩胜默了默。
他没再跟你纠缠,径直走了出去。
你站寝室门口。
侧着头,瞧着着他略显匆忙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廊屋拐角,不以为意地摇了摇手中桧扇。
他不会立刻崩溃,也是没办法的事。
他可是从小生活在他父亲的高压统治之下,这样都没有长太歪,足见心理之强大。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从一开始,你就没试图做他的ser。
你根本比不过继国缘一。
而他的心、他的意志、他的灵魂,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是继国缘一的形状了。
妄图取挂逼而代之,是非常不靠谱的事。
你只会用他的ser,给予他全方位无死角地真诚否定,等他承受不住崩溃自杀,你跟孩子自然可以重新获得顺遂幸福的人生。
****
将家主之位传给尚且年幼的长子后,继国岩胜揉了揉抓着他衣袖不撒手的长子脑袋,叮嘱了一句「要听母亲的话」,就头也不回地跟着继国缘一走了。
日迫西山。
你搂着玩累睡着的幼子,坐在廊檐下,百无聊赖眺望着天边绚丽的晚霞,耀眼的霞光将你丝制的打褂都染成鲜艳的红色。
很快,长子从前院回来。
你笑盈盈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过来。
长子挥退家臣,坐到你身边发呆。
不知过了过久。
他似乎终于鼓起勇气,不确定问出声:「母亲,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父亲才会不要我们?」
「当然不是!」
你吓了一跳,很吃惊,「你怎么会这么想?」
继国柊吾低着头。
手指一下一下扣弄着衣物纹理:「是家臣私下里说的,他们说父亲离开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柊吾。」
你唤着他的名字。
伸手握住他僵硬冰凉的小手,缓慢又坚定地否定他的自我PUA,「他是你的父亲,怎么可能离开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他只是在为了给我们准备一条更轻松的路,持续不断地探索努力而已。」
继国柊吾不解其意。
你:「你的父亲,已经是非常厉害的武士了。可你也知道,上次外出行军的时候,他差点殒命敌手。如果不是部下们拼死相护,你我早就见不到他了。」
「你是他心爱的孩子,他不舍得你经历跟他一样的危险,所以才这般竭尽全力,也给我们铺垫出一个最安稳的未来。」
「别胡思乱想啊。」
「他只是不想让你一个孩子担心,才什么都没跟你说而已。如果你曲解了他的好意,误会他不要你了,整日闷闷不乐,岂不是白白浪费他的苦心吗?」
继国柊吾:「……真的?」
你点点头。
温柔地捏了捏他软和下来的手指:「再过段时间,来接我们的人就要来了。你正好可以趁着这段空闲时间,将你父亲教给你的东西,在家臣和部下身上施展一番,等你找出足够配得上你信重的那个人,咱们也就差不多可以启程了。」
「到时候,你父亲肯定会很高兴你能独当一面了。」
听你这么说,陷入自我怀疑的继国柊吾瞬间两眼发光,打鸡血似的蹦起来:「我一定不会让父亲失望!」
说完,就风风火火跑了出去。
你目露怜爱。
这孩子可真好骗。
比两面宿傩好哄多了。
继国岩胜当然不是为了你们的未来而努力。
他只是单纯为了追上自己的ser,不惜舍弃一切而已。
这种惨痛的事实,你自己清楚就好。
没必要说出来,惹得心智尚未健全的孩童伤心难过。
当然了。
你刚刚跟他说的话,也不完全是假的。
不久之后,你们的确会再次跟继国岩胜重逢。
一方面,你不会放任继国岩胜活太久;
在他做出明珠暗投,以至于连累你们的错事之前,你得让他赶快意识到,想要战胜继国缘一是不可能的,还是赶紧去投胎,重开一次更靠谱说不定就抽出金色传说隐藏BUFF了呢?
另一方面,打工真的太累了,你得给继国家找了个可靠的主儿。
作为普普通通打工人,如果有天老板突然退位,还把五百强公司全权转让你,你该怎么做?
从今天开始当老板?
笑死。
几个菜啊,就喝成这样。
也不怕被人买了还要帮人数钱。
至于,反手就把公司卖掉?
更是不靠谱。
卖掉金山后等着坐吃山空吗?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给公司找个可靠的信托机构,坐等分红,细水长流啊!
而产屋敷一族,就是你看上的最可靠的信托机构。
为了避免中途出岔子,你还特意让继国缘一帮你递上一封情真意切的***书,大概内容是,你非常支持夫君斩杀恶鬼的行为,同时,也想要帮他、帮大家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所以,你已经准备好了全部家产,决意倾尽全力来为诛灭恶鬼的事业添砖加瓦。如今,诛灭恶鬼已经成了你人生的意义,请勿拒绝你的请求,并快点派人来迎接你们。不然,你可能会接受不了自己这么没用的事实,立刻崩溃自杀。
道德绑架产屋敷一族,你都一点也不亏心。
对于那个践踏了你好意的继国岩胜,就更不可能有任何的心虚愧对了。
他以为你嫁给了他,做了继国夫人,还生下了继国家少主,就算他拍拍屁股走了,你也是会任劳任怨「万事以继国家为重」?
笑死。
你只会用事实告诉他,他这根本是想屁吃。
他身为家主都跑了。
还想让你跟孩子一起给他擦屁股?
做他的青天白日梦!
你活着是为了享受富婆快乐人生的,可不是为了换个时代,还要做该死的打工人的!
别说你有没有那个能力了。
就算有,你也绝不会打白工哪怕受益人是你孩子都不行!
现在,你已经开始期待他见到你的表情。
****
当你抵达猎鬼人驻地时,时节已是金风玉露的秋日。
浓浓的秋意浸染大地。
原本盛烈生长的胡枝子、龙胆、瞿麦之类的秋草,也都已经已经涂上衰败的颜色,随风轻轻摇曳,枯萎花瓣就不堪重负地凋谢,坠落泥土荒草之中。
只有到了晚上,各类秋虫伏在角落处嘶鸣呜叫,才显得环境不至于过于冷清。
不过,你并没有太多心情去关注新居所。
因为孩子们生病了。
根据蝶屋的医师的诊断,他们是初来乍到,有点水土不服,才会突然起烧。医师们向你保证,都是小问题,让你不要担心,她们一定会好好照顾孩子的。
你向她们道谢。
之后,就陪着孩子们一起留在蝶屋,直到他们痊愈,你们才一起去了产屋敷一族跟你们准备好的居所。
晚上,你们母子三人用完膳,刚准备就寝,外面就有下人通传,说是产屋敷家的主公大人要见你。
你没有拒绝。
让长子稍微照顾照顾睡着的幼子,就随着下人去了产屋敷主公所在的主屋正殿。
那是个病弱的男人。
因为病痛折磨,似乎已经失去独立行走的能力,只能靠着身侧妻子的搀扶,才能勉强维持坐立的姿势。
你来到的时候,他正在不停咳嗽。
有那么一瞬,你似乎从他身上看到了曾经鬼舞辻无惨挣扎着不肯死的样子。
不由唏嘘,这鬼舞辻无惨真是害人不浅啊,他要是肯乖乖去死就好了。
这样的话,也不至于害得你跟两面宿傩过早分离,更不至于害得好好一个家族被诅咒得差点绝嗣。
而产屋敷主公之所以想见你,目的也很简单,他就想知道他们鬼杀队有什么能帮你做的。
闻言,你笑了。
产屋敷一族还是这么实在。
就是不知道这么实在的一家人,怎么就生出了鬼舞辻无惨那个孽障。
腹诽完,你也说出自己的请求:庇护自己的孩子,绝不让他们上战场,并给予他们子孙后代富足安稳的生活。
当然了。
你的话是非***婉的。
产屋敷主公是聪明人,自然一听便知,当即拍板会把你的孩子当做他自己的孩子教育指导。
你们愉快达成协议。
在你准备告辞离开时,产屋敷公主忍耐着喉咙里的痒意,用沙哑的嗓音叫住你,问出了他一个很在意的问题:「为什么不让我不告诉岩胜你们过来的消息呢?他现在跟缘一,已经成了猎鬼人的中坚力量……」
你笑眯眯:「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第35章 添堵超级加倍
产屋敷主公脸色古怪了一瞬。
他似乎是说什么,可喉间的痒意愈发激烈,忍痛捂着嘴,消瘦的身体无力伏在妻子身上,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等他气息稍微平复些,你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居馆。
你躺在柔软的榻上。
听着身侧孩子绵长和缓的呼吸声,愈发期待起继国岩胜得知一切后惊喜的样子。
于是
在得知他终于出任务回来后,你就迫不及待赶到他们猎鬼人所在阵屋。
你来到的时候,他正背对着你,端坐和室里,目光平视前方,望着正上方刀架上的日轮刀,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应该是刚洗过澡。
只穿着简单的白色浴衣。
潮湿的长发随意披散而下,未擦净的发梢正在啪嗒啪嗒滴着水。
现在的他,看起来就像是最普通的战国武士,与外面道场里挥洒汗水的剑士没有任何区别,再也看不出一丝曾经作为家主的样子。
你其实有点无法理解他的选择。
他宁愿抛弃安稳富足的生活,成为毫无信义之人,也要追求一项很有用的技能到天下无双的程度。
就,很费解。
这种感觉类似什么呢?
大概就是,一老板为了能熟练跟外国客户交流,不惜抛弃自己蒸蒸日上的公司,也要报培训班考雅思。
不仅如此,这老板要求还贼高,九分都无法满足他!
