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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不会的, ”虞棠睫毛轻轻颤了颤,她抬起脸来直视着虞朝先的眼睛,“在我心里,家人是永远都不会舍弃彼此的存在,就像我在很危险的时候你都没有放弃我、不怕危险来救我,所以以后,不管你发生什么,我也都不会放弃你,会一直留在你身边陪伴。”

    “还有,我们是家人,家人之间是没有连累这一说的。”她的声音因为虚弱有些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虞朝先一言不发的盯着她,眼神里涌动的情绪复杂。他伸手抚摸她的头发,将几缕冒出来的碎发规矩的掠在她耳后,半晌才开口:“说这些做什么,你只需要好好记住一点,老实的在我身边待着,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面对贪吃贪玩爱臭美偏偏胆子又小的虞棠,这应该算是最大的诱惑了吧?

    虞棠从小就被虞延庭养的物质,没有受过什么磨难,可她却也有难得的坚强品质,她要的,虞朝先未必给得了,即使给了,她也未必想要,她也远比虞朝先想得坚强。

    当虞棠目睹了身边的最亲的人接连离开,她无比珍视现在拥有的亲情,但当有一天,她发现自己所要的怎么都抓不住后,她的狠心也是虞朝先绝对承受不了的。

    所以虞朝先的这番话,姑且被虞棠归纳到了年长者对她的关心当中去。

    见虞棠乖巧,虞朝先心情颇好的顺着她的后颈,像是在安抚宠物一样。是不是怀着养宠物的心情养虞棠,虞朝先暂且不明,但把虞棠当做他的所有物,这是肯定。

    倒是驾驶座的伊万有了困惑,这虞棠到底是老大的小姑姑还是老大的女人?他接到调哥的安排,护送老大和老大的小姑姑,可姑侄俩的相处模式太诡异,特别是老大的眼神,几乎就没从那小姑姑身上离开过。

    那不该是晚辈看长辈的眼神。倒像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赤裸、占有、汹涌以及——势在必得。

    虞棠从来不觉得回家的这条街道有多长,现在不过凌晨五点,路上没有一个人,从直升机下来,虞棠望着这条不足百米的路,心跳忽然加速,她能安全走到家吗,会有路过的车将她掳走吗?

    手臂忽然一暖,虞朝先自然的握住了她的手腕。男人的手掌太大,握住手腕时连带着握住了她的大半个手掌,熟悉的温度和力度,虞棠紧绷的肩忽然就送放松了下来。

    回家的路,虞棠依旧没有完全放下警惕,看身边男人走的不快不慢,身影如影随形,她又缓缓安下心来。只要虞朝先在这,她就是安全的。

    虞棠到家时天都快亮了,和学校请假是肯定的。

    菲佣阿姨已经做好早餐,刚想去楼上叫虞棠,门口虞朝先领着虞棠出现。

    虞朝先让阿姨把给虞棠准备的提神咖啡换成牛奶。虞棠不是太有胃口,只喝了牛奶,虞朝先也不强迫她吃,睡醒再吃也可以,不然吃了睡觉会消化不良。

    虞朝先手机来了电话,他抬手揉了把虞棠头发,“去睡觉,睡醒带你去吃茶餐厅。”

    她看见虞朝先转身点了根烟去阳台接电话,就抱着自己的一堆玩偶上楼。瞧见魔鬼鱼的微笑脸,她也笑了笑,可是情绪又很快低落下去,好像只有玩偶才不会伤害人,外面的男人都很恶心又恐怖,就连警察都变得可憎。

    除了虞朝先。

    虞朝先电话刚接起,就传来马尔洲的州长道格的质问。

    “虞先生,你昨晚的做法和恐怖分子有什么区别,居然还动用武装直升机,拍卖会上的人全被你的人灭了口,其中一个还是我们的警员!虞先生不该给我个说法么?”

    “这就奇怪了,人口买卖,警署的人怎么会在现场?”虞朝先故作困惑的啧了声,“再说你们不去抓人跑来质问我,和我有什么关系?”

    道格一时语塞,但他很快又说:“除了你,谁还有这么大的能耐,能在泰城出动军用武装直升机?克林顿和总统交情匪浅,克林顿成了一滩肉泥,我怎么和总统交代,你平时做到那些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今天这件事的后果远超过你的预料,你杀克林顿就是引火烧身,马尔洲势必会追查到底!”

    “州长说话要讲证据,我可是本分商人,”虞朝先吐了口烟雾,给他提个醒,“要说恐怖分子,我记得有个印洲黑势在你那猖獗够久了。”

    道格一点就透,但语气不善:“你的意思是,让我把这件事栽赃给印洲黑势?他们可不好惹。”

    “怎么,不愿意?”虞朝先懒得和他浪费时间废话,他掐灭烟头,“道格先生还真以为竞选这届州长是靠你自己?选举烧的钱,我也照样可以选下一个更听话的。”

    提到选举,道格气势立马弱了下去。

    印洲黑势不好惹,但虞朝先更不好惹,道格有所求只好妥协:“我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电话挂断,侧身倚在窗口的虞朝先抬眼,楼上的一抹纤瘦身影回了卧室。

    虞棠又洗了次澡才躺回床上休息。可虞棠不敢闭眼睛,一闭上眼就是耳边的枪声和克林顿狰狞的笑,后怕的情绪仍旧占据她的脑海。

    桌上充电的手机终于有了电量开机,虞棠打开手机收到莫菲的信息,问她怎么没来学校。

    虞棠想了想,不想让莫菲担心自己,没说晚上遇到的危险,只说自己身体有点不舒服,请了一天假。

    回复完信息她就心不在焉的在床上发愣。刚才她下楼拿水,听见了虞朝先的通话,虽然只听了个七七八八,但也能拼凑个大概。虞朝先为了救她,好像惹了一些很棘手的麻烦。

    一墙之隔,刚洗完澡的虞朝先身上水珠未干,上半身裸着,只穿了条休闲裤。听见隔壁有走动的声音,他转身去了虞棠卧室。

    瞧见虞棠抱着个大鲨鱼,视线飘忽着。让她睡觉,瞪着个大眼睛扫啊扫的怎么睡。

    不等她开口,他就走了进去。

    虞朝先身上的水汽和沐浴液的气息萦绕在虞棠身边。他没穿上衣,不知怎么的虞棠就有点不好意思看他。

    她悄悄的缩回被子里,把一双眼睛盖住了一大半,下移的目光瞥见他心口上方位置的狰狞伤疤。

    这像是子弹留下的,虞棠又抬眼看他脖子上的弹头项链。

    “不是要喝水?”虞朝先把水放在她床头柜上,又把被子给她往下拽了点,“想憋死?”

