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万蛇窟

    姜照月眼角猩红,转身死死瞪住那群孩童,拳头紧紧攥起。


    有的孩子,天真纯善,即便被人欺辱,也不会反抗。有的孩子,生下来便是恶魔,骨子里就是恶臭的血。


    大龅牙嘴里叼着跟根狗尾巴草,随口道:“怎么掉下去被蛇咬了也没听他吭一声?”


    “我记着,这野种以前可是最怕疼的。”


    大龅牙指着窟边的石子道:“来,你们几个,捡些石头块狠狠地砸,我看他还吭不吭声!”


    闻言,恶童们纷纷捡起地上的石头,朝洞窟里的小慕辞危砸去:“嘿嘿,砸不死你!”


    “不要!不要!”姜照月红着眼,眼眶汪泪,双手展开,挡在巨窟面前。可石子纷纷穿过她的身体,“噼里啪啦”砸在小慕辞危身上。


    还是没有吭声。有的只是蛇群窸窸窣窣的声音。


    大龅牙恶声恶气道:“连‘疼’也不会喊,真是孬种!”


    大龅牙身旁的小跟班狗腿道:“老大,这野种怕不是被他阿妈磋磨得连心也没有了,哈哈哈。”


    “无趣。”大龅牙吐掉嘴里的狗尾巴草,转身插着裤兜,悠哉悠哉地朝密林深处走去,“走着,该回家吃晚饭了。”


    大龅牙一发话,群童纷纷扔掉手中的石子,跑着跟上去。


    终于走了。姜照月转身跪地,低头看向窟底,血腥惨烈的一幕让她不寒而栗。


    他的脸、手、腿,但凡是露出来的地方尽是石子砸青砸出血的伤口,身体还缠着条条巨蟒。


    慕辞危就那么安安静静地躺着,睁着一双盲目,抬头“望”着望不见的天空,两行清泪缓缓淌下。


    原来,他也是会哭的。


    那他为什么不喊“疼”呢?


    姜照月义无反顾地跳进万蛇窟,即便知道自己什么也抓不到,但她依旧不知疲倦似的,“抓”起缠住小慕辞危的毒蛇,一条一条地把蛇甩开。


    一次又一次,蛇尾虚空穿过姜照月的手心,她终于憋不住道:“慕辞危……慕辞危,我抓不到啊,怎么办?”


    小慕辞危依旧一动不动地躺在窟底,等着死亡的来临。可这时,姜照月却发现,方才咬过小慕辞危的毒蛇,纷纷变得瘫软无力,最后就像根死绳一样,烂在那里。


    他的血……有毒?


    姜照月停下手中的动作,找了个角落蹲下,双手抱膝,就这么泪眼婆娑地看着慕辞危逐渐没了生息后,又渐渐“活”过来被剩下的还活着的蛇咬。


    被巨蟒接连咬后,小慕辞危又渐渐没了生息。万蛇与他,就这么“你死我活”,反复数次。最后,直到所有蛇都将小慕辞危咬过一遍,吸到他的毒血后,才终于不再发出“嘶嘶”的声响。


    万蛇窟,终成死穴。


    姜照月这才突然想起,为什么一开始碰到慕辞危时,他会躺在棺材里。原来,是慕家的人都以为他死了。


    可即便慕辞危是不死之身,他也是会感觉到疼的啊。


    姜照月无法想象,小慕辞危幼时一个人躺在窟底,醒来便是无数条蛇在撕咬,他该有多绝望。


    难怪,难怪巫山梦情香剜心刺骨的疼,他都毫无感觉。原来,他早已习惯。姜照月莫名感到心疼。


    天色已晚,深山密林气温极低,耳边蝉鸣尽响。小慕辞危这才动了动手指,爬起身来,“望”向满地是蛇群。


    小慕辞危轻声道:“抱歉。”


    姜照月瞳孔微颤,低声嗫嚅:“可这不是你的错……”


    小慕辞危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走到窟壁,抬头“望”着数十米的巨窟:“阿妈还在等我。”


    姜照月就这么看着小慕辞危徒手爬壁,由于没有支点作支撑,还没到一半,他就跌落下来,狠狠地砸到地面,脊背还被凌乱撒落的石子磕伤。


    姜照月见他十根手指破损,指缝间布满掺夹着泥土的血丝。十指连心,应当很疼吧。


    但小慕辞危一脸平静,他没有放弃,起身继续徒手爬壁,结果是一次又一次从十米高空坠落。


    “砰——!”


    “砰——!”


    “砰——!”


    ……


    姜照月听着他砸进地面的“脆裂”声响,估计骨头都断了几根。


    这次,小慕辞危没有继续向上爬了。他安安静静地靠着土壁,双手抱膝,呆呆地坐着。


    姜照月以为他累了,想要休息一会儿,可下一秒,却见小慕辞危脚下的那块地竟洇湿了一片。


    无声无息的泪,落于血土,无人见他咽没喉咙的痛楚。


    姜照月默默无言地蹲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用本就触碰不到他的手,替他擦拭眼角。即便她自己都已经泪流满面。


    姜照月声线有些颤抖:系统,我想帮他一次。


    “无穷大”系统:【……宿主放心,这是过去发生的事。慕辞危之后还是靠着自己出去了。】


    姜照月:我知道。但我还是想要帮他,即便这只是尘埃落定的过去。


    从前她不知道慕辞危受了那么多苦,但现在旁观了他的过去后,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慕辞危一次又一次地陷入被恶童、万蛇、深窟扼住喉咙的绝望。


    “无穷大”系统:【宿主,凡事都有代价。如果这次帮了他,你之后的巫山梦情香的症状会更加严重。你准备好承担后果了吗?】


    姜照月:我准备好了。


    “无穷大”系统:【……亲亲,系统将竭诚为您服务。】


    小慕辞危环抱双膝,安安静静地坐着。突然间,他察觉到脸侧多了一样东西。他伸手摸索过去,捏了捏,是一根绳子。


    小慕辞危又拽了拽这根绳子,很扎实,应该是绑在树上了。是谁呢?