对于你这种雅思考个6分,就恨不得拿个喇叭围着小区喊个三天的人来说,你觉得自己跟他真的有壁。
各方面都有壁。
不过,这也许是因为你只是个普通人。
从一开始,你就认清了自己跟天才的差距。
所以,即使会有嫉妒的情绪,也很快就会被更真诚的羡慕佩服所取代。
可他跟你是不同的。
他是天才。
自尊心极强的天才遇到神明宠爱的挂逼,可不就自闭了嘛。
这样想着,你愈发想给他一个惊喜开心开心。
你蹑手蹑脚从身后靠近。
正准备捂住他的眼睛,让他猜猜你是谁。
结果倒好,你的手还没来得及摸到他的脸,就被他本能擒住手腕,反手一个过肩摔。
你只感觉霎时天地倒转。
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凌空飞了出去,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这下
他惊不惊喜你不知道,你倒是蛮惊喜的。
继国岩胜吃了一惊。
在把你摔出去的瞬间,他就发现你不是敌人,可那时候已经来不及。
纵然及时收力,你一个没怎么吃过苦的女孩子也被摔得够呛。
继国岩胜下意识过来搀扶你。
想问你怎样,又怎么会在这里,可他还没有碰到你,你就疼得拍着叠席大叫:「别碰我!」
等你好不容易全身骨折的酸爽中缓过劲儿,继国岩胜已经关好门,拿出擦伤的药油准备给你上药。
你也没矫情。
撩起衣袖,露出摔得最重的胳膊,让他给你推药化开。
「疼疼疼……你轻点!」
你疼得直抽抽。
想要躲闪,却被他强硬攥住胳膊,不许后撤。
你觉得他可能是在借故报复你,下手的力气是一点分寸都没有,没摔肿的地方都要被他搓青了。
而你,也抱怨出来了。
继国岩胜推药的动作顿了一下,没跟你计较,而是将你推在榻上,单手解开你的衣服,果不其然,在你肩膀和右边后背处,同样也有摔着的痕迹。
等他全部帮你推开后,你只感觉自己小死了一回,伏在榻上,被药味浸透的身体无意识发抖,黑白分明的眸中更是噙满痛苦地生理泪水。
真是丢脸死了!
明明是要给他一个惊喜,结果却搬了石头砸自己脚。
就,很憋屈。
如果不是任务没完成,而害了你的罪魁祸首还在逍遥法外,这个社死的人生,不要也罢!
继国严胜取来干净的被衣,将你整个罩入其中,确保除了脑袋,没露出半点在外面,才终于重新坐到你身边。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你猜?」你疼得牙齿都在哆嗦。
「……羽衣。」
沉默半晌,他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不该来这里?」
你当即从榻上爬起来。
粗鲁捏住他英隽的下巴,迫使让他看向自己,「那我该在哪里?……被你舍弃的继国家吗?」
「你是不是忘了一点?如今继国家的主事人,可是我!」
「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岩胜,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只可惜,你比你弟弟更不中用……」
……
……
愤怒之中,你也不忘兢兢业业践行自己的行动准则。
可继国岩胜却像是没听见似的。
他低垂着眉眼,抬手将滑落的被衣披回你身上,遮住你露在外面的大片肌肤:「鬼是非常危险的怪物,普通刀剑根本无法将其杀死。而这里,是猎鬼人的大本营,迟早有天,会被寻仇的恶鬼攻破。」
平静阐述完自己的判断,他才重新看向你,赫色的眼中闪烁的,是你都会感受到几分压力的凝重。
「羽衣,你是个好母亲。」
「不要为了跟我的一时置气,就把孩子置入险境。」
「一旦他们出了什么事,你不会原谅自己的。」
你盯着他。
「那你呢?」
你听见自己冷静地质问他,「为了莫名其妙的东西,抛弃自己的家业和孩子,万一我们出了什么事,你就是完全不在意,对吗?」
继国岩胜照例避开你的眼神。
他从你手中挣脱,缓缓站起身,背对着你,高大宽厚的身形一如既往挺拔:「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家臣会誓死守护你们,不让你们经受任何伤害。」
你笑了。
被气得。
这不就是跟无良卖家一副德行嘛?
东西交给你时是好的,那么,后续出了任何问题,他都是概不负责的。
你忍不住想起继国家原本的结局:
继国之名失传。
只有避入深山的一部分人,改名时透后,艰难活了下来。
造成这一切的直接原因,究竟是鬼的袭击,还是家臣取而代之,你不得而知,可你很明确,继国家之所以会落得那个结局,起因就是继国岩胜的失职。
「可我觉得你安排得不够好。」
你拢着拖地的被衣,强忍身体不适站起来,目光不经意扫到刀架上的日轮刀,下意识瞥向正背对你而立的男人。
脑海霎时浮出很行的念头。
可你还没来得及转身拔刀,猩红刺目的标语再次强势占据视野,噔噔噔之声回荡在你脑子里,震得你头痛欲裂。
你踉跄了一下。
身形摇摇欲坠。
不得已,你重新坐回榻上。
使劲摁了摁突突直跳的额头,才勉强从刷屏骚扰中缓过神来。
「……比起那些不知是人是鬼的家臣,我还是觉得产屋敷一族更好。他们跟鬼斗争了几百年,哪怕一直处于劣势,到底也延续了几百年,足见底蕴非比寻常。」
「更别说你弟弟还在这里了。」
「你觉得我是在跟你置气,可实际上,我除了相信产屋敷一族不会亏待自己剑士外,就是格外相信你弟弟的实力而已……虽然这样说有点下流,但你弟弟是真的很行。」
坐着抻着摔了的腰不舒服,你干脆直接躺下。
捂着仍有些胀痛的眼睛,理直气壮指使他:「去看看孩子们吧……你不去也没关系,等你弟弟回来了,我就让他去。」
「他看起来就是很会照顾孩子的样子……」
当然了。
就算继国岩胜重新承担起父亲的职责,让你的长子重新开心起来,你也不准备跟继国缘一划清界限,以此讨他欢心。
你非常自来熟,把已经会到处跑的幼子交给继国缘一。
而你自己,则去了蝶屋帮忙。
一方面,你也不能总是闲着;
另一方面,你想试试能不能走个捷径。
继国缘一非常无私。
在他加入鬼杀队,察觉到猎鬼人的短板后,便把自己的剑术和呼吸法倾囊相授。
甚至,还贴心地根据每个人擅长的领域,对呼吸法进行改变,指导他们掌握住更适合自己的呼吸法。
而继国岩胜,身为他的哥哥,更是得到了很好的指导。
在你见到他的时候,他身上已经出现跟继国缘一如出一辙的红色火焰斑纹。
这就意味着,留给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你非常苦恼。
继国岩胜的心理素质比鬼舞辻无惨好太多。
就算你时时刻刻不忘记拿他心理阴影戳他痛脚,他也没有丝毫承受不住,崩溃自杀的倾向。
直接杀又是杀不了的,你就想试试走个偏门,看看能不能毒死他。
而蝶屋里最多的,就是各种药物。
你只偷一点点,肯定没人能发现,
可你没想到的是,蝶屋管理很严格。
像你这种半点药理知识都没有的新手,是不能随意进出配药所的。
蝶屋的医师也劝你,说你是鬼杀队最强二柱的家属,不需要工作,也值得大家尊敬,所以,没必要为难自己,过来受这份苦。
你不信。
身为敬岗爱业打工人,只要给得足够多,什么苦你吃不了?
直到
你正面了惨烈的伤员。
缺胳膊少腿都算是很幸运的。
更多的,连一具完全的尸体都留不下。
有的时候,他们抬进来的就是只有一半的躯体,同伴们哭求医师们想想办法,可那人身体早就已经凉透了,身上的血液都呈现出凝固的黑,根本救不回来的。
一想到他们都还只是些孩子,最大的也不比你大几岁,你就再也承受不了这种血淋淋的惨剧,冲到外面呕吐。
很显然。
想要成功打入蝶屋内部,凭你的心理承受能力,需要消耗很长时间。
秉承着分摊风险的理念,你思忖片刻,扭头去鼓动继国缘一,让他跟继国岩胜酣畅淋漓地打一架,分出个高下。
他们两个人既然是鬼杀队公认的当世最强,想要分出胜负,必定艰难。
尤其是继国岩胜,他肯定会全力以赴。
就算继国缘一再如何手下留情,可刀剑无眼,继国岩胜恐怕也很难全身而退。
到时候,你说不定就能找到机会,趁机成为快乐的小寡妇。
你想得挺美。
可你忘了,他们是同父同母的孪生兄弟,在给你添堵这方面,他们从来都是天赋异禀。
「自然是兄长大人更强。」
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让你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第36章 去嘎吧,一无是处男
你瞳孔骤缩。
面容不受控制狰狞。
马德!
他可真会睁着眼说瞎话!
你都顾不上生他让你心愿落空的气了。
因为你又他妈悟了!
怪不得继国岩胜嫉恨他恨得那么厉害呢,就凭这种充满不经意羞辱的话,搁谁谁受得了啊?
别说自尊心极强的继国岩胜了,你一个那么好说话的打工人,听了都气得不轻。
如果你上学的时候,学霸同桌每次都拿着满分试卷,却还要过度谦虚地跟你说,「你真比我强多了」,「虽然我考得好,但你脑子比我好用啊」,你拳头很难不硬。
可以接受自己技不如人的事实,但绝不接受对方以自谦为名的羞辱!
士可杀,不可辱!