    虞棠垂着眼,视线避开了没穿上衣的虞朝先。

    虞朝先盯着被她抱在怀里的玩偶,有点不顺眼,想给她抽走。

    虞棠一把抓住他的手,制止了虞朝先的动作,抱着鲨鱼有安全感。

    她端起水喝了口,不放心地问:“会有事情吗?那个电话……”

    他坐在床头的椅子上,手腕任虞棠牵着,“瞎操心什么,睡你的。”

    虞棠喝完水躺回到床上,闭上眼,脑袋七想八想,因为有虞朝先在身边,最后竟然也真的平稳的睡着了。

    男人目光落在虞棠身上,看了她一会,把被子给她往上拢,盖上肩头。

    女孩的床上烙下虞朝先的身影。

    他立在床边,凝视着虞棠的睡颜,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虞朝先终于确定一个他困惑很久的事实。昨晚焦灼到心脏骤停的寻找,失而复得后的狂喜和后怕。

    还有在见到虞棠的那刻,心脏的狂跳。

    是他对虞棠心动的证据。

    虞棠这一觉睡到了下午两点,她慢悠悠起身坐在床边,迟迟没有下床穿鞋,好像是还没有醒彻底。

    门口的响动引得女孩抬头去寻。

    虞朝先靠在门旁,发梢半干,还滴着水,显然是刚从浴室出来不久,浑身散发着冷水洗后的清冽气质。额角滑落的湿发遮住了些眉角的锋利,这样专注看过来时,会给人一种俊雅温柔的错觉。

    怎么又洗澡,她记得睡前就看他洗过澡了。

    虞朝先走近,大手一挥,毛巾丢在虞棠脑袋上,“要看就光明正大的看,穿衣服去吃饭。”

    她想睡也不能再让她再睡,不然晚上睡不着。

    谁知到虞棠被条半湿的毛巾压倒,就势躺回床上,一副被压晕的样子,“我起不来了。”

    虞朝先被她无赖笑了:“几个意思,碰瓷呢虞棠?”

    带着水汽的灼热感传来,虞棠垂在床边的腿被禁锢在两条遒劲的长腿间。过了一米九的身高和一米八的还是有非常大的区别,巨大的压迫感袭来,虞棠忽然有种再不起来就真的起不来的恐慌。

    不敢再赖床,她猛地来个仰卧起坐,谁知男人刚好俯身压下,虞棠的牙齿就这么撞在了虞朝先下嘴唇。

    虞朝先再厉害,嘴也是软的,虞棠再胆小牙齿也是硬的。短暂的柔软碰触,虞棠的牙齿磕破了虞朝先的嘴角,有温热的一点液体流下,她下意识伸出舌尖舔了下,这一舔就把虞朝先嘴角的血珠舔进了嘴里。

    意识到闯了怎样的祸,虞棠再也不敢看虞朝先,但偷看的目光依稀能瞧见他嘴角似有似无的笑。这人是惯会在笑里藏戾气的,虞棠怕再多待一秒虞朝先就会咬断她脖子报仇。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咬你!”虞棠从被子里滑出去,头也不回的冲向了浴室迅速关上门,逃过一劫。

    虞朝先望着浴室方向,舔了舔嘴角的血珠。

    第42章

    这个时间点的茶餐厅已经没什么人,毕竟是下午,不如早晨,菜品也不如早晨丰富,一些食材都已经被下了菜单。

    可来吃饭的人是虞朝先,餐厅老板还是把一些售完不卖的菜品重新摆上菜单,安排了一个安静的包厢。

    老板看虞朝先身边跟了个女孩,先上了几道招牌甜点。虞朝先又给她加了份蛋挞和杨枝甘露。

    见虞棠扬起小脸扫了眼墙上的招牌菜, 虞朝先又加了份虾饺、叉烧包和蒸凤爪。

    蛋挞金黄酥脆,表面带着恰到好处的焦糖斑点。一口咬下,嫩滑的蛋羹瞬间在口中化开,涌出浓郁奶香;虾饺半透明的澄面皮薄如蝉翼,隐约透出内里的虾仁,整只鲜虾弹牙迸汁,还可以嚼到细碎的笋粒,一点不腥腻;凤爪蒸得极其软糯,裹着浓稠的豆豉酱汁。用筷子轻轻一夹,皮骨便轻易分离,入口即化。

    虞棠吃的认真。她一天没吃饭,一开始还以为会没胃口, 没想到这里的味道都做的很好吃,蛋挞吃一口就停不下, 紧绷的精神被美食治愈。

    虞朝先点了份普洱茶, 指尖轻扣骨瓷杯, 目光却凝在女孩鼓动的腮帮上。喂虞棠有种成就感,特别是虞棠吃光了他点的几道菜。

    深红透亮的茶汤盛在薄胎白瓷里,虞朝先瞅虞棠咽下的空,点点面前的杯盏, 虞棠倒也没会错意,端起来一饮而尽。

    喂饱虞棠,虞朝先送她回家,他要去一趟基地。

    “走了。”

    虞棠今天才发现,原来虞朝先喜欢喝普洱茶,她收拾好桌上的烟和打火机,跟上去。一切都好像回到了之前。

    次日虞棠就回了学校上课,她换上新的校服,跑下楼时撞上刚回来的虞朝先。

    虞朝先手里拎着西装外套,黑色衬衫将他精壮有型的身材完全勾勒出来。

    “跑什么?”虞朝先干脆抱人下楼梯。

    虞棠还未来得及挣扎就已经被虞朝先安稳的放到地上。

    “阿谨在吗?”虞棠开口就是找阿谨,抬头正对上那似笑非笑的一双眼。

    虞朝先波澜不惊,一脸淡寡的垂眸看她,“睡醒就找阿谨?”

