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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少女的唇被咬红, 可是她的眼眶更红。

    “哭什么,不都说了我会很快回来,不会不要你。”他松开她,随她的手在他脸上乱摸,因为他的指腹也在她发红的眼角摩挲。估计是虞棠从洗澡的时候就一直哭。

    虞棠不知道怎么回应虞朝先的话,她是想着哥哥的病情不知道什么时好起来,只剩她一个人,才一直难过的哭。

    虞棠想来想去,还是看着他的眼睛,像是信了他的话,点点头说:“知道啦。”

    “可以给我打电话、发信息, ”虞朝先轻轻点了点她的电话手表, “只要不是废话,我就会回你。”

    “那……问你在干嘛, 算废话吗?”

    “不算。”

    “我有不会的题想问你,算废话吗?”

    “也不算。”

    虞棠被他隔着被子揽在怀里,眨了眨眼轻声又问:“那我们刚刚这些对话……算不算废话?”

    这问题并不难答,虞朝先却没有像之前那样立刻回应。他沉默了片刻,似乎没料到她会这样问。暖橘色的台灯光线下, 他邪气俊朗的脸上竟难得地显出一丝不自在。

    “你哪来这么多问题。”他伸手轻戳她的额头,“睡你的。”

    他怀里的人顺势向后倒在床上,虞棠却心想,如果刚才那些明显是废话的话都不算是废话那不就是什么都能和他说。

    她枕在枕头上, 又轻声问:“那你去的地方是哪里?”

    “基拉里洲。”虞朝先给她掖上肩处的被角。

    虞棠想起地理课上学过的知识,那片沙漠是世界上最干旱的地区之一。

    她忙问:“那你水带够了吗?沙漠里还是要多备一点水。”

    虞朝先已经起身。这趟上来,本就是为了看看她在闹什么脾气。他揉了揉她的发顶,声音低沉:“你说呢。”

    临走前,他伸手关掉了卧室的灯。

    “那我等你回家。”虞棠悄悄掀起被角,在黑暗中望着他的轮廓一寸寸淡出视线。

    虞朝先的指腹无意识地擦过下巴,仿佛还残留着少女温软的触感。

    等他回家?他回头望了一眼走廊上仍亮着的落地灯,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虞棠塞给他的保温杯。他终于转身朝楼下走去。再多呆一会就真不想走了。

    虞棠跑到阳台上,黑色的宾利消失在夜幕里。

    入眼是一望无际的荒漠,目光所在是黄沙,目光跳跃依旧是黄沙。远处的沙丘上,一只秃鹫盘旋着。热带荒漠气候让这里根本无法种植植物。唯一一条蜿蜒的马路延伸至深处,路边的指示牌上被子弹穿透,留下筛子似的弹孔,摇摇欲坠。

    远处一辆悍马逐渐踏入这片领域,轮胎碾过滚烫的沙石。

    热风裹挟沙粒拍打车窗,驾驶座的米奇打开雨刮,挡风玻璃上一层薄薄的黄沙,自己的脸都被风吹黄了。

    这时米奇才明白,为什么老大不愿意带虞棠在身边。这鬼荒漠,即使他在各种恶劣环境下作战执行过任务,都觉得这样的荒漠气候让人绝望,更不用说娇嫩的女孩了。

    再看后座的男人,没有一点被沙吹的狼狈,皮肤依旧皓白,英俊不减。虞朝先转着手里的手机,就这么玩了一路,旁边还有个明显是女孩子用的保温杯。

    米奇看见老大嘴角勾起,不知道在想什么,像是心情不错。

    虞朝先想起临走时,虞棠跑下来把保温杯给他,注视着他的眼睛,认真的交待,这个杯子可以装很多水,而且保温效果很好,可以装着水备用。

    好像怕他渴死在沙漠。

    完全不知道女孩是在担起哥哥的责任,照顾哥哥唯一的孩子。

    随着道路越来越窄,越野车开进坑洼不平的泥路,沼泥旁稀稀疏疏的搭着几所破房子,木头黑烂几尽腐朽。

    转弯的路口处有个巨大的木质立牌,上面彩漆描绘着总统的画像。总统笑的灿烂,即使在黑夜也能看见那一口白牙。

    总统画像旁边写着:“基拉里洲,自由之地”。

    基拉里洲以前是是奴隶交易的自由场所。后来奴隶制废除,这里的奴隶又被另一个统治者奴役。

    这个统治者就是自封总统的泰勒。

    车辆抵达基拉里的那一刻,虞朝先忽然开口,声线慵懒:“嗯,到了。”

    米奇起初有些疑惑,这语气听着不像是吩咐他。抬眼看向后视镜,果然,老大正在通电话。 “可以出去,晚上七点前回家。”虞朝先挂了电话。这虞棠是一睡醒了就给他发了信息问他方不方便接电话。

    才分开了一晚上而已,而且可以信息聊,她偏偏打了电话,不就是想和他说话么。

    老大的出行都是不能泄露的秘密。现在老大主动报备行程,不用想也知道是在和虞小姐通话。

    米奇开着车,往后视镜看了眼,老大正在发信息。知道的是和虞小姐聊天,不知道还以为是异地的情侣,手机信息一刻不停的发。

    谁能想到,老大人模人样,在喜欢女人方面却是有点禽兽的类型。

    出神的米奇忽然身后一冷,像是被狙击枪的瞄准镜瞄准。果然,虞朝先阴冷的的目光像是要打穿他的后脑勺。

    “对不起老大。”米奇赶紧认错,揣测老大这事可大可小。

    虞朝先心情好,所以格外宽容,“以后你少跟着陈调八卦。”

    米奇暗自惊讶,原来老大全知道。

    远处突然传来跑车引擎的轰鸣,与这破败之地格格不入的红色跑车飞驰穿过泥洼。车身溅起的泥浆泼洒在路边帐篷上,驾驶座的男人一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举着枪漫无目的地扫射,用枪开路,乱射的子弹穿透了随处可见的帐篷。

    帐篷里正在缝补的女人前一秒还在穿针,后一秒被流弹打穿后脑勺,孩童的哭喊声随即传来。

    红色跑车一个急刹横在悍马前。车窗降下,露出张狂的年轻面孔,那人晃了晃手中镀金的□□,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喊道:“鲨鱼先生?我是总统的弟弟,专程来为您带路。”

    虞朝先在特遣小队执行任务的代号就是“鲨鱼”。之前一次作战任务,泰勒和虞朝先有过一面之缘,那时两方军队属于统一战线,虞朝先出手救了泰勒一把,打穿了敌人的太阳xue,不然被打穿太阳xue的就是泰勒。

    那时泰勒只知道虞朝先的代号叫“鲨鱼”。

    后来泰勒当了土皇帝,得知虞朝先在搞武器生意,自然第一时间联系他。

    其实别的武器商人给他搞不来这么大的量还有装甲车。

    总统府是这片地区唯一算的上建筑的房子。铁门打开,两辆车一前一后进入。

    这总统府是仿白宫的设计。

    姑且算得上小白宫。

    如今的泰勒虽已今非昔比,但对虞朝先的热情却丝毫未减。他甚至默许了虞朝先身旁持枪而立的米奇,未显半分不悦。

    米奇在虞朝先身侧,他第一次见泰勒。泰勒身穿白色的军装,衣服白的和牙齿一样。

    泰勒一见虞朝先,就要兴致高昂的要带他逛逛这总统府,执意要带他参观这座总统府。倒也不能全然说是炫耀,却也存着几分想让对方高看自己的心思。

    泰勒对着虞朝先侃侃而谈:“虞,美洲曾将这里当作殖民地,买卖奴隶。是我带领人民获得解放,建立了民主国家!如今我统治下的基拉里,是名副其实的自由之地!”

    虞朝先懒得戳穿他,什么解放,什么自由之地。

    基拉里洲常年内战,这位泰勒总统消除异己的手段残忍粗暴,不服他统治的那就一枪毙了了。这六年的内战,根本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暴力狂欢。

    总而言之,暴力对这位泰勒总统来说,是乐趣。泰勒为了敛财,这里都快成了内脏贩卖的“自由之地”。

    但虞朝先来此只为做生意,不涉政治。对泰勒那套自吹自擂,他只微微挑眉,不置一词。

    泰勒引虞朝先落座,终于切入正题:“虞,那批枪,让我看看货?”

    虞朝先瞥了米奇一眼,米奇立即从箱中取出一把AK递上。

    他靠向椅背,指尖轻点桌面,看向正摆弄枪械的泰勒:“不会过热、不会卡壳,即便埋进黄沙再挖出来,照常开火。操作简单,小孩也能用。”

    米奇在一旁默默听着,总觉得老大这介绍,仿佛在说:这款削笔刀非常好用,小朋友也能轻松上手。

    在虞朝先和泰勒介绍枪时,有个士兵和路过的女仆低声调笑。泰勒眼神往那瞥了眼,脸上的笑容消散,眼里狠厉涌现。他正好要试枪。

    毫无预兆。

    “嘭”一声,士兵脑门被打穿。突如其来的开枪让米奇本能地闪身挡在虞朝先面前,举枪直指泰勒。

    刹那间,泰勒的弟弟及周围士兵也齐刷刷抬枪,对准虞朝先和米奇。

    虞朝先却神色未变。泰勒绝不会愚蠢到对他动手,否则一支配枪都别想拿到。

    果不其然,下一秒泰勒就皱眉推开了弟弟对准虞朝先的枪,“没礼貌,虞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虞朝先淡淡唤了声“米奇”,米奇这才收枪退回他身后。

    旁边传来拖拽的动静,那人被拉出大厅,拖出来的血痕像是鲜艳的红毯。

    泰勒却仿佛无事发生,对这把枪赞叹点头,十分满意:“试枪而已,不必紧张。”

    虞朝先并不在意这些插曲,他只等泰勒的后话。

    泰勒抬眼望来,语气坦诚却难掩算计:“虞,你知道的,我们很穷,没有现金支付。这批枪,我只有用这些来抵账。”

    桌面上传来一阵干脆的轻响,只见一颗颗钻石安静的躺在上面。

    其中有些罕见的红钻,美轮美奂、绚丽多彩。

    每一颗都是价值不菲,不难想象,这些钻石做成首饰该会是多么漂亮,带在女人们漂亮的手腕上,参加晚宴绝对是全场焦点。

    然而眼下是卖方市场。见虞朝先并未表现出多大兴趣,泰勒继续加码:“虞提供的装甲车也极具诚意。为表感谢,也为日后合作,包括之前谈及的拉瓦通道,我可以为你放行。我保证,这条路上绝没有人敢动你的货物。”

    虞朝先挑眉——他等的就是这句。于是欣然点头:“成交。”

    基拉里洲途经不少国家,是运输要道,这条路上运输车很多,被抢的也很多,有了泰勒这个当地土皇帝的清理,能免去不少麻烦。

    泰克站起身和虞朝先握手,脸上重现笑容:“鲨鱼先生,以后我们的合作会很愉快。”

    生意就此落定,枪械将随车队尽快运抵。

    交易结束后准备离开时,米奇才真正明白,为什么方才老大要向泰勒那样介绍那把枪。泰勒带他们参观了他的士兵——清一色的少年兵,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每人手中握着一把枪,一丝不苟地执行着泰勒的命令,维持着他所制定的纪律。

    就像虞朝先之前所说,从十三岁男孩手里射出来的子弹,或许比三十岁男人的子弹更致命。

    虞朝先对这般景象早已司空见惯。泰勒强制壮年男性挖掘钻石,再将年幼的孩子挑选出来,训练成童子军;钻石换来的财富,又被重新投入战争。

    战争是上位者的游戏。战争是上位者的游戏,而他只是个商人,赚钱而已。至于怜悯这种事,那要交给上帝。

    此番交易比虞朝先预想的更为顺利。临别时,泰勒朝他意味深长地一笑:“旅馆里,我为虞备了一份礼物。”

    虞朝先心情不错,直到回到旅馆,他的好心情戛然而止。

    房间里有两个基本没穿衣服、热情跳着钢管舞的女人。

    这就是泰勒送他的礼物。

    米奇跟在虞朝先身后,刚过去,就看见老大翻着白眼,连门都没进,就往外走。

    “走?”米奇问。

    虞朝先也不等米奇:“你想住就留下。”

    米奇回头扫了眼里面,哦豁,美丽性感的吉普赛女郎。可惜了,老大喜欢的是……米奇想到了虞小姐。

    “老大,去哪。”米奇快步跟上,“不是晚上还要和泰勒总统共进晚餐吗?”

    虞朝先头也不回:“弗洲。”

    车子正行驶在前往弗州的公路上,虞朝先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是陈调,他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传来陈调焦急的声音:“老大,虞小姐放学后转眼就不见了,我……”

    虞朝先都懒得说陈调,他打断陈调的话:“去校门口的小吃摊找,去章鱼小丸子摊附近。”

    话音刚落,电话那端就传来陈调如释重负的喊声:“找到了找到了!老大你真是神了,你怎么知道她在那!”背景音里还能听到虞棠和摊主热情的招呼声。

    每次接她放学,她都往那什么加了一整只章鱼的章鱼小丸子摊看,不用问肯定是想吃。

    虞朝先又说:“给她买,再给她买杯果汁。”

    电话里传来虞棠软软又礼貌的声音,“谢谢陈调哥的章鱼小丸子和果汁。”

    虞朝先皱眉,她又在乱喊什么。还有,谢陈调做什么。

    这小虞棠,没良心。

    第32章

    虞朝先落地弗洲,先去了李响注册的那家矿产开采公司。

    公司负责人万斯比较有骨气,带着上层精英的傲慢。

    或者说,李响死后,万斯想当家,脸上的态度对虞朝先是肉眼可见的不屑,是压根不把年轻的虞朝先放眼里。

    面对突然出现想要查看公司订单信息的虞朝先,万斯都不知道他是哪来的毛头小子。

    “虞先生, ”万斯用雪茄点了点烟灰缸, 金表在腕间晃荡,“你在泰城或许能呼风唤雨, 但这里是弗洲。”他故意把文件往抽屉里一塞, “我的地盘, 你的钱没用,我不吃这套, 更没有义务听从你的安排。”

    收拾人这事,其实陈调最擅长,但基地得有人看着,虞棠那边也离不开人,所以也只能把陈调留家里看家。

    不然, 现在陈调早就上前把人收拾妥当。

    虞朝先毫无顾忌,自顾坐在了办公桌前的椅子上, 慢悠悠点了根烟抽。

    “不要钱, 也就是说我讲礼貌也没用, 想来万斯先生那该是准备了万全之策应对我。”虞朝先吐了口烟,状似苦恼地叹了口气。

    斯眯着眼打量这个年轻人,虽是一身剪裁精良的西装,但掩不住底子里的玩世不恭,估计也就是个用钱开路什么都不懂的花花公子。

    可惜啊李响死后,泰城的公司就只能被这样的年轻人搞到手里。

    “虞先生,在弗洲做生意要懂规矩,”万斯轻蔑的笑,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我劝虞先生还是体面的离开,不然对面楼上某个房间的狙击手,可就不会像我这么好说话。”

    听见威胁,虞朝先嘴角仍是那抹浅笑弧度,他抽着烟,转着手机,丝毫不为所动,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明明是万斯居高占优势,却不知为何,这个年轻男人只是姿势随意的靠坐在那,就莫名让他感受到窒息恐惧的压迫感。

    万斯强壮镇定,朝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命还是比钱重要吧,虞先生是个聪明人,离开才是明智之举。”

    虞朝先手机亮了下,他不再和万斯再废什么话,指尖指了指万斯桌上振动的手机,语气轻描淡写:“先听电话。”

    万斯看了眼来电,是妻子的电话。他心头一紧,背过身刚按下接听键,妻子和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立刻传来。

    “ DaddyDaddy ,快救我和妈咪呀!家里的叔叔都被打死了……老公你到底惹到谁了,赶紧答应对方的条件,他在拿枪抵着儿子的太阳xue ,快救我们孩子!唔……”

    电话那头男孩的哭声停止,传来米奇的声音:“老大,他家里的那帮废物解决了,这俩太吵了,能把舌头割了吗?”

    “不、不!有话好好说!”万斯万斯瞬间面如死灰,立刻请求的看向虞朝先,着急道,“虞先生,不不要动我老婆孩子,我配合,我都配合!”

    “早这样多好。”虞朝先挑眉,语气像是褒奖,“万斯先生果然是个聪明人,就请把文件拿来吧。”

    见万斯还盯着那通电话,虞朝先慢悠悠吐了个烟圈,仿佛刚想起什么似的对着手机道:“米奇,不要这么暴力嘛,别拿枪抵人脑袋,给嫂夫人倒杯咖啡,你陪孩子玩玩,我和万斯先生好好聊聊。”

    “好的老大。”米奇不会哄孩子,但记得老大拎着芒果糯米饭逗小姑姑,他拿出糖逗小孩,伸出的手臂比小孩脑袋都粗,小孩吓的哇哇哭。

    虞朝先挂掉电话。万斯已经腿软的跌坐回椅子上,他甚至有点不敢看对面的虞朝先,如此好看的皮囊下,手段却是让人胆寒。你以为他以礼待人,他却从西装后掏出算盘还有把枪,霹雳吧啦打的那叫一个响,账给你算的明明白白,明白了还不服的,那就要请你吃枪子儿。

    对面有没有狙击手已经不重要,万斯根本赌不起,钱在妻儿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万斯连汗都顾不得擦,一句废话没有,颤这着手打开了保险箱,将李响保存在这里的机密文件取出来。

    递给虞朝先时,他又猛地攥住,这是他最后的筹码:“虞先生会放了我老婆和孩子吧。”

    虞朝先啧了声,收了手重新点了烟靠回椅背上,手里的手机转来转去。

    万斯看他不耐烦,赶紧把文件塞到了虞朝先手里,生怕他反悔不看,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让人解决了他老婆孩子。

    虞朝先匆匆扫了眼这几份文件,拿出其中一份仔细看起来,这份文件里包含了李响生意交易的方式、途经路线还有各国政府的交易记录和内容,甚至连贿赂的金额和方式都有详细记录。

    万斯端来咖啡,耐心又焦虑的等着。

    虞朝先抽着烟将这些文件仔仔细细的翻阅了遍,大约过两个小时,他手机震动了下才从文件里抬起眼来。

    虞朝先看了眼信息,看向对面等他问话的万斯说:“借张纸和笔。”

    万斯听他说得还怪客气,这公司马上就是他的了,还说什么借。心里这么想着,还是很快递过去纸币。

    虞朝先在纸上写写画画。

    万斯看了眼,是道……数学题?

    这道题有什么深意?

    万斯盯着题目在脑中思索,这是道代数方程,还画了坐标图……

    虞朝先拍了解题步骤回了信息,然后才问:“万斯先生也辅导家里孩子作业么。”

    万斯点点头,提到孩子脸上柔和了点,没那么紧张了,“孩子还小,刚上三年级,才学到方程式。”

    虞朝先回想起刚才那小孩一口一个Dady ,“孩子很依赖你?”万斯不知道虞朝先怎么又和他聊起家常,他实话实说:“嗯,他妈妈是模特经常出去拍摄,辅导孩子作业照顾日常起居这些事就都落在我身上,我陪伴孩子的时间长,所以孩子平时也比较依赖我。”

    “陪伴?”虞朝先不太理解。

    “我基本都会带孩子在身边,如果不是这次是他妈妈休假在家,孩子一放学我就会接到公司里来,小孩是很善忘的,谁一时一直陪着他他就粘着谁,这几天是他妈妈陪着,就一口一个妈妈,我不打电话他都想不起我这个爸爸,不过小孩嘛,很好哄,我下班回家给他带喜欢的玩具和零食,他就又开始黏着要我抱。”万斯是玩笑着说,有点夸大打趣的意思,但听在虞朝先耳朵里就是另一番意思。

    虞棠不怎么有良心,只知道想着虞延庭,这才四五天不见,她就没怎么给自己发信息,除了刚才她拍了题目问他怎么做。

    陈调给他汇报,说虞棠每晚都会去医院陪虞延庭,合着虞延庭个半死不活的人,她都能觉得被陪伴?

    来时还关心他渴不渴,一直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现在像是忘了他存在。果然,这宠物就不能放养,还是得带在身边养。

    “虞先生家里也有孩子?”万斯看虞朝先说到孩子的话题好像比较好说话,就顺着话题聊。

    虞朝先掐灭烟头,“上高三。”

    万斯看他才不过二十出头,家里怎么会有个读高三的孩子?虽然疑惑但这事和他也没关系,好奇会害死人。

    他也不再多话,只有虞朝先问他文件的事情,他再开口说话。

    虞朝先在这地方待了快三天,理清楚了其中门路,李响果然是帮政府运输稀有矿物资源,和多家政府都有合作协议。

    弗洲这家公司虞朝先依旧交给了万斯打理。万斯这两天一直在找人打听泰城那几家负责人的情况,最后发现,凡是拒绝虞朝先的那些人,家里人都跟着遭殃,死的死残的残。残的只剩了一口气,死又死不了,活着也没意思。

    万斯对虞朝先的能力信服,但对他的残忍手段更惧怕,根本不敢有反抗拒绝的意思。好在虞朝先给他开出的条件不错,比之前的李响还丰厚,所以他也只好尽心尽力的为虞朝先工作,他可不敢拿老婆孩子的命去赌。

    至于虞朝先身边的米奇。他看了家里保镖的惨象,果然,和电影里演的一样,纹身的外国佬不好惹。

    在米奇以为老大忙完弗洲的事情会赶回泰城时,虞朝先又飞了趟美洲。

    见的是个著名的珠宝设计师亨利,世界前三的珠宝品牌里,亨利都曾担任过创意总监。

    虞朝先的母亲周宁萱很喜欢亨利设计的珠宝,经常找亨利订制。小时候虞朝先常陪母亲过来。

    亨利和虞朝先是老交情,准确点说是和虞朝先的母亲周宁萱是老交情。亨利和周宁萱是大学同学,亨利大学四年都没将周宁萱追到手,甚至心爱的姑娘在大学毕业后没多久就和追了她一个月的虞延庭闪婚。

    周宁萱对亨利说,她要的一见钟情、炙热又轰轰烈烈的爱情,只有虞延庭能给她。

    她要的是和死亡一样伟大的爱。

    至此亨利情伤太重,再没有步入婚姻的念头,倒是把虞朝先当成了半个儿子看,毕竟是他爱的女人的孩子。

    亨利听了虞朝先的要求,问了句:“尺码呢?”

    虞朝先想了想,他的抬手,拇指和食指圈了下,“按照这个大小。”

    这条价值千万的手链就这么不严谨的定下来了。

    虞朝先看了眼时间:“一个月能不能搞定?”

    亨利盯着对面这张精致的张无可挑剔的脸,虞朝先去拍戏完全碾压那些当红明星,他饶有兴趣的打趣道:“虞恋爱了?送女朋友的?是什么样的女人让虞终于动心?放心啦,既然是虞的东西,我自然先做你的,不过薇薇安要是知道肯定伤心死了。”

    薇薇安是美洲上将的女儿,之前虞朝先的一次营救任务救了她,薇薇安对虞朝先从此芳心暗许。

    “少废话。”虞朝先懒得满足亨利的八卦心,不过他还是嘱咐了句,“风格不要太成熟。”

    亨利立马从这句话捕捉到重点:“对方很年轻?比你还小?你不是不喜欢比你小的嘛?”