也许是你脸色太糟糕了,继国缘一神情茫然又局促:「你怎么了?」
你尤不死心:「口说无凭,去跟岩胜全力以赴地打一架吧……不仅我会开心,他更会开心。」
继国缘一陷入沉默。
良久后,他低下头,手指摩挲着腰间的佩刀:「兄长大人是非常温柔的男人,如果不是对无法拯救部下的事耿耿于怀,他根本不会将本该用来守护的剑,用来斩杀恶鬼。」
「是我没用,才会让兄长大人陷入痛苦……」
你笑了。
继国岩胜是很温柔没错。
可他温柔是有前提的。
不能行差踏错,更不能违背他的行事准则,不然,就会被惩罚。
也就只有他这个挂逼,才敢带着八百个滤镜看对方,并发自内心觉得对方是个温驯无辜的小绵羊。
「我们的剑术,是为了肃清恶鬼而存在,并不是为了跟同伴逞凶斗狠……」
他还说了很多。
可你一句也不想听,扭头就走。
生怕自己走晚了,就会克制不住脾气甩他一耳光。
回去的路上,你认真反思了一下。
是你太想当然了。
你以为继国缘一既然敢拿你的桧扇,那么,只要稍稍鼓动一下,他肯定也会跟继国岩胜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打斗。
可你忘了。
他是天花板,是神明的宠儿,更是白玉无瑕的高洁之人,根本不存在什么所谓的私欲。
他不会轻易与人争斗。
更不会因为你,贸然做出任何可能伤害到他心心念念的兄长大人的事。
你懂。
你什么都懂。
可还是有那么一瞬,根本克制不住内心疯狂蔓延的念头,只想把他们这两个只会给你添堵的狗东西统统都杀了。
【LOVE&PEACE】
【LOVE&PEACE】
【LOVE&PEACE】
……
……
熟悉的猩红的语再次铺满视野。
噔噔噔的警报声,更仿佛是要碾碎你的意志和灵魂。
你咬紧牙关,冷静给了自己一耳光,强迫自己从这种无能狂怒的情绪中抽离。
还不到自怨自艾的时候!
他们是个顶个没用又难搞。
可说到底,终究也只是个人类而已。
只要还是人类,吃错东西就容易死。
之后,你一门心思放在蝶屋。
在经过漫长的适应期后,你已经很好融入蝶屋,并开始跟着医师们涉猎了基础的药理知识,不至于药材放在你眼前,你都不认识哪个是自己想要的。
又这样无波无澜地过了几个月,你终于小有所成。
在她们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已经能从容不迫地帮上忙了。
是以,你很快就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走出蝶屋,你心满意足地捏着袖里的东西,侧目望着庭院里蓬勃的春日光景,只觉处处风和日丽。
就连冻了一冬的池塘,都开始漾着粼粼微光,显得明亮又美好。
你意识到是时候解脱了。
已经到了你成为富裕的小寡妇,功成身退的时刻。
那日,浴佛会。
法华堂举行着盛大的仪式,浴佛的佛堂里点缀着时令鲜花,黄色的芍药、红色的牡丹,白色的百合、紫色的紫藤花等各色鲜花搭配摆放,更显得身后端正坐于正中的佛像庄严肃穆。
你特意僧侣那里讨来佛前甘茶,站在房檐下,一眼就从人来人往的人群里看见了继国岩胜父子三人。
孩子们都很开心。
一人拉着父亲的一只手,吵吵闹闹地拽着他往自己想要去的摊位走。
而继国岩胜,虽然看起来有点不苟言笑,但却没有一刻对孩子们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褪去了做家主时的繁冗服装,只穿着紫色蛇纹和服黑色马乘袴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个普通的、不善言辞的父亲。
……如果他肯乖乖做个人就好了。
念及此,你忍俊不禁。
「哪有这种好事?」
「他要是肯乖乖的,我又怎么会来到这里……这大抵就是报应吧。」
你一边吐槽着,一边面带微笑,捧着甘茶朝他那里走去。
继国岩胜终归是鬼杀队的中坚力量。
你要是毫无征兆就把他鸩杀宅邸,鬼杀队众人很可能会迁怒怨恨你。
毕竟,他还没有做出真正的背叛的行为。
而未来的那些事,即使你说出来,恐怕大家也只会觉得你疯了。
为了避免这种糟糕的情况出现,你才会特意同他一起出来逛人来人往的浴佛会。一旦他喝下甘茶,你就会及时引走孩子,绝对不会给他们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他的死因嘛,你随随便便推到仇家或者鬼身上好了。
至于你,当然只是个骤然失去丈夫,只能跟孩子相依为命的可怜小寡妇啦。
【就是不知道缘一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如果他知道,是我一杯茶毒死了他尊敬爱重的兄长大人,会不会像杀无惨一样来杀了我?】
【有趣,要告诉他,绝对要告诉他!】
你突然亢奋起来。
捧着甘茶的手都情不自禁发抖。
只觉未来真是越来越令人期待了……
「羽衣?」
「羽衣!」
「羽衣」
娇娇尖锐惊恐地喊声,将你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
你回过神。
就瞧见那个沉浸摸鱼无法自拔的娇娇,正跟没头苍蝇一样,围着你疯了似的打转:「你想干什么啊?你最近一直想干什么啊?!」
你:「没啊。」
娇娇气得直蹦:「没有?你没胡思乱想,那我的后台怎么会天天滋儿哇滋儿哇地响警报?」
「呜呜……」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可最近整天都是这样,我都要被吵死了,根本没办法集中注意力追番看剧。」
「我要是没办法增长见识,怎么才能给你这棵让我又爱又恨地独苗苗出谋划策啊?」
它一边哭唧唧诉苦,一边狐疑地上下审视着你,最后,它停驻在你手里捧着的甘茶上,定睛一看,顿时倒吸凉气,惊呼出声:「这水有毒!」
随即,它反应过来,不敢置信飘到你眼前:「呐呐呐,你不会是想毒死他吧?」
它似乎是想要严肃跟你对视。
可你真的分不出它的眼睛在哪里,只能隐约感觉到从它飘忽不定的白色光团中传出与目光相似的观察视线。
你:「……你猜?」
娇娇当场给你表演一个抱腿哭:「我猜你肯定不是留着给自己喝的。」
你:「真聪明,不愧是封……人工智能。」
娇娇哭得情难自已:「羽衣,你不能因为他失信了一次,就马上就将他赶尽杀绝啊!他还是爱你跟孩子的!不然,他又怎么会费尽心思把继国家处理好,才安安稳稳交到你手上呢?」
很显然。
它已经翻阅过历史记录了。
你神情不变。
娇娇:「你不是很喜欢他吗?」
「这些年你不是跟他过得很幸福吗?」
「为什么不再给他一次机会?」
「……实在不行,你就看看孩子们啊!你瞧,他们跟黑死牟在一起玩得多开心啊!」
「羽衣,你不是一直不愿意他们知晓自己被抛弃的事实,想要他们度过一个快乐的童年吗?如今,他们跟黑死牟相处得这样好,你要是残忍夺走他们父亲,他们真的还能毫无芥蒂地接受你这个母亲吗?」
「你好好想想啊!」
「既然决心要守护他们,就千万不能半途而废啊!」
……
……
娇娇哭着劝了你好久,生怕你走了后门漏洞,下一刻就以解渴之名,把继国岩胜毒死了。
你站在廊檐下。
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望向人群中的父子三人。
扪心自问。
你还是很想给他解解渴,好让自己开心开心。
可……
沉思片刻,你向娇娇提了交换条件:「听你的倒不是不可以,只是……」
娇娇:「只是什么只是什么?!你尽管提,只要我能办到,别说上刀山下火海了,就算让我把命给你,我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你被膈应得不轻。
心知它可能又看了不少霸总小甜文,已经成功从封建智障,变成了油腻的封建智障了。
你敛下眸光,手指摩挲着温热的竹制杯壁,缓缓道:「我不想再替原主生孩子了。要生,我只会生自己的孩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孩子生下来,成为我的工作任务对象。这种公私不分的日子,我已经过够了。」
娇娇:「可是……」
「你就说行不行罢。」
你也不给它过多思考的时间。
端着甘茶就迈下台阶,大有它要是不同意,你就立马送甘茶给继国岩胜解解渴。
娇娇:「行!当然行!怎么不行?听你的!什么都听你的!」
你叹了口气。
抬手倒掉加了料的甘茶。
你有点遗憾。
不能把继国岩胜杀了解气,也不能看见继国缘一奇妙的表情,怎么想怎么亏。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权衡利弊后,普通打工人出身的你,果然是还是更喜欢公私分明的生活。
忍忍罢。
一时的快乐,哪比得上永远的快乐?