    “我要去学校。”之前都是阿谨送她去学校,现在虞棠要上学还快迟到当然第一个想起来阿谨。

    “再休息两天。”虞朝先拽住她胳膊,昨天晚上还吓得睡不着,今天就要去上课,这样的心态还能听好什么课。

    还有不到一周就要高考,现在老师基本不讲课,带着学生复习。

    “要去,要一起复习,不然会落下复习的题型。”虞棠坚持要去学校。

    虞朝先睨了她一眼,又开始倔了,以前逃课都不愿意上学,现在该休息又非得喊着去学校。虞棠倔起来他能有什么法子,又不能像以前那样又吓唬着,再吓得她见他就怕的掉眼泪,那还不烦死。

    虞朝先拿起桌上车钥匙,“愣什么,走了。”

    虞棠没想到虞朝先会亲自送她。她在后面抱着一堆东西去追虞朝先。

    副驾驶的虞棠乖巧坐着,怀里还抱着魔鬼鱼的玩偶和发箍。这些东西是给女孩的,虞朝先就懒得和她计较。

    虞棠看了眼时间,如果不算早自习,其实还可以去吃碗鲜虾小馄饨。

    她指了指前面路口停下,手里是从小猪存钱罐里抠出来的一张钱:“请你吃早餐。”

    虞朝先挑眉,这虞棠什么时候长了良心,居然想起来请他吃早餐。

    到了馄饨店,虞棠让虞朝先坐下等她,她在柜台前点餐:“老板,两份馄饨,我的不放香菜,他的不放葱花。”

    虞朝先默不作声,点完餐的虞棠转眼正对上他笑,笑的虞棠一脸莫名其妙。

    他意识到虞棠在观察他,下意识记下他不少小习惯。

    知道虞朝先喜欢喝普洱茶,虞棠没钱买普洱,不过她在柜台买了一瓶瓶装的普洱茶。

    看起来也是深红透亮的茶底。

    应该差别不大吧。瓶身上写着开盖有奖,说不定还能喝出一个再来一瓶。

    可惜,盖子打开,并没有再来一瓶。

    待会虞朝先还要去基地,等虞棠吃的差不多,他揉了把女孩的头发:“棠棠,走了。”

    “哦,好。”虞棠抱着他的烟和打火机还有普洱茶跟上去。

    车在校门口停下。

    “下午来接你,放学别磨蹭。”每次送她去学校,都会说这句话。

    虞棠的头发都快被虞朝先揉乱了,她点点头,又伸手说:“那能不能给我点零花钱,中午我想请莫菲去茶餐厅吃东西。”

    “晚上我帮你切水果。”虞棠怕虞朝先不给,赶紧先承诺晚上帮他跑腿。

    女孩的事情,虞朝先一般不和她计较,给了她卷钱。虞棠抱着魔鬼鱼开欢天喜地的进了校园。

    莫菲瞧见虞棠,开心的跑过去,看她手里抱着玩偶,她立马问:“是那个叫梁嘉祈的男生送你的吗?”

    提到梁嘉祈,虞棠心里一动,那个干净阳光很有爱心的男生。说自己想当警察,送给哥哥花束,还在她生理期时帮忙买红糖姜茶,把外套系她腰上抱她上车的男生。

    可惜换了手机号之后就联系不到他了。

    要不是莫菲提起,虞棠都差点要把他忘记。

    虞棠很快回神:“不是他,是我侄子买的,他带我出去玩,我就想买来送给你。”

    莫菲开心的抱起魔鬼鱼,她跟着虞棠的辈分,说:“让我们谢谢侄子!”

    这时有个蛮清秀帅气的男生过来,给莫菲送早餐,但被莫菲冷脸拒绝。

    莫菲告诉虞棠,这个男生就是韩初。当初就因为他暗恋莫菲,害得莫菲差点被校园暴力,虽然男生也无辜,谁知道偷偷写的情书不敢送出去,反而被别的人看到。

    得知事情发生的韩初安排了家里的保镖天天跟着莫菲,还每天跑到虞棠家去道歉。

    虞棠看出来莫菲并不是真的讨厌这个男生,不然以莫菲的性格,连拒绝的话都不会讲,直接就走,怎么会冒着迟到的风险还和男生说:“不要,我不喜欢抹茶味的一切东西。”

    韩初着急道:“那你喜欢什么味道?你等我,我把所有的口味都买一遍!”

    男生说着就跑去买甜品。

    莫菲盯着韩初火急火燎的身影,问了句虞棠:“你说初恋该是什么样的?”

    虞棠喜欢温柔好看的男生,她又想起来温文儒雅的梁嘉祈,和哥哥很像。哥哥以前还开玩笑说,如果她谈了男朋友一定要先带回去给他看,让他把关,他同意了才行。

    如果以后她有了男朋友,哥哥昏迷,那她应该要带回去给虞朝先看,让他把把关吗?

    虞棠忽然说:“莫菲,周末陪我去挑个礼物好吗?”

    买什么呢?