    “我什么说不喜欢比我的小的?”虞朝先就不满意亨利这一点,话多,“别扯远了,稿图画好先发给我看。”

    “安心啦虞,你脖子上这这颗差点要你命的子弹都能被我设计的这么漂亮,何况是这样完美的红宝石。”

    虞朝先不置可否。脖子上戴的这颗子弹曾擦着他的心脏穿透,结果他命不该绝。伤口愈合后,他端详着这颗子弹,最后决定留下,并找到亨利设计成了项链,被他当成护身符常年带着身上。

    虞朝先戴着这条项链,好几次都与死神擦肩而过,如今也有六年已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亨利见虞朝先一时没说话,猜他在想那个喜欢的那个姑娘,他突然拉过虞朝先手,自顾看起来:“虞,我最近研究东方的手相学,不如我给你看看手相,瞧瞧你的爱情线?”说着亨利毫不不见外的摊开虞朝先的手,“嗯,事业线生命线长而深,不错。”

    “就是这爱情线嘛……太浅。”亨利颇为可惜的叹气,也伸出自己手看了看,“我的就是太短,所以我和宁萱最后才没成。”

    虞朝先不屑一顾,更不信了,追不到人怪手相?

    “走了,酒让米奇寄到你家里。”

    亨利的兴趣不多,爱品酒就是之一。所以虞朝先每次来时都会给他带几瓶酒。

    亨利见虞朝先起身要走,他挽留道:“不一起吃顿饭再走吗?”

    虞朝先转动着手里的手机,再不回去,只怕虞棠是完全把他忘的干干净净。前几天还发题问他怎么做,现在是连道题也不发了,短短半月成绩进步这么快,他倒要回去看看这高中生成绩是怎么提高的,见效这么快。

    虞朝先从亨利处离开,优越的相貌和挺拔高大的身材吸引了楼里女士们的围观。

    靠在门口的亨利笑道:“Lady们,人都不见影了,擦擦口水啦。”

    女士们不以为意:“天天上班这么累,还不能看看帅哥养养眼?”

    实际上就连刚才等在门口的米奇,她们也没放过,奈何米奇像是根木头,一动也不动。

    宽敞的马路上,黑色的宾利在车水马龙里并不显眼,谁也想不到这辆车上的年轻人就是接手弗洲和基拉里洲军火生意还手握虞氏正规军工厂的虞朝先。

    车内广播正在播报国际新闻,“……军火贩子李响已经被证实于一周前死亡,李响曾被指控向叙洲、利洲、弗州等冲突地区走私武器,涉及交易金额100亿绿币,曾导致多起平民屠杀案件……李响的死亡是对全球非法武器贸易的致命打击,李响的死亡证明没有罪犯能够永远逃避正义!”

    米奇听着新闻这意思,是把李响死亡的功劳归结在了警察身上,他抬头往后视镜扫了眼拿手机发信息的男人,老大似乎根本不在意这条新闻。

    也是,一个李响而已,还不足以让老大暂避风头。

    即使美洲情报总局出动探员想要着手调查虞朝先,也不会有人把虞朝先的长相和“虞朝先”三个字联想到一起。

    中情局总部大楼会议室,投影仪上有张头发花白的男人照片,上面写着“李响”。

    局长卡森坐在主位,他的一只眼睛在战争中受过伤,长年戴着眼罩,并且他为了案件真相几乎是没日没夜住在总部大楼。

    现在他正在召集自己个人名义培养的佣兵开作战会议。眼下会议桌上的人员都是卡森的手下。

    每一位佣兵都非常尊重这位为了工作呕心沥血的局长。为了扬善惩恶,这位局长不惜自掏腰包培养他们,去调查世界各地的走私军火商人。

    虽然这些佣兵并不是CIA探员,但他们所经历的训练模式和等级,一点也不比CIA的训练等级低,甚至更高。

    卡森用英文开启会议:“一直在弗洲走私军火的李响在泰城死亡,情报显示他的生意还在继续扩大,按照李响的年龄和用人习惯,接手的人应该也相当有阅历,但接手人的资料情报目前为零。”

    此话一出,在座的佣兵面色凝重,看来这位接手的人反侦察意思很强。

    卡森望向会议桌的最边缘,年轻的佣兵一脸严肃认真:“迈克尔,你小时候在香江生活还在泰城念过大学,比较了解当地的风俗习惯,就由你来负责此次情报任务,你的新身份就是李响在香江的马仔,需要混进李响在泰城的总部公司,接近最近刚加入李响公司的陈调,可以从他身边的女孩下手。”

    被点到名的迈克尔眸子一亮。迈克尔刚满二十二岁,在局中还只是初级的实习职位,没想到局长如此信任他,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他。

    那这次任务就是他大展拳脚证明自己的机会!

    “收到!”迈克尔年轻帅气的脸庞上透着跃跃欲试的兴奋。

    会议结束,清一色白衬衫黑肩带的佣兵走出会议室。

    迈克尔没有走,他在低头看资料,黑色皮质肩带完美贴合他挺拔的背部线条。他推了推金丝眼镜,继续翻看下一页。

    前辈揽住迈克尔肩膀,“小迈克尔也要接任务啦,给你个忠告要不要听?”

    迈克尔重重点头,前辈的建议他当然要听。

    前辈一脸高深莫测:“这次的任务里有女孩,可千万不要对调查对象萌生出任务以外的心思哟。”

    “任务以外的心思?”迈克尔不解,“那是什么心思?”

    他旁边是以前出生入死的搭档霍华德,霍华德起哄:“小迈克尔还是个乳臭未干情窦未开的小子,什么都不懂!”

    迈克尔确实不懂那些,但他知道任务要先从女孩着手,女孩善良、警惕心弱,是最好的突破口。

    虽然善良是褒义词,但在女孩身上似乎成了弱点。如果不是有男人,女生半夜走路也不用担心会有尾随者,即使喝醉倒在马路上,也不用担心会被冻死,因为路过的女生会把外套给她披身上。

    面对霍华德意味深长的笑,女孩迈克尔若有所思。

    偌大的虞宅里,只剩下虞棠和那位总是沉默的菲佣阿姨。

    以前虞棠还会任性,现在却变得格外听话。阿姨端来牛奶,轻声提醒她吃饭时不要看电视,她便乖乖关掉屏幕,专心的吃饭。

    她知道,阿姨的关心是工作,是用薪水换来的。但即便如此,这份陪伴也已经持续了五六年。

    比虞朝先久多了。

    那半个月的温情,很快就被日常冲淡。虞朝先离开的第一天,虞棠确实想过他。可学校里莫菲的陪伴、医院里哥哥、书桌上堆积的试卷,渐渐填满了她所有空隙。日子像流水一样过去,虞朝先的影子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淡出了她的脑海。

    直到某天放学,她习惯性地看向校门口,没有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也没有人懒洋洋地靠在车边等她,睨着她说:虞棠,看人不说话,又是几个意思?

    如今校门口的那棵树下空荡荡,虞棠怔了怔,才想起,哦,他早就走了。

    周一放学,虞棠的班主任开班会拖堂。正常到点放学的莫菲就先到校门口买了奶茶等虞棠。

    这是俩女孩约好的,一方先放学,另一方就在校门口买上小吃等着。

    校门口的莫菲买好奶茶,等了差不多十分钟,瞧见地上有影子过来。

    “你终于——”莫菲笑着转身,声音却戛然而止。眼前是个染着金黄短发的女生,耳骨上一排耳钉在落日下闪着冷光。

    莫菲刚一回头,就看见一个染着黄头发的女生。

    黄发女生瞪着眼,轻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莫菲,一看就不好惹。

    这女生很快就确定的说:“就是你!”

    “我?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莫菲看对方来势汹汹,赶紧先说清楚,免得遭殃。

    “你是不是叫莫菲。”对方突然抓住她手腕。

    莫菲后退半步:“是,但是……”

    还没等莫菲解释,她就被拽进旁边的小巷。斑驳的墙面上还留着上次打架的鞋印,这里连监控都是坏的,也是最容易发生校园暴力的地方。

    “徐初说喜欢你,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好!”黄发女生拿出手机,对身后的跟班说,“把她衣服脱了!”

    校门口等虞棠放学的陈调勾下墨镜,啧啧,现在小姑娘这么生猛的么,动不动就要拍人裸照。他点了根烟,饶有兴趣的看,那被抓着衣服的女生脸蛋确实还不错,身材嘛……穿着校服看不太清。

    不过都是小屁孩,也没什么好看的,比起看人脱衣服,陈调更像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下课铃一响,虞棠就急匆匆地冲出教室。校门口空荡荡的,只有几片落叶打着旋儿。她掏出手机拨打莫菲的电话,隐约听见熟悉的铃声从巷子深处传来,那首她们一起设置的搞怪彩铃。

    巷口的地上躺着两杯摔烂的奶茶,珍珠和椰果黏糊糊地粘在水泥地上。虞棠抬头,看见两个女生正按着莫菲。

    一个捂住她的嘴,另一个正撕扯她的校服领口。

    “你敢欺负莫菲!”虞棠想都没想直接像个小牛犊似的冲过去,脑袋狠狠撞在黄发女生肚子上。

    对方踉跄着后退两步,捂着肚子破口大骂:“你他妈又是哪冒出来的?连你一块扒了!”

    莫菲哭得满脸是泪,顺手捡起地上的奶茶泼到黄发女生身上,虞棠拉着莫菲就跑。

    黄发女生经常校园暴力别人,这次她找莫菲麻烦,就是因为她看上了高二学弟,但学弟喜欢高三的莫菲。就因为这,黄发女生就找上了莫菲,一早就在校门口等着。

    看见虞棠冲上去,校门口对面的陈调靠了一声,烟差点烫嘴,和她有什么关系?就这么冲过去!

    眼看两个小姑娘被追得踉跄,虞棠脚下一绊,差点脸着地摔个结实。就在她闭眼的瞬间,后衣领突然一紧——陈调两条胳膊各捞一个,眼神瞥着那黄发姑娘:“干嘛呢干嘛呢,我说你这小姑娘怎么搞校园暴力呢?老子差点被你害死知不知道?”

    他又低头看虞棠,问虞棠有没有事,虞棠惊魂未定地摇头,示意自己没事。陈调这才松开她们。

    陈调直接扭过黄发女生的胳膊,把人拽着扔到地上,他没对女人动过手,除了调教的时候,但是!

    要是虞棠在他眼皮子底下受伤,等老大回来,该玩完的就是他了!

    虞棠记得陈调,在基地还帮她买过吃的,她看见陈调掏枪,赶忙压下他手问:“你想怎么处治她们?”

    陈调询问虞棠的意见:“你有好想法?打爆她眼球还是打穿她脑浆?我这还有刀,直接剁了?反正都活不了,全看你想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莫菲哭得厉害,但听见要杀人,还是赶紧出声制止,“不、不不,要不还是交给老师和警察处理?”

    “对对!”虞棠也立刻点头附和,“报警吧!”

    陈调笑俩人天真,警察?也行,他会让警察好好关照的。

    虞棠让陈调先一起先送莫菲回家,莫菲一到家就抱着妈妈哭。

    虞棠站在莫菲家门口,看着莫妈妈一把将女儿搂进怀里,莫爸爸也匆忙从屋里跑出来,手忙脚乱地拍着女儿的背。莫菲的哭声渐渐小了,被父母围在中间轻声哄着。

    她攥紧了书包带,那种被父母同时拥住的温暖,大概就像哥哥摸她头发时的感觉吧?

    虞棠心里一阵酸楚,被爸爸妈妈疼爱是种什么滋味呢?应该和哥哥疼她一样的吧?有父母在,安慰莫菲好像也轮不到她,虞棠的默默的离开,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显得异常孤独。

    回到车上,虞棠看向驾驶座摆弄手机的陈调。陈调正在把虞棠□□这事给虞朝先汇报。

    虞朝先那时正往弗洲赶,看到信息立马不悦,怎么哪个八杆子都打不着的人这小姑姑都要管着?怎么不想着问问他在外面怎么样,就不怕他在沙漠里渴死?

    “是虞朝先让你来保护我的吗?”后座突然传来细弱的问话。

    陈调手机差点甩出去,“小什么?你叫先哥什么?”

    虞棠猜他嘴里的“先哥”是虞朝先,之前她帮跑腿拿酒的时候,也被他教着喊了声先哥。

    按照年龄,她喊虞朝先哥哥倒也合适,可是辈份摆在这,她也不能乱喊。何况哥哥只有一个,只有虞延庭,她也不愿让别人占着这个位置。

    “就是,”虞棠想着虞朝先也不在,她鼓起勇气,两只漂亮的眼睛眨了眨,“是虞朝先让你保护我的嘛?”

    虞朝先离开还不忘安排人跟着她,虞棠心里其实是感动的,可见虞朝先心里还是记挂着她这个家人。由此可见,当时虞朝先和哥哥说会保护她的话,并不是随口说说的。

    可驾驶座的陈调拿着手机,脸上是得逞后的愉悦,他把刚才虞棠喊虞朝先的名字的视频给老大发了过去。

    老大养了个没良心的,赶紧扔了算了,省得老大成为第二个虞伯。

    没一会虞朝先就收到这个视频。

    车厢里光线昏沉,虞棠的校服领口微微歪斜,露出一截雪白的颈子。散落的发丝垂在脸颊旁,衬得那张小脸愈发精致。她抿了抿唇,嫣红的唇色在暗处格外醒目,比抹了口红还要明艳几分。

    “虞朝先”

    声音柔柔的,脆生生,叫他的名字。她搭在裙摆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又松开。

    虞朝先手里的烟也忘抽了,烟灰积了长长一截。她还敢叫他大名,这是第几次了?第三次连名带姓地叫他。

    虞朝先就虞朝先,叫也就叫了,偏偏从她嘴里念出来,那三个字就变了味,尾音拖得绵软。

    虞朝先的喉结无声滚动,烟灰簌簌落在西装裤上。他忽然想起那晚她湿漉漉地挂在他身上,纤细的手臂环着他脖颈,腰肢在他掌心里不安分地扭动,质问他在看哪里。那双捂住他眼睛的手根本挡不住什么,指缝间漏出的春光比直接看还要命。

    看哪里?当然是看那截在他手里折出弧度的腰,看浴巾滑落后泛着水光的肌肤,看她在慌乱中无意识抬腰时,简直像要献出自己,要把自己喂他嘴里的可怜模样。

    怎么还敢还大大言不惭的质问他,在看哪里。

    他能看哪?当然是将她好好看个遍。

    烟头烫到指尖,虞朝先才回过神。

    他盯着车窗上自己发愣的倒影,忽然低笑一声。

    也是在这时,他发现自己刚才的出神,一直在想虞棠。

    第33章

    手里的电话手表忽然亮起, 虞棠看见来电显示虞朝先,赶紧解下手表接电话。

    “虞棠,哭又是几个意思?”虞朝先都懒得说她,视频里红着眼眶红着鼻尖的,到底有什么好哭。

    时隔一天一夜,虞棠本来还不想哭,听见虞朝先熟悉的懒懒声音,虞棠原本压下去的委屈突然翻涌上来。她看着画面里虞朝先锋利的眉眼,突然特别想有个家人能像莫菲父母那样陪在她身边。

    她一开口就是哽咽:“你还要几天才回来?”

    虞朝先本来还想教训她两句,让她以后少管闲事,为了个外人也值得冲过去?结果她一开口就是哭着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是委屈了, 还是想他了?

    “快了, 马上就到弗州,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就很快了。”虞朝先话到嘴边的训斥改了口。

    “那我想去看哥哥……”虞棠声音哽咽。

    他冷声打断:“再让我听见你哭一声, 就别去了。”

    虞棠抿唇止住眼泪。

    虞朝先哄道:“看完就回家,老实在家等我,别到处乱跑,记着没有。”

    “好,我记着了。”

    过了快一分钟, 虞棠都没有听见对面讲话,她以为虞朝先忘了挂电话, 就单方面直接结束了通话。

    虞棠立马看向陈调, “陈调哥, 虞朝先说送我去医院看哥哥。”

    陈调嘶了一声,“姑奶奶,别叫我哥!”老大知道会想弄死他!

    虞棠喊他哥,老大又喊她姑姑, 这辈分全乱套了!

    虞延庭下台,现在整个虞家就是虞朝先说的算,这没有什么争议的。

    问题就出在辈分上。

    虞棠……偏偏这个虞家年龄最小的就是虞家辈分最大的,以后虞家祠堂祭拜摆宴,要是虞棠不动筷,没人敢先吃。何况老大都要叫她姑姑,更别说是做小弟的他们了。

    与此同时,车上的虞朝先正要张口,手机里先传来通话结束忙音。好,好得很,接电话磨磨蹭蹭,挂电话倒是比谁都快。

    米奇寻思车里冷气也没那么低,怎么冷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陈调把虞棠送到医院,又去买了芒果糯米饭和一些吃的回来,老大说这些都是虞棠爱吃的。

    从医院回来虞棠又给莫菲发过去几条信息,莫菲应该是睡着了,第二天才给她回复,让她不用担心,还对她和陈调表示了谢意。

    不过因为这件事莫菲请假了没去学校,那两个女生也已经被学校做了开除的惩罚。

    这两天虞棠就比较孤独了,没有莫菲,她连放学都没了动力。晚上有节讲医学的选修课,所以虞棠也没有早走,选择留下来听课。

    本以为老师可以讲关于高血压或者脑溢血,哪怕昏迷病人护理的内容,结果老师先给放映了一段枪战的视频,然后才引入主题“如果遇到中枪的伤员该怎么处理”。

    其实选修课本来就没有多少学生听课,老师也只能选择放电影片段这样的方式吸引学生。

    果然,大家为了看电影,都来听课,反正比上枯燥的晚自习要好。

    枪伤……

    虞棠脑海想起虞朝先抱着她躲子弹那一幕。

    “……抬高伤肢,控制出血,用干净纱布、衣物或手掌直接紧压伤口,也要注意保持伤者稳定,用毯子或衣物覆盖伤者防止失温,不要拔出伤口内的子弹或异物否则会导致更大出血……”

    虞棠开始认真听课,记笔记。

    老师又讲到“心脏注射”的内容,虞棠不太理解,她举手问老师。

    老师见有学生主动问问题,欣慰的立马仔细给她讲解:“心脏注射是一种直接将药物注入心室的紧急医疗操作,以成人身体为例,针头从左侧第4或第5肋间、胸骨左缘1-2cm处垂直刺入,见回血后确认进入心室腔,然后迅速推注药物。”

    虞棠似懂非懂,懂得也不太多,老师温柔道:“这对现在的你们来说还太难理解,当做兴趣了解就可以,如果以后大学你们选择医学专业,就可以学到更多的专业知识。”

    这些名词对于她来说确实太过陌生和复杂。

    选修课结束,虞棠闷闷的走出校门,这几天陈调没有跟着她,好像是公司有什么事要处理,是一个看起来和她年龄差不多大的少年跟着她。

    陈调说他叫阿谨。陈调本来想叫伊万跟着,但陈调谨记着老大嘱咐,除了身手好,还要心细的,所以陈调就选了阿谨。

    阿谨沉默朝她点点头,跟在她身后半步,像道安静的影子。虞棠也朝他笑了下,把刚才在校门口买的奶茶请他喝。阿谨没决拒绝的接过,但也没喝。

    学校到医院的路不算远,虞棠没坐车,她在常去的花店门前停下,取走预定的康乃馨。

    花本身就是花,并没有让人康复的魔力,只是人们给花强加了一些美好愿望。

    即便如此,虞棠也希望哥哥收到康乃馨可以快点恢复。

    转过最后一个街角,医院灰白的建筑出现在视野里。虞棠不自觉地抱紧花束,康乃馨的清香混着消毒水味,在初夏的风里飘散开来。

    也就是在这天,虞棠认识了梁嘉祈。

    去医院的路上,虞棠在马路上拣到一只被车撞到的白色流浪猫。猫的后腿血淋淋,鼻子还破了血肉。脸上这块血肉估计是被同类抓的,白色毛发的猫咪总是容易受排挤。

    虞棠抱着猫,赶紧让阿谨开车送她去宠物医院。

    宠物医生给白猫检查了一番,给它做腿部缝合手术。

    虞棠担心的等着,阿谨在她旁边,安静的像是空气,对半只身子都是血的猫毫无反应。

    门上叮铃一声,一个身材颀长亚麻色短发的男生推门而入。浅蓝色的衬衫,白色的短袖,戴着金丝边框的眼镜,清秀朝气,比虞朝先还像她看的校园偶像剧的男主。

    虞朝先眼神很可怕,不像男主,更像剧里阴沉的大反派。每次她眼神瞄过去,总能被他发现。哪怕是在后视镜里,他也能锐利的将她的眼神捕捉到,所以比起睁眼时的虞朝先,虞棠还是喜欢睡觉时的他。

    男生怀里抱着一只小黄狗,着急的问宠物医生:“它的腿突然瘸了,前几天还好好的。”

    另一个护士忙过去检查,先让男生填了份宠物资料,护士看向男生,确认信息:“梁嘉祈先生,请问您是什么时间发现它腿瘸了呢?”