不过,你也不准备就此放弃,任凭继国岩胜拿你当软柿子捏。
你得霍霍继国缘一。
因为他的缘故,你才会过得这么艰难,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像原著里那样置身事外,不染尘埃,做他高高在上的神明之子。
他得变得跟你一样烂才行。
而这个时机,很快就来了。
在幼子开蒙后不久,产屋敷宅邸发生了大事。
鬼杀队的柱们一个接一个死去,即使蝶屋医师拼尽一切竭力抢救,也无法挽留他们的性命。
曾经标志着剑士拥有战胜鬼的力量的斑纹,化身死神,将年轻的柱们逐一收割。
随着时间流逝,已经有精明的医师察觉到,觉醒斑纹的剑士根本不可能活不过25岁这一事实。
几乎就是在这一消息确认后,你就瞧见那个从来无所畏惧,背脊挺得端正笔挺的男人,肉眼可见地颓靡了下来。
……再过一年,他就25岁了。
你望着继国岩胜。
有点同情,但不多。
上前安慰他了一番「早死早超生,迟早能刷到跟弟弟一样的uff」的大道理后,就趁着夜色,再一次敲开继国缘一的房门。
「去帮我把你哥哥杀了呗。」
你直接开门见山。
就瞧见继国缘一脸上霎时浮出前所未有的错愕与震惊,再也无法维持淡漠平静。
你不以为意笑笑。
目光饶有兴趣瞥向四周,打量着他的生活居所。
虽然这是你第二次走进他的寝室,但你却坦然得仿佛你才是这里的主人。
「……为什么?」
继国缘一跟在你身后。
他无法理解你为什么会提出这种可怕的要求,「你们过得不开心吗?」
你偏头瞟他一眼,笑盈盈:「开心啊,只不过……你帮我杀了他的话,我会更开心。」
「怎么样,要不要帮我这个忙?」
这样说着,你欺身近前,强行抬手勾住他脖颈。
黑白分明的眸子透过幽玄的烛光,深深望入他深赫色的眼底,柔润的唇瓣微微翕动,仿佛有着无尽缠绵情意的声音,便缓缓飘荡在他耳畔。
「弟弟。」
「只要你让我开心开心,你就会重新拥有妻子和孩子,从而得到你梦寐以求的平静生活……好弟弟,这么很划算的买卖,你真的丝毫不动心吗?」
继国缘一呆滞了一瞬。
他狼狈地避开视线,抬手遮住你的眼睛:「不要说,不要说这样话……羽衣,你是兄长大人的妻子,你们要快乐地度过一生。」
你拉下他自欺欺人的手:「这个世界如此危险,注定不是他死就是我活。弟弟,我觉得你最好还是认真考虑清楚再……」
「不会!」
他打断你的话,近乎失态地努力保证,「不会发生那种事,你们都会活得好好的,我会保护你们不再被恶鬼伤害。」
你眨了眨眼,神情平静异常。
原本搭在他肩上的手臂,如藤蔓缠住他的脖颈,迫使他低下头。
你凝睇着他。
手指认真描摹着他的五官,最后,来到他左额头上的火焰斑纹,指腹不停摩挲着下方高热的皮肤。
哪怕他根本不敢看你,你也还是笑眯眯仰起头,亲了亲他紧绷颤抖的唇角。
你重新靠在他怀里。
将一切愤怒和不甘总结成一句话:
「真是个一无是处的男人,去死吧,继国缘一。」
第37章 我真的会谢你
产屋敷一族对你们很好。
你的孩子跟他的孩子,享受着相同的教育和对待。
所以
当你听到上方屋顶传来毫无掩饰的异动后,果断从榻上爬起来,翻出枕头下用来防身的短刀胁差。
等到眼前恼人的猩红标语散去,你随手披了件衣服,赤着脚追出房门。
说实话。
并不是你天赋异禀,听力惊人。
只是单纯因为鬼舞辻无惨那狗东西挑选了你的房顶,又加之他犹如无人之境,踩得你屋顶吱嘎吱嘎乱响,这才让睡觉越来越浅的你,受惊醒了过来。
继国岩胜这男人,多少有点心狠在身上。
明知道你跟孩子靠着产屋敷荫泽而活,可他还是毫不迟疑地跟鬼舞辻无惨达成了交易。
如果你不是他的妻子、不是他孩子的母亲,你会敬佩他舍弃一切,也要追寻至高的觉悟。
可现在,你只想自己跑快点、在跑快点,务必在他再次做出错事前拦下他。
你没有惊动其他人。
继国岩胜是鬼杀队里第二强的剑士。
唯一可能力挽狂澜的继国缘一不在这里,这种情况下,就算其他柱加一起,恐怕也只能拖延他一会儿。
何必呢?
何必徒增杀孽?
此外,你还指望他们都好好活着,从而更好地照顾你的孩子们呢。
「岩胜!」
终于,在他闯入产屋敷主公居所之前,你及时赶到,猛地拽住了他的衣角。
因为飞快奔跑追逐过,你气息紊乱,喘得很急,字句却依旧明晰,「这样真的好吗?……如今,我跟孩子都生活在产屋敷的家族属地,如果你杀了他,我们要怎么办?……」
「松开。」
继国岩胜打断你的话。
他声音很冷。
仿佛雪夜里,飘落了无数雪花的池塘,刺骨的寒意冻得你不禁打了个寒噤。
「岩胜。」
你仿佛被他冷酷的样子吓得,满脸受伤地低下头。
一边颤声呢喃着他的名字,一边紧紧拉住他胳膊,似乎这样就能阻止他再次做出错事,「会死、会输,原本就是人生常态。没有人会一直活下去,更没有人能永远嬴下去。」
「你弟弟的确在剑术天赋上胜过了你,可我们的人生,除了剑术,还有很多很重要的东西啊。」
「只是为了计较一处的长短,就贸然舍弃全部的人生,化身食人恶鬼,从此不见天日,这样真的值得吗?」
「岩胜,你要知道,人生的意义根本不在于……」
「松手。」
继国岩胜目光平视前方,不为所动。
你呼吸一滞。
真是没男德的狗东西。
竟然敢不知好歹地接连打断你的话。
如果不是还有其他考量,你高地得给他两大比兜。
这样想着,你深吸口气,摆出不敢置信的受伤姿态,圆润的指甲深深扣入他胳膊上结实的皮肉,愤怒质问:「就为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胜负欲!为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虚名!你真的要再次把我们逼上绝路?」
「岩胜,你恨我也就罢了!现在,你已经连自己孩子的死活都不管,对你来说,父亲的责任和担当,就那么不值一提吗?」
「我们好不容易才有了安稳的日子……」
继国岩胜不想跟你纠缠。
抬手甩开你,拂手一推,面前的纸拉门就霍然分开,撞到两边,发出沉重的碰撞声。
你踉跄后退,直到后背撞到廊柱,才勉强稳住身形。
很显然。
他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已经是油盐不进了。
你揉了揉有点痛的后背。
早有预料的同时,心里多少还有点不是滋味。
果然是你给他脸了。
以至于他都敢不耐烦推搡你,跟你动手。
最让你耿耿于怀的是,明明你那么想让他挂墙上,却不得不捏着鼻子给他擦屁股。
他变鬼是爽了。
可你要是处理不好,你的孩子们都有可能被他牵连,指不定哪天就会死于非命。
马德!
这究竟是什么人间疾苦!
你越想越难过。
再次不知死活挡在他的刀和产屋敷主公中间。
「让开。」
继国岩胜皱紧眉头,终于换了个词。
可这次,他手里的刀直直落在了你脖子上,过分锋利的刀刃贴着你颈部白皙的肌肤,森然凉意顺着皮肉渗入骨血,冷得你头皮发麻。
你知道他是认真的。
那双赫色的眼睛异常冷静,即使看见刀在你脖子上划出丝丝缕缕的血痕,也没有丝毫要挪开的意思。
你也不是玩什么苦肉计。
单纯是生死之间,身体不受控制发抖,而他的刀子太稳,又离你太近,身体本能哆嗦的时候,不经意就被划破了肌肤。
「刚刚我都听见了,你想要给鬼舞辻无惨献上投名状。」
「可这个投名状,不一定是产屋敷主公的头颅。」
「岩胜……」
你咽了口唾沫,勉强稳住发抖的声线,从袖里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桧扇,递到他面前,「这个东西,远比产屋敷主公的头颅更有诚意。」
继国岩胜沉下眼眸,今晚第一次正眼看你:「羽衣,不要再让我说第三遍,让开。」
「我不会骗你。」
你执拗地桧扇往他身前送了送,「就算骗你,我也不会拿着孩子们的性命开玩笑。」
「我很清楚,就算今天能哄你一次,可只要你心意已决,产屋敷主公的头颅就迟早都是你的囊中之物……所以,我不会说徒劳无功的谎言,更不会做徒劳无功的事。」
「只要你把它交给鬼舞辻无惨,你所有的心愿,他都会帮你实现。」
「为什么不试试呢,岩胜?」
「你只需要相信我一次,稍微试一试,不仅能实现你自己的心愿,还能给我跟孩子留个勉强还能活下去的未来……这种双赢的事情,为什么要犹豫?」
「岩胜,你是我的丈夫,更是我孩子的父亲。」
你望着他。
眸光颤了颤。
泛红的眼眶再次流出泪来。
你无声流着泪,眼睛眨也不眨望着面前的男人,哭腔里满是难以诉说的悲伤和酸楚,「为什么……为什么就非要让我跟孩子们都活不下去才行呢?」
继国岩胜迟疑。
你破涕而笑。
也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强行把桧扇塞入他手里。
继国岩胜收刀回鞘。
展开桧扇一看,果然是你用惯的那把。
正奇怪着,就听你解释:
「这是一位友人送我的礼物。」
「听说,乃是几百年前,京都贵族鬼舞辻无惨第五任妻子所用之物。原本,我只是觉得好看,便时常拿来用用,没想到……」
你接过产屋敷主公递过来的帕子,一点点擦去脸上的泪,还使劲擤了擤鼻涕,「他就是你们对话中的鬼王。」
「怪不得我那个友人提起他的时候,表情总是那么奇怪。」
「要是我的话,我也不想跟鬼王沾边,晦气……你去告诉无惨,我知道他妻子在哪里。」
「这个消息,不管怎么想,都比产屋敷主公的头颅更有用。」
「虽然擅自透露别人消息不太好,但我现在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想必她一定会原谅我的……」
继国岩胜可疑地沉默下来。
这时,你身后的产屋敷主公伏在妻子肩上喘了喘,低声插言:「……说起鬼舞辻无惨的第五任妻子,她应该是唯一一个从鬼王手里逃出生天的女子。根据族中记在,那女子还生下了鬼王唯一的子嗣……如果也被转变成了鬼的话,活到现在,也不足为奇。」
继国岩胜像是听进去了。
握着你的桧扇,转身离开。
「等一下!」
你好不容易擤完鼻涕,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连忙出声叫住大步离开的继国岩胜,一边走向他,一边作势掏向袖口,「还有样东西,我得交给你……这样的话,无惨就会更相信我没有骗他了。」
继国岩胜停下脚步。
可还不等他回身去接,就感觉腰上骤然传来一阵剧痛!