    最好实用点,还每天都能用到。

    基地。

    会议开了近四个小时。办公桌虞朝先斜靠在椅背,稍微倾身,修长的手指里夹着根燃着的烟,白雾在他指尖升起,眉眼散漫得很,叫人分不清他的情绪到底如何。

    陈调把公司收到的订单做了整理,和米奇一起规划了武器运输路线,尽量避开了容易遭遇突袭的路线。

    “毒刺”的订单,稳重些就是走海运,但速度慢些;快些就是航运但费用高些;陆运最方便,就是容易遭抢。

    虞朝先掐灭烟头,安排道:“富洲的订单不能再拖,墨洲黑势的单子先压一压,基拉里的订单等回来后米奇带着阿谨一起。”

    米奇点点头。

    虞朝先拿咖啡的手转成拿瓶装普洱,虞棠还有三天就要高考,后续的事情还有很多,已经没时间浪费。

    见虞朝先没喝咖啡竟然喝了瓶装茶,陈调不相信那饮料水能比咖啡提神,不想猜也知道老大肯定是又被虞棠一瓶花茶哄得不知道东西南北。

    虞朝先看向陈调:“墨洲黑势的订单你带着伊万一起,让他跟着你走一趟,以后你就腾开手让伊万去做。”

    黑势那群流氓就该用流氓的法子,当然了陈调不是说自己是流氓,他说伊万是流氓。

    陈调觉得虞朝先对阿谨和伊万的形容很准确:阿谨像鞘里刃,平时安静隐秘,但出鞘必见血;伊万就像是把刚开刃的刀,横在规矩的边儿上,不碰他相安无事,但谁碰那就都得挨一刀。

    此时的“流氓”伊万正在惊讶上次救虞棠任务的佣金,比他任何一次任务的佣金都要高!

    电视的午间新闻,主持人正在播报:“政府投入大量资金用于居民养老医疗”

    打火机点燃嘴角叼的烟,虞朝先吐出口烟雾,像是随口问:“国家政府每年预算中最大的一项支出是什么?”

    陈调看了眼新闻:“医疗?养老?”

    一直沉默的米奇看向陈调,语气有点难以置信,陈调居然相信政府的话:“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天真。”

    虞朝先吐了口烟雾,“是武器。”

    目前的世界显然既想要战争也想要和平,国家安全需要充足的武器供应保障,战场上就需要更先进的武器进行反击或者用以威吓。政府为了过去和未来的战争,投入了远超想象的资金。

    所以武器生意是来钱最快的生意之一。

    现在虞朝先的生意刚开始布局,他当然不满足于此:“公司收购尽快提上日程,像是李响这种还有点规模的武器公司全球有一百多家,政府的选择太多,并非虞氏不可,我要的不是等订单,而是筛选订单,明不明白?”

    大多数国家都不愿意在武器贸易自由上受到什么阻碍,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买到那些维护国家安全所必需的武器,所以受到制裁的国家和些小国家就必须寻求武器商人来购买武器。

    虞朝先要的,是让虞氏成为他们所有选项里的首选。

    陈调心知肚明老大的野心。

    虞朝先要的是彻底控制全球的军火市场。李响的公司成了虞氏的子公司就是个最好的证明,以后谁若想试图和虞氏在武器业务上对抗,那就是做挡车的螳臂。

    收购就需要资金了,陈调提议道:“除了这几家进出口公司,是否也以CANDY公司的名义收购,这样风险少,资金回笼周期也快。”

    “不要牵扯CANDY。”虞朝先想都没想就拒绝。 CANDY是独属虞棠的,虞朝先不会让它涉及到武器的生意里去。 CANDY是绝对干净的糖果公司还做过不少慈善。

    虞朝先又看向米奇,米奇立马端来笔记本电脑。米奇已经将那晚发现的窃听器里的音频听完,好在是音频里没有涉及到生意上的机密事件,所以米奇只将关钟鹏自白的片段截取给虞朝先听。

    陈调关掉电视,电脑软件已经是打开状态,滋啦的电流声后,音频开始逐渐清晰。

    虞朝先闭眼,像是养神,安静听完了监听器里关钟鹏在医院对虞延庭说的那番话。

    再睁开时面无表情,将烟头捻灭在烟灰缸里,接过米奇取出来的监听器。

    这监听器和虞棠电话手表的定位器一样的型号,也是CIA才会用的型号。

    又是定位又是监听,虞朝先冷笑,死皮赖脸的追人的男人最没风度。

    想来梁嘉祈那里必然还有备份,所以即使毁了这份音频作用也不大。不出所料的话,梁嘉祈应该很快就要约虞棠见面,还要告知虞棠虞延庭昏迷的真相,或者说早就想约,但虞棠刚换了新手机和号码,梁嘉祈一直联系不到虞棠。

    估计梁嘉祈也是发现定位器没了虞棠的信息,猜到定位器暴露,所以没敢贸然给虞棠原来的号码发信息。

    毕竟是CIA的佣兵,做事必须足够谨慎。

    但有够蠢。

    老老实实的当佣兵,打探些虚虚实实的信息,虞朝先还不想对他动手,毕竟杀佣兵佣兵是自找麻烦的事情。

    偏偏梁嘉祈知道了些不能让虞棠知道的事情。那他就非死不可。

    以防万一,虞朝先再次叮嘱陈调,“和关钟鹏说明白,他和虞棠说得多,那他母亲就活得越少,让他自己掂量着。”

    陈调想了想关钟鹏那个榆木脑袋,对虞家是绝对的忠心,就是不会转弯。

    下午三点,陈调接到阿谨汇报多少信息,说虞小姐周日有个毕业晚会,是学校每年最盛大的晚会,高三毕业生要和家长一起参加,晚会还会有附近大学的学生参与,给高三的学生一些指导,一旁的家长会作为参考。

    但是问题来了,虞棠哪里还有家长?爸爸妈妈那是早就没了。

    有个哥哥在医院昏迷,是生死难料。

    现在的虞家人,除了虞棠,那就是只剩下个虞朝先。

    陈调把这条信息给虞朝先看,他看了眼自己老大,看到那翘起的嘴角,就知道老大肯定要去。

    老大这是准备又当侄子又当爹,说不准还想要当人男朋友,到时候既是侄子又是姑父。

    陈调觉得这辈分真有意思,都乱成一锅粥了。

    “老大,阿谨还说虞小姐中午休息时和朋友一起去逛商场,好像是挑选礼物,虞小姐是给谁送?该不会是给梁嘉祈的吧!”