    梁嘉祈思索一番:“今天下午我去公园喂它的时候发现的,它是公园的流浪狗,我经常去喂它,之前喂它都好好的,就今天它的腿就变成了这样。”

    护士给狗做了仔细的检查,最后确定的给焦急等待的梁嘉祈说:“梁先生,我们检查过了,这只狗很健康,没有问题。”

    “那它为什么总是抬起一条腿,跳着走路?”梁嘉祈一脸困惑。

    就连虞棠也好奇的看过去,旁边路过的护士也都望去,除了阿谨的视线紧盯着虞棠。

    这时门铃又一响,一位腿打着石膏的阿姨拄着拐杖来买宠物的药品,因为拄着拐杖,走路一瘸一拐,这时梁嘉祈怀里的“瘸狗”站起来,也跟着一瘸一拐的跳着走……

    一瞬间,大家好像都明白了,这个小狗是在学人走路。

    梁嘉祈忽而反应过来,公园的保安腿前几天脚被烫伤,走路一瘸一拐。

    这狗调皮的很,一瘸一拐的是在学人走路。

    梁嘉祈揍了狗头,抱歉的给拄拐杖的阿姨道歉。

    隔着距离虞棠都能感受到尴尬。

    梁嘉祈挠着脑袋,为了缓解众人视线都凝聚在他这的氛围,他目光看向做缝合手术的猫,和站一旁的虞棠搭话,转移了话题:“它没事吧,看它腿伤的挺重。”

    虞棠见他没恶意,礼貌的回道:“医生说缝合后再养一段时间,就可以恢复到和以前一样。”

    这时给白猫做完手术的医生过来,他建议虞棠让猫住在店里,方便观察。虞棠不会养宠物,在宠物医院这里养着才是最合适的,等它养好了伤再放生。

    所以虞棠很快就同意:“好,那我明天再来看它。”

    阿谨在后面付了账单,隔开了梁嘉祈继续往前跟着的脚步。

    自从救了只猫在宠物医院放着,虞棠就像是又多了层牵挂,她每天除了关心哥哥、莫菲,又多了只白猫牵挂。

    最近一下课她就往宠物医院跑,看猫恢复的怎么样。

    今天放学,天空淅淅沥沥的下了小雨,从医院回来的虞棠忽然就想在一个人走走,以前她也没这么多愁善感,整天惹事被老师叫家长,现在就算她在学校捅破天,老师也叫不来她的家长了。

    阿谨见她不上车,就给她一把伞,在虞棠身后缓缓开着车跟着。虞棠能瞧见路面上车灯的光痕,知道阿谨就在她旁边。

    虞棠从没想过和梁嘉祈有什么交集,可命运偏偏又安排了她和他的相遇。

    初夏的雨不如春雨温柔,阵雨骤来落在伞上噼里啪啦,像是撒了把玻璃珠,紧一阵疏一阵,砸在有积水的地面上泛起圈圈圆圆。

    雨帘随风倾斜,虞棠在伞下,觉得整个世界都因雨水变得模糊,远景夜色和黑漆的街道连成一线,附近的声音和光影都变得虚幻,彩色的世界变得如同失了焦的黑白电影。

    好在夏天的雨有个特色,下的突然,停的也很快。

    虞棠收起伞,抖了抖伞面上的雨滴,准备去马路对面的宠物店,看看白猫的恢复情况。

    因为刚才的大雨,这会路上还没什么人,除了安静的路灯,只剩便利店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牌子在一闪一闪,水光下光晕虚幻朦胧,带着夏天特有的躁动不安。

    “叮铃”一声脆响,酒吧的门被侍应生推开,颀长高挑的身影和虞棠擦肩而过。

    挂了电话的男生斜着身子扶着树,就是醉的太厉害,脚步摇晃,上半身一点一点的往马路上前倾。

    一辆车飞驰而来,溅起水花,虞棠眼疾手快,忙用雨伞的伞把勾住男人后衣领,把人往后一带。

    雨和相遇都是突如其来。

    虞棠将人拉过来,发现男生竟然是那天在宠物医院见过的梁嘉祈。

    好巧。

    多亏虞棠,梁嘉祈身体往后倾倒,才没一头栽在飞驰而来的车上。

    梁嘉祈的酒意霎时清醒了大半,那句脱口而出的“多谢”带着鲜明的香江口音。虞棠心头微动,七岁前在香江的岁月倏然浮现,在香江生活的那几年,有妈妈哥哥陪着她,是她最童年生活里最幸福的时光,因此她对香江的一切都倍感亲切。

    “你都系香江人?”她下意识用香江话回应.

    梁嘉祈眼睛一亮:“真系好巧!我系梁嘉祈。”他伸出手,笑容干净温暖。

    虞棠浅浅一笑,指尖在伞柄上微微收紧并没有握住那只手,只说了名字:“虞棠。”

    梁嘉祈才觉得冒犯的收回手。

    “唔好意思,同同学饮多咗。”梁嘉祈讪讪收手,耳尖发红。

    当梁嘉祈提及他是在泰城大学时,虞棠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她惊讶原来梁嘉祈的成绩这么优秀,这可是泰城数一的大学,于是对梁嘉祈的眼神转变几分,多了欣赏。

    梁嘉祈打算和虞棠度多聊几句,他脚步还没迈过去,阿谨的身影先到一步。

    阿谨的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虞小姐,这个时间该回家了。”

    虞棠看了看手表,确实到虞朝先给她定的门禁时间。梁嘉祈注意到阿谨一直跟在虞棠身边,看出来他是虞棠的保镖。

    细雨又飘了起来,虞棠将手中的伞留给了梁嘉祈,转身往宾利走去。

    阿谨为她拉开车门,阴影笼罩住她单薄的肩膀。 。

    梁嘉祈握着尚带余温的伞柄,看着黑色轿车碾过积水渐行渐远。车后窗里,虞棠的侧脸在雨幕中一闪而过。

    雨滴在伞面上敲出细密的声响,他突然想起还没问联系方式。

    虞朝先落地美洲时接到陈调电话。

    “老大,查过这个梁嘉祈的资料,小时候跟着父母四处做生意,在香江停留过一段时间,目前在泰城上大学,资料没什么异常,不过梁嘉祈这个名字……我刚刚在整理李响公司的人员名单上看过到,李响的干儿子叫梁嘉祈,也在香江,李响死后这个梁嘉祈也失踪了。”陈调照例汇报给虞朝先。

    “干儿子?”虞朝先嗤笑,“人一死,什么垃圾都冒出来。”

    陈调想了想,又补充道:“或许不是假的,虞小姐听出来他会香江话,老大觉得可疑?那要不要做掉他?”

    家里这高中生还真好骗,还以为认识个家乡朋友。怪不得这几天没怎么给他发信息,这是在外面有人陪着。也无妨,虞棠那双眼睛只要没瞎,就不会把那那小白脸看眼里。

    虞朝先冷笑,这人费劲心思接近虞棠,绕了好大一个圈子,“不急,再等等,看好虞棠,先不要有动作。”

    按理说梁嘉祈想给李响报仇,大可直接对虞棠动手,但却按兵不动,只能证明这梁嘉祈想要的不只是这些。

    现在他有时间,可以陪着一起玩玩。何况他得让虞棠知道,这世上除了他,接近她的男的,都没有什么好东西。

    挂电话前陈调想起来件事:“对了老大,关钟鹏一直想去看看虞伯,求我好几次了。”

    虞朝先对关钟鹏这个人还是很欣赏的,所以才留他一命。关钟鹏一根筋的死忠心,不过忠的是虞延庭。怎么说关钟鹏都为虞家拼了半辈子命,虞朝先也并非一点旧情不念。

    他想了一下,说:“避开虞棠,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安排。”

    虞棠回到家和莫菲通了电话,到好友声音里恢复了往日的活力,她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莫菲和她说,那个叫韩初的学弟来家里给她道歉,还非要给她安排保镖守着她,“太夸张了,其实这事也怨不着他,他对这事也不知情,是他偷偷写的情书被那个女生发现了,那女生才知道韩初喜欢我,现在他巴巴的来和我道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虞棠握着手表,听莫菲絮絮叨叨讲述事情原委。原来黄发女生是因为追求韩初无果,而韩初暗恋莫菲,才把气撒在莫菲身上。

    听到莫菲一直在提韩初的名字。

    虞棠想起一句话,经常说一个人的名字,要么是喜欢要么是讨厌。

    高中生恋爱的同学很多。虽然教导主任天天在晨会上强调禁止早恋,但又怎么挡得住青春期的荷尔蒙作祟呢?那些在课本遮挡下偷偷传递的纸条,体育课后故意递上的矿泉水,还有放学路上刻意制造的“偶遇”。

    说到偶遇……

    电话里莫菲还在说着什么,但虞棠的思绪已经飘远。她望着窗外的雨,仿佛又看见穿着简单白T的梁嘉祈站在路灯下,温柔朝气的面庞……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就被自己吓了一跳,赶紧摇摇头甩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周末的午后,阳光透过纱帘洒在卧室地毯上。莫菲盘腿坐在她身边,两人刚看完电视剧的大结局——屏幕定格在男女主相拥的画面,背景是漫天樱花。画面定格在男女主拥抱的画面。

    莫菲托着腮,眼睛亮晶晶,憧憬着说:“初恋肯定还是要温暖点、阳光些,干净又帅气,最好头脑也聪明,如果再温柔一点那就更完美啦!”

    莫菲幻想的爱情,虞棠也向往,就像偶像剧里演的那样。

    虞棠跟着点头,转脸看见自己床头的白眼鲨鱼玩偶。

    虞棠,一直看我几个意思?眼珠子不想要了?

    虞棠脑海莫名莫名让她想起某人挑眉威胁她时的样子,像是要活吃了她!一点都不温柔。她赶紧摇晃脑袋,驱散走了虞朝先的影子。

    说到阳光温柔虞棠不知怎的,再次想起来那个叫梁嘉祈的男生。

    自从那次雨夜相遇,虞棠在宠物医院遇见梁嘉祈的次数越来越多。少年总是穿着干净的浅蓝色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他会在走廊那头扬起手中的猫罐头,冲她明朗地笑:“这么巧?”

    虞棠会微微颔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接过对方递来的流浪猫照片。阿谨站在三步之外,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危险,虞棠和梁嘉祈二人的距离也在安全范围内。如果是梁嘉祈越界,他会拦在虞棠前面。

    可如果是虞棠先走过去,他就只默默的跟着,保证她的安全。即便这样,阿谨也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总觉得这样的距离和阻隔也不安全。

    安全距离可以丈量,警戒线可以划定。阿谨能拦住梁嘉祈突然靠近的脚步,却拦不住虞棠望向对方时,眼里闪烁的细碎光亮。就像此刻,她接过照片时指尖与梁嘉祈短暂的相触,耳后泛起的那抹红晕。

    身体可以禁锢住,但心是自由的,谁也关不住。哪怕是比调哥还要厉害的老大,也关不住人心。

    梁嘉祈很有爱心,这次是带着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橘猫来医院。

    梁嘉祈一脸担忧,对医生说:“这小猫好像不舒服,一直喵喵喵的叫,之前它落过水,不知道它叫唤的原因是不是因为这个。”

    虞棠瞧着那只小橘猫,还没有自己捡的白猫一半大,瘦巴巴的皮包骨头,看着就让人心疼。

    医生检查完后有些皱眉,梁嘉祈也跟着皱眉,虞棠看着医生的神色,想着,看来小猫的状况应该是非常不好。

    医生推了推眼镜,突然问:“谁经常和它一起?”

    梁嘉祈有些茫然:“我……那一窝小猫就它总叫,我就先带回家照顾了。”他挠了挠小猫下巴,“结果越喂它叫得越欢。”

    “你是不是经常和它聊天?”医生眼里闪过笑意。

    梁嘉祈没否认:“嗯。”

    诊室里顿时响起医生爽朗的笑声:“没什么大问题,它只是随主人一样爱聊天,是只话痨猫咪。”

    这下轮到梁嘉祈手足无措了。小橘猫适时地喵喵两声,尾巴尖缠住了梁嘉祈的手臂,证实了医生的诊断。

    梁嘉祈原以为虞棠会跟着医生一起笑他,可转头却对上了一双格外认真的眼睛。

    虞棠只是看着他,觉得这并不好笑,反而特别能理解他。很多时候虞棠都是一个人在家,孤独的时候她也会对着自己的玩偶说话,在外人看来是自言自语,其实却是她唯一可以倾诉的地方。

    她对他说:“没关系的。”

    诊室的玻璃窗映出两人的倒影,梁嘉祈期待的看向她,“那我以后可以找你出来玩吗?会不会太打扰你?”

    “不会。”她答得斩钉截铁,以前她多希望也有人能这样笃定地对她说,不会嫌你烦,所以你什么都可以和我说,孤单的时候也可以来找我,我永远都会在你身后。还好现在她有莫菲了,所以更懂得孤独的重量,也希望可以帮到别人。

    “但是要等我高考后了,这之前我不怎么有时间出来。”她又补充道。

    俩人很自然的交换了联系方式,梁嘉祈瞧着她泰城高中的校服,说:“你在读高中?如果有不会的题目可以问我。”

    虞棠心想,可以不用小心翼翼的问虞朝先了,生怕自己又惹到他哪里不耐烦,她欣喜道:“那太好啦,我读高三确实有很多题目有些不了解,那我先谢谢你。”

    一个拿出手机,一个拿出电话手表。

    虞棠的粉色电话手表很少见,梁嘉祈问她:“这就是最新款的电话手表吗,可以借我看看你吗,好小巧。”

    “当然可以。”虞棠解开手表给他。

    “谢谢。”梁嘉祈并没有看很久,很快就把手表还给了虞棠。

    梁嘉祈和虞棠在客人休息区聊天,梁嘉祈随意问了句:“你家长管你很严嘛,我看你上次八点不到就要回家。”

    虞棠脑海不自觉浮现虞朝先那张脸,但虞朝先绝对不是她家长,她又懒得和人解释这些,只好含糊回道:“是有点严。”

    梁嘉祈像是很遗憾:“果然,还想请你晚上一起出去吃饭呢,看来是不太方便。”

    阿谨听见晚上一起出去吃饭,视线当即就扫过来。虞棠明白阿谨是为她的安全着想,不想给阿谨添麻烦,所以就拒绝了:“现在不太行,暑假说不定可以。”

    “那行吧,你住哪,我送你?”梁嘉祈很热情。

    虞棠笑着指了指阿谨,“他送我回去。”

    梁嘉祈故意打趣道:“他是你的保镖?什么家庭呀,还有私人保镖?这么说起来,你这个'虞'该不会是东半洲首富的'虞'吧!”

    说完他哈哈一笑。

    结果话落他就对上阿谨警惕的目光,冷冽的视线钉在他身上。

    梁嘉祈感受到不善的眼神,笑声戛然而止:“抱歉,我不是问了不该问的?”

    “不会。”虞棠没有多想,只当梁嘉祈是无心之语,自然不放在心上,但也不再多说。倒是虞棠此刻忽然觉得,阿谨有几分虞朝先的感觉,特别是刚才他看人的眼神,锋利又压迫。

    梁嘉祈适时转移话题:“那明天要不要去公园一起去喂流浪猫?”

    去医院的路上路过公园,就当是顺路散步。虞棠思忖片刻,轻轻点头答应了。

    第34章

    次日晚,公园的长椅上,几只流浪猫亲昵地蹭着梁嘉祈的裤脚。他蹲下身,熟练地拆开猫罐头,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我妈妈以前也常这样喂它们,她说每个生命都值得被温柔以待。”

    虞棠正想建议他周末回家看看,却见他嘴角泛起苦涩的弧度:“可惜再也见不到了,她在我五岁那年就走了。”

    “你……还好吗?”虞棠不太会安慰人。

    梁嘉祈忽而对她抱歉一笑, “聊这些话题是不是太沉重?”

    虞棠特别能理解,她有时候也会特别想哥哥,“其实我很能理解你的感受,我哥哥生病住院,现在还是昏迷状态,医生说他醒来的机会渺茫,很多时候我也会特别想他。”

    听到虞棠还有哥哥, 梁嘉祈一愣,但又很快恢复正常, “你哥哥的病很严重?”

    提到虞延庭,虞棠心情沉下去:“是突发性脑溢血,医生说如果那晚及时按时吃药,应该不会并病发的这么突然。”

    暮色渐浓,梁嘉祈突然问道:“待会你还去看你哥哥吗?”

    虞棠点点头:“嗯, 我每天都会去看。”

    “那你等我一下。”大约十分钟,梁嘉祈手机抱着一束百合过来。

    “我也没什么能做的,估计也不方便我一外人去看望,那就帮我带束花吧,希望你哥哥可以早日康复。”梁嘉祈将花束递给她,动作轻柔。

    有分寸有礼貌也很心细, 虞棠想不到拒绝的理由,她接过花:“谢谢,我会转告哥哥你的祝福的。”

    梁嘉祈望向虞棠的侧脸:“所以你大学想报考医科专业也是为了你哥哥?”

    “嗯,我想尽可能帮哥哥做些什么。”虞棠轻抚怀中的百合,花瓣擦过她的指尖,她也望着梁嘉祈,“你呢,你以后想做什么?”

    “我啊,”梁嘉祈抬头望着天空,眼神忽然变得坚定,“当警察,保护弱小,惩恶扬善!”

    路灯突然亮起,照亮梁嘉祈眼中的光芒。虞棠不自觉地望了他一会儿:“你一定会的。”她的声音轻却笃定,“会是个很好的警察。”

    梁嘉祈笑了,眼角弯起温柔的弧度:“希望我可以不负你的期待。”

    夜风卷起地上的落叶,百合的香气萦绕在两人之间。阿谨站在阴影处,看着两个被路灯拉长的影子。

    公椅后面是小花坛,有枚硬币在灯光下反着光,映在虞棠眼里,虞棠侧身过去瞧。

    梁嘉祈也跟着看过去,这硬币都不知落在这多久,上面都结了一层蛛网。

    “不知道是谁不小心丢的。”

    虞棠瞧这石块下的蛛丝,“说不定这是蜘蛛留下的住宿费。”

    “还挺可爱。”梁嘉祈目光自觉落在虞棠白皙的侧脸。

    “蜘蛛吗?”虞棠还是挺怕很多腿或者没有腿的动物,但也确实有人把它们当宠物养,估计梁嘉祈喜欢这些动物。

    梁嘉祈离她的距离不算远,但也不算近,刚好可以嗅到虞棠身上淡淡的香气。

    他轻声否认:“不是。”

    “嗯?”虞棠没把他的话放心上,只觉得梁嘉祈的话没头没脑。

    梁嘉祈和虞棠坐在同一张椅子上,距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缩短,明明一开始还分坐两端,现在也就能容得下一只跳上来撒娇求猫条的猫。

    以及,后面车上,阿谨落在二人之间的视线。

    晚上七点半,喂完最后一只流浪猫,虞棠抱着百合起身告辞。

    梁嘉祈却突然喊住她:“等一下——”

    虞棠疑惑回头,只见少年利落地脱下衬衫外套,几步走到她面前。他犹豫了一瞬,突然伸手将外套系在她腰间,动作快得像是怕她拒绝。布料擦过校服裙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他的手指始终保持着距离,全程没有碰触到她。

    “你的车在对面,”他后退半步,脸颊在路灯下泛着红,“这附近散步的人多,还是围上比较好。”

    小腹突如其来的抽痛让虞棠瞬间明白过来。她低头看着腰间打成结的衣袖,这次生理期推迟了几天,她完全没做准备。脸颊烧得厉害,她声如蚊蚋地道谢:“……谢谢。”

    阿谨完全不懂,他也看见一眼虞棠裙子上的血迹,顿时绷紧了神经,以为她受伤了,赶紧过来:“要去医院吗,我和调哥说一声。”

    可是阿谨很疑惑,明明他一直盯着,虞棠根本没有受伤的机会,怎么会流血?

    梁嘉祈把刚从便利店买回来的热牛奶和卫生用品给虞棠,听见阿谨的话,顺嘴问了句:“调哥是你说的那个哥哥吗?”

    虞棠还没回答,阿谨就警惕的瞥向梁嘉祈,像只狼犬般挡在两人之间:“关你什么事。”

    虞棠此刻恨不得原地消失,她拿着手里的热牛奶,羞窘的对这笨蛋阿谨说:“这种事情不要告诉陈调,你先把车开近一点!”

    待阿谨转身去开车,虞棠才转向梁嘉祈。路灯将他轮廓镀得柔和,她对梁嘉祈说:“谢谢你帮忙买的热牛奶,衣服我会还你新的。”

    虞棠刚迈出半步,小腹突然涌出一阵温热,黏腻的触感顺着腿内侧蔓延而下。她猛地僵在原地,脸颊烧得发烫——这简直是人生最羞耻的时刻。

    “你……转过去!”她声音发颤,手指死死揪住梁嘉祈外套的下摆,她今天就不该穿裙子!

    “我不看,”梁嘉祈不想让她尴尬,他安抚着,“我抱你去车上,这没什么的,正常的生理现象。”

    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是段很有礼貌的距离,并不会让虞棠觉得不舒服,只觉得耳尖微微发麻发痒。

    “真的没关系。”他边走边轻声说,温热的吐息拂过她发顶,“我们不是朋友么,朋友之间不就该互相帮助?再说本来就是因为我耽误了你时间.不然也不会在这发生这些事情。”

    没等她回应,身体突然悬空。梁嘉祈的手臂隔着衣料稳稳托住她的腿弯和后背,连呼吸都控制在恰到好处的距离。虞棠能闻到他校服上淡淡的洗衣液味,混着公园里草木的清香,意外地让人安心。

    虞棠倒是有些意外,梁嘉祈的身材体格,似乎比他外表看起来要更强壮一些。

    抱起的一瞬间,梁嘉祈瞳孔微微放大,他没想到女孩这么轻,抱在怀里,这样香香软软。他将人放在车里,绅士的将目光只停在虞棠肩膀往上的位置,“先用热牛奶暖暖肚子吧。”

    “好,谢谢你。”虞棠脸上的红晕没下去过。

    梁嘉祈温柔的注视着她,“不需要和我说谢谢,晚上早点休息,晚安。”

    身后的阿谨一脸凝重,正如他不明白虞棠裙子上的红血迹,他更不明白虞棠脸颊上对着梁嘉祈的红晕代表什么。

    关于虞棠的一切,阿谨会事无巨细的汇报给陈调。陈调隐约察觉到虞棠的笑意里含了些女孩特有的害羞。

    这笑不太对。

    青春的少女心思在懵懂萌芽。

    陈调沉思,如今的虞棠虽然年纪还小,但容貌已然出众,一堆女学生里就属她最靓眼,难保老大不沦陷下去。何况虞棠的身世……总之,比起虞棠跟了老大,还不如赶紧让虞棠和别人在一起。

    他默默的将这些事压了下来,没有告诉虞朝先。小女孩要恋爱,这不挺正常的一件事。

    不过。陈调还是要调查下梁嘉祈的身份,就算想当老大的姑父,也要家世清白才可以。

    嗯,陈调觉得自己想法没问题。

    虞棠回到家,手里拎着便利店的袋子,她随手往桌上一扔,一袋生姜红糖散落出来。

    热牛奶,红糖茶。

    没想到梁嘉祈还挺心细。虞棠捡起掉落的红糖茶,白皙的手指摩挲了下包装袋,身上似乎还残留着梁嘉祈温暖的体温。

    虞棠还是拆开冲了一杯。

    红糖姜茶暖热,一口喝下去,身上暖呼呼的。

    病床上,虞延庭的灰白发丝散在雪白的枕间,呼吸面罩随着微弱的呼吸泛起薄雾,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场漫长的沉睡。虞棠把百合花插进花瓶,枝叶上撒了些水,尽可能的让这束花凋落的慢一些。

    微风拂过,百合轻轻晃动,虞棠嘴角浮现出浅浅笑意,指尖轻轻拨弄了下叶子。

    除了莫菲,她好像也有第二个朋友了。

    从医院回到家,虞棠洗完澡就趴在书桌上写作业,外面万家灯火一盏盏亮起。

    主治医生说虞延庭醒来的机会非常渺小,想到这虞棠的神色又黯淡几分。

    虞棠猛地合上习题册,抽出另一套卷子,将注意力都投入到试题中去,像是要把所有无处安放的期待、恐惧和思念,统统塞进这些密密麻麻的算式里。

    又做完两张试卷的虞棠小电话手表亮了下,这个点给她发信息的应该也就只有虞朝先了吧。

    点开一看,不是虞朝先。

    梁嘉祈的消息静静浮现在表盘上:【你睡了吗? 】

    发送时间显示是半小时前。虞棠皱了皱眉,这块手表最近信号总是不好,不仅收信息延迟,连电话声音都断断续续的。

    虞棠当然没有睡,即使是她,快高考了她也要抓紧时间学习:【还没,在复习。有事吗? 】

    对话框立刻显示“正在输入”,梁嘉祈的回复快得像守在手机旁:【请你吃蛋糕,现在方便吗? 】

    附加了一张蛋糕的照片,蛋糕上画着一只猫和一只狗的图案。

    虞棠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沙发,梁嘉祈那件浅蓝色衬衫还整齐地叠放在那里。

    虞棠正犹豫着,把这件事告诉了莫菲,谁知电话里莫菲激动的和她说,“那个梁嘉祈肯定是想追你!你要恋爱了吗小棠棠!”