只要不抱着杀人的念头,眼前的标语就不足以妨碍你的行动。
这是你实验了很多次才总结出的后门ug。
你掏出藏在袖里的短刀胁差,狠狠从后背贯入。
毫无防备的继国岩胜,直接被你捅了个结结实实!
一击得中。
首先涌上心头的,是无以言表地痛快和解气。
他糟蹋了你的好心。
明明只要他乖乖听话,不做伤害你的孩子的行为,哪怕他本质上没有那么守男德,你也是不吝于给他悔改机会。
可他每一次,都在你想刀了他的边缘繁复横跳。
现在,你不停告诉自己,之所以狠狠给他这么一刀,根本不是因为他狠狠践踏了你的好心,你就想把他嘎了,而是单纯你跟鬼舞辻无惨就是这样相处的。
还有什么会比这个更具说服力?
他要是撑不下去的话,那就要怪他自己太没用……
直到握着刀柄的指腹,清楚感受到利刃撕裂血肉的那种触感,你才稍稍从亢奋战栗中回过神,恍惚意识到自己又做了不被法律和道德允许的糟糕事情。
只是,不等你被那种糟糕的感受攫获,胸口就被继国岩胜击中,身体朝后飞去,撞到沉重的木质屏风,摔得头晕眼花。
「羽衣!」
「咳、咳咳咳……」
喉咙里很痒。
你伏在地上撕心裂肺咳起来。
口腔里不自觉渗出浓郁甜腥,让你反胃的同时,咳得更厉害了。
你胸腹难受极了。
试了几次,也没有成功从地上爬起来,干脆就就这这个姿势坐在地上。
你仰起头。
望着怒意丛生的继国岩胜,闪着寒光的利刃已然直直指向你眉心,明明很害怕,心中却不知怎得就生出难以言表的愉悦。
「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你捂着喘不上来气起的胸口,勉强压下喉咙里的甜腥,冲他笑,「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啊。」
「是那位友人教我的,不守男德的男人,人人得而诛之。」
「可谁让你是我心爱的丈夫呢,纵然你惹我生气,我也不能像她宰无惨一样,也把你宰了,只好给你留个证据,虽然有点疼,但胜在足以取信无惨……岩胜,别这样看着我,我跟孩子都会非常感激你的无私付出哦。」
第38章 你好呀,前阿娜塔
你越说越开心。
甚至,还抬起颤巍巍的手,把那危险的刀刃从自己面前推开。
“快去吧。”
“再晚一点,天都要亮了,要是遇到早起的柱们,那可就不好办了。一旦你死在他们手上,你自己心愿完不成也就罢了,还要反过来连累我们母子……”
喉咙里太痒了。
你再也说不下去,捂着嘴巴,佝偻着脊背,撕心裂肺咳嗽起来。
直到哇得一声呕出一口带血的涎液,嗓子里胀涩的情况才稍微得到缓解。
再抬起头,狼藉的房间里已经不见继国岩胜的身影。
你平复着喘息。
隐约感觉有人看着自己,微微侧目,便对上产屋敷主公夫妻投来的担忧目光。
你不由得叹气。
他们可真的……
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情担心你呢。
快瞧瞧他们那个个顶个单薄的小个头,要是你刚刚不小心撞到他们,就凭他们那个小身子板,指不定就要被你砸断气一两个。
这样想着,你忍不住发笑,抹去唇角的血迹,没有废话:“现在,剑士们有机会围杀他了吗?”
产屋敷主公靠在妻子怀里,抱歉地摇摇头。
主公妻子开口解释:“除了缘一,岩胜就是鬼杀队里的最强。只是短刀造成的伤口,对于他们这些日夜与鬼斗争的剑士来说,大概只相当于普通人割破手指,甚至不需要动用呼吸法,只需要适当调动肌肉,就能瞬间止血……”
你就说自己怎么好像捅了一块石头……
刚想再说点什么,吞咽的动作不经意牵动嗓子上的肌肉,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气息再次紊乱,你伏在地上狼狈呛咳起来。
“说起来……”
待你咳声渐弱,产屋敷主公温和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鬼舞辻无惨的第五任妻子,似乎也叫羽衣这个名字。”
“你错了。”
你打断他的话。
揉着刚刚撞到了屏风木架,以至于隐隐作痛的左胳膊,瞥向自觉失言的产屋敷主公,恶趣味笑笑,“没有人能从鬼舞辻无惨手里幸免,哪怕是他的妻子……而她,也根本并没有变成鬼,而是死在转化途中,不出意外的话,连尸体都没有留下。”
“不过,你后面说得的确没错,她是叫羽衣来着。”
产屋敷主公略微沉吟:“那你跟她……”
你止住他揣测的试探:“这种事不重要。你们需要明确的是,鬼舞辻无惨已经找到了你们鬼杀队的大本营,并已经得到岩胜的投诚。如今,已经到了鬼杀队生死关头的危急时刻,你们需要趁着白天全数撤离,尽可能保全力量。”
“而我会留下来,尽可能拖延时间。”
“这怎么可以?!”产屋敷主公没想到你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主公妻子也道:“岩胜被鬼蛊惑,并不是你跟孩子们的错。想想你的孩子们,没必要因为赎罪,擅自搭上自己的性命。你得跟我一起走。虽然现在柱们大都不在宅邸,但之前时候,鬼杀队驻地也被发现过,可每一次,我们都留下了火种……”
“可我要的,绝非仅仅留下火种而已。”
你望着他们,一字一顿,“我从来没有一刻忘记过,我是一位母亲,所以,我要你们全部都活下去。”
“我的孩子们还小。”
“他们的父亲不靠谱,从一开始,就做出过试图抛弃我们的举动,如今,更因为个人私欲,不惜明珠暗投,害得我们无法在鬼杀队立足。而我这个母亲也很没用,不仅阻止不了他,更杀不了他。”
“所幸,我还有弥补的机会。”
这样说着,你冲他们宽慰地笑笑,“只有你们全身而退,我才能放心将孩子托付给你们。”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们能看在我也曾为鬼杀队做出过一丝贡献的份上,庇佑他们无忧无虑地活下去,不要让他们掺和到与鬼的厮杀里,如果能以普通富足的武士身份活下去,就更好……”
产屋敷主公:“如果孩子们问起来……”
你:“就说我们都死在了与鬼王的战斗中。让他们不要想着报仇,做个乖孩子,平平安安活下去就行。”
默了默,你又补充上一句话,“如果我能糊弄住鬼王,也会伺机找机会杀掉岩胜,绝不让他以鬼的身份活太久;如果实在做不到,也希望同伴们不要迁怒我的孩子们,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要怪就怪我这个做母亲的太没用了。”
……
……
产屋敷一族训练有素。
很快就集结好了全部人员。
开道的开道、拉车的拉车、断后的断后,还没等到中午的太阳升起,所有人便训练有素地化整为零,很快消失在了四周的山道上。
你没有再见自己的孩子。
一方面,是已经没必要了;
另一方面,则是再相见的话,只会徒增悲伤。
你自个儿留在产屋敷宅邸。
趁着太阳还没下山,开始顺着檐廊漫无目地游荡,欣赏着你一直无暇欣赏的宅邸景致。
他们轻车简行,几乎什么都没带走。
注意到这一点后,你不由感慨产屋敷真是家大业大。
这种家财说舍也就舍了,真不愧是你看上的职业信托机构!
你自得于自己的慧眼识金,忍不住就多吃了两块厨房留下的糕点,香甜软糯的口感让你开心又满足。
直到逛累了,你才慢悠悠晃回自己的居馆,在池塘里孤寡孤寡的青蛙叫声中,缓缓陷入梦乡。
只是,还没等你睡太久,就被人粗暴推醒。
你睡得太沉了。
被推醒时有一瞬的浑浑噩噩,仿佛分不清今夕何夕,但很快,眼前满不耐烦的司马脸就让你瞬间清醒过来。
是鬼舞辻无惨。
“她在哪里?!”
他盯向你的目光极其危险。
结实的手指粗暴捏着桧扇,不堪重负的扇骨纷纷发出皲裂的咔咔声。
你拢着被衣坐起身。
抬手将凌乱的发丝挽回耳后,手肘抵在屈起的膝上,侧首支颐,偏头望向他,黑白分明的眸子越过沉黯幽玄的夜色,直直望入他梅红色的眼底:“宿傩呢?”
鬼舞辻无惨愣了愣。
怒意凝在脸上,以至于显出几分愕然。
你:“阿娜塔,我们的儿子呢?”
“咔嚓”
脆弱的扇骨再次被鬼舞辻无惨折断。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倏然站起身。
望着已做妇人打扮的你,将桧扇砸到地上,摔成再也无法复原的碎片,宛如陷入绝境的困兽踱步徘徊,急促喘着粗气,目光凶恶:“你竟然……你竟然!”
你又问了一遍:“我们的儿子呢?”
“他早就死了!”
鬼舞辻无惨盯着你。
倏得,那张眉清目秀的脸上浮出恶意满满的快意微笑,“那个该死的小畜生,在你死后不久就死了。”
“没有人救他,更没人帮他,你所担心的一切都发生了!”