    米奇不太赞同陈调的话:“你怎么知道是送别人的?”

    他倒觉得是送老大的。

    房间内气氛陡然冷了下来,虞朝先冷笑一声,手间玩弄的打火机轻甩在桌面。

    那晚在公园,梁嘉祈靠近虞棠,虞棠是闭了眼睛的。

    接吻要闭眼,她在电视剧看过那么多次,学得倒挺快。

    同一晚上在厨房,他侵近时,虞棠只管瞪着眼睛和他对视,眼神清澈的有够愚蠢。

    第43章

    天际的火烧云不知什么时候被阴影侵袭染成了乌云,黑压压的。

    下午放学,依旧是那颗棵梧桐树下。

    夕阳昏黄,光线从乌泱泱的云缝里散落出来几缕。家里那位靠在车前抽烟, 吞云吐雾,散散漫漫。

    虞棠过来,他烟抽完了又不说话。

    她等在一边,眼睛却偷偷瞅着男人衬衣下的腰腹线条。

    虞朝先终于理她,勾起一侧唇:“又看什么。”

    虞棠当然不承认看他,跟着上车后看见车拐的方向对不对,“不回家吗?”

    虞朝先看了眼后视镜一闪而过的身影, “这几天我都得在基地。”好像是不太想理她, 说完这句就闭眼没再讲话。

    听他的意思是,他在基地,那她也得跟着。虞棠没什么意见,反正在哪都一样。

    虞朝先闭眼不讲话时薄唇抿着,或许是嘴角天生有些上翘,嘴角总带着若有若无的笑,给人一种温柔好说话的错觉。

    可当他睁眼,那双黑色眼眸, 用淡寡到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神钉在她身上,她就再也不会认为, 这是一个平易近人的男人。

    虞棠瞧着他闭眼的侧颜,又看了眼前面开车的阿谨,希望阿谨能给她一些虞朝先心情如何的提示,可阿谨只专注开车,只在后视镜眨了下眼睛。

    虞棠不知道阿谨是刚好眨眼,还是暗示她可以开口。

    虞棠拽了下虞朝先袖口, 温吞开了口:“你要来开我的家长会吗?”

    这时车内广播的新闻频道传来播报,是说马尔洲的一起恐杀人事件,恐怖分子手段极其残忍,其中一被害者流入黑市人口买卖,目前锁定犯人是印洲的黑势,警察正在通缉抓捕中

    阿谨默不作声换了频道。

    三天后,高考。

    高考前的每一天虞棠紧张到水都喝不下,一刻不看题就心里不安,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可真等到考试那天,虞棠甚至不知道自己大脑是怎么指挥着手,在试卷上写完了一笔一划。

    走出考场的那一刻,她和莫菲就像是刚做完抢救手术的医生,只有一句“我尽力了”。

    阿谨捧着两束花,是米奇安排的,将绣球花分别给了虞棠和莫菲,花语很美好:前程似锦。

    虞棠接过花,没看到虞朝先来,也不知道虞朝先又飞到哪里去了,看来是没时间陪她参加毕业舞会。

    从那晚一别,梁嘉祈或者说是迈克尔整整快四天都没见到虞棠,今天的他也依旧没有在公园等到虞棠。

    定位器没了虞棠的位置,而定位消失是在虞棠身边的那男人出现后,可见定位器的事情已经被男人发现。

    按理说发现定位器的事情,对方应该会利用引虞棠他现身,可是那个男人按兵不动。迈克尔越来越不理解那男人到底在想什么。甚至在那晚之后他偷偷去过一次虞宅附近,可惜并没有等到虞棠或者那个男人现身。

    为了不暴露身份他也不能经常过去,只能焦灼的等待遇见虞棠的机会。他甚至还用公用电话给虞棠的号码打过去,可惜没有一次接通过。

    当然迈克尔并不知道,这些天里虞棠经历了怎样惊心动魄的逃亡。

    空荡的长椅烙下迈克尔落单的身影,每一次的失落都让心动更清晰——原来想见虞棠的渴望,早已超过了任务本身。

    今天下午迈克尔终于在学校门口见到虞棠,可虞棠身边依旧有那个男人在。虞棠被他揉着头发,跟着一起上了车。迈克尔根本没有机会靠近。

    都是男人,迈克尔怎么会看不出。

    那个男人看虞棠的目光根本既不是家人该有的眼神。眼光里露出的占有和掠夺甚至比看爱人还要可怕。男人占有欲大过爱意,最后受伤的只会是虞棠。

    虞棠在他身边,很危险。

    这让可以不多管闲事的迈克尔坚定要让虞棠知道她哥哥被害的真相,他决不能容忍虞棠活在那男人编织的谎言下。虞棠想留在谁身边可以按照她自己想法去选择,而不是被人用谎言禁锢身边。

    只会占有不会爱的男人,和垃圾无异!

    迈克尔愤愤地想。

    好在这个见到虞棠的机会很快就来了。

    泰城高中举办毕业舞会,泰城高中也邀请了附近大学的学生,迈克尔伪造的身份就是这所大学里的学生,这是个见虞棠并且告诉她真相的机会。

    迈克尔握紧手里备份的存储卡,里面有虞棠哥哥昏迷的真相,这一切都是那个“虞少爷”做的!