    天色已晚,阿妈该等着急了。小慕辞危不再多想,拽着绳子,一步一步爬出了洞窟。


    蛇窟外的空气真好啊,伴着晚风,凉飕飕的,没有血腥味。


    小慕辞危拽着粗绳,往前摸索,想要看看是谁将绳子绑在这儿的。


    姜照月站在绑着粗绳的树下,看着小慕辞危爬出蛇窟,一步一步向她靠近,一阵心酸。


    她见他伸出小手,穿过她的身体,摸到了她身侧的树。


    晚风袭来,树叶飒飒作响。小慕辞危闻见了一股栀子花的气味,淡淡的,让人心安。


    小慕辞危轻笑道:“啊……是栀子树。”


    姜照月发懵,抬头看了一眼,叶片三裂,挂在树上染红了树梢。这不是一棵枫香树吗?


    小慕辞危松开手中的粗绳,披星戴月地朝密林深谷走去。


    姜照月紧紧跟在他身后,却发现自己走着走着,走到了一个隐世聚落。


    这里的房屋皆是木质的,且下层悬空,上层住人,像是吊脚楼。


    一排排吊脚楼错落有致地依山而建,有的吊脚楼前还有碧绿的溪水缓缓流过。


    竹编的笼里还关着五彩斑斓的毒蛇。蚕架和桑树随处可见。晒在簸箕里的干瘪蚁虫蛇蝎更是数不胜数。


    小慕辞危轻车驾熟地朝一座吊脚楼走去。那座吊脚楼依山而建,看着,是所有吊脚楼中最高的一座。


    伸手摸到木梯后,小慕辞危不紧不慢地爬上去。


    姜照月拎起裙摆,跟着小慕辞危爬到吊脚楼的二层,只见他轻轻推开了一扇“吱吱呀呀”的木门,轻喊道:“阿妈,我回来了。”


    闻言,姜照月伸头朝屋内望去,空无一人。


    从恶童推他下蛇窟时,她就听他们骂小慕辞危是有娘生,没娘养的野种。当时她还想,慕辞危的母亲不是慕夫人林绾棠吗?


    现在看来,慕辞危不是慕沉舟的亲弟弟,他是被收养的。慕辞危的生母另有其人,难道就是小慕辞危口中的“阿妈”?


    无人回应,小慕辞危似有所感,也不恼,乖巧地将木门关上。姜照月趁他关门之际,快速溜了进来。


    姜照月跟着他往内屋走去,小慕辞危来到了一间堆满古籍旧卷的卧房,随地可见各种奇形怪状的木盒。


    床上堆着几件凌乱的红蓝相间的布衣,花纹繁复,襟面还纹有花鸟虫鱼。像是这个聚落特有的服饰。


    小慕辞危熟练地打开衣柜,柜中整整齐齐地挂着两三件纯白的长衫,像是中原的款式。


    他拨开长衫,推开衣柜背板,一条长长的甬道出现在眼前。冷气从这条石道中袭来,衣着简陋的小慕辞危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姜照月跟着小慕辞危走进甬道,曲径通幽,最终通向一个石窟相连的洞穴。


    穴内,一名身着孔雀蓝百褶长裙,腰绑蝴蝶纹样条带,上套胭脂红平袖直身交领左衽的少女正痴迷地匍匐在一青年男子身上。


    不远处,还随意放着一面鼓,鼓皮白净,敲之缓若流泉。


    男子青丝散落,两手被银链锁住,吊挂在石壁上。他双膝跪地,脚腕也被同样的银链锁住,银链的另一端扣在石壁内。


    他浑身只着纯白单衣,裸露的皮肤都是少女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有吻痕。有抓痕。


    少女约莫二十多岁,身形曼妙,秀鼻挺翘,朱红点唇,左眼银眸,眉眼似烟波浩渺,与慕辞危长得极为相像。


    看来,他就是小慕辞危的生母了。


    少女的指尖在男子胸脯前来回流转,她娇嗔道:“烬书,你喜欢我吗?”


    沈烬书神志不清地抬眼,一丝狠厉闪过:“我恨你。”


    “乌巳灵,我恨不得你死!”


    闻言,乌巳灵指尖停顿,踮起脚尖,不顾一切地吻住沈烬书的唇。


    搅合,揉捻,涎丝,迷离。


    “唔…唔…”沈烬书死命挣扎无果后,狠狠咬住她的朱唇,渗出丝丝血迹。


    乌巳灵舔了舔红唇,秀手捧住沈烬书的脸颊,眨着银眸魅眼,轻声甜笑:


    “没关系的,烬书,你马上就会喜欢我了。”


    少女的声音中带着雀跃。


    空气中弥漫着魅惑迷离,丝丝甜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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