    恋爱?虞棠脸颊又开始微微发红发烫。

    时间刚过八点,不算太晚,却已经过了虞朝先给她定的门禁。

    但五六岁的小孩都能在公园玩到九点多才回家,她一个高中生怎么也得比小孩晚回去些吧。

    不管了,反正她就是要出去。

    至少要把衣服还给他吧。

    阿谨见虞棠换了身衣服要出门。

    到门口时,虞棠又对着镜子整理了下头发,她在镜中刚好对上阿谨的目光,对他淡淡一笑。

    阿谨问不了太多,只是把虞棠出去的信息发给了陈调,就开车送虞棠去公园。

    夜色渐浓,此时虞朝先飞机落地,陈调开车来接人,米奇在副驾驶。

    后座的男人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半,这个时间点家里的高中生该洗漱准备睡觉了。

    陈调照例先汇报了李响公司的情况,“李响之前的手下都被我解散了,不是自己的人用着不安心,他还有批货被海关扣在了码头,估计是没满足海关那帮人的胃口把货给他压下了,我查完了,是些狙击步枪和冲锋枪还有不少5.56和9毫米的子弹,量不少,咱可以卖给黑势集团和私人武装。”

    前些时间陈调就是在忙这些事,找阿派旺的关系把集装箱的枪拿走了

    虞朝先对陈调的处理安排没异议,“那批冲锋枪和子弹留给墨洲。”

    墨洲的黑势集团和普通的黑势力不一样,墨洲政府面对墨洲黑势集团都要低三下气。因墨洲深受药品和暴力的阴影,政府高官又和黑势集团勾结,这就导致墨洲已然成了走私者的天堂,更有“走私黄金通道”的称号。

    所以墨洲的黑势集团,虞朝先还是要卖给他们个面子的,毕竟墨洲这条路可以走的生意太多。

    虞朝先看了眼后视镜的陈调,“墨洲的生意还是在桑那的凤凰城交易,你亲自带人去。”

    凤凰城是墨洲的“枪支集市”,百分之七十的枪支生意都是在那完成的。

    陈调点头:“好。”

    虞朝先仰头靠在后座,算了下时间,又继续安排:“基拉里州近期会有一批榴弹的订单,他既然要了装甲车,榴弹的需求也少不了,以后基拉里的订单米奇来负责。”

    米奇跟着虞朝先去了趟基拉里,泰勒也比较熟悉米奇,交易起来也放心。

    “是。”米奇应道。

    虞朝先闭眼养神,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转着手机:“她几点睡的。”

    她是谁?没明说,但陈调和米奇都知道问的是虞棠。

    提到虞棠,陈调紧急踩住刹车,差点闯了个红灯。

    “对不起老大。”陈调收到阿谨虞棠约会的信息时,虞朝先还在飞机上,而且虞朝先临时改了航班,比预定时间早了一个小时,现在虞棠还和人约会呢……他该怎么和老大说,虞棠现在没在家呢?

    “老大,那个梁嘉祈晚上突然约虞小姐出去,我想着肯定是他有什么动作,就派人一直跟着,想摸清他的底细,结果俩人好像就是在吃蛋糕,现在看起来这个梁嘉祈好像只是单纯的在追虞小姐,他是不是想当老大的姑父呀……”一句话陈调说的磕磕绊绊,说到最后就连旁边的米奇都一身冷汗。

    米奇都想问陈调,你听听你自己这话说的对吗,还约会?老大是让你钓鱼上来,不是让你把虞棠当鱼被人钓走!米奇纳闷,明明陈调这么一个聪明人,怎么就在老大和虞棠的事情上拎不清呢。

    车厢内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后视镜里,虞朝先缓缓掀开眼皮:“她在哪。”

    公园的夜色静谧,路灯在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晕,小道上偶尔有些运动的慢跑者和散步约会的情侣。

    虞棠远远就看见梁嘉祈,他站在长椅旁,穿着一件白色短袖,干净利索的短发,插兜站在那,好像在打电话,见到虞棠过来马上就挂了电话走过去。

    旁边也有等人的男生,不一会有个女生过去,男生兴奋的牵起女生的手散步。

    虞棠慢慢来到梁嘉祈身边,“等很久了嘛?”梁嘉祈坐的椅子上还有一株小小的光亮,光亮来自蛋糕上的蜡烛。

    “等你怎么都不算久,”梁嘉祈眼神透着惊喜,他朝向她走来的虞棠说,“其实今天是我生日,但我不想一个人过,犹豫了很久还是想约你出来。”

    虞棠手里只有还他的衣服,有点尴尬:“生日快乐,可是我没有准备礼物,要不我请你吃饭?”

    梁嘉祈瞧见她手里的衣服购物袋:“你买了件新的还我?”

    “嗯。”虞棠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毕竟那件衣服即使洗干净也不好意思还回去,所以她就让菲佣阿姨帮忙去买了件新的。

    谁知道梁嘉祈还问她,“是你亲自去买的吗?”

    虞棠一时语塞,还是诚实的作答:“是让家里阿姨帮忙买的,我平时上课没有时间,就让她按照你衣服尺码买回来。”

    梁嘉祈接过购物袋,指腹精致的包装上轻轻摩挲。他也能看出虞棠家境优渥,如果拒绝反而显得不识趣,他顺水推舟的收下,却更珍视其中包含的心意。

    “还是第一次有女生送我衣服,”他眼角弯起温柔的弧度,“谢谢,我很喜欢。”顿了顿,声音轻了几分:“那,以后我可以叫你棠棠吗?”

    “可以呀。”虞棠不以为意地点头,在长椅上坐下。

    蛋糕的甜香在两人之间弥漫,她嘴角不小心沾了抹奶油。

    梁嘉祈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路灯将他的影子投在虞棠身上。五秒钟的静默里,虞棠能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却鬼使神差地没有躲开。

    足足五秒钟,足够虞棠推开他的手,可是虞棠没有。

    梁嘉祈温暖的指腹拂过她的嘴角,粗糙的指腹有些磨砺感,让她下巴微微发痒。这样的触感很熟悉,好像她身边的男人,手指都不太细腻。

    虞朝先也是如此。

    只是梁嘉祈的动作更轻。

    虞棠并不反感梁嘉祈的碰触,反而想起莫菲说的“初恋”,心里渐渐发热,好像和梁嘉祈在一起,她很少想起哥哥生病带给她的哀伤。

    不远处的阿谨依旧像是空气一样安静,手里在摆弄手机像是在发信息。

    夜色中突然传来一声苍老的呼救:“抢劫啊——!”只见一个蒙面歹徒攥着女士包狂奔,手中举着黑漆的枪械。路人纷纷退散,唯有梁嘉祈逆流而上,身影在梧桐树影间几个起落便逼近歹徒。

    阿谨上前护住虞棠,对这场追捕视而不见,他的任务是保护虞棠的安全。其他人,不是虞棠。

    虞棠对着梁嘉祈惊呼:“小心点,他手里有枪。”

    歹徒回身扣动扳机的刹那,梁嘉祈凌空扑出。两人在草坪上翻滚出七八米。当歹徒手里黑洞洞的枪口再度抬起时,梁嘉祈的手肘强势劈下。

    “砰!”子弹擦着梁嘉祈发梢射向夜空,硝烟味弥漫开来。

    趁着小偷只顾防御来不及反击,梁嘉祈迅速翻过歹徒身体,用膝盖死死抵住歹徒脊椎,掰着他手腕反扣,手枪被迫从歹徒手里掉落,被梁嘉祈一脚踢飞到远处。

    梁嘉祈压制住了歹徒,才朝虞棠说:“棠棠,帮忙报个警。”

    虞棠慌忙点头,“好。”

    警察出警速度很快,公园里传来警车的警笛声,小偷被捕,包也还给了老奶奶。

    “好孩子,真是谢谢你们了!”老奶奶颤巍巍地拉着两人的手不放。

    虞棠连忙摇头:“都是他帮的您,我什么都没做。”

    老人家笑出一脸皱纹,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握着俩人的手夸赞:“现在像你们这样热心肠的小情侣可不多见喽!小姑娘眼光真好,这小伙子又正直又可靠。”

    梁嘉祈突然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虞棠。路灯下,女孩瓷白的肌肤瞬间染上绯色。

    他嘴角扬起一抹笑,对老奶奶说:“奶奶,她还不是我女朋友呢,不过我会努力。”

    “你别乱说。”虞棠心脏跳的飞快,脸颊也热得厉害,她不明白这样的悸动是什么,只是默默抽出被老奶奶把她和梁嘉祈握着一起的手。

    公园又逐渐恢复安静,梁嘉祈和虞棠又回到了刚才吃蛋糕的地方。

    不过氛围明显比吃蛋糕前多了些虞棠看不懂的旖旎。梁嘉祈靠近虞棠,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好闻香气。

    阿谨看了眼时间,陈调给他的指令是,十点要送虞棠回家,现在还差十五分钟。

    虞棠余光瞥见梁嘉祈手臂有擦伤,“稍等我一会,我去车上拿小药箱。”

    梁嘉祈看了眼自己手臂,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伤口,但他没有阻止。

    虞棠很快从车里拿来药箱,小心翼翼地用棉签蘸着碘伏。梁嘉祈微微低头,能看清她微微颤动的睫毛。少女身上淡淡的香气混着药水味飘过来,让他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

    消了毒又贴上创可贴,动作轻柔又仔细。

    梁嘉祈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和女孩有过这么近的距离。

    “棠棠,”他开口,声音比夜风还温柔,“你真好。”

    棉签在伤口上顿了顿。虞棠耳尖发烫,创可贴差点贴歪, “贴个创可贴而已,有什么好不好的。”

    说起来,她第一次帮人处理伤口还是帮虞朝先,结果虞朝先质问她嘴里还有没有句实话,一点也不温柔,更别说夸她了。不过虞朝先也是为了救她才受伤,她也不能这么不讲良心。虞朝先很快在她脑海一闪而过。

    梁嘉祈突然轻轻握住她的手腕:“我是说真的,你是个很善良的好女孩。”他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将虞棠飘远的思绪拽回。

    夜风拂过两人之间的空隙,带着蛋糕残留的甜香。

    初夏的梧桐,叶子还没到最浓绿的时候,嫩绿的叶子散发着独属夏天的青春燥热气息。

    面对梁嘉祈逐渐靠近的身体,一点点缩短的距离,虞棠有些茫然。她对感情一知半解,憧憬但陌生,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她完全没意识到梁嘉祈到底想做什么。

    在和虞棠的对望中,梁嘉祈慢慢闭上眼睛,朝着女孩光洁的额角靠了过去……

    虞棠睁着漂亮的眼睛,眼睁睁瞧着梁嘉祈的靠近。干净的眉眼,阳光的帅气,温柔细腻的气质还有几分像哥哥,或许这也是她一开始就不排斥梁嘉祈的原因吧。

    如果这是初恋

    温柔、干净、阳光,或许也是可以期待的吧?

    晚风拂来,青绿的梧桐树叶在沙沙作响,树上的悬铃木尚在青涩,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虞棠,就这么想亲?”

    男人邪性又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虞棠将闭未闭的眸子几乎瞬时睁开。

    第35章

    被迫抬起头的虞棠和俯身的虞朝先双目对视,那张无可挑剔的俊脸在她眼前骤然放大。她甚至没有第一时间看向下巴上冰冷手枪,视线猝不及防撞进他那双黑漆的眸子。

    黑色的枪口抵在她下颌,移开了她的脸,阻止了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

    虞棠身体一下战栗,手枪特有的寒意顺着脊椎窜上来,陡然从方才的旖旎茫然里清醒。

    男人极致危险却又极致迷人,赶路而来却不见风尘仆仆。明明嘴角是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姿势也是慵懒至极,可却总是散发着令人恐惧的压迫气场。

    “你、你回来啦。”虞棠声音发颤,任谁被枪抵住都不可能做到无动于衷, 喉间的小动作让枪管微微陷入柔软肌肤。

    “别说废话, 眼睛又不是看不到。”他都已经站在这她眼前。

    呵,怎么说的来着,养宠物就得小心养到白眼狼,人家宠物见到主人回来都是雀跃的摇晃尾巴,还会扑主人怀里讨个宠。

    他养的这个, 别说扑他怀里晃尾巴了,就连脸上的笑容都比刚才她和人一起吃蛋糕弱了几分。还有那药箱,就算会包扎, 也不至于是个男的就给包扎吧?

    先是虞延庭,现在又来这个什么玩意儿。

    这才几天没见,就把他这侄子给抛在脑后。果然乖巧是没有,气人是一如既往的有天赋。虞朝先都开始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好脸给太多,让虞棠不知道天高地厚跑来和野男人一起吃蛋糕,还想背着他搞脏自己。

    这虞棠就是不能放养,一放就不知道要跑哪个狗男人怀里。

    梁嘉祈皱眉看向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对方周身散发的压迫感如同实质, 让他后背瞬间沁出冷汗。

    “你是?”梁嘉祈上前半步,声音里带着警惕。

    虞朝先连眼风都没扫过去,更别说理梁嘉祈,双臂一撑便将虞棠困在长椅与自己之间。

    阴影笼罩下来,他低头凑近少女发白的脸,“虞棠,不想他死就让他滚,我让你在家写作业,你跑来外面是几个意思?”

    虞棠很明显察觉到虞朝先的气压骤然变低,她不想给梁嘉祈留下家里人不礼貌的印象,也为了梁嘉祈的安全,她赶紧起身讨好的来到虞朝先身边,结果一下就被虞朝先扯到身边,她踉跄着撞上坚硬的胸膛。

    她又不是要跑,抓她这么使劲儿干嘛,虞棠不满但憋着。

    “我听你的话了,我写完才出来的,”她小声辩解,又急急转向梁嘉祈,“谢谢你今天的蛋糕,你先回去吧,他是我家里人,我很安全的你放心好了。”

    虞朝先低头扫了眼自己袖口,虞棠不大的手攥住他的袖扣,攥的还挺紧,他都有点抽不开手。其实虞棠是怕他一个不开心要掐人脖子,想着这样可以随时摁着他的手。

    梁嘉祈看虞棠神色没有异样,不像是受到什么欺负,即使虞棠有点怕,也是那种小孩对大人的怕,偷偷跑出来或者没写作业怕被骂的那种怕,而非真正的恐惧。

    他暗自松了口气,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大晚上约女生出来确实欠妥,这位突然出现的家人生气也情有可原。只是……这个男人和虞棠是什么关系,看年龄不大,难道也是哥哥?

    梁嘉祈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虞棠的眼神没有什么奇怪,怪异的是这男人看虞棠的眼神,一点不像是看家人的眼神。

    男人看似随意地揽着虞棠的肩膀,但那双含笑的眼睛里翻涌的情绪,绝不是兄长该有的神色。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男人无法掩饰的……占有欲?

    还是他的错觉?

    “那我先走了。”梁嘉祈最终选择退让,不想让虞棠夹在中间为难。转身时,他听见身后传来衣料摩擦的声响。

    虞棠想要回头道别,却被更用力地按进怀里。虞朝先不耐烦了,虞棠那两只眼睛还在看别人。

    梁嘉祈走出不远,他回头望着,两道身影一大一小的往车的方向走。

    男人身姿挺拔步子很大,攥着虞棠的手腕,身后纤瘦的虞棠根本跟不上他,还被拽得踉跄的往前扑去。

    要摔倒时,男人的胳膊及时伸在前面,捞住了要栽倒的虞棠。

    梁嘉祈看得皱眉。要说是家人,也太勉强……

    米奇过来,拦住了还想要上前一步的梁嘉祈,接下来就是虞朝先的家事了,轮不到外人横插一脚。

    梁嘉祈离开,米奇走向在一直车旁没敢过来的陈调。老大走时交代,让陈调看好家,结果家差点被偷。他同情的过去拍拍陈调肩膀,不明白人是怎么捅出来这么大的篓子。

    阿谨也不明白调哥脸怎么惨白惨白的,今天这天也不冷呀。不过比起陈调的脸色,阿谨显然更关心车里会发生什么。

    车里,虞朝先漆黑的眸子瞧着后视镜里的远走的梁嘉祈,脑海里浮现的是刚才梁嘉祈抓捕歹徒的那一幕。

    普通人不会这样手拿把掐的擒拿招式。

    姿势一板一眼,干脆利索的将人反手扣压在地,一点多余无用的动作都没有,标准的佣兵训练痕迹。

    “蠢货。”男人唇薄,冷冷的讥笑。

    陈调以为是在骂他。事实上陈调知道自己也完了,老大只是想顺着虞棠查清楚梁嘉祈想做什么,他却是想让虞棠从此和别人在一起。他该不会从此就被老大丢出去坐冷板凳了吧。

    梁嘉祈躲在阴影的角落并未走远,他掏出手机,拨打了加密通话。

    “……本来以为陈调是幕后掌控者,我才主动接触了那天下午陈调护着的女孩,和她接触几天发现她对家里的生意并不知情,没必要把她卷进来,不过现在我怀疑陈调只是在外帮着做事的人,真的的幕后人是今天出现的这个男人……我尽量制造机会和他接触吧。”

    电话那头的人冷静分析:“迈克尔,那个女孩的电话手表上还有你放的定位器,这条线索不能断,我们不是伤害她,只是为了调查清楚李响公司的接手人,不管是陈调还是你刚才说的那个男人,都和这个女孩有分割不开的关系,我们要尽量利用好已有的线索关系,不然之前的线索就全中断了。”

    梁嘉祈或者说迈克尔无力挂掉电话,从他那天在宠物医院给虞棠的电话手表里放定位器的那刻起。这段关系就已经不再纯粹,或者说从来就没纯粹过。

    他也只是个利用别人感情的废物,不管是友情或者是……

    迈克尔抱紧怀里的衣服,上面还有淡淡的香气,甜甜的糖味,可是一阵风吹来,很快就散了,迈克尔心里一阵失落。

    车外乌云遮月,车内阴影袭来,虞棠被迫仰起头,眸底全是欺身而来的虞朝先。女孩的心脏紧张的像是跳到嗓子口,她好像察觉出虞朝先在生气,可又不太确定。

    就因为她跑出来,值得他这么动怒?

    虞朝先摁着虞棠上了车,车门被重重关上,虞棠的心也跟着跳了下。她无视他定下的门禁时间偷偷溜出来,这应该就是惹怒他的原因吧。

    单独待在一起很定要被收拾。

    虞棠转手去开另一边的车门,装作若无其事的朝外面叫人:“米奇、陈调还有阿谨他们三个还没上来呢,一个开车一个副驾驶,后座还能挤一挤!”

    “你倒是每个都记得清楚。”虞朝先毫不留情的拎着虞棠的后衣领揪回来,锁住了车门。

    车外的陈调吞咽了下喉咙,颤着音对米奇说:“你开车送老大回吧,我突然想起来阳台衣服没收。”

    虞棠和男生约会这件事,在米奇看来不算小,所以他对陈调说:“你确定你明天还有换衣服的机会?”

    陈调怕是也腿软的开不了车,阿谨开车送了陈调回去。

    车里冷的虞棠打哆嗦。

    “你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虞棠干巴巴开启话题。

    “虞棠,”虞朝先冷笑一声,“我说眼睛不用怎么着。”

    “挖、挖了。”虞棠倒是记着他的话。

    男人指尖在她手表电话上敲了敲:“看信息,什么时候发的。”

    虞棠压根忘了看信息,她看了眼手表,暗道完了。八点左右虞朝先给她发了信息,问她饿不饿困不困。算算时间,那时间正是她出门来见梁嘉祈,接着就是吃蛋糕还抓小偷,哪会注意到信息。

    可是虞朝先明明和她说要再过两天才回来,现在突然回来该不会就为了抓她在不在家吧,但虞朝先不是这么无聊的人呀。

    “我不是故意不看信息……是这手表有问题,它收信息有延迟。”虞棠虽然觉得虞朝先没必要生气,不就是她晚回来一点嘛,但实际她紧张的抿着唇,愣是一句话没敢多说。

    虞朝先瞧着她一直咬嘴唇,有意教训她,“这儿,就这么想亲?”

    “什么?”刚才他回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虞棠不知道他话从何而来。

    虞朝先手上的枪放在了虞棠腿上,虞棠没敢动,眼瞧着他手指伸过来在她唇上擦。

    “你才多大?一个破蛋糕就能亲,才和人认识几天就投怀送抱,嗯?”女孩的嘴唇被他磨蹭的有点肿。

    “你在胡说什么!”这话让虞棠觉得不舒服,自然要反驳,她挥开虞朝先的手,“再说我和谁亲又关你什么事?我们也不过才一起生活了半个多月,要真算起来,梁嘉祈还比你多陪了我一天。”

    虞棠也生气了,缩到靠近车窗的位置不打算再理人,枪也随着虞棠的动作掉了下去。之前还期待他回来的,现在虞朝先朝她无缘无故发脾气,虞棠一点都不想看到他,更不想理他。

    不就是晚回去一点,至于么。

    “嫌我陪的少是吧?”虞朝先气极反笑,好好好,这就是亲疏不分用胳膊肘往外拐?

    虞棠仍旧对着车窗,不明白虞朝先这个结论是怎么得来的,加上她现在生理期,心情更是烦躁的不行,就连腿也想缩回去,不想碰到半分虞朝先。

    虞朝先下意识攥住了那只搭在座椅上的脚踝。

    脚踝纤瘦皮肤一如既往的细腻,男人一手握住,绰绰有余。

    结果虞棠也不怕他,直接蹬了他膝盖一脚。

    被踢中的虞朝先愣了下神,还真让她把脚踝抽走。虞棠连理都不带理他,虞朝先不爽极了,对别人温柔乖巧脸上挂笑,对他就是生气冷脸闹脾气:“虞棠,我都还没说生气,你生哪门子气?”

    虞棠没好气:“腿疼!”

    虞朝先低头看她腿,白生生的小腿上果然有被他握出来的红痕,再看他刚才攥过的手腕,红痕还未消散。

    就弱成这个样子,他根本没用多少力气。

    回去的路上一路无话,开车的米奇也静到像是一团空气,他也确实有些不了解,老大并不是这么小气的人,以前哪怕是敌人都能化干戈为玉帛,怎么就是在虞棠的事情上处处计较,还发这么大火。

    虞棠渐渐冷静下来,意识到虞朝先的怒火或许源于担忧。她不该顶撞他。毕竟如今的虞家已是他说了算。若真惹恼了他被赶出去,没有生存技能的她,恐怕连温饱都成问题。

    她垂眸看着膝头交握的双手,想起病床上昏迷的哥哥。若是哥哥还清醒,她何至于要看人脸色生活。

    车窗外的霓虹一闪而过,映出她眼底的黯然。虞棠悄悄深吸口气,决定还是先服个软,盘算着待会该如何缓和气氛。等将来考上大学搬出去住,或许就能解脱了。这个念头让她心里好受些,可不知为何,胸口又泛起一丝莫名的酸涩。

    虞朝先瞥了眼那圆滚滚的后脑勺,还叹气?她有什么好叹气的?