    高三毕业生在学校的最后晚会,学校相当重视,一直不开放的宴会舞厅也在每年的今天敞开,大家穿的都相当隆重,男孩女孩都是身着西装礼裙。

    高中的男生女生们,避开正在和老师沟通大学信息的家长,悄悄牵手跟着音乐跳起华尔兹。

    莫菲一直在陪虞棠聊天,韩初站在旁边就这么默默等着,虞棠觉得韩初这个男生也挺执着。

    韩初是高二的学弟,以后也不怎么能见到毕业的莫菲,正可怜巴巴的望着莫菲的方向。

    虞棠轻拍莫菲的手,“他好像在等你跳舞。”

    西装和绸面礼裙交错,韩初掌心出汗仍不舍得松开莫菲的手。莫菲随着舞步旋转时,盛开的裙摆像最美的花朵。

    韩初因紧张而错的舞步,让莫菲明媚的笑声比圆舞曲更动人。

    虞棠呆坐在楼梯拐角,目光扫过人群,好像在等人又好像没在等。她也不知道虞朝先会不会来,因为那天下午在车上,虞朝先并没有给她确定答复,回了基地后她就没怎么见过他,虞朝先好像一直都在忙,哪怕吃饭时候她也没见过他。

    她住在上次住的房间里,一直等到睡着也没能见到虞朝先一面。估计是不会来,说不定虞朝先会觉得这是个浪费他时间的舞会。反正虞棠也知道他这人一向没什么耐心,对她估计更甚。

    今天的虞棠身穿渐变蓝色的星空裙,早晨她睡醒裙子就摆在床头,想来是虞朝先准备的。

    裙子意外的合身。

    水晶吊灯下,裙摆漂亮的像是缀着细碎星光。可她此刻却像是这场舞会曲谱里多余的音符,弹奏可以不弹奏也行。

    看见同学身边都有家长,虞棠羡慕的望着人群,只是眼神没有焦点,好像任意看到的每一个人都很让她羡慕。

    下午五点,虞朝先私人飞机刚落地泰城,因为弗洲公司的业务事情他昨天晚上必须过去一趟,紧赶慢赶到现在回来。

    像虞朝先这样的人,擅长定好出发的时刻,却不会和人约定归期。因为上战场的每一个人,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命能回来,所以他并不会确定的和虞棠说出一个准确的回来时间。

    虞朝先在飞机上洗了澡,换了身西装。

    米奇看了眼老大,他从没见过老大系这么花里胡哨领带,然后顺手把美洲寄来的礼盒交给虞朝先。

    虞朝先一晚没睡,也就刚在飞机上补了个觉。他打开盒子看了眼,脸上浮现久违的好脸色。

    看来是很满意亨利设计的手链。米奇不太了解钻石,但他会换算,这是七千万的武器装备。

    到了泰城高中,米奇看见虞棠的裙子,隐隐约约的明白了,原来是老大的领带是在搭配虞棠礼裙的颜色。

    舞会到了最高潮,家长们没有学生们这么放松,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忧愁自家孩子能不能考上志愿学校,碰到个大学的学生来参加舞会,就像是看见救命稻草,热情的问个不停,希冀从这些大学生嘴里听见自己孩子是可以考上大学。

    落地窗上映出来俊男靓女牵手跳舞,尽管大家都沉浸在舞会当中去,可虞朝先一出现就是众人目光的焦点。

    淡笑着的虞朝先总是很迷惑人,昂贵黑色的西装,蓝色的领带,身影潇洒肆意、尔雅深隽,像是从校门口走进位杂志男模。

    孤身的虞棠在前面的楼梯拐角,眼睛望着人群,一副等人的模样。虞朝先看着她,嘴角含笑,她不就是在等他,一脸蠢兮兮的样子。

    这样居高临下的情况多发生在家里的楼梯,如果在家,虞朝先会直接抱她下来,穿鞋也抱。

    不过三五步的距离,虞棠傻愣愣的坐着,可怜兮兮,眼角还有点红,简直就像是被主人丢弃的宠物。

    虞朝先觉得好笑,这小姑姑还真以为他不会来?

    女孩目不转睛,和这些人的目光一起朝着门口望来,拿着那双眼睛在他的方向扫啊扫。

    有点呆,但可爱。

    像是终于确定来人,黑漉漉的眸子一亮,衬得那双带笑的眼睛更加明亮动人。虞棠忽然站起来身,眼神里更多是些不可思议。

    虞朝先停下,让她看,等她扑过来。

    正如一句谚语所说: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虞朝先的思考,让他的一切行为都变得很可笑。

    虞棠很快走下楼梯,欣喜的往门口方向跑去。

    人群里,虞朝先走出去一步,伸出手准备抱人——甜甜的香气绕过他,与他在人群里擦肩而过。

    虞棠的目光掠过他的肩膀,看向对面的落地窗。

    玻璃窗上清晰的倒映着每个人的身影,虞朝先笑意消失在嘴角。

    玻璃窗上的那抹身影立刻往操场走去。

    米奇敏锐的察觉到虞朝先脸色不对,他目光跟着虞棠过去,瞬间意识到:虞棠从一开始看到的人,就不是老大。

    而是那个在公园让虞棠脸红的男生——在玻璃窗上一闪而过的梁嘉祈。

    “老大,要不要跟过去,万一梁嘉祈和虞小姐说在医院监听到的事情。”米奇皱眉道。

    “梁嘉祈既然费尽心思见这一面,我自然得给点时间让他们叙旧。”虞朝先笑的不屑极了,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就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上赶着找死!

    不用想也知道梁嘉祈和虞棠这次见面,是准备将备份的音频给虞棠,与其让手下没有思绪的翻找浪费时间,不如等梁嘉祈主动交出来再动手。

    操场旁边是学校的花园。操场的路灯下,梁嘉祈的影子被拉得颀长,孤零零地投在空荡的长椅上正在摆弄手机。虞棠远远望见,脚步随着走近不自觉地放慢。

    梁嘉祈的照片发送完成,局长竟然很快给出指令:直接击杀。

    得到命令的迈克尔疑惑,不需要调查就直接击杀虞朝先吗?这完全不符合规矩。

    可他们是卡森局长培养的雇佣兵,只服从卡森的命令。

    “你是在等我吗?”虞棠呼吸还未平复,语气里的惊喜难掩,没想到还能再见到梁嘉祈。

    梁嘉祈驻足的身影转过来,将白色鸢尾花束送给她,他当然一直在等她,“嗯,毕业快乐,你今天很漂亮。”

    “谢谢。”虞棠接过花,身前的长发随着清风微微飘动,她第一次见梁嘉祈穿西装,西装让他穿出来制服的气质,非常的严肃板正。如果梁嘉祈以后真的成为警察,穿制服应该就会是这么一副气质。

    想起梁嘉祈说以后想当警察,她笑笑:“以后你穿警服也会很帅气。”

    梁嘉祈在她真诚的眼神里心神晃动,“对了还有这个要送给你,听说可以保佑金榜题名。”

    虞棠听到可以金榜题名,她伸手接过来,原来是条挂着小猫咪装饰物的手链。

    “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虞棠开心的收下,她现在最喜欢听到“金榜题名”四个字。

    梁嘉祈的嘴角也随着虞棠笑而上扬,但他没忘记正事:“上次接你放学的男人,是你哥哥的孩子吗?”