“他啊,被人类当做怪物,围猎而死呢。”
你丢下碍事的被衣,缓缓站起身。
鬼舞辻无惨畅快极了。
时刻不停嘲笑你,把不做人的风格发挥得非常稳定。
“羽衣,要怪就怪你自己!”
“是你把他生成那副模样,他就是个该死的怪物!根本没人会接受一个怪物的存在……”
你反手甩他一巴掌。
鬼舞辻无惨僵在原地。
他捂着隐隐作痛的脸。
本能觉得自己应该立刻把你杀了,可大脑却像是生锈的机器,怎么都转不动,让他陷入一种茫然又无措的空白状态。
你走上前,抚摸着他早已恢复如初,没留下丝毫印子的侧脸,心下感慨他果然比之前更强了,可见是吃了不少人,面上却不露声色,只怜惜地道;“无惨,我心爱的阿娜塔,现在能好好跟我说话了吗?”
语气温柔又无奈。
好像刚刚不是你打的他。
鬼舞辻无惨差点就你糊弄过去。
可他终究不再是几百年前那个单纯的鬼王了。
长达几百年的鬼王经历,让他不怎么转动的五个大脑,可以在即使不转动地情况下,都不至于被别人轻易转移话题。
于是,他一把打开你的手,神情狰狞:“你又打我!”
不曾想。
刚刚还能劈头盖脸给他一耳光的你,只是被那么轻轻一甩,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左脚踩右脚,整个人踉踉跄摔在地上。
鬼舞辻无惨瞳孔微缩。
他下意识回忆起刚刚的推搡的力度,可无论怎么回忆,他用的力气都不大,不该让你伤得起不来才对。
你捧着胳膊。
伏在地上缓了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扬起头,痛到失去血色的脸上勉强浮出些许笑:“别生气了,刚刚就算是我不对好了,是我不该因为你诋毁我们的儿子,就生气地打你……可我真的太迫切想知道宿傩的事了,阿娜塔,你要体谅一个母亲思念儿子的心情啊。”
“我之前问过现任产屋敷主公,他说族内事记里并没有记载关于两面宿傩的讯息,怀疑是不是我记错了……”
这样说着,你眸光颤了颤。
想要笑,眼泪却先一步瞒过不堪重负的长睫,顺着苍白的侧脸簌簌而下,“可这怎么可能呢?我亲自生下的孩子,我亲自给他取得名字,我怎么会记错呢?”
“阿娜塔。”
你怔怔望着他。
泪水落得更凶,身体因为可能的恐惧颤抖,却执拗从他嘴里求一个答案,“我们的儿子……他过得还好吗?”
他过得还好吗?
他过得还好吗?
他过得还好吗?
鬼舞辻无惨脑海中不停回荡你的问话,不经意就想起过去的那些糟心事,呼吸一滞,不自觉咬紧牙关。
他过得当然好了。
那个小兔崽子过得比谁都好!
明明是个怪物,却是一副“天老大、他老二”的狂妄样子。
不仅对他丝毫不尊重,甚至,还跟产屋敷一族搅在一起,时不时就给他添添堵!
鬼舞辻无惨越想越气。
有心再次重复之前的话,可望着你无声流泪的模样,嘴里那些风凉混账话统统说不出口。
最后,他只能愤怒地转过身:“他过得当然好极了!那样一个深得你真传的该死怪物,谁能欺负得了他?”
“啊……这样啊。”
你流下喜极而泣的泪水。
一边忙不迭拭泪,一边不着痕迹捂着嘴巴,按住止不住翘起的唇角。
听听这阴阳怪气的话!
用膝盖想也知道他在两面宿傩手上吃了不少亏。
而两面宿傩不仅能让鬼王吃亏,还让他如鲠在喉这么久,就证明他肯定有了自保的能力,在你死后过得应该相当不错。
你如释重负。
这世上,还有什么会比得知自己心心念念的孩子过得好,更令人开心的事吗?
没有!
根本没有!
第39章 好妻本妻
你彻底心满意足。
抹掉脸上的湿意,重新躺回榻上。
只觉胳膊不疼了,身体也不酸了,自己又能一觉睡到自然醒了。
哪怕鬼舞辻无惨还是怒意难消的模样,也不妨碍你咂摸咂摸嘴,就开始送客。
“谢谢你还愿意告诉我宿傩的消息,解开我仅剩的牵挂,我真的很开心。”
“阿娜塔,你真好,不愧是我真心爱过的小公子。”
“只是哦,现在天已经很晚,我得睡觉了,你走的时候记得给我关门哈。”
“外头有蚊子。”
说完,你双手交叠腹部,安然闭上眼。
鬼舞辻无惨难以置信。
转过身,却只看见你一秒入睡的模样。
当即勃然大怒!
那些被你转移话题挪走的怒意,此刻以更加炙热暴戾的姿态反扑而来。
“羽衣!”
他粗鲁拉扯你的手,想把你拽起来,严肃告诉你这事儿没完。
明明他那么生气;
明明他已经决定好,只要你给不出一个合理的答案,他就把你生吃了……
可当听到你吃痛的闷哼,他还是下意识松开了手。
太疼了。
你抱着饱经磨难的左臂,身体觳觫,侧卧榻上无意识蜷缩成一团,豆大的冷汗倏的就滚了来了。
你疼得呼吸发抖。
但这并不妨碍你伸出脚,泄愤般踹向那个没有半点眼色的鬼舞辻无惨:“你又发什么疯!又发什么疯!”
“胳膊扯断了你赔我啊!”
“混账东西,再这样没轻没重欺负女孩子,小心迟早有天你会被人活生生片成一千八百片,放在太阳下,滋啦一声晒成灰!”
闻言,鬼舞辻无惨笑了。
他盘膝坐下。
梅红色的鬼瞳打量着你煞白煞白的小脸,手指捏着你不老实踹人的纤细白皙的脚踝,语气意味深长:“……我现在就能把你片成一千八百片。”
这话听着就让你生气。
才几年不见,竟然就敢这样跟ster讲话。
可见脑子是真的不好使,根本不涨记性!
你试图从他手里收回脚。
可他攥得太紧,骨头都被捏得生疼。
你干脆坐起身,回之以冷笑:
“来!”
“今天我不变成一千八百片,你就是不行又喜欢狗叫的废物男人!”
不曾想。
听了这话,鬼舞辻无惨并没有恼羞成怒。
反而像是确认了什么似的,原本揉按着你脚踝的手指,一点点顺着小腿向上游移,酥酥麻麻的触感,让你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胳膊上爬满大片鸡皮疙瘩。
“在来之前,我也有想过如果你是产屋敷一族搞来的障眼法要怎么办,可现在看来,你就是你,除了模样变了,其他一点都没变。”
“只是……”
这样说着,他缓缓仰起头。
目光从你身上上移,逐渐来到你冷凝的脸上,突兀笑出声,“羽衣,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
你侧耳倾听。
就想看看他能说出什么狗屁。
“我们现在不在宇治山庄,你已经背叛了我。”
“你明明跟我约定过来生,你明明什么都记得,却还跟别的男人成亲,跟别的男人诞下子嗣……”
他声音轻飘飘的。
却有着让人头皮发麻的凉意。
你笑了。
回答更是简洁。
从被衣下掏出高浓度紫藤花制成的毒粉,劈头盖脸撒他满身。
鬼舞辻无惨猝不及防。
浓烈的紫藤花毒宛如凉油落入热锅,顷刻间就将他露在面前的皮肤侵蚀掉大片。
“那你也应该记得……”
趁他吃痛,你伺机抽回脚,缩回被衣之下,不给他碰,“我很早之前就已经提醒过你了,上辈子,是你祖上积德,我才会成为你的妻子,给你生儿育女,怜你爱你宽宥你;可这辈子,我就很可能成为你再也得不到的女人。”
“如今,你来晚了,只能证明你我缘分已尽。”
“与其责怪我不守承诺,倒不如问问你自己,如果真的在意我,为什么没有早点找到我。”
鬼舞辻无惨终究是鬼王。
即使是高浓度的紫藤花毒粉,也只能勉强侵蚀他表层血肉。
对于人类有点严重的伤势,对他来说,不过是顷刻间就能被强大的恢复力复原如初的小事。
你有点遗憾。
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起身抖落毒粉,很快就又恢复了眉清目秀的模样。
不过,他也会疼。
这种细微又持久的痛楚,让他自尊心受损,又加之反驳不回你的话,心中更加憋屈,只好瞪着梅红色的鬼瞳,冲你发火:“你要杀我?!”
“瞧瞧。”
“你总是这样小心眼地曲解我的好心。”
你仰头望着他。
好像刚刚泼他一脸紫藤花毒粉的不是你,“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杀掉你呢?我只是单纯想要你冷静一点而已。”
“冷静?”
鬼舞辻无惨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
他如果不够冷静,早就一把掐死你这个不仅背叛他,还敢丢他紫藤花的混账东西了。
你一脸笃定。
语气愈发诚恳:“正是因为你不够冷静,才会跟我说出那么可笑的话。”
“就算我的提醒你忘了,可不管从哪方面来讲,我都算不上背叛你。”
“无惨,我跟你度过了一生。”
“那时候,你是我心爱的小公子,而我,则是你养在宇治的小妻子,虽然我们之间也有磕磕绊绊,但我过得真的很开心。”
“时至今日,回忆起那时候的事,我心中仍有很多遗憾、不舍、牵绊,哪怕是在梦里,我都想要跟你们相处久一点、再久一点……”
“可我们真的已经回不去了。”
“属于我们的人生,在很早之前就已经结束了”
鬼舞辻无惨一时恍惚。
你也叹气:“想开点吧,无惨。”
“如果你觉得我跟岩胜成亲了,还跟他生下了孩子,让你很不高兴,那你也可以跟被人成亲,跟别人生孩子。”
“你是知道我的,我可是嫁一个爱一个的好女人。就算岩胜他置我于不顾,投诚于你,狠狠伤了我的心,我也不可能因为一时不忿,就跟几百年前,早该化成灰的前夫勾勾搭搭,再续前缘。”
“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都没有因为你不爱我,还想要杀我,就琵琶别抱,如今亦然。”
“所以”
“我们好聚好散罢。”
“不要再来妨碍我我做个有操守、有觉悟、有道德的好女人了。”
鬼舞辻无惨差点就被你说服了。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用事实证明,他的五颗大脑并不完全是装饰:“明明是你主动联系我的!”