    车子刚停稳,虞朝先就推门而出。虞棠情急之下伸手去拽,也没注意手指勾到什么,虞朝先还真被她拽住停下了脚步。

    虞朝先回头看她,目光落在那只纤细白皙的手上,少女纤细的手腕在灯下白得晃眼。虞棠这才顺着他的视线看,原来她拽住的是他的腰带。

    虞朝先皱眉,脸色更难看了。

    米奇常年跟着虞朝先,很少在他脸上看到如此大起大落或高兴或生气的脸色,如今一晚上全看齐全。这小姑姑厉害呀,一晚上能把老大脸上的表情轮流折腾个遍。

    “这到底都是谁教你的?”虞朝先比刚到更生气,直接拽开虞棠的手。

    虞棠根本不知道他说的话什么意思,什么叫谁教她的?教什么?不就是不小心扯了他的腰带,这也要生气?

    她不知所措的看向米奇,想询问虞朝先到底是什么意思。米奇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外出应酬时总有女人想要扯老大的腰带。

    米奇干咳两声,干脆避开了虞棠困惑的视线。

    得不到答案的虞棠抱着虞朝先扔在车里的外套、烟、打火机,还有一把被她踢掉的枪。

    想起虞朝先总嘲讽她不穿鞋等谁抱,她倒想问问虞朝先,每次丢三落四等谁给他捡呢?

    米奇把人送到家就得回基地了,见他要走,虞棠还想问他要不要喝水。

    米奇提醒她:“老大连夜赶飞机,现在还没吃晚饭。”

    虞棠回到客厅,四处寻找都没见到虞朝先的影子。

    二楼传来打火机的声音,像是种信号指引。

    虞朝先咬着烟往下瞧。桌上烟、打火机、枪都一排整齐的放好,沙发上是叠好的外套,一看就知道是出自谁的手笔。

    虞棠这次倒是穿着拖鞋没光脚,虞朝先冷笑一声,都不知道该夸她聪明还是蠢。

    虞棠听见声音,抬头寻他,白茫茫的烟雾里,黑色衬衣的扣子被男人修长的手指一一解开。

    见他旁若无人的脱衣服,壁垒分明的肌肉线条慢慢全展现在虞棠眼前,她赶紧移开视线,问:“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煮泡面?”

    这个点阿姨不在家,煮饭她不太会,不过煮泡面她还是会的。

    虞朝先讥讽一笑:“怎么,蛋糕没吃饱?那野小子连饭也舍不得喂不饱你?”

    扯得什么呀,从刚才在车上虞朝先就在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虞棠皱眉:“你管别人的事干嘛,问你饿不饿。”

    一句别人,虞朝先胸腔里的火气似乎下去一点,他咬着烟蒂理所当然的指挥虞棠,“那还不快点,想饿死谁?”

    虞棠真是多余问他,但既然都问了,她也不和他吵架置气, “那你休息等我一会,很快就好。”

    虞棠随手扎起头发,先去洗了手,来来回回在冰箱和水池之间,忙的像个陀螺。

    虞朝先转身去了浴室,算着时间冲了个澡。

    煮个泡面能用多久?

    撑死十分钟。

    浴室的水流声停止,虞朝先随手拿起浴巾擦了把头发,披了件浴袍下来,下楼时正系着腰带。虞棠听见下楼的声音,侧身抬眼一看,虞朝先正在系浴袍,上半身松松垮垮,腹肌都看的清清楚楚,虞棠赶紧转过眼去,装作认真的洗菜。

    虞朝先长腿一迈来到厨房,一看,高中生才刚往锅里倒水,水都还没烧开。

    旁边准备的配菜倒是挺多,切的整整齐齐。

    虞棠转身洗菜,被突如其来虞朝先吓一跳,手里的菜都差点甩出去,这人走路怎么没声音的,明明刚才还在楼梯上。

    “心虚什么。”虞朝先声音懒懒。

    虞棠往他腹肌看了眼,腰带已经系上。

    “我没看!”说完不再管他,一心一意的煮泡面。

    “你看什么了?”虞朝先挑眉,看她煮面。

    虞棠不知道他是不是明知故问,刚才在楼梯,他明明看见她探头了。

    “全熟的蛋可以吗?”虞棠不喜欢溏心蛋。

    虞朝先倚在门旁,看她手忙脚乱,“随你。”

    虞棠就干脆全按照自己的口味煮面,反正也是她自己想吃顺带煮出来虞朝先的那一份。

    虞朝先倒是看出来她饿了,眼神和之前等上菜时一样。

    她回来没换衣服,只简单系了围裙。在公园和车上那会只顾着吵架,虞朝先都没仔细看虞棠。虞棠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也习惯穿卫衣,黑色卫衣下面是白色的裙子,裙子距离膝盖还有点距离。

    卫衣很宽松,围裙的系带系的很紧,刚好把她腰身勾勒出来。

    虞棠弯腰数着配菜,认真的按顺序排好位置。厨房的灯光是橘黄的暖灯,就在虞棠上方,照亮了虞棠的所有。

    睫毛长而翘,微微的翕动,暖光落在黑漆的瞳底,像是揉进去碎金。过肩的长发的扎了个低低的马尾,遮盖住些白皙的后颈,有几缕碎发垂落下来,一下下扫着她颈间。

    虞棠有点痒,用手背蹭了下。

    虞朝先过去,顺手把她将碎发掠到耳后。

    他也不说话,不知道何时开始他也像虞棠一般,只拿双眼睛在那不停的瞧。

    虞棠被他看的发毛,可她又不敢说:虞朝先,几个意思,眼睛扫来扫去的又看上什么了。好在很快她就回过神,虞棠夹起一片煎好的午餐肉递给他,“饿了?可以先垫垫。”

    以前虞棠来厨房找虞延庭,其实就是饿了,虞延庭会将做好的菜先给她一块。虞棠理所当然的也认为虞朝先来厨房是饿了,刚才米奇不是说他到现在都还没吃晚饭。

    虞朝先睨着她,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叼了支没点的烟。不是才刚抽过?虞棠想都没想就把他嘴里的烟抽出来,把午餐肉塞到他嘴里。

    虞棠忽然体验了做长辈的乐趣。小辈如果很喜欢她做的饭菜,也有些小小的成就感。虞棠看向虞朝先的眼神,又多了点慈爱。

    面饼已经下锅,接下来就是再等个两分钟放蔬菜。

    烟被抽走,虞朝先也没生气,他没被人管过,也没人敢管他,除了个不怕死的虞棠。别人来找他总是会想来他这求点什么,或钱或庇护。他给了,对方收了,这相当于有了层契约关系,对方则不能轻易背叛。

    “虞棠。”他叫她。

    “嗯?”虞棠漫不经心应了他一声,注意力都在逐渐沸腾的水里。

    “你想要什么。”见她没抬头,他扯了下她散落的发丝。

    虞棠的视线终于从小锅上移到虞朝先身上,第一次听见他这么问她。虞朝先突然主动问她想要什么,她一时还真不知道该要什么,有些茫然。

    虞朝先一步步走来,她下意识步步后退,直到退到水池,她再无路可退。

    男人搂着她的腰,单手抱着她坐到了水池边沿。

    第36章

    厨房没有人说话, 只有煮沸的汤,咕噜噜,躁动极了。

    虞棠认真想了一会, 终于说:“难道,你是想让我”

    虞朝先不打断她,等她慢慢猜着说,他目前还有足够的耐心,引诱这只懵懂的宠物进笼子。

    “我明白了。”女孩眼神瞥向被她丢在一旁的那根没抽的烟,一开始的恍然变成确定,“你是想让我帮你跑腿拿打火机,对不对?”

    以前她想要什么就得给虞朝先跑腿,不管是零花钱还是什么好吃的。所以虞棠理所当然的认为从虞朝先这里要些什么,就要先帮他做些什么。

    虞棠上方的灯光被男人罩住,虞朝先的身影遍布她全身, 像是张网倾泻了下来。

    阴影将他脸部线条勾勒的异常锋利,虞朝先皱眉,耐心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不会说话就别说。”

    虞棠心里腹诽,什么人呀,喜怒无常的,让她说的是他,不让她说的还是他。再说她怎么就不会说话了?她不想和他吵,一晚上还没吵够吗?再说和虞朝先吵架,她每次都后怕,哥哥现在在病床上,要是有一天她真惹恼了虞朝先,他说不定真的会把她丢出去。

    她可是见过天桥下面的乞丐,要是她没钱吃饭, 也得去找个纸箱子当房子住。

    虞棠的手抵在她胸前,能清晰的感受到他胸前的震动,“你怎么了?好像忽然变得好奇怪?”

    “怎么奇怪,”他俯身,睫毛盖住了眼眶,膝盖挤进她身前的区域,“说说?”

    虞棠的双腿,被虞朝先的膝盖顶着分开,她下意识想合拢双腿,可这动作却无异于直接用腿圈住了虞朝先,她只好将腿分得更开了点,又往后挪了点。

    但分开好像更诡异,好像在纵容虞朝先把腿挤进来。

    她歪着头看他,却说不出到底是哪里奇怪。虞朝先身上除了沐浴液的气息还有让虞棠陌生的灼烫馥郁气息。

    极为强烈的侵略感,在慢慢朝她逼近,虞棠呼吸变得困难。

    她不说,他替她说:“之前你说想吃芒果糯米饭,要尝罗曼康帝的酒,去看水族馆,有花不完的零花钱。”

    这些他都可以轻松的给。

    但是他想给虞棠的并不止是这些。

    “棠棠,”他又问了遍,还越靠越近,语气似诱似哄的提醒,“好好想,你还想要什么。”

    虞棠不傻,要酒会喝完,要钱会花完,要糯米饭会吃完,许愿是假的,老天一个都没帮她完成,不然她现在也不会孑然一身。

    “不要那些。”虞棠反握住了虞朝先的手,既抓住了他又阻止他继续想往她脸上摩挲的手,“我想要你不行么?要你。”

    像是怕他听不清,她还又重复了遍。

    有虞朝先就等同于有了这一切。哥哥给她留了股份,可她又不会理财,更不会打理公司,谁知道她以后会不会把钱花完饿死。

    所以目前最保险的活法,还是得老实待在虞朝先身边。等她上了大学,有了可以自力更生的能力,应该就不会再惧怕被谁给丢掉了。虞棠这么想着,也就再大学四年而已。

    虞棠承认她是有点贪心,但今天的贪婪取悦了虞朝先。

    虞朝先盯着她的眼睛,漂亮的眼睛黑漉漉又懵懵懂懂,黑漆的眸底一如既往是他。

    又垂眸扫了眼虞棠抵在他心口位置的手,一把攥住。说到底,虞棠倒是诚实,以前怕他很诚实,现在想要他也很诚实,有点想法全写在脸上。

    公园的事他就不再计较,懵懂的女孩好奇也很正常。她想试可以,但也只能和他试。左右不过小半月的时间,再等等也无妨。

    “可以,”虞朝先任她抓住自己的手腕,慢慢地阖动薄唇,“虞棠,这话是你亲口说的,所以你最好给我牢牢记住了。”

    虞棠觉得好像被镣铐扣住了手腕,莫名抵触,她抽不开手,只好乖巧的重复他的话:“我记住了。”

    虞朝先盯着她,眸色沉了沉,最好是真的记住。

    “该放青菜啦,不然面就要煮过了!”虞棠可不忍心自己的心血浪费,挣扎着要跳下去。刚一抬腰,身体腾空的瞬间,她就坐在了男人的结实□□的臂弯里。

    虞朝先直接单手将她箍着抱起来,转身时随手拿起青菜放进沸腾的锅里。

    “拿两只碗,去外面等我。”虞朝先捏住虞棠傻愣愣的脸,转着她的下巴看向碗柜,“碗筷在那儿,门口在那儿。”

    “哦,好。”虞棠答应的乖巧,拿着碗筷去了餐桌。

    餐桌上除了泡面,虞棠还榨了两杯奶昔。奶昔显然不是虞朝先喜欢的,虞朝先让她去拿冰啤酒。

    虞棠拿起奶昔和虞朝先的啤酒碰了杯,她记得虞朝先和哥哥喝酒时,也是这样碰杯的,“吃吧,就是培根有点煎焦了。”培根煎蛋还有虾仁都是一人两份。

    虞朝先吃了一口,“还可以,脆脆的。”

    又说:“沙拉拌的不错。”

    虞棠坦诚道:“拌沙拉的酱汁是我之前在便利店买的。”

    虞朝先夸赞道:“这么会买酱汁的,也不多见。”

    虞棠内心暗喜,这个侄子好好说话的时候也挺可爱的。

    虞朝先慢慢的喝酒,眯着眼看喝奶昔的人。那时他刚回来,一起吃晚饭,这小姑姑在饭桌上怎么看怎么烦人,如今再细细看,也有不少可爱之处。他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眼神却渐渐深了。

    虞棠吃了口面,内心夸赞自己是什么天生厨神,明明不经常做饭都能煮出来这么好吃的泡面。

    她突然抬头,正撞上他未来得及收回的视线,见他没挑剔,想来味道他是满意这面的味道,

    满意到只顾着吃,都忘记教训她晚上跑出去玩的事情。

    面很快吃完,虞棠不客气的把另一杯虞朝先根本就没碰过的奶昔也给喝完。

    她往阳台看了眼,虞朝先正在阳台抽烟,之后又去客厅的沙发看电视,好像是在看电影,只是看不出他心情是好是坏。

    虞棠上楼洗了澡,进屋看见自己房门口有一堆购物袋,衣服和鞋全是她的尺码。虞棠更觉得内疚,虞朝先出门不忘给她买礼物,结果她还和他顶嘴,也忽略了旁边垃圾桶里有件被丢的件浅蓝色休闲衬衣。

    “我前十四天一直都在家等你的,真的,就今天没等……”洗过澡的虞棠穿着喇叭花睡裙,端着水果过来,想要修补一下姑侄的关系,所以一上来就先认错。

    她也觉得挺倒霉,老实乖巧了十四天,就今天晚上出去,结果虞朝先就今天回来,还被逮个正着。

    虞朝先没理她,任她自己吧啦,只用余光扫着她。虞棠明显是刚洗完澡,颈间的还有几缕半湿的发丝垂在了衣领里。

    香香的沐浴液里还有股甜甜的香,虞棠把自己洗得白白嫩嫩。虞朝先有点渴,随手拿起个橘子吃。

    橘子被虞棠体贴的分成了一瓣瓣,这样比较方便吃。

    虞棠看他吃的好像很好吃的样子,但她印象中这橘子好像又不甜,是被她拿来摆盘凑数好看的:“不酸吗?”

    虞朝先默不作声的又吃了一瓣,像是吃的津津有味。

    虞朝先嘴巴挑剔的很,不喜欢吃的一口都不会碰,但橘子他连吃两瓣,可见是甜的。

    虞棠看他吃着好吃,就也拿了一瓣,毫无防备地张口咬住,下一秒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酸得她眼汪汪!

    虞朝先心情大好,想了一晚上,还是得给她点教训。虞棠恼羞成怒地捶他肩膀,却被他笑着捉住手腕。

    “棠棠,”男人俯身靠近,呼吸间还带着橘子和啤酒的清冽气息,“去拿酒过来,明天带你出去吃。”

    说到吃的,虞棠眼神亮晶晶,“真的?”

    完全忘了虞朝先骗她吃酸橘子的事,这会虞棠又开心的去帮虞朝先拿啤酒。

    虞朝先喝着酒看电影,虞棠趴在沙发上也跟着看。虞朝先看电影不说话,不像莫菲可以和她聊,虞棠无聊,很快就把自己看睡着,两条腿也不知道蹬到哪里去。

    客厅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落地灯,电视屏幕的光影在墙上忽明忽暗地变换。男人懒散地靠在沙发一端。

    虞棠则蜷在另一头,怀里抱着个软垫。起初她还强撑着眼皮,时不时对着虞朝先嘟囔几句剧情,虞朝先有一搭没一搭的嗯两声。

    渐渐地,虞棠眼皮沉的耷下去,最终歪倒在靠垫上。

    熟睡中身体凭借本能照着最舒服的姿势摆,两条腿伸直,脚趾无意识轻轻抵在虞朝先大腿上。

    男人垂眸看了眼,没动,任由那点微弱的温度在他腿上传来。虞棠在梦里又蹬了下腿,这次整个脚掌都贴了上来,还无意识地蹭了蹭,像是在寻找更舒服的位置。

    在车上抽出脚踝不让碰,现在倒是大胆的把脚踩他腿上,脚趾正好抵在她小时候咬的牙印。

    电视里的对白成了背景音,虞朝先将音量调低。他扯过一旁的毛毯,轻轻盖在她身上,动作很轻,但还是惹得她哼唧了一声。

    却睡得安心,没有醒。

    那只白皙的脚仍固执地踩在他腿上,男人的手悬在半空,犹豫片刻,还是落在了她脚踝上,拇指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那处凸起的骨节。

    一把握住。

    第37章

    皮肤相触, 温度交叠,虞棠微凉的脚踝逐渐被虞朝先掌心的温度暖热。

    窗外夜色渐深,这样的夜晚,不止现在,以后也会有很多次。虞朝先隔着毯子把虞棠抱回了卧室。

    漆黑夜色里梁嘉祈或者说是迈克尔,回到租的房。狭小的房间内,窗帘依然保持他离开时的角度, 他蹲下身, 指尖擦过门框内侧,确认那根自己留下的发丝还横在原位。

    迈克尔仔细检查过房里的东西, 一切都和他出门时一样。

    窗帘拉的严严实实, 他打开电脑, 点开监听设备——那束他给虞棠的百合花里,安装了窃听器。

    迈克尔曾想过跟踪虞棠的轨迹,但虞棠身边那个叫阿谨的保镖太敏锐,如果跟的太紧一定会被发现,所以他不得不放慢节奏,过了几天他才跟着虞棠身上的定位器去了医院。

    那间病房有保镖轮流看守,除了虞棠和护士基本没人能进去。

    好在终于被他等到一个送花的机会, 他把窃听器藏在了不易察觉的叶子里,可病房里始终没有出现过除了虞棠和医生以外的声音。

    卡森局长安排给他的任务, 到现在可以说进展为零。

    就在迈尔克以为今天也一无所获时, 医院里忽然传来男一个自称是“阿鹏”的声音。

    阿鹏情绪激动还带着些悔恨的哽咽,非常强烈的自责语气

    “虞伯,我阿鹏对不起您的栽培!您带我恩重如山,如果不是得您赏识我留在身边,我现在就还是个打黑拳的混子……是我粗心,没第一时间发现虞少爷挟持了我母亲,用我母亲性命作威胁,以至于我最后没法及时带着人赶到救您,是我阿鹏没用啊,让您被虞少爷算计到这个地步!”

    迈克尔听出这个叫阿鹏的男人情绪逐渐激动,哭的话都断断续续。

    “我在视频里看见虞少爷把您的药打翻,眼睁睁看着您被他活活气倒地,那降压药明明差一点就到您手上,却被虞少爷故意打翻让您够不到,他没有心啊,儿子害老子大逆不道啊!他就坐在那眼睁睁看您爬着伸手够药……都是我阿鹏的错啊,我没能好好保护您啊!棠小姐可怎么办呀无依无靠,还把虞少爷当作唯一的家人,一想到这我根本就没脸活着……”

    迈克尔沉思,这棠小姐,应该就是虞棠了。那这个虞少爷是谁?听这阿鹏的语气,虽然十分恨这位“虞少爷”,但仍旧还是尊称,看来地位是不低。

    “虞少爷”是今晚来接虞棠的那个男人吗?

    如果是的话,那虞棠……想来是不知道这件事,不然虞棠怎么还会和他那么亲近。梁嘉祈看的分明,虞棠不抗拒那个男人的肢体接触,这就说明虞棠是不排斥他。

    如果虞棠的哥哥是那个男人害的,虞棠却对男人并没有展现出敌对关系,那就只能说明——虞棠并不知道自己哥哥昏迷是被算计的,更不知道自己哥哥是被那个“虞少爷”害的。

    虞家……虞延庭的资料情报局有,军火商发家,为政府提供火药武器,是正规的军火商,交易也都是在战争期间。国际法一直承认中立国家的私人公司有权向任何和所有交战方销售战争武器,战争期间政府买卖军火都是合法的交易。

    可资料上显示虞延庭没有孩子,那这个“虞少爷”又到底是谁?

    为了搞清楚医院的男人是谁,迈克尔急忙开车去了医院,躲藏在了暗处。即使是出于朋友的角度,他也应当帮虞棠调查清楚真相,不能让虞棠蒙在鼓里遭受伤害。

    没多久,医院门口,一个脖子上带疤的男人出来,旁边还有迈克尔熟知的陈调。陈调已经被他调查的清清楚楚,就是家娱乐会所的老板,没有任何和武器有关的生意。

    陈调叫住那刀疤男人,一副苦口婆心:“鹏哥,你说你这又是何必,虞伯已经老了,老大只是想让大家都吃饱饭,总不能他老人家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吧,也要为下面人考虑考虑,你也好好想想,老大已经待你不薄,你母亲的疗养院是最好的,你知道这么多却还留着你一条命,对你够仁慈,就不要再挑战老大的耐心,忠心跟着老大,老大不会亏待你的,别犟到最后一点好都落不到。”

    鹏哥正是关钟鹏。

    关钟鹏才不吃陈调这一套:“不可能!我阿鹏这辈子都不会背叛虞伯,他要杀要剐就都随便!虞伯现在这个样子我都没脸活,更没脸去看棠小姐,就是等着伺候我母亲百年,要是虞伯还不好,我就以死谢罪!”

    陈调被他喷了一口唾沫,抬手抹了把脸。要不是怕杀了关钟鹏会让基地里的手下寒心,还能留这个把柄活到现在?关钟鹏毕竟是基地的老人了,还跟过虞伯,要真杀了,基地那些人恐怕会心不稳。

    陈调张嘴想骂他不识抬举,又想起老大平时骂人文绉绉的还带比喻。陈调冷哼一声,骂人的话改成:“朽木不可雕也!”

    暗中的迈克尔思索这个“虞少爷“,到底是不是晚上来接虞棠的男人。可惜今晚太匆忙突然,他也没来得及拍下男人照片发到总部,不知道信息库里有没有那男人的身份资料。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洒进房间,闹钟突然响起刺耳的铃声。虞棠猛地从梦中惊醒,睫毛剧烈颤动了几下才睁开眼。她茫然地望向声源,一时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她记得昨晚在沙发上和虞朝先一起看电影,之后……

    窗外传来鸟叫声,虞棠坐在一团乱的床中央,揉了揉太阳xue 。阳光斜斜地切进来,落在她垂在床边的脚踝上,能看见白皙皮肤底下淡青色的血管,凸起的踝骨上还留着红色的压痕。

    她呆坐了几秒,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掀开被子跳下床,从阳台跑去虞朝先房间。

    房里已经没有了人。

    床上的被子根本没有动过的痕迹,虞棠都怀疑虞朝先根本没有在床上睡,难道他在沙发看了一晚上的电影?