    “嗯?”虞棠没想到他忽然提虞朝先,稍微一愣后说,“是呀。”

    “棠棠,离开他。”

    梁嘉祈突如其来的话让虞棠怔然,但梁嘉祈眼里的认真和严肃色神色让虞棠无法忽略。

    “你哥哥脑溢血昏迷并不是单纯的没吃药,是药被人恶意打翻,就是你哥哥的孩子做的,他眼睁睁看着你哥哥倒地昏迷才叫的救护车。”梁嘉祈又说,“阿鹏是你哥哥的熟人吧?他用鹏哥的母亲作威胁,逼你哥哥把生意给他。”

    梁嘉祈竟然还知道关钟鹏,这让这让虞棠忽然警惕,开始分析梁嘉祈的身份。

    虽然梁嘉祈的话让她思索,但此刻虞棠的第一念头,竟然是不满,凡是诋毁虞家人的行为和话语,她都不是很喜欢。

    可梁嘉祈的话还是在虞棠心里扎了根,家里的所有变故都是虞朝先回来之后发生的,每天晚上她都按时给哥哥送药,只有那天晚上是虞朝先送的。

    一些被她忽略的细节也逐渐在脑海浮起,医生说哥哥的脑溢血是遭受到刺激突发,那会是受到什么突发刺激?当时她并未往虞朝先身上想,毕竟虞朝先是哥哥的孩子。

    梁嘉祈的话让虞棠分辨不出真假,虞朝先身上似乎也有可疑的地方,虞朝先和哥哥的关系一向不太好,哥哥昏迷后,虞朝先脸上也并未有多少哀伤的情绪。

    如今唯一的办法那就是去找关叔叔确认。

    虞棠的一言不发,让梁嘉祈意识到,眼前女孩对他仍抱有严重的警惕。他凑在虞棠耳边说话,姿势像是落下一个吻。

    “这内存卡里是你哥哥昏迷的真相,离开他才是最安全的,”梁嘉祈压低声音,手心摊开是黑色的存储卡,“相信我,我不会骗你,如果有机会,我想和你重新认识,而不是现在这样的开端,棠棠……”

    “棠棠——”

    熟悉的冷冽声音从身后传来,重叠了梁嘉祈的声音。

    第44章

    两声“棠棠”, 虞棠显然是更熟悉虞朝先的声音。

    虞棠还没来得及看梁嘉祈手心里的东西,身体本能就先蓦然回头。

    虞朝先身影就在不远处。蓝色领带,在将暗的天色里很是醒目,月光斜度刚好凝在他的眉眼。

    他看向虞棠身后,瞳孔的阴冷狠戾一闪而过。

    米奇悄然现身,出现在梁嘉祈身旁。梁嘉祈脊背瞬间绷紧,腰间被抵上了枪口。

    他手里的存储卡和刚对准虞朝先的手枪被米奇抽走。

    虞棠脸上是阴影,虞朝先的身影盖下来的,压迫感也随之袭来,面前的空气仿佛都稀薄了不止一层。

    他微微垂颈, 脸色似乎和往常一样, 嘴角还是一如既往最漫不经心的笑。

    可虞棠也并非是一点不了解眼前的男人, 这人发火绝不表现在脸上。通常,越是在笑, 越是若无其事的叫她棠棠,越是山雨欲来的前兆。

    他会是害哥哥昏迷的凶手吗?如果是,她又该怎么办?报仇?她连阿谨都打不过;跑?能跑到哪里去?

    她手腕被虞朝先拽住,连转头和梁嘉祈道别的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迫跟着他离开这里。

    虞棠的毕业舞会到这就已经结束, 她也没返回大厅,只匆匆给莫菲发了个她回去的信息, 就被虞朝先带到了车上。

    到了车前,虞棠手里一空,虞朝先把她手里的梁嘉祈送的白色鸢尾花丢掉了垃圾桶。

    怎么能这么糟蹋人家的心意!虞棠想去捡回来,被虞朝先捞住腰,拎着上了车。

    车上虞朝先在接电话,虞棠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只听见虞朝先玩味的声音:“既然身手好,不上台就浪费了。”

    虞棠直觉他不是在说什么好事,因为虞朝先的笑很不屑,说话的语气也是很轻蔑,让她听着不太舒服。

    挂了电话,虞朝先看向虞棠,眼神含着打量,却不说话,好像在掂量一件物品的价格,值不值得他带着身边。

    虞棠被看的脊背阵阵发寒,即使她和虞朝先的关系比之前好了很多,也被他救过两次,但她仍旧还是会下意识害怕他,特别是他笑着不说话看她的时候。

    虞棠很怕不知道哪里惹到他。

    甜甜的香气在他身边萦绕,虞朝先终于挑眉,在她脸上捏了把,所有的戾气似乎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你生日那天,带你去看个好玩的。”

    虞朝先转动手里的手机,既然梁嘉祈费尽心思的接近,那他就勉为其难的看一下台上这场滑稽戏。

    虞棠不知道虞朝先怎么定义“好玩”二字,但虞棠想肯定和她认为的好玩不一样。

    晚餐虞朝先带虞棠去了家法式餐厅。

    高空夜景,浪漫十足。

    虞棠下意识要退缩,紧紧贴着虞朝先,腿软的扯住了他胳膊,不肯再往前一步。这让她想起来那晚在高空露台,被克林顿追杀的情形。

    女孩紧贴着他手臂,虞朝先阴沉了一晚上的情绪到了此刻才好了点。但低头扫见虞棠脸色苍白的不正常,虞朝先皱眉,“又摆什么脸色?”