“啊,这你都想不明白吗?”
你眼神怜爱。
不疾不徐阐述着ster的做事理由,“岩胜他要拿产屋敷主公的头颅向你投诚,这怎么行啊?我的孩子以后还要靠产屋敷一族庇佑呢,他把主公杀了,我的孩子们要怎么不受白眼的活下去?”
“当然了,除此之外,就是我觉得自己有必要见你一面。”
鬼舞辻无惨:“……你想见我?”
你点点头:“是啊,你是宿傩的父亲,还有谁会比你更清楚宿傩的事呢?比起不知道传了多少代的产屋敷,我自然更相信你一点。”
“还有就是,我终究是岩胜的妻子。即使他不做人,害得我跟孩子难做,我也不能就此怨恨他、抛弃他。”
“他想做鬼就做吧,我还可以过来陪着他嘛,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拥有喜欢做鬼的丈夫了。”
正说着,你打了个哈欠。
有点困了。
你重新躺回去,闭上眼,好声好气撵他滚:“好了,到此为止吧。一时间想不通的话,可以出去想,别来打扰我睡觉,我可跟你们这种不用睡觉的怪物不一样,身体脆弱得很,熬夜很容易死的。”
你没有听到鬼舞辻无惨的回答,更没有听见拉门开合的响动,想来是他准备死皮赖脸跟你杠上了。
对此,你浑不在意。
【他放不下、不甘心、心存怨恨却不肯杀,只能说明我PUA功力深厚,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心理阴影】
【这样才好啊】
【只要操纵得当,肯定能把他们都杀了,从而创造一个能让我发自内心地笑起来的世界】
你美滋滋想着。
正准备陷入梦乡,耳畔却突然传来第三人的声音。
“无惨大人。”
“进来。”
你困惑了好一会儿。
把上一二三四五六弦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也没把声音跟角色对应起来,直到她膝行过来,先是说了句抱歉,才拿起你撞到的胳膊,轻轻揉捏,似乎是在试探骨头的状况。
这种医师行为瞬间让你醍醐灌顶。
珠世!
是她!
你霍然睁开眼。
果不其然,瞧见了一位年轻典雅的女子。
她穿着花枝纹样的紫色和服。
低垂着眉眼。
看起来沉默又温柔。
淡紫色的眸时时笼着无边雾色,黑色长发用白色发带束在身后,随着她探查你情况的动作,丝丝缕缕的碎发从她鬓边滑落。
和室里,昏暗的烛影明明灭灭。
与红润唇色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跟鬼舞辻无惨毫无二致的脸色。
她已经成了鬼。
不知为何。
意识到这点后,你的心脏像是被无形大手无情撕扯着,难以言说的悲伤蔓延心头,让你喉咙里像是哽了块东西,又酸又涩。
“是我弄疼你了吗?”
珠世拾拾眸望过来,淡紫色的眸色略有惊诧,手上动作放得更轻。
你神色恍惚。
抬起手,从脸上摸到一片冰凉湿润。
你知道。
应该是你过分共情了。
如果当初你没有死掉,而是被顺利转化成鬼,下场绝对只会比珠世更惨烈。
鬼王不仅掌控着眷属的生命,还能读取他们的思想。
而你的心事,全部不可见人。
于是,你摇摇头:“我只是有点害怕,胳膊好疼啊,不会真的断了吧?”
珠世就像是所有医者仁心的医师一样,不管患者问出的话多好笑,她都不会笑:“请放心,只是稍微有点骨折的迹象,只需要休养一两个月就能恢复如初。”
你眼前一亮:“那我就不用喝药了吧?”
“不行呢。”
珠世似乎笑了一下。
可等你定睛看去,却只望见过于平静的温柔沉默。
简单处理过你的伤势,珠世冲
站在阴影里的鬼舞辻无惨恭敬行过礼,便退下去找药、煎药。
你心下叹息。
产屋敷遗留下的那些药材,可能要全部便宜了你。
但你也是真的一点也不想吃药。
汤药什么的,真的太苦了。
都怪那下手没点逼数的继国岩胜……
你不就是捅了他一刀吗?
又不会死!
“变成鬼吧。”
你正吐槽着,耳边突然听到了让人瞳孔地震的可怕话语。
你倒吸口凉气。
霍然望向前方的鬼舞辻无惨。
明明灭灭的烛光从他身后照来,摇曳的光影让他看起来格外高大。
此时,他双手抱在身前。
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梅红色的鬼瞳望入你眼底。
他丝毫不觉得自己说出了多么可怕的话,甚至还在劝你:“人类的身体就是这样脆弱,只是轻轻被推了一下,就出现了难以恢复的损伤,只要你成为了鬼……”
“不要!”
你果断拒绝。
鬼舞辻无惨心下生疑,探究的目光扫了过来:“为什么?你不是说想陪着他吗?不是说即使他变成鬼,也不愿意抛弃他吗?”
你回视他。
就像看着一个自讨苦吃的傻孩子,很难不目露怜爱之色。
“岩胜这个人,有着强烈的自尊心和责任感。”
“他总是在逼自己,逼自己承担起所有责任、逼自己做到最好、逼自己成为最强,他过得这样苦,却从来不觉得自己苦。”
“如果不是开了斑纹的人注定活不过25岁,让他的心愿无法达成,我想,他宁可光荣战死,也绝对不会向你俯首称臣。”
“身为他的妻子,我可以骂骂他、打打他,却总不能一点也不理解,吵着闹着跟他生分,让他原本就不幸的人生,变得更加不幸。”
“我之所以坚持过来陪着他,就是为了告诉他,即使他舍弃一切,我也不会舍弃他,他可以安心做自己想做的事,纵然万人唾骂,我也会以人类身份守在他身后,告诉他,他还有回头机会,还可以做个人,他绝非无法饶恕的吃人恶鬼……”
“他是我心爱的丈夫,我会用这一生等他回家。”
第40章 他们是同一个人
说到这里,你仿佛想起了过去的事情,脸上浮出怀念怅惘的神色,可很快,你就从那种蛛丝一般细腻缠人的情绪中抽离,冲已然脸色铁青的鬼舞辻无惨释然地笑了笑。
“哪怕……”
“他最后也跟你一样,不仅想要杀了我,还想要杀了我的孩子,也没关系了。”
“我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
“在我决定跟你相见之前,就已经把孩子们交给了足以托付的信赖之人。这次,再也不会让他们经历跟宿傩一样的不幸。”
“而没有了其他牵绊的我,也终于可以毫不迟疑地走向他,毫不迟疑地走向那重复的宿命……我会一直爱他,直到生死将我们分离。”
你的声音很轻,却句句掷地有声。
“……你爱他?”
鬼舞辻无惨身后的灯芯结出灯花,发出爆竹般的炸响,橘黄色的烛焰骤然升高,很快恢复正常,光线不稳定地摇曳,使得屏风障子上落满了影影栋栋的狰狞虚影。
你没有直接回答。
只是累了般闭上眼,放任自己缓缓坠入梦乡:“岩胜是个很可靠的男人,你不也是因为这个理由,才会从众多柱里选中他吗?你都那么喜欢,我自然……”
声音越来越小。
直到最后微不可闻。
你不畏惧激怒鬼舞辻无惨。
甚至,还非常期望他能恼羞成怒把你杀了。
他越生气,就只能证明他越介意你跟别人的事。
当然了。
他留着你的命也没问题。
这只能说明你ster的形象深入人心,但他在你这里受到的委屈,肯定是要从别人身上讨回来的。
没让你等很久,鬼舞辻无惨就做出选择。
他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凉意,消失在黑阒阒的夜色。
你缓缓睁开眼。
毫无睡意的眸子静静落于上方的木质天棚。
片刻后,唇角开始不自觉向上抽搐。
你忍了忍。
实在没忍住,整个人慌忙躲在被衣下,身体蜷缩成一团,吃吃笑出声。
不行了。
好开心。
真的好开心!
一想到曾经互相托付信任的鬼王与上弦一,今后再也玩不成水鱼之交的把戏,你就不由笑得肚子疼。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等他分毫不差地读取了继国岩胜的思想,就会发现你根本就是在骗他。
你根本没有嘴上说得那么爱继国岩胜。
继国岩胜只是你竖在他跟前的靶子。
那个从来没被你提起一句,却时时刻刻出现你跟继国岩胜中间的弟弟,恐怕才是你真正想要维护的人。
只要他脑子稍微有用点,就能很轻易得出这种有趣的推论。
当然了,就算他脑子一如既往是个摆设,可他只要能发现你是在他们兄弟之间徘徊不定,继国缘一就不可能干干净净脱身而去。
哈哈哈哈……
多有趣啊!