    她跑下客厅,只有坐在沙发上等她的阿谨。早晨还是阿谨送她去学校。

    “他呢?”虞棠照例也给阿瑾带一份早餐。

    阿瑾接下放好,“老大一早就去基地了。”

    虞棠没再多问,吃早餐时她照例打开电视,没有跑到客厅看,只是在吃早餐的时候听一会新闻。高考会考时事政治,所以即使是最讨厌的新闻,她也会每天早晨听上半个小时。

    播音主持人声音清晰洪亮:“……基拉里州于美洲时间凌晨两点爆发内战,泰勒政权动用装甲车导致冲突升级为全面内战,直至凌晨五点已经造的死亡人数高达……”

    虞棠吃着早餐,觉得这条新闻会是考试点,默默的在心中背了一遍。

    到了校门口临到下车,虞棠抬手看时间才发现自己的电话手表忘记带。

    基地。

    陈调做了咖啡让米奇给老大端过去,他最近不宜在老大面前露头,生怕老大给他清算虞棠和人约会的账。

    “……基拉里州于美洲时间凌晨两点爆发内战,泰勒政权动用装甲车导致冲突升级为全面内战,直至凌晨五点已经造的死亡人数高达……”

    虞朝先弹了弹烟灰,这泰勒行动还真是有够迅速。

    米奇挂掉电话立刻来给虞朝先汇报:“老大,富洲订购了3000枚'毒刺'的订单,为了对付入侵的苏斯联盟。”

    “毒刺”是防空导弹,在战场上对付直升机、低空战机有绝佳的战斗效果。

    虞朝先玩味一笑,现在毒刺单枚价格超过10万绿币,这确实算的上是个订单。

    米奇见虞朝先露出笑来,只以为是因为大订单笑,却不知虞朝先笑后深意。

    “老大,这批订单咱能赚不少。”米奇面色兴奋,这笔交易起码是以亿为单位,而不是千万了。

    虞朝先掐灭烟头:“你就不好奇富洲是怎么知道我这有毒刺,连问都问都没问,还有数有量的订了3000枚。”

    毒刺导弹是美洲军火公司制造,早在二战后就不再流通市场,只有少部分流入黑市。

    黑市里收购这批毒刺的正是虞家。知道虞家有这批导弹的恐怕也只有美洲着政府。

    虞延庭说政治和战争分不开,这话其实没错。

    苏斯联盟入侵富洲是为了扶持亲苏政权;美洲在世界面前表现出中立态度,打着和平与正义的旗号背地里干涉富洲内政,为富洲的山地游击战提供援助,拉长苏斯联盟的战线,耗损苏斯联盟的兵力。

    说到底,富洲的战场,背后是美洲和苏联盟的对抗。

    这一问,米奇愣住了。

    虞朝先干脆点明:“富洲要这3000枚毒刺是用来对付苏联盟的米-24,一架直升机5千万绿币,一枚导弹才十万,还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

    苏联盟的米-24直升机不仅有强大的攻击火力还有运输能力,非常适合陆地近战。唯一的缺点就是飞行高度不够,容易被导弹命中。

    米奇也是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战争,很快反应过来其中的弯弯绕绕,他恍然大悟:“美洲是想利用富洲战争拖垮苏斯联盟,但美洲在外是中立国家,不能光明正大的出面,所以让富洲拐弯来找我们交易,那这批订单怕是美洲都要护着我们去送!”

    虞朝先嗤笑:“美洲佬会做没好处的买卖?你别忘了富洲还有个石油管道,美洲佬早盯上了,强买强卖,估计在富洲占了不少便宜。不过美洲佬的如意算盘也别想的太好,富洲的圣战者联盟可不是他们外来者能掌控的。”

    当初虞朝先的这话米奇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后来富洲的阿塔班崛起,米奇才意识到虞朝先的先见之明。

    米奇不禁出口询问:“我们接下这订单,不就相当于变相和美洲合作,参与到这场混乱战里去?那这单……”

    虞朝先背对窗户,光影在他脸上各半:“昨天是敌人不代表今天不能做朋友,商人只关心合同。”

    他抿了口咖啡,看了下时间,还不到虞棠放学的时间。以后出门还是得带上这没良心的小姑姑,不然她转眼敢把人忘个干净。

    虞棠还有一周高考,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虞棠报考的院校是香江大学的医学专业,不用想也知道是因为童年回忆才把大学选在香江。

    她想在香江定居也无妨,他在香江的港湾道有处有处庄园别墅。虞棠不是喜欢在户外看月亮么,他记得那花园挺大,应该够她看的。

    不过走之前还是得提前安排好,虞朝先在桌面点点指尖,语气不悦起来:“让陈调死过来。”

    米奇出去揪人,对陈调说,“早死晚死都一样,早死早超生,去吧!”

    “老大。”陈调又端上来杯咖啡,语气谄媚,“累了吧,要不先歇会?”

    虞朝先都懒得看他一眼。陈调在他手下做事这么多年,可以说手下里陈调是最早的一个。如果连他对虞棠的心思还看不出来,那陈调就是白培养了。

    陈调赶紧分散话题汇报昨晚的情况:“老大,带关钟鹏去瞧过虞伯了,不过这关钟鹏是个死脑筋不懂变通,就是一心跟着虞伯,不愿意跟着咱们做生意。”

    这在虞朝先意料之中,“随他去吧,看好他,别让他和虞棠见面。”

    即使关钟鹏愿意继续做生意,虞朝先也未必会重用。有家人就是有弱点,关钟鹏为了母亲放弃了虞延庭,反过来说,关钟鹏一样可以为了母亲背叛他,这是人之常情。

    陈调又继续说:“按照老大的吩咐,我从香江公司找人调查了梁嘉祈,李响确实有个叫梁嘉祈的义子,但这梁嘉祈不在泰城,一直都在香江负责洗白的生意。泰城公司这边的人对梁嘉祈这号人不熟悉,眼下这个梁嘉祈的资料和李响干儿子的资料全都对得上,我怀疑梁嘉祈一开始把目标对准我,毕竟我经常活跃在李响公司,他靠近虞小姐是为了得知我的信息,但我那段时间刚好在处理李响那批被海关扣押的枪就没现身,所以他才频繁约虞小姐出去,借机打探出些情报。”

    虞朝先靠在椅背上没说话,他手里是个粉色的电话手表。或许李响是真的有个干儿子叫梁嘉祈,也或许梁嘉祈是真的想帮李响报仇。

    但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

    现在问题在于,这个梁嘉祈并非是真的梁嘉祈。

    虞棠昨天和他抱怨这个电话手表信号不好,收信息总延迟,之前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最近才有。虞棠的意思是这手表不行了,想要一台新手机。

    昨晚上虞棠在他身边睡着,他拆开这手表看了看,发现了定位芯片。

    这种伪基站模式的定位器, CIA的佣兵经常使用,可以强制接管手机信号,导致手机显示“无服务”或频繁切换网络,造成信息接收延迟、电话信号不稳。

    巧了不是,那晚梁嘉祈制服歹徒的招式就是标准的CIA佣兵抓捕动作。

    别人或许很难发觉,但虞朝先在特种部队执行过无数任务,各种通讯设备和监听设备他都了如指掌,并且灵活运用到各种任务行动中。

    梁嘉祈的小动作在他面前和跳梁小丑无异。

    陈调还想继续说,虞朝先的私人手机来了电话。

    电话那头是男人清晰的烟嗓:“查过了,梁嘉祈是李响在香江认的干儿子,是锣湾一个堂口的堂主,那堂口前不久被警察叔叔给端了,梁嘉祈在监狱里蹲着呢。”

    虞朝先嗯了声,挂掉电话将手机随手扔到桌上。

    “老大的意思是,这人冒充了梁嘉祈的身份?”陈调皱眉,“那做掉他?”

    这是最简单快捷的处理方式。

    “再等等。”虞朝先手里是虞棠的电话手表,通讯录里不该有的人都被他删掉了,一切都等虞棠高考完再说,他可不想影响虞棠高考前的心情,更不想虞棠最后有怨他的事。

    陈调看向虞朝先,等着下一步安排。

    “去买个手机,和我一样的款式,不要黑色,女孩用,加密设备和我用同样的。”虞朝先闭着眼,嘴角一抹弧度上扬,笑得可谓是好看极了。

    想调查他?那怕是没人能做到,他是海上出生,无国籍的。

    虞朝先笑的陈调心里发慌,他知道这事肯定不会轻易掀过去。也是此刻,陈调才反应过来,老大虽然变态了点,但也不是上来就禽兽,他一直在等虞小姐在感情之事上开窍,所以迟迟未有什么举动。现在虞棠有了感情上的考量,但她心里想的那人却并不是老大。

    虞朝先转着手里的手表,他是不屑于看女孩信息的,但看到之前梁嘉祈给虞棠发信息,内容是问她下午要不要一起去公园喂猫。

    虞棠回复了个“好呢”。

    好呢?

    虞朝先倒不知道这个没良心的小姑姑说话这么俏呢。

    下午放学时分,梧桐树下的虞朝先格外醒目,虞棠一眼就看见他。

    他还是真是挺喜欢在树下站着,旁边跟着同样高大的米奇。

    今天竟然是虞朝先过来接她放学,而不是阿谨。看来昨天晚上偷偷跑出去玩的事情已经过去,如果虞朝先还生气的话应该不会主动来接她。

    米奇一开始是不太理解,老大为什么放着凉爽舒适的车不坐非要去外面等。直到一群乌泱泱的学生从里面挤出来。

    除了几个高个子学生能看到外面的车,个子矮一些的就只能看到前面人的后脑勺。

    这样一来,个子矮的想要看到外面,自然就会抬头往高处看。

    虞棠看不见车,但肯定能看到比所有学生都高的虞朝先。

    而站在树下的老大,可以让虞棠第一时间找到方向。

    黑色衬衣的虞朝先,领口微敞,能瞥见锁骨处半截项链,夕阳的余晖落在他眉眼,柔和了锋利,给人温柔的错觉。

    虞棠和莫菲在校门口告别,就往虞朝先的方向小跑着过去,她怕虞朝先耐心有限,等急了要发火。

    旁边的学生仍旧很多,虞棠细胳膊细腿,一下就被人挤着往前栽,还好虞棠反应及时,一下就拽住了隔着半步的虞朝先做支撑,才没有在众目睽睽下摔个脸着地。

    “虞棠,几次了?”虞朝先早已先一步拎住了虞棠的后衣领,虞棠抓不抓他都不会摔倒。

    什么几次了?头顶传来男人意味不明的声音,虞棠这才看清自己情急之下又扯到他的腰带。

    “我没看清楚,不是故意的!”虞棠解释着。

    虞朝先嗓音低低:“不是故意?那你是打算扯我腰带到什么时候?”

    虞棠烫手似的赶紧收回手。

    车上虞棠双手规规矩矩地搭在膝头,背脊挺得笔直

    虞朝先扔给她一个盒子,在她腿上轻轻一磕。

    盒盖掀开的瞬间,虞棠惊喜的瞳孔微微放大,是新的手机!她喜欢这款手机很久了!

    “送我的吗?谢谢你!”虞棠声音里压不住的雀跃,充满了对虞朝先的感激之情。

    虞朝先斜睨着她发亮的眼睛,一个手机有什么激动的。但不得不说,虞棠亮晶的眼神让他心情不错。他漫不经心地想着,唇角却不受控地扬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

    看来是要经常给她买东西,这个念头划过脑海时,虞朝先自己都没察觉,他已经看了好一会摆弄新手机的少女。

    虞棠拿着手机爱不释手,来回翻看功能。没想到昨晚上她只是随口一说,虞朝先还真的给她买了新手机!这样看来,虞朝先还是挺尊敬她这个长辈,就暂且忽略掉他不近人情时候的烂脾气。

    专心玩手机的女孩没发现身侧男人的视线。

    天气热了,虞棠已经很少披散头发,基本都是扎起来。在学校一天了,难免会有些碎发散落下来。

    虞棠转脸看他时,虞朝先的手指正在她耳间,帮她把碎发掠到耳后。

    “嗯?”虞棠眨了眨眼,以为他有话要说。却见男人已经收回手,神色如常地望向窗外。她便又低头沉浸在新手机的喜悦中,没注意到虞朝先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阳光透过车窗,勾勒出少女初显的轮廓。校服依旧宽松,但袖口已不再像从前那样长出一截。盛夏的阳光炙热,却未在女孩身上留下任何晒痕,肌肤反而透出一种莹润的冷白。

    只是嫣红的嘴唇少了点水润。

    虞棠看见伸到眼前的吸管,下意识喝了两口,等把所有的软件都登录上自己信息,虞棠才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

    往新手机的通讯录里存号码!

    哥哥的,莫菲的,还有……虞朝先的。其实她的手机通讯里一共就这几个人。

    虞朝先的号码是多少来着?虞棠仔细回想了下总算是想起来。虽说虞朝先是她侄子,但毕竟比她大了八岁,所以在虞棠这等同于家长,老师如果让开家长会,眼下她也只能让虞朝先过去。就像所有的孩子背家长的手机号一样,她也像背下来哥哥的号码一样背下虞朝先的。

    虞棠还挨个给每人都设置了贴纸头像,虞朝先的头像是翻白眼的鲨鱼,她给他换上鲨鱼头像,越看越像,她暗自傻乐了一会。

    驾驶座的米奇本来是想看后方车辆,结果在后视镜瞥见老大嘴角弧度又开始上扬。

    虞棠手指停在通讯录上,还有谁的没存来着?对了,梁嘉祈的!

    可是梁嘉祈的号码她不会背。

    “我之前的电话手表呢?”

    面对虞棠的询问,虞朝先闭眼道:“坏了。”

    “坏了?是打不开了吗?”虞棠看向虞朝先,“拿来我试试看。”

    虞朝先能感受到虞棠朝他这靠近了些,甜甜的糖味顺着她抬起的手飘了过来,还妄图从他口袋里翻?

    翻出把黑色的手枪,虞棠就老实了,她又装作若无其事地把这危险的东西给他放回了口袋。

    虞朝先好笑的抬手揉了把她的头发。

    “米奇,我也可以存你的号码吗?”虞棠还保证地说,“你放心,我不会乱给你打电话打扰你工作。”

    突然被点到名字的米奇下意识先看虞朝先……老大嘴角的弧度刚才还在,现在消失了。

    可是拒绝会很奇怪,米奇轻咳一声说了自己的号码。

    虞棠终于如愿以偿,给米奇的贴纸头像换成了米O鼠!

    车开出很远。虞棠终于发现不是回家的路,但这条路她也很熟悉:“去疗养院看哥哥吗?”

    虞朝先终于理她:“嗯。”不去看,她肯定又要念叨,一口一个哥哥,不知道是要烦死谁,不如先去看虞延庭,晚上也能安静一会。 。

    虞棠见男人肯搭话,又问:“那,什么时候我也可以去看看关叔叔吗?”

    一声叔叔听得虞朝先皱眉,这辈分乱的要死,因为虞棠,他天天在给人当孙子。

    “他很忙,没闲工夫陪小孩玩。”虞朝先三言两语就把虞棠给打发。

    “哦,那好吧。”虞棠丝毫不曾有怀疑,因为关钟鹏以前跟着哥哥的时候也是很忙,经常跟着哥哥一起出差,她也见不到几次面。现在哥哥虽然生病了但公司的生意还在继续,关叔叔忙也是正常的。

    路过花店,车停下来,虞棠以为虞朝先要买花。

    谁知道虞朝先看了她一眼:“不是去医院前都买康乃馨么。”

    虞棠摇摇头:“这几天不用买,花瓶的花还好好开着呢。”

    车很快就到医院,虞棠走在前面,虞朝先慢悠悠跟在她后面,米奇跟在虞朝先身侧。

    米奇用余光偷瞄身侧的老大。虞朝先双手插兜,看似漫不经心地踱着步子,目光却始终落在前方三米处那个跳跃的马尾辫上。

    米奇忍不住悄悄打量老大的小姑姑。虞棠穿着校服,脚上那双鞋是老大挑的。老大的眼光还真准,是怎么知道配虞棠的校服很好看的?

    “走快点嘛!”虞棠语气无奈,突然折返,白皙的手指揪住虞朝先的袖口往前拽。发现拉不动后,她干脆绕到他身后,双手抵住男人腰身使劲往前推。

    后面的虞棠自然是看不见虞朝先勾起的嘴角。

    米奇看得清清楚楚,老大那抹笑意没有很快被惯常的冷淡取代,而是随着虞棠的玩闹一直延续。

    男人刻意放慢的脚步泄露了心思,现在的虞朝先脸上的神色,完全是纵容虞棠在自己领地嬉闹的从容。

    “你以后也要来经常看哥哥,他之前和我说过他很挂念你,不知道你在外面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虞棠抬头交代虞朝先,“所以你也经常陪哥哥说话呗,说不定哥哥听见你的声音就醒来了呢?”

    这小姑姑真是无脑电视剧看多了,以为演电视剧呢,说两句话植物人就能醒过来。

    虞朝先懒得理这些,抬手在虞棠后脑上揉了揉,算作回应。

    手就顺势搭在她肩颈处,没再放下。虞棠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手里抱着一杯虞朝先刚才给她买的奶昔,喝了起来。

    两道身影,一道高大,一道娇小,高大的身影成碾压的态势包裹了那道小小的身影。

    虞棠站在虞朝先的影子里,抬头在朝他说什么,俯身的虞朝先抬手搭在虞棠后脑勺揉了两把,将身旁虞棠的影子拉长。

    米奇识相的走慢了两步,这是姑侄?可在米奇的理解里,这叫:情侣。

    米奇不像陈调,并不了解太多陈年往事。按照现在的趋势发展,他是可以很确定一点,以老大想要什么就要不折手段得到的处事方式,如果老大最后得不到虞棠的心,那疯的不止虞朝先,还会有被逼疯的虞棠。

    第38章

    虞延庭的病房相当于是间酒店式套房,一层是客厅二层是卧室,落地窗外是赏心悦目的花园。病房里配有尖端的医疗设备,都是设备采用嵌入式设计,可以直观上减少病人和家人的“医院感”,而且病房里恒温恒湿,隔音性能和隐私性也做的非常好。

    这些全都是虞朝先安排的。

    虞棠悄悄抬眼,觉得虞朝先就是面冷心热,表面好像不在乎,但实际处处关心哥哥。

    虞朝先在摆弄手机,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但并未抬眼。

    这小姑姑还是老毛病,不说话呀,只拿着一双眼睛扫啊扫。

    不过虞棠身上甜糖味驱散走了医院的消毒水味儿,让虞朝先心情爽了一点, 他可不喜欢医院的气味。

    来看虞延庭就是浪费时间,但如果不来, 虞棠又要嘴巴吧嗒吧嗒不停的在他耳边喊哥哥,烦都能烦死。

    虞棠和虞延庭大到说自己的成绩进步,小到说自己吃了什么。虞朝先不屑的嗤笑,小嘴不停,听得到么他,待会又磨的一张嘴皮子干。

    虞朝先懒得看虞棠在那做无用功, 四处扫了眼病房, 有好几处都是虞棠的东西,最明显的就是那群玩偶,摆在了落地窗的单人沙发上。

    一旁的桌子上还摆着习题练习册。

    阿谨汇报过,虞棠周末会在这待一天, 写作业、发呆、和虞延庭聊天。

    虞朝先坐在这往病床旁的虞棠看去,眼睛眯了眯,虞棠同步感受到男人莫名的视线,她侧身望去,虞朝先正在翻她的作业本。

    虞朝先翻了几页,前面红笔更正的题目还挺多,到后面就少了,新写的这几页基本就没有错题,正确率明显提高。

    确实进步不少。

    桌上除了练习册,花瓶里还多了束和之前不一样的花。

    虞棠向来都是买康乃馨,这次居然是百合。百合的白色花瓣都有些发黄了,虞棠都还没换掉它,而是细心的给它洒水。

    “怎么想买百合?”虞朝先记得虞棠一向偏爱带颜色的花,寡淡的百合并不是虞棠会选的花色,不然也不会闹出小时候那一出——虞棠把他母亲留在花瓶里的白玫瑰假花涂上了颜色。

    “那个呀,”虞棠回头说,“这束百合是那晚那个朋友送的,梁嘉祈,他说希望哥哥可以早日康复。”

    听到梁嘉祈,米奇下意识看向虞朝先的神色。

    虞朝先坐在单人沙发里,面色如常,指尖在花瓶前点了点。米奇会意,将花连带花瓶一起端了出去。

    虞棠瞧过去,见米奇抱着花往外走。

    米奇主动说道:“虞小姐,我去帮它换水。”

    虞棠觉得这样的小事自己来做就可以,不用麻烦米奇,米奇却先一步抱着花瓶出去。

    她只好说:“那,麻烦你了。”

    也就三分钟不到,米奇就来到落地窗前,掌心内的监听器芯片还在闪烁红灯。

    虞朝先敲着桌面的指尖停止,眼神骤冷。还真是有人上赶着找死,“去听。”

    虞棠见米奇进来又出去,好长时间都没回来,花自然也不见了。

    “过来喝水。”虞朝先顺手倒了水。

    虞棠听话的过去,拿过杯子:“花呢?米奇呢?”

    “丢了。”

    “丢花还是丢米奇?”

    “什么蠢问题。”

    虞棠被弹了脑门,虞朝先倒的水也不想喝了,米奇肯定没丢,丢的是她的花!

    “花又没惹你。”虞棠把水杯推远,杯子里的水荡漾,差点洒出来。她只敢用这种方式发泄对虞朝先的不满。

    生气?那还真是扔对了。虞朝先不气,虞棠若只一昧的怕他,反而不好办。小女孩嘛,对他使点小性子,无伤大雅。

    “走。”

    虞棠撇嘴不看他:“不去。”

    虞朝先挑眉,脾气还挺倔,他抬起她下巴:“不是想去看鱼,海底餐厅也不去?”

    海底餐厅,虞棠在视频里刷到过,用餐时还可以近距离看到海底游动的鱼,和海有关的一切她都喜欢。

    可虞棠仍旧不为所动,她又不是没被骗过,反而小声嘟囔:“泰城哪里有什么海底餐厅,该不会又是水产市场。”

    这小姑姑还挺记仇,还记着上次她说想去水族馆,他把她带到水产市场,把她夸漂亮的鱼吃了。

    “谁说在泰城。”虞朝先揉着女孩生气的脸,把人家小脸捏出个笑。

    虞棠这才抬眼看他,“那是去哪?”

    宾利停在了空旷之处,虞棠打开车窗探出半个脑袋,耳边是螺旋夹嗡鸣的声,旁边的草摇晃不止,停机坪上正停着架准备就绪的直升机。

    驾驶员是上次给虞朝先送酒的伊万。

    车门打开,虞朝先拎起虞棠,虞棠拎着书包,三两下她就被虞朝先丢在机舱座位上。

    虞棠把书包放在在了中间,隔开了俩人的距离。

    虞朝先撇了她一眼,闹不完的脾气,伸手把安全带往她身上一系,下一秒,虞棠脑袋上多了副通讯耳机

    不一会机舱微微摇晃,直升机离开地面,虞棠趴在窗口往外看,看着地上那辆宾利离她越来越远,医院越来越小,车水马龙变成了闪烁的朦胧斑点。

    直升机飞跃城市上空,泰城这个城市都变得渺小。

    一个半小时后直升机落地马尔洲。

    虞棠明天还得上学,时间上不够去亚特兰蒂斯,虞朝先就让人安排了距离相对比较合适的海底餐厅。

    这家全玻璃海底餐厅,位于海平面5米以下, 180°透明穹顶,整个餐厅里一片梦幻的蔚蓝,餐厅空气里弥漫着独有的海洋调香氛,耳边还有隐约的钢琴曲演奏。

    虞棠抬眼就看见鲨鱼、蝠鲼还有斑斓的珊瑚礁。真实的和鲨鱼面对面,只隔着一层玻璃,虞棠还有点恐惧的往后移了下,不过鲨鱼好像懒得理她,白了她一眼就游走了。

    她再一转身,正对上一只“微笑”的魔鬼鱼,比刚才的鲨鱼还让她心一惊。

    虞棠好像反应过来了,难道刚才的鲨鱼是在提醒她后面有只魔鬼鱼?

    虞朝先见身边人安静太久,低头一看,这颗圆滚滚的脑袋只顾着看海里的鱼,眼神专注,瞧着还挺可爱。

    这都能让她看呆,真不知道虞延庭怎么养的孩子,只扔在家不带出来玩吗?看什么都能看愣眼。

    殊不知,虞延庭就是有意让虞棠过最普通也是最真实的生活,不惹眼,也最安全。

    餐厅老板爱德华知道虞朝先过来,亲自迎接,引二人落座,这是餐厅最好的观赏位置。

    不知道是不是位置的原因,虞棠发现楼下有数道目光落在这里。依稀听见几句女人的赞叹后,虞棠明白了。

    视线聚焦在这里,不是因为她身后有鲨鱼在游,也不是位置最好,而是她眼前的虞朝先。

    剪裁精良的西装勾勒出男人宽肩窄腰的轮廓。虞朝先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在蓝调灯光下显得格外危险又迷人,将那股亦正亦邪的气质烘托得愈发强烈,让人移不开眼又不敢直视。

    众目睽睽下虞棠不自在,她悄悄移开一小步,让自己的后颈远离虞朝先的手掌。虞朝先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直搭在她肩侧。餐厅冷气很足,足到让她完全忽略了身上不属于自己的温度。

    可蜉蝣撼不动大树,她那微弱的挣扎引来头顶男人的眼神警告。这眼神她懂,让她老实会。

    虞棠的肩又重新被他掌控在掌心里。

    可虞棠太不自在,爱德华的目光在她和虞朝先之间来回打量,猜测又讨好的目光里还夹杂几分心知肚明的旖旎,好像她和虞朝先之间还有除了姑侄以外难以言说的关系。

    爱德华正想拉人投资扩建新的餐厅,知道虞朝先要来,早早就做好迎接。没想到虞朝先会带女人过来,这女人……顶多算是女孩。

    爱德华扫了眼餐厅一楼的众多美女,最后视线还是忍不住落在虞棠这儿。

    清纯里的欲才是最勾男人心的,何况这女孩还漂亮清纯的极为出众。

    这会虞棠已经沉浸在海底餐厅的斑驳陆离的梦幻里,根本没在意那边在谈论什么,只依稀听见个“亿”。

    虞朝先抬眼,目光落在看鱼的女孩身上:“只看她高不高兴。”

    爱德华立马会意,这肯定就是虞朝先的小情人了,这样的事爱德华见得多了,西方佬和印洲人可更变态。

    虞朝先见虞棠坐下后一直盯着一株珊瑚瞧,“看什么?”

    虞棠指尖指了指:“小尼莫。”

    虞朝先顺着她指的方向看,珊瑚里是两只一大一小摇头晃脑的小丑鱼。

    喜欢看就看,虽然虞朝先不理解有什么好看的,但瞧着虞棠模样挺开心,脸上终于没了在病房苦大仇深的情绪,估计扔花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没一会酒店经理亲自过来上菜。

    前菜是吉拉多生蚝配鲑鱼籽,罗勒叶用液氮冷冻,拍碎的瞬间烟雾缭绕。

    果然,那小姑姑又看呆眼了,液氮也能引得她目不转睛。

    虞棠尝了尝,生蚝肉鲜美至极,好吃到她眼光发亮。

    主菜是蓝鳍金枪鱼大腹和北海道海胆。经理笑眯眯的对虞棠说:“由于您是本餐厅尊贵的vip客人,可以不用提前预约也能品尝这道隐藏菜单。”

    虞棠抬头望向“尊贵的vip客人”,后者抿了口红酒,目光慵懒的看向她这边,似乎一点也没被美食吸引。

    “那隐藏菜单是什么?”高中生果然好奇的发问。

    酒店经理笑道:“请稍等片刻。”他尽情地为客人服务,并做好一切准备。

    龙虾脑和黑松露的意洲龙虾饺,上桌时,经理抬手请虞棠往玻璃上看。

    虞棠配合的望过去,霎那间,黄酒灼烧的火焰映在玻璃上如同涌上来的海底热泉,蓝色的海水,橘红的火焰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好梦幻!虞棠只顾着看都顾不上吃了。

    主菜上完,虞棠已经吃得差不多,可她仍旧在期待后面的甜品,对面的虞朝先吃得不太多,只一味的喝酒,虞棠也想尝一口。

    虞朝先像是知道她所想,酒杯和她的果汁碰了个杯:“等你满十八,陪你喝个够。”

    虞棠喝了口果汁,“说不定把你喝趴下。”

    虞朝先听她大言不惭的话也不觉得生气,看了眼时间,这小姑姑明天还要早起。他点点桌面,经理立刻准备过来上甜点。

    甜品是“沉船宝藏”巧克力,甜点盘用可食用金粉描绘出沙丁鱼群的游动轨迹。

    虞棠按照经理的手势,敲开白巧克力贝壳,里面顿时闪现一颗“珍珠”,虞棠还不舍得破坏珍珠的造型,但更想尝尝味道。

    虞棠尝了一口,抿在嘴里是慕斯口感。

    虞朝先挑眉,原来小姑姑喜欢珍珠。

    “虞小姐,请往您身侧看。”经理微笑着抬手指引。

    玻璃窗外,沙丁鱼群紧密收缩,像是编织了一张铺天盖地的银色巨网,餐厅的调好角度的灯光照在鱼群身上,鱼群边缘泛起金属般的银蓝色碎光。

    像是海底绽放了最绚烂的银色烟花。

    海洋的粼光映在虞棠睫毛上,她踮脚贴近玻璃,下巴仰起一点弧度线,瞳孔里游过一尾荧光的蓝。

    整个海洋在动,只有虞朝先的视线是静的,一眨不眨的落在女孩身上。

    虞棠漂亮的眸子里是掩饰不住的惊叹,忽而她瞳孔在玻璃倒影中骤然收缩——身后不知何时已笼罩着虞朝先高大的身影。男人滚烫的体温透过单薄的校服传来,将她困在栏杆与他胸膛之间方寸之地。

    她微微后仰就会贴上他的胸膛,往前则是冰冷的玻璃幕墙。酒店经理端着甜品盘正要上前,却在看清两人姿势的瞬间悄然退下。

    深海鱼群在虞棠眼前游过,却再难吸引她的注意,因为玻璃上清晰映出虞朝先低头时,薄唇几乎擦过她耳尖的剪影。

    虞棠觉得这种感觉怪异极了,都是家人,可哥哥在她身后她就不会有这样的感觉。

    “怎么了。”虞朝先低沉的嗓音贴着耳廓传来。

    距离太近,虞棠都能感受到虞朝先说话时胸腔在震动。

    楼下传来欢呼祝福的声音,虞棠往下看,原来是有情侣在鱼群下求婚,她趁机弯腰脱离了虞朝先的双臂。

    楼下的场景简直和偶像剧里演的一模一样,浪漫至极。

    虞棠还想拍张照片发给莫菲看,结果手机早就被她给玩的没电,她把手机放进口袋,小心的拉好拉链,毕竟是新手机。

    餐厅的蓝光渐渐转暗,玻璃幕墙外的鱼群也已散去。虞朝先看了眼时间,已经九点过半。他瞧向吃得很满意的虞棠,他屈指轻叩桌面:“高兴?”

    亮晶晶的笑意从虞棠眼底溢出,她凑过去殷勤帮他倒了杯酒:“谢谢你请我来海底餐厅吃晚餐。”

    男人挑眉:“光口头谢?”

    虞棠有点为难的说:“可是我没钱请你吃这么贵的。”

    “给你的卡呢?”

    “在我房间里放着。”她可没敢乱动。

    “想想用它给我买什么。”

    “用你的卡,不还是你的钱吗?”虞棠想着得有点诚心,她提议道,“不如等我工作有了工资,一定请你吃好吃的。”

    “你的工资?请我喝西北风?”虞朝先戳了下她脑门儿,“走了。”

    瞧不起谁呢,虞棠心里腹诽,眼看虞朝先要走,她慌忙收拾他落在桌上的手机,又接过服务生手里的外套,抱着一大堆东西朝虞朝先追去。

    路过海底世界主题的商店,虞棠想进去挑两件礼物送给莫菲。

    可一来怕虞朝先不耐烦,二来是……她没钱。以前和阿谨一起,都是她挑东西,阿谨付钱,虽然知道那也是虞朝先的钱,可是现在指望虞朝先给她付钱,好像不太可能。

    虞朝先都懒得说她,刚才还笑得眉眼弯弯,转眼又开始撇嘴,站店门口好一会,就是不开口。

    “虞棠,”虞朝先掰过她脑袋,“我有没有说过,想要什么,先张开这张嘴说。”

    这时附近有几位游客往这边驻足,虞棠听见旁边有人猜测她和虞朝先是闹矛盾的小情侣,她立刻挣脱虞朝先的手,怎么能乱说呢,她和虞朝先可是有血缘关系的姑侄。

    虞棠立马指了个魔鬼鱼的玩偶,对虞朝先说:“侄子,姑姑要它,给姑姑买!”

    “姑姑”二字,说的那叫一个铿锵有力。

    虞朝先皮笑肉不笑,笑得虞棠心慌。

    她不敢再看虞朝先,可她又没有说错,自己就是他小姑姑呀。虞棠声音小的和蚊子似的,但依旧不放弃自称是姑姑。

    很好,难得硬气到底的虞棠,也有另一番可爱。

    “小姑姑,还不过来,等我请你呢?”虞棠攥着她的手腕拉着她大步走到店里。

    旁边的老外有点纳闷,东方国家的小情侣之间的情趣是叫对方姑姑和侄子么?

    虞棠只拿了一个,但她还是得到了两只魔鬼鱼和一只限量版大鲨鱼,还有两只螃蟹的发箍。

    除了大鲨鱼是她的,双份的她都和莫菲一人一份。她给虞朝先挑了个大的靠枕。

    回去时,遇到让虞棠反感的一幕,一个衣着不菲的老男人,得有五六十岁,怀里搂着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女孩,手还不规矩的在女孩身上摸。

    餐厅经理立马出来谄媚的迎接,听那经理的话,那老男人好像还是个印洲的高种姓。旁边的女孩眼里死气沉沉,却又不敢反抗,不得不挺身配合。

    印洲种姓制度,寺庙的小圣女都被搞成了“庙妓”。所谓的圣女,其实是被家人主动送到寺庙,不然女孩出嫁还要花掉家里一部分钱,结果这些女孩就落到那群高种姓男人手里。

    在这之前,虞棠还不觉得陌生的环境吓人,只顾着欣赏美景品味美食,现在反应过来,这样的小岛上一个熟悉的人都没有,真被人卖了怕是叫天天不应 叫地地不灵,还得帮人数钱。

    那印州老男人闻着味往虞棠这里瞥。

    虞棠顿时蔫了,躲在了虞朝先身后,紧紧攥着他袖扣。

    那印洲佬后面有个残了手的高种姓男人,他一眼就认出来虞朝先。

    怎么可能认不出,他的这双手就是被虞朝先用跳刀废掉。他和两个哥哥去虞家做生意,不过开了个小女孩的玩笑,就遭受到虞朝先非人的折磨,还差点丧命在泰城。

    当时的虞家如日中天,和各国都有军火来往,随便开个价都能让他们遭受到致命追杀,最后给虞家交了一大笔赎金,他和两个哥哥才被家里人从泰城接出去。

    “提维迪,还不快来?”前面肥头大耳的老男人朝后面叫着。

    被虞朝先废了双手的提维迪目光放在了虞棠身上。

    女孩一眼难忘的白嫩,提维迪笑的猥琐,这虞朝先当时表现的多么正人君子,现在还不是把女孩养大了自己搞?

    看见虞朝先如此宝贝女孩,提维迪忽然有个报复虞朝先的绝佳法子。

    虞棠和虞朝先二人快到停机坪,虞棠又在门口点了个冰淇淋。

    前面的虞朝先离她不远不近,正在打电话。直升机燃油续航还有半小时,一时半刻的也走不了,所以虞棠在后面吃着冰淇淋慢悠悠地走着。

    虞朝先少有耐心在这慢慢等人,但他颇喜欢看虞棠慢慢悠朝自己走过来。

    眼里只有冰淇凌的虞棠还不知危险将近,她看虞朝先还抱着她的一堆东西,于是说:“你先把东西放进去呀,给大鲨鱼系一个安全带。”

    一步之遥。她的发丝被微风拂起,在月光下泛着柔和光泽,唇角还挂着未散的笑意。

    突然,身后传来轮胎碾过路面的急促摩擦声,一辆黑色厢型车无声地逼近,车门猛地滑开,阴影中伸出两只戴着战术手套的大手。

    电光火石间,虞棠的手腕被扣住,整个人被拦腰拽入车内。

    “唔——!”她的尖叫声刚冲出喉咙就被捂住,手里的冰淇淋啪嗒落在地上。

    车门砰地关上时,引擎轰鸣,轮胎在地面擦出痕迹急速逃离。

    地上的冰淇淋被车轮碾碎。

    虞朝先大脑轰的一声像要炸裂,手掌与虞棠的指尖擦掌而过。

    昏昏沉沉,眩晕恶心,虞棠艰难的睁开眼睛,动了动手,发现手脚都被捆绑住。四周黑暗一片,耳边只有呜呜咽咽的哭声。

    虞棠脑子里停留的最后记忆,是一步之遥的虞朝先朝她伸手,之后她就被人用手帕捂住了嘴,接着眼前一片漆黑就再没了意识。

    外面传来走路声,灯光亮起的瞬间,强烈的光线充斥眼底,虞棠下意识闭眼,缓了一会,才慢慢睁眼看清——四周全是各种各样被关的女孩。

    被束缚住手脚,嘴巴都被胶带封住,哭都哭不出来,只能发出呜咽声音。

    虞棠被关在单独的玻璃笼子里,透明的玻璃笼子像是个展示柜。她就像是待价而沽的商品。

    她根本不知道这是哪里,只知道外面丑陋男人的目光让她反胃,厌恶,特别是那双断了手指的手,更显得这人恐怖狰狞。

    虞棠被胶带封了嘴,呼吸都困难,说话更是别想。

    站在虞棠跟前的提维迪很满意眼前的女孩。当初他和两个哥哥因为这个女孩落下终身残疾,哥哥被戳爆眼球,割掉舌头,他的手指被切断,最后家族生意落入叔伯手里,他们兄弟沦落到只能做个人口买卖赚点零花钱的地步。如今绑了虞棠,也算是大仇得报。

    一想到虞朝先养的女孩即将被人玩弄虐杀,提维迪清灰的脸上泛起猥琐的笑。

    穿着校服的虞棠,一眼青涩,那双漂亮的眸子是未经人事的单纯,皮肤细腻白皙,手腕上被绳索勒出的红痕很容易激起男人凌虐的欲望。

    这样的女孩,一定能拍个好花钱,虞棠的出现将会是这场晚宴的高潮。

    顶级富豪克林顿就喜欢玩这样干净的小女孩。掰断手脚玩,喜欢玩温热的漂亮尸体。只要合心意,克林顿开出的价格能达八位数。

    提维迪让人单独关好虞棠,在没被拍卖出去前,谁也不能碰。

    就连这身校服都不能换,就该这么穿着。这样青春的欲,不甘不服的眼神,才最能勾起男人的征服欲。

    万幸的事虞棠校服裙的口袋里,是关机的手机。

    手机里藏着虞棠都不知道定位器。

    虞朝先盯着屏幕,定位红标在酒店的位置停下。

    虞棠手机里有他安装的定位器。梁嘉祈倒是给虞朝先提了个醒,这世界上能随时掌握虞棠行动轨迹的,只能有一个人,那就是他。

    其余人肖想虞棠,那就是找死!

    第39章

    金碧辉煌的大厅里正在举行一场隆重的拍卖会。

    不过, 拍卖的并非是宝石艺术品,而是笼子里的少女。

    参加宴会的达官显贵妆容精致,衣着光鲜,脸上戴着面具,饶有兴趣地盯着展示台的“商品”。

    水晶吊灯在盛放香槟的水晶杯上折射出流光,空气里弥漫着酒精、雪茄以及女人们身上昂贵的香水味。

    觥筹交错,整个拍卖厅笼罩在一片纸醉金迷的欲望里。

    拍卖师站在血红色的天鹅绒帷幕前, 嘴角含笑, 轻轻敲了敲鎏金小槌。

    “女士们,先生们, 今晚的压轴拍品——”

    帷幕缓缓拉开, 聚光灯骤然聚焦, 玻璃罩下的虞棠纤细的脚踝被银链轻扣,肌肤在聚光灯白的发光。

    虞棠睫毛颤抖着,身体发抖,像一只受惊的鸟。

    她被封住了嘴唇,无法出声,恐惧的瞳孔里倒映着台下无数贪婪又让她无比恶心的目光。

    见到压轴拍品,台下忽而安静一瞬,接着爆发出比刚才更甚的口哨声和欢呼声。

    香槟喷涌,拍卖台下的男人目光贪婪又下流,虞棠成了这场奢靡盛宴中最昂贵的祭品。

    “起拍价, 六百万!”

    拍卖师话音未落, 报价已经开始。

    “一千万。”戴着金丝眼镜的银行家微笑举牌,指尖的祖母绿戒指在灯光下泛着幽光,浑浊的眼里闪烁着令人不适的狂热。

    这么快就破了千万,台下的提维迪非常满意台下的反应,都有点开始后悔给虞棠的起拍价定低了。

    “一千五百万。” 包厢里的石油大亨懒洋洋地开口,肥硕的肚子快要将衬衣扣子给崩开,身旁身材妖娆的女伴娇笑着,将一颗葡萄喂进他嘴里。

    每一次加价都像是一记重锤,砸在虞棠心脏上,她的生死就是一串数字。她望向人群,奢华的礼服、昂贵的珠宝、虚伪的笑容……这一切像是一场荒诞的噩梦。

    她浑身冷,很冷,或者有什么法子可以让她死去,这些人的笑比死更可怕。虞棠不知道自己命运该如何,她想挣脱,却怎么都挣不开。

    台下的拍卖者瞳孔因兴奋而放大,对金钱已经没了概念,有的只是一个个更高的数字,一次次加价为的就是体验那种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快感。

    就在石油大亨以为自己势在必得,突然——“五千万。”

    全场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二楼包厢,那包厢里就是本地首富克林顿,有传言他是马尔洲总统的私生子。

    拍卖师的声音兴奋的颤抖:“五千万一次,五千万两次……”

    “成交。” 拍卖师的小槌终于落下,清脆的声响像是为这场奢靡的狂欢画上句点。

    虞棠泪流满面,疯狂地摇头,手腕和脚踝上都因为挣扎磨破,红印成了血痕。

    警察,警察呢,会发现这里吗,会来救她出去吗?直到虞棠听见了让她绝望的声音,旁边人叫了那金发白肤色的大肚腩男人一声“警长”。

    警长发出□□的笑,说:“猜猜这小美人会被怎么玩死?要不要赌一把?我赌被刀分尸。”

    原来这场拍卖会里警察也早已参与其中。

    还有谁,还有谁能救她……虞棠脑海闪现出那晚遭遇追杀,挡在她前面的高大身影。可是现在,虞朝先又该怎么找到她?外面都是持枪的保镖,这样危险的地方,即使知道,他也不会愿意来吧……

    虞棠绝望地望着外面的夜色。

    夜色下,直升机高空追击。

    伊万是第一次和虞朝先协同作战,等调哥的支援到了再追击才是最保险的做法,但眼前的男人显然没有等着的意思。

    定位器的踪迹在一处露天酒店停止。

    这里刚结束一场香艳的拍卖。

    酒店最高层的露台花园,泳池倒映着城市霓虹,黑胶唱片机里放着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节奏亢奋又高昂。

    露台铺满象牙白的大理石,克林顿躺在金丝绒的躺椅上,手边的酒液像是血一样红,手随着音乐节奏指挥,完全沉浸在音乐的盛宴里。

    毕竟,属于他的盛宴才刚刚开始。

    被送来的虞棠就站在泳池边,旁边是没了呼吸眼睛还睁着的女孩,那女孩全身赤裸,双手双腿已经移位,以一种扭曲的毫无尊严的姿势死去。

    旁边的保镖见怪不怪地将女孩拖走。

    克林顿靠在椅背上,雪茄烟雾缭绕,白的像吸血鬼的手指轻轻拂过虞棠带着血痕的手腕。那手腕一直在抖,像是只可怜的鹌鹑。

    好在很快他就松开她。虞棠也随着他的松手短暂放缓了呼吸。

    柔软的气息洒在克林顿手臂上,像是玫瑰花的馨香。他喜欢玫瑰花。喜欢到痴迷。

    克林顿看到虞棠流泪,异常兴奋,眼球都在颤抖,他舔舐着嘴唇:“小玫瑰,你值得我吃颗药。”

    一颗胶囊被他咬破在嘴里,吞咽下去的瞬间,男人面部扭曲,脸色瞬间涨红,兴奋的肢体都在抽搐,骨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虞棠尽可能想着出路,她哽咽着祈求:“你可以……放了我吗?你想要多少钱都可以,不要伤害我……”

    “放了你?”克林顿转而抚摸起手边的枪,像是在抚摸少女的腿一样温柔,可他的话残忍又无情,“可怜的小玫瑰,你觉得我花五千万买你,会少那点钱吗?我给你三分钟时间逃跑,你能跑出去我就放了你……”

    “真的?”虞棠腿软,但心底只有一个想法,支撑这副身体的唯一想法,就是跑!

    跑出去才能活下来!

    虞棠天真的相信了克林顿的话,抬脚就往对面跑。

    克林顿失望地蒙住眼睛,缓缓给枪上膛,机械冰冷生硬的声音在夜色里极为清晰:“小玫瑰,你还真想逃?难得我这么喜欢你,都想给你打造个金丝笼子养着你。”

    “既然你想跑,那我就只能先打穿你的腿,再砍断你的膝盖骨,这样养着你,你说怎么样?”

    变态、疯子!

    虞棠摇头,拼命的往前跑。不远处是有光亮,那是门的方向!