你只是把水稍微搅浑了一点,他们就会在男人的自尊心和责任心的驱使下,把人脑袋打成狗脑袋。
光是随便这么一想,你就振奋地浑身战栗。
就连珠世给你端来苦了吧唧的汤药,你也是干脆利落地一口气喝完,只觉得未来真是越来越让人期待了!
不枉你留了继国岩胜一命。
不然,你要拿什么晦气鬼舞辻无惨,又拿什么羞辱继国缘一?
【希望他们统统死掉!】
入睡之前,你发自内心的虔诚祈祷。
只有
不守男德的家伙们都死了,你才能重新拥有幸福的机会,不然,哪怕成为富婆小寡妇,你也无法发自内心地展颜一笑。
打工人受到了伤害,想要得到救赎,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将伤害过自己的牛鬼蛇神统统挂路灯吊死。
唯有如此,才能勉强抚慰打工人的脆弱心灵。
所以
拜托了。
统统去死吧。
****
鬼舞辻无惨这只鬼,是有点奇怪的。
你说他聪明罢,搞了几百年的鬼,也还没有找到半点青色彼岸花的消息;你说他不聪明罢,他却没有在产屋敷宅邸留太久。
甚至,还没跟你商量一下,就用无限城带走了你,根本不给你临场发挥的机会。
事后,你不着痕迹询问他理由。
他不屑回答:“那种恶心的地方……”
你叹了口气。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傻鬼有傻福”吧。
如果鬼舞辻无惨再多留两天,等到外边的柱聚齐,就会过来跟他玩以命相拼的生死搏杀。
当然,你也没有很失望。
在全盛时期的鬼王面前,鬼杀队里的那些柱连盘菜都不如,即使拼上性命,恐怕也只是白送。
还不如让继国缘一一个人过来。
没有弱者碍事,他实力发挥得能更稳定。
在无限城养伤的时候,你漫无目的乱逛。
期间,遇到过不少奇形怪状地鬼,有的聪明点,没有贸然袭击你;有的则是在朝你扑来的瞬间,就活生生在你眼前爆成一滩血水。
你微微发怔。
等鬼舞辻无惨再次从外面回来后,你无视他稳定发挥的司马脸,又一次向他询问你死后的事情。
“什么都没有留下来。”
鬼舞辻无惨似乎很不愿意回忆过去的时候。
你一问,他就忍不住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在太阳底下一晒,即便是血液,也直接化作飞灰消失,什么都没有留下来!”
尸骨无存什么,听起来有点可怕。
可你却不由松了口气。
什么都没有留下的话,也就证明你没有用血渍呼啦的样子,出现两面宿傩面前,自然也就不会吓到他。
……太好了。
你抚着胸口。
突然就觉得当初的死法也不坏。
比埋入泥里,被虫蚁啃噬,白骨腐朽化作烂泥强。
既不会吓到小孩子,还环保又卫生。
于是,你一把拉住鬼舞辻无惨的手,迎着他错愕的目光,仿佛要将自己的未来都交付到他手上似的,郑重其事:“无惨,看在我们曾是夫妻的份上,拜托你个事儿。”
“……什么事?”
“等我死了,你就用鬼血毁掉我的尸体呗。”
鬼舞辻无惨先是一愣,旋即狠狠甩开你的手,目露凶光。
你吓了一跳。
不明白他怎么这么生气。
只是让他帮个举手之劳的忙,可他却表现的,却好像你强拉他跟你一起晒太阳似的。
“不就不呗。”
你无所谓,“反正,这世上的鬼又不只有你一个。”
鬼舞辻无惨冷不丁掀起眼皮,阴恻恻的:“我倒要看看,谁敢成全你。”
你没跟他犟。
转而望向他身后的珠世。
她一如既往的沉默安静。
双手恭敬交叠身前,低垂着眉眼,看起来就像是没有自我思想的傀儡。
可你很清楚,她心底燃烧着比你更加凶猛灼烈的仇恨之火。
……啊~
……想被酷酷的小姐姐吃
掉。
给自己也准备好未来后,你就更没有半分寄人篱下的样子。
哪怕鬼舞辻无惨早已经成了合格的鬼王,你依旧对他态度欠奉。
除了有需要的时候,你才会想起他,其他时候你都离他远远的,根本不乐意见他。
他不质问还好。
一质问,你就回他自己是个忠贞烈女,深爱着自己的丈夫,绝不可能背叛自己的丈夫,更不可能在丈夫没死的情况下,就跟其他男人牵牵扯扯,让他别妄想了,赶紧把你变鬼的丈夫还给他才是正事。
鬼舞辻无惨讥诮:“跟他弟弟牵牵扯扯的,难道不是你吗?”
你差点没笑出声。
开始了!
开始了!
他果然开始顺着你设想地道路走了下去。
不愧是曾让你吉尔梆硬的丈夫,他简直就是来给你幸福人生添砖加瓦的小天使!
于是,你告诉他:“什么叫牵牵扯扯,说得好像我移情别恋似的,真难听。弟弟怎么能算外人呢?他跟岩胜同出一源,就连模样都毫无二致,那是什么弟弟啊,根本就是岩胜的半身!”
“岩胜就是弟弟,弟弟就是岩胜!”
“我跟弟弟牵牵扯扯,本质是就是在跟岩胜牵牵扯扯。你可以不懂,但你不能诋毁我做妻子的操守!”
鬼舞辻无惨:“你是想说,他们是同一个人?”
你一脸孺子可教:“没错,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鬼舞辻无惨眼神嘲弄。
觉得你已经不是自作聪明了,而是根本把他当傻子哄。
他捏住你下巴,转向自己,梅红色的鬼瞳泛着看穿一切的凉意:“说出这种笑死人的话,你只是想说,你根本没对他弟弟动心吧?”
不曾想,你却毫不犹豫的承认了。
“动心啊,怎么可能会不动心呢?”
“弟弟又行又强,还乖巧懂事,比不苟言笑,还总不许我如意的岩胜不知道体贴到哪里去,身为女人,有谁能拒绝弟弟这样的情人呢?”
“再说了……”
兀得,你腔调一转。
转而拉下他捏住你下颌的手,将侧脸贴在他滚烫干燥掌心轻轻蹭了蹭,黑白分明的眸子深深凝睇着他,“这种情感,你应该能理解吧?”
鬼舞辻无惨紧皱眉头。
“曾经,我也是这样为你动心的。”
你应景地亲了亲他修长有力的指节,“你跟小公子,是一个人,却又不是完全相同的一个人。”
“我知道我不该爱你,你跟小公子不一样,你总是想杀我,还总喜欢做让我伤心的事,可我的心还是不可遏制地为你悸动,那时候,我拼命想分清你们、拼命想跟你划清界限……可到了最后,终究只是徒劳,我还是做了你名副其实的妻子。”
“如今看来,那根本就是庸人自扰。”
“你们都是同一个人。”
“我没有琵琶别抱,更没有脚踏两只船,只是我心爱的船裂开了而已。”
“也许在外人看来,我可能过于优柔寡断,甚至还犯了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可实际上,我的心从来都专注如一。”
鬼舞辻无惨越是如遭雷劈,你就说得越流畅。
“而现在,就跟当初的情况一样。”
“我的心只为岩胜动摇。”
“虽然,他像极了你,总会惹我生气,但只要我想起他的半身弟弟,就忍不住原谅了他。”
“一样?”
鬼舞辻无惨脸色惨白。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像失音,又好像麻木了,直到喉咙发出短促且急的呼气,那些愤怒质问才找到出口,瞬间喷薄而出,“怎么可能一样? !”
“一样的。”
你慢条斯理拉起他的手,摁在自己心口,愉悦笑出声,“听啊,我对你们爱的心音都是一样的。”
鬼舞辻无惨触电般抽回手。
他后退一步站起身,像困兽般踱步转圈,最后,他面无表情盯着你,梅红色的鬼瞳涌动着无数情绪的,半晌,咬牙开口:“他根本不爱你!”
“我知道啊。”
你静静回视着他,“就像你不爱我一样,他也根本不爱我。你们对我只有杀意是真的。可这又如何呢?”
“干一行爱一行。”
“我既然成了妻子,自然要全心全意怜爱自己丈夫。”
“这是打工人应该具有的基本职业素养,你不懂也没关系,你只要记得,在我还是你妻子的时候,是真的爱过你就好。”
“所以……”
顿了顿,你诚恳道出自己铺垫已久的真言,“现在,能把岩胜还给我了吗?”
“你跟弟弟不同,你这个样子,真的让我很为难,岩胜要是因为你而误会我琵琶别抱……”
可这次,你抱怨的话还没说完,只听耳畔铮然一声清脆琵琶响,所处房间瞬间换了天地,原本站在你跟前的讨厌鬼王也消失不见。
你猜他可能又去折磨继国岩胜去了。
而正如你预料的那样。
鬼舞辻无惨被气跑后,再次出现在你眼前的,是继国岩胜准确来说,是已经变成鬼的继国岩胜。
他递给你一封切缘书。
你伸头瞧了一眼,不接,温柔无害地冲他露出歉疚的笑:“我这一生,只可能成为寡妇,绝不可能切缘。”
继国岩胜将切缘书放在地上,推到你跟前,沉肃郑重的声音一如既往可靠:“继国岩胜已死。”
“那你是谁?”
“……黑死牟。”
说着,他缓缓抬起头,露出六眼鬼相,昭示着他再也不是曾经继国家主,也不再是鬼杀队的猎鬼剑士。
你愣了一下。
旋即诚恳地冲他竖大拇指:“不愧是你!输给你,我心悦诚服。只是,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希望你能如是回答。”
“……你讲。”
“你现在急着跟我划清界限,究竟是不愿意牵连我,还是在向上司献媚求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