    蒙住眼睛的克林顿抬脚就往门口方向移动,虞棠见状很快转变思路,压着步子轻脚往他身后方向跑,躲在了巨大的花瓶后。

    这花瓶像是某种祭祀的物品,上面描绘的类似眼睛的图案给虞棠心里造成巨大的不安,好像她不管怎么逃都逃不出这只眼睛。

    一场残忍的血腥杀戮伴随音乐即将到来。克林顿癫痫的上膛开枪,脚步快速的移动,掠过了虞棠藏着的花瓶。

    虞棠捂着嘴,看见克林顿的远离了花瓶,脚步继续往前走,像是没有发现她,泪眼摩挲的松了口气。

    “小玫瑰,你在哪儿?”克林顿发出诱惑的声音,“出来就给你奖励好不好?你喜欢左手还是右手?虽然我想先掐断你脖子,可是我还想和你好好玩一会。”

    猎人都有独特的感官,他很擅长听声辨位。

    克林顿忽然倒退着走,像是透过蒙住眼睛的布也能将人看仔细,急促的钢琴节奏下是虞棠紧张到死的心跳。

    高亢的音乐忽然平缓到无声,虞棠身后忽然冒出阴柔的沙哑声。

    “可怜的小玫瑰,你在这呀。”

    虞棠的呼吸在此刻凝滞在喉间,嘴角被咬破,口腔里都是血腥味。这时的每一次心跳都像是生命的倒数。

    “嘭!”枪声成了最配合的鼓点,掠杀的快感在扭曲的克林顿身上显现的淋淋尽致,他随意的开着枪,欣赏着女孩惊慌逃窜的身影。

    虞棠像是受惊又胆小的兔子。跑吧跑吧,还能跑到哪里去呀。

    克林顿癫狂的笑声充斥着虞棠的耳膜,不管虞棠怎么捂住耳朵,都能听到。

    “嘭——!”又是一枪,子弹落在了女孩脚边。

    硝烟味在她身边蔓延,虞棠脚受到冲击,摔倒在地。她仍不能放弃,就是爬也要爬出去。

    她不能放弃。

    明明她才这么年轻,马上就要高考,还没有感受大学的生活,还没有治好哥哥,和莫菲约好了去旅行,还有工作后请虞朝先吃饭……还有太多太多没有完成的愿望。

    她不想死啊!

    克林顿一枪一枪打在逃走的虞棠脚下,欣赏女孩焦急的喘息和恐惧的娇呼。

    “小玫瑰,还有二十秒,十九、十八……”虞棠跌进泳池,一瞬间的失重,让她恍惚体验了一次冰冷的死亡。

    虞棠害怕淹死,她拼命往岸上游,可游上去就有出路了吗?

    没人知道在高达一百层的露台花园里上演着一场怎样变态的逃杀。克林顿的声音如同魔鬼,不停响彻虞棠的耳边。

    如今虞棠只能看向四周的栏杆,如果她逃不出去,就是跳下去她也不要遭受这样惨无人道的折磨。

    她用力爬上泳池,力气逐渐见底,看来真的是死到临头。虞棠想着,要是能和哥哥死在一块就好了。

    死亡的阴影笼罩而下,虞棠眼泪早已糊满了脸,哽咽的都发不出声音,眼前一片片发黑。

    她有点渐渐分不清眼前,是这夜色太黑,还是她要死了……

    浓墨夜空中,直升机盘旋在露台。

    一切声音都淹没在螺旋桨嗡鸣声里。克林顿的保镖第一时间发现危险,立刻抬枪射击,疯狂射击的枪口在夜色里火光四射。

    旋翼刮起烈风,虞朝先悬坐舱门,手持狙击步枪,瞄准器里三两成群的保镖扎堆往空中射击。

    蠢货。

    近战防身的冲锋枪能打到直升机才是有鬼了。

    伊万的通讯器里传来虞朝先的指令:“维持。”

    一枪穿喉弹壳在空中下坠,保镖后仰时,虞朝先已经移镜,三个保镖前后倒地。

    伊万通讯器里传来男人下一步指令—— “清除,向右横向机动。”

    驾驶位的伊万:“收到。”

    毫无征兆间,虞朝先的瞄准镜里出现虞棠苍白毫无血色的脸,湿漉漉的衣服裹在她身上,发丝黏在颈侧,一双眼睛早已哭的红彤彤,脖子、手腕、脚踝还有勒出的血痕。

    穿着浴袍的克林顿抬枪,瞄准虞棠纤瘦白皙的脚踝。

    世界骤然安静,风声不再,虞棠的心跳、呼吸全都被压缩进瞄准镜里、落在虞朝先眼底。

    漆黑的夜色中只剩下虞棠这一抹颜色。

    食指轻搭扳机,枪管与虞朝先瞳孔连成一条致命的直线,瞄准镜越过虞棠身侧,对准克林顿抬枪的右手。

    驾驶座的伊万配合虞朝先的狙击,保持位置。

    虞朝先屏息,瞄准。

    与此同时克林顿瞄准了虞棠的脚踝,手指放在了扳机上。

    扳机扣动“倏——”

    子弹穿透风障,一声闷响,红色的血液在夜色下迸溅。

    枪砸在地上,露台传来克林顿撕心裂肺的喊叫,他手腕被打穿的黑洞在汩汩冒血。

    是他!虞棠倏地抬头,身穿黑色衬衣的虞朝先快要和夜色融为一体。男人眼前的狙击镜冷光一闪,划破夜色,

    虞棠被水激的发白的唇,微微张开,幅度不大,声音很轻。她好像很清楚地知道,狙击镜侯的那双眼睛,也正望着自己。

    此时通讯频道传来陈调的声音:“已进入任务区。”

    陈调来时,正瞧见虞朝先只打穿了对方一只胳膊,他不免诧异,老大什么时候这么仁慈了?这样的不打穿脑浆还留着一条命?

    同样诧异的还有负责火控的米奇,但他从不质疑老大的决定,老大这么做肯定是另有安排,他架起M230链式机炮,对准克林顿的手下一顿扫射,这群保镖被打的血肉四溅。

    这机炮打坦克和装甲车都没问题,用来打这群喽啰是纯属浪费。但谁让老大是做军火的,除了钱多,就是武器多。

    有个上厕所回来的保镖,一脚踏在了血泊里,恐惧占据上风,保镖转身就跑,抬脚的瞬间,头重脚轻,死时还维持着瞪大眼睛的姿势。

    陈调赞赏的目光看向开枪的阿谨,这小子总是子弹比话多。

    伊万已经将直升机靠近露台,虞朝先拎着枪,顺着绳索降落。

    地上的虞棠被捞进了一个熟悉温暖的怀抱里。

    硝烟味、血腥气,还有女孩发间淡淡的香气冲进鼻腔,真实的、温热的、活着的虞棠。男人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心跳声震耳欲聋,这感觉让虞朝先陌生又困惑。

    “没事了棠棠。”虞朝先下巴抵在她发间,大手顺着她后颈安抚。

    虞棠浑身没了力气根本站不稳,全靠现在虞朝先的手臂托抱住她,她才没滑下去。虞棠身体还在因恐惧微微发抖,她根本无法控制身体因恐惧带来的本能反应。

    不过片刻,虞棠忽然意识到,虞朝先战栗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抖的不只有她。

    虞朝先在害怕。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隔着衣服虞棠都能感受到,箍在她腰间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让她发疼。

    或许,虞朝先真的没有再像以前那样讨厌她,也意识到她是他为数不多的家人,才会在此刻有这些反常的举动。毕竟血缘关系是最牢固的锁扣,会将自己和他永远锁在一起。

    虞棠没了说话的劲儿,她学着他的动作,安抚的顺了下男人后颈,另一只手还攥着他的衣领,像是害怕再被丢下。

    神经极度衰弱的虞棠没发现她碰触他的瞬间,他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只是有一个瞬间,她恍惚自己额角有温柔的触碰,一触即离。快到虞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虞朝先抱着她起身,盯着她诧异的眼神问:“害怕我不来?”

    一开始虞棠有些不敢想,毕竟是冒着生命危险。但真见着虞朝先来,她好像又一点不意外。

    陈调咳嗽一声,通讯器传来他的声音:“老大,地上那人还拱着呢,拍卖会的那些人怎么处理?”

    失血过多的克林顿,正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点点的往外爬。

    虞朝先觉得这个陈调的眼睛不用可以挖了,就非得这时候说话。

    半空中直升机的轰鸣声依旧,虞朝先的手臂又收紧几分:“参与的一个不留。”

    虞棠忽然握住他手腕,说:“把那些女孩都放了吧。”

    刚才的拍卖会场已经成了舞会,独占了一层楼,万家灯火熄灭,此层的光亮就显得极为奢华耀眼。

    直升机在天台降落,米奇和阿谨来到舞会的楼层,米奇朝阿谨点了下头,下一秒,阿谨切断电源,整个楼层陷入黑暗。

    米奇和阿谨下拉夜视仪,收起步枪换成MP5冲锋枪。

    阿谨和米奇并排,各手持两把冲锋枪。阿谨虽然年轻,但开枪瞬间不见眨眼,

    弹壳飞溅,子弹凿穿血肉,尖叫声和枪弹声融合,像是最华丽的圆舞曲。尸体接连扑倒,米奇和阿谨在血泊里面不改色,硝烟灌满整个楼道。

    扫射完成,一个不留。

    阿谨甩开发梢沾着的血珠,琥珀色的眸子面对血液和满地尸体时,冷淡又漠然。

    在通讯器里报告“清除”时,他手里枪口的白烟尚未散尽,比虞朝先给的时间提前了两分钟。

    米奇目光多瞧了眼阿谨,这小子的冷脸还真有几分老大的气质。

    短短三分钟,结束了这些道貌岸然人的一生。

    有个词,很好,叫衣冠禽兽,用来形容这些所谓的上流人士再合适不过。生前各个人模人样衣着光鲜,可死时,身体被打成筛子,再昂贵的定制也抵不过一颗口径9毫米的子弹。

    很快米奇耳机里传来虞朝先的指令。

    虞朝先把外套给虞棠披上,对米奇说:“送她去酒店,你随时跟着。”

    听见又要让她一个人,虞棠立马抱紧了他,这里的人让她唯一能全心全信任的身份就是侄子虞朝先,血缘关系是最可靠的。所以哥哥昏迷后,虞朝先就成了她的第一选择。

    虞朝先揉了把她的头发:“我很快就回去,你乖乖等我。”

    虞棠垂下脑袋,只好松了手。

    虞朝先看了眼直升机,最后留下陈调和伊万,让米奇和阿谨跟着虞棠。机舱里虞棠看见熟悉的阿谨,阿谨递给虞棠保温杯,虞棠不安的情绪挥散几分。

    虞朝先捡起地上的克林顿丢下的枪,坐在克林顿刚才坐在的丝绒躺椅上,长腿随意的摆放,一派悠闲从容姿态。

    一点不像刚杀过人,反而像是来度假的贵公子。

    地上狼狈爬走的克林顿被陈调抬脚堵住去路。

    “我给你钱,你要多少钱我给你多少,你去杀了他……”克林顿还妄想用钱收买陈调。

    陈调抬脚给他了一嘴巴子。

    虞朝先饶有兴趣的摆弄着这把枪:“回答我的问题,我考虑饶你一命。”

    克林顿眼里一亮:“真的?”

    虞朝先问:“这场拍卖会谁安排的。”

    克林顿疼的大骂,但又不能不回答:“是、是他妈的提维迪,印洲黑势的提维迪!”

    说到印洲黑势,虞朝先有了点印象,“印洲三兄弟的提维迪?他在哪。”

    印洲黑势曾和虞家做过生意,被他用跳刀搞残了手和眼。虞朝先很快想明白,如此说来,虞棠被绑并不是意外,是有预谋的策划。

    之前放他们一命不好好活着,非要来找死,那虞朝先不得成全。

    克林顿立刻就把提维迪卖了:“他就是这家酒店的老板,负一层!”

    陈调得到信息,转身离开。克林顿见陈调离开,心理压力减轻不少。

    “可、可以放了我吧?”

    “放了你也不是不行,”虞朝先勾唇一笑,成了这夜色里的绝色,他温声慢吐,“我数到三,你要是能从这儿爬出去,我就放了你。”

    克林顿常年不见太阳,身体瘦弱的一枪就让他爬不起来,刚才手腕中的一枪已经让他快要痛到昏厥。

    眼前阵阵发黑,克林顿穿着粗气,赶紧手脚并用的在地上扭曲的爬行,朝着那道刚才虞棠怎么都跑不出去的门爬。

    “三……”虞朝先修长干净的手指给枪上膛,开始了倒计时,“嘭——!”

    二十号口径的子弹,一枪喷在克林顿左脚,“啊!”克林顿顿时痛苦的嘶嚎,左脚坠落在泳池里,淡蓝色的泳池立马染红,他妈的二和一呢!

    克林顿仍旧不死心的往岸上爬,脖子间冒着青筋,狼狈的寻找一线生机。

    虞朝先坐在躺椅上,调整枪口位置,紧接着一枪打在克林顿的右脚,特意都避开了致命位置。

    “你死了烂命一条,无所谓。”虞朝先长指给枪上膛,居高临下的睨着地上的爬虫,“可我小姑姑差点折在你手里。虽然我这人做事讲究个公平,一命抵一命,但你这烂命能和我小姑姑比?”

    “不是喜欢开枪么?”他笑笑,又是一枪。

    克林顿痛哭的嘶嚎,腿都已经被打成了肉泥,血花四溅。

    通讯器里传来米奇的汇报,已经安全把虞棠送到酒店,找了医生来看。虞朝先也不再浪费时间。

    唱片机里命运交响曲已经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虞朝先早已听得厌烦。

    最后两颗子弹,一颗给了唱片机,一颗打穿了克林顿的太阳xue。

    第40章

    要不就说提维迪比他两个哥哥都惜命呢,豪华的酒店,他住到负一层,要不是抓了个保镖带路,陈调想进来还真的得费一番功夫。

    但,陈调这一路走的相当顺畅。

    前面开路的伊万满脸是血,兴奋的对陈调说:“调哥,找到了, 就是这间。”

    陈调随手抽了条酒店毛巾扔给他:“杀人也要风度,重仪容。”这一路都被伊万杀了个干净,鲜血四溅,谁飙的血多,他就往哪钻。

    这伊万还真有几分他当年的风范, 不过现在他已经和老大学的优雅许多。

    “知道啦调哥。”伊万接过毛巾胡乱一擦,精致的白脸糊了层薄薄的血红, 还不如不擦!

    带路的保镖只是拿钱办事,他求道:“拜托不要杀我,那些事都是老板让我做的,其他的事情我一概不知……”

    “这间是吧。”伊万拿枪点了点这间有点普通的房间,和别的套房一比, 这里简单的都有些朴素。

    但外面基础,里面肯定就不基础, 陈调早已见怪不怪, 像是提维这种人最惜命。

    保镖说话都抖,颤颤巍巍递上房卡:“对,用这个专门的房卡才能刷开。”

    陈调慢悠悠过来,房卡一刷,滴一声。

    伊万想起人要讲礼貌,他转头给了带路的保镖道谢:“谢谢。”

    又说:“再见。”

    嘭,一枪。保镖以为死里逃生的惊喜还僵在脸上,以这个笑容迎接死亡。

    伊万就踹外面的门,踹了两下都没踹开。

    “等一下。”陈调抬手制止他。

    伊万寻思调哥是要亲自来,赶紧让路。

    陈调当着他的面,手握上把手,拧了一下,门开了。

    陈调呵呵一笑,懒得说他。转门把手开门,这是常识啊,还用教吗?

    提维迪被抓到时正和女人在床上,听见门打开的声音还以为是送酒的保镖。陈调体贴的在床边站着看了一会,床上的女人身材不错,叫的也好听。

    女人先看到了陈调,被他手里的枪吓得惊声尖叫,至于提维迪当场从女人身上吓得掉下去。

    “你就是提维迪?这就完了?三分钟?你这废手连女人都没法摸吧。”陈调拿着枪,对女人露出同情的目光。

    女人是夜总会的陪酒小姐,她看见倒在门口的保镖,扯着嗓子尖叫连连。女人看出这男人是来找提维迪的,立马踢了提维迪一脚撇清关系,哭叫着让陈调不要杀她!

    啧啧,陈调被她喊嚎的脑袋瓜子疼,“ Lady ,闭嘴!”

    女人颤颤巍巍,“和我无关,不、不要杀我啊……求求了。”

    陈调掏了掏耳朵,“我不会,但你要再喊,他可就不一定了。”

    “啊,谁,我吗?”伊万一脸血的看过来,女人被吓得哭都哭不出声音来。伊万呦呵一声,这个女人怎么一副见鬼的表情,调哥有这么吓人吗。

    那提维迪浑身上下就一条内裤,不管不顾的就要往外跑。跑出去没两步,脑门被抵上了黑漆的枪口。

    伊万一脸乱糊的血,多亏了优越的混血脸,笑起来美艳又渗人:“跑什么呀,我们老大想和你聊聊天,回去!”

    提维迪举着双手往后退,“有话好好说,你们想要什么,要钱都好说……”

    伊万直接用枪堵上了提维迪的嘴。陈调感慨伊万太暴力,抬手打穿了提维迪的脚,这下就没法跑了。

    三分钟后虞朝先出现。

    陈调感慨了老大的速度,他才刚在通讯仪里汇报找到提维迪。关于虞棠的事情,老大还真是一刻都不含糊,他又分神想了下,不知道露台那个倒霉蛋是怎么个死法。

    提维迪又见到虞朝先,对上那张冷酷英俊的脸,立马知道完了完了,以虞朝先有仇必报的性子,他会死的非常惨烈。

    陈调搬来张椅子,虞朝先看了他一眼,陈调说:“干净的,擦过了。”

    空气里挥之不去的香水味让虞朝先皱眉,他点了根烟,抬了下眼皮。陈调得到指示,绅士的对床上的女人说;“请走吧, Lady 。”

    女人连鞋都不要,直接裹着被子就往外跑。

    虞朝先一根烟抽了快一半,拿烟的手搭在扶手上。伊万眼尖的意识到虞朝先要问话,就把枪从提维迪嘴里拿出来。

    伊万拽着提维迪的头发,拎着人跪地上,提为迪不得不扬起头来看人。

    “不要杀我,我知道错了,饶、饶了我这次,咱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我保证不会再出现在你眼前。”提维迪张嘴就求饶命。

    一堆废话。

    “当初虞延庭饶你们一命,好好活着不好吗,就非要上赶着来找死?”虞朝先烦躁的掏了下耳朵,“我的人你也敢动,看来是上次的教训没给够。”

    提维迪立马想到那女孩,宛若抓到一线生机,他还不知道克林顿已经被杀,急忙把危险转到克林顿那边:“那女孩现在就是露台,在克林顿那里,你不如先去找克林顿!我这里的房产盈利都给你,只求你饶、饶我一命……”

    “饶你一命?”虞朝先抬脚碾上提维迪的脸,盯着这张恶心的脸,“我一想到你这双手碰到不该碰的,眼睛看到不该看的,我就不爽极了,听说黑市里就有人喜欢收集人彘,有些客户就是喜欢猎奇的,比如你这种,起拍价应该也不低,能拍个好价钱。”

    陈调听后噗嗤一笑,他接话道:“放心,我会好好关照你,给你定个高点的起拍价,有些老男人就喜欢玩你这款肥腻带络腮胡的。”

    黑市,人彘?提维迪惊恐地看向虞朝先,“求你了,不、不要,再说你杀了我,我家族里的人是不会放过你的!你也知道我叔父和美洲政府关系深厚……”

    “谁说杀你了。”虞朝先没了耐心,谁有时间和他耗,和小姑姑斗嘴都比这有意思。

    虞朝先看了眼时间,朝陈调抬手。

    陈调递上枪,虞朝先皱眉,陈调立马理解“人彘”的意思,让伊万去找把砍刀。

    刀?酒店后厨多的是。

    伊万很快就从厨房拿了把顺手的刀拿来,再低头一看,提维迪的眼眶里多了根吸到一半的烟,瘫在地上,像是条半死不活的狗。

    虞朝先解开了几颗衬衣扣子,摇晃了下脖子,伸手接过半臂长的刀。

    伊万都看呆了,怎么血溅老大身上就这么好看?就老大这双手,抱虞小姐时好看,拿枪时好看,以至于血溅到手上时,红白相间,给人第一眼的感觉竟然也是妖冶的好看。

    怪不得调哥和他强调要风度要仪容,调哥砍人的时候就够从容了,没想到老大更优雅,就连额前发丝的凌乱弧度都刚刚好!看来自己还有的学!

    钝响传来,地上一堆断胳膊断腿断耳朵。

    虞朝先重新点了根烟抽,吐着烟雾回忆了下虞棠的整理习惯,她喜欢排排摆。他指挥着陈调把提维迪散落一地的胳膊腿分类排排摆好。

    伊万也跟着帮忙,腿和腿放一块,胳膊和胳膊放一块,摆来摆去发现不对劲。直到陈调白了他一眼,他才发现原来左手和右脚放一块了。

    地毯吸足了血,提维迪随便无意识的一动就能洇出来血水。

    虞朝先接过陈调递来的毛巾,仔仔细细的擦手,“让他的瞎子和哑巴哥哥过来。”

    陈调的枪抵着提维迪脑门,“没听见我们老大的话,还不快点叫你两个哥哥过来!”地上人不见回应,陈调反应过来不对,“抱歉,忘了你手没了发不了信息,我帮你发过去。”

    提维迪的两个哥哥正在酒店的赌场,收到弟弟信息时也没怀疑,反正不是喝酒就是玩女人,左右不过是十来分钟的路程,兄弟俩欣然前往。

    虞朝先本就耐心不足,等人的时候更是见底。手机震动传来米奇的信息,虞朝先看了眼,虞棠不肯睡觉,显然是被吓着了,非要等他回去才睡。

    等待提维迪哥哥的,自然也是死路一条。

    处理完提维迪的两个兄弟已经是凌晨三点,陈调和伊万留下善后。

    虞朝先到了酒店,进房间前,他下意识低头扫了眼,领口不知道什么溅上的血,他皱眉转身去了另一间房。洗过澡后换了身衣服,才去见虞棠。

    虞棠也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是米奇回想着虞朝先买过的一家品牌店,找了件差不多的款式给她送过去。

    虞朝先来时,时间已经很晚,但虞棠不肯在留在这里,更不肯睡,眼泪就没停过。

    “不哭了。”虞朝先揽虞棠入怀,挥手让米奇安排回程,直升机当即就飞回了泰城。

    惊魂的一晚,虞棠怎么都不敢闭眼,只要闭眼耳边就充斥着那声“小玫瑰”,现在唯一能驱散走她恐惧的,就是救了她的虞朝先。

    虞棠进了机舱,摆在中间的书包被虞棠放到了一边。虞朝先瞥见她怀里抱着鲨鱼玩偶不松手,脸也埋在上面,情绪有够低落。

    直升机刚启动,机舱晃动时,那只白皙的不大的手抓住了虞朝先的手腕,久久没有松开,直到直升机飞的平稳她才收回手抱住玩偶。

    这是下意识的依赖动作,他见过虞棠很多次抓虞延庭的袖口,以前它是依赖虞延庭,现在是他。

    通讯耳机里传来男人声音。

    “虞棠。”

    “嗯?”虞棠抬头,眼角红红,鼻尖红红。

    虞朝先擦掉她眼角的泪:“怕什么,我又不会丢下你。”

    虞棠还有件事一直压在心里,她现在对警察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有绝对的信任,让马尔洲的警察调查还不如虞朝先可靠。

    她看向虞朝先,想搞清楚昨晚的事情,“那些人为什么要绑架我?这是一桩单纯的人口买卖,还是……哥哥的仇家?又想抓我报复他?”

    虞朝先不答反问:“如果又是被你哥哥连累的呢,你会怎么办,恨他?”

    虞棠摇摇头,看着他,“当然不会。”

    “那要是被我连累呢?恨死我?再也不理我?和我一刀两断离我远远的?”

    虞棠不知道虞朝先是不是认真说的,她只想知道事实,虞朝先却像是在闹脾气的语气。

    虞朝先看她只瞪着眼睛不说话,果然,虞棠区别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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