    “我们在里面吃可以吗?”虞棠抬眼看向虞朝先,眼神里有恳求。

    餐厅经理适时解释:“小姐是这样的,这个位置是观赏泰城夜景最好的角度。”

    什么最好角度,把虞棠嘴唇吓得都没了血色,他牵着虞棠回了厅内。远离露台,虞棠脸色逐渐好了起来。

    晚餐很精致,食材也都很美味,可虞棠心不在焉食不知味,她一直想着梁嘉祈的话。梁嘉祈为什么和她说这些呢,如果是真的,那梁嘉祈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如果是假的,那梁嘉祈目的是什么?

    以及梁嘉祈到底是什么人?

    刚才梁嘉祈好像说给她个内存卡?该加上他联系方式的,也方便问个仔细,可现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

    虞棠脑袋里胡思乱想。

    她没胃口吃东西,虞朝先吃饭的乐趣就少了一半。

    “说吧。”他面无表情放下刀叉,语气是不耐,“给你五分钟,说完就好好吃你的。”

    虞棠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自己有话要说,但虞朝先现在一副会好好听她讲话的好好样子,她还是决定好好和他谈一谈。

    “就是……”虞棠抿了下嘴唇,纠结了下,最终将心底的疑问问出,“我哥哥是不是你害的?”

    虞朝先面不改色,但他很不喜欢虞棠用这种归属很明显的称呼。比如:我哥哥。

    “哥哥昏迷和你有关系吗?那天晚上你说帮我给哥哥送药,你根本没送是不是?因为哥哥一直不同意把生意交给你做,所以你用关叔叔的母亲威胁关叔叔,导致哥哥被你气得脑溢血,哥哥倒地的时候你一直在旁边冷眼相看,没有及时叫救护车,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对不对?”

    虞棠心里是存了三分疑虑,她如此坦诚地问,就是心底相信虞朝先和哥哥昏迷的事情是没有关系的。梁嘉祈和虞朝先,虞棠自然选择相信家人。

    虞朝先默不作声地垂眸看她,瓷白小脸上,眸子清澈,那点疑心全写眼里。

    果然是在怀疑他。他倒是没想到虞棠竟然会直接问他。那些音频里并没有这些话,梁嘉祈更不会知道这其中一二。

    倒是这小姑姑还算聪明,被梁嘉祈提醒一点就能顺着往下推测,还猜出来七七八八。估计虞棠也是一直都有这些疑惑,所以才始终都不肯对他敞开心扉,时不时有怨气和他顶嘴。

    很好,别的男人三言两语就能挑拨的她不相信自己侄子。

    “小姑姑,你会不会把我想的太坏了点,我就算再不是什么好人,也不会大逆不道到连自己亲爹都害吧。”虞朝先气笑了,笑的磨了下后槽牙。

    这话一出,虞棠也觉得自己的质问很匪夷所思,再怎么说虞朝先都是哥哥的孩子,怎么可能会伤害哥哥呢。

    眼前忽然出现手机,虞棠望向虞朝先,“什么意思?”

    虞朝先脸上一片坦然,将自己手机给她,还贴心的拨通了关钟鹏的电话,“你不是不信我么,把你刚才问我的,再问问你关叔叔不就知道了?”

    屏幕上显示“关钟鹏”,虞棠盯着电话接通,虽然这做法会伤害虞朝先,但哥哥的事情永远是最重要的。

    关于哥哥的一切,她还是想消除一切疑点。

    电话接通前有很长的忙音,足够虞棠挂断电话,可虞棠还是继续等待,完全没注意虞朝先眼底的冷得像是结了冰。

    电话接通,虞棠喊了声关叔叔,“是我呀,棠棠。”

    这通电话不长不短,回答了虞棠所有的疑问。怎么说呢,答案和虞棠想的差不多,关钟鹏否认了虞棠说的那些,她心里松了口气,虞朝先果然是无辜的。挂电话前,虞棠还不忘关心问候下关钟鹏的母亲,说改日会去探望。

    虞棠当然不会知道,此时关钟鹏旁边的陈调拿枪抵着他母亲,看着他挂掉电话。陈调一晚上就在等着这通电话,现在任务完成,他要去和米奇汇合了,还是米奇那边的任务更有意思。

    虞棠讪讪放下手机,知道完蛋了,怀疑到虞朝先身上,而且虞朝先还很小心眼,指不定要怎么记仇折磨她,该不会又要掐她脖子割她舌头?

    “怎么蔫了,刚才不还理直气壮的过来质问我?要是哪天你怀疑我杀了你哥哥,是不是你还要过来杀我?”虞朝先像是生气了,甩开了虞棠想抓过来的手,“我和你哥的关系再不好,他也是我父亲,我怎么可能会害自己父亲,你下次能不能动动脑子想问题。”

    “对不起,下次再也不会了。”虞棠心虚的道了歉。

    虞朝先懒得和她计较,再多说她两句估计连饭都不吃了,这几天虞棠一点肉没长,还瘦了不少,喂起来没有一点成就感,“行了,吃你的吧,这些吃完。”

    或许是心里关于虞朝先的疑惑被消除,虞棠终于开始认真吃起来。

    前菜是鱼子酱配烟熏奶油还有土豆华夫饼,虞棠的胃口逐渐被打开。虞朝先抿了口酒,默不作声的看她吃。

    虞棠吃的认真,对此毫无察觉,只是纳闷虞朝先这次这么好说话,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竟然没折磨她。看来她最近得表现的好一点,尽量顺着他的心思,回去帮他切水果。

    这件事过去了?恰恰相反,这件事才刚刚开始。

    虞朝先眼底寒色并未褪去。学校晚会上,虞棠那双眼睛游移不定,不知该望向何处。那他可以帮她,让她知道那双眼睛该看向谁,只能看向谁。

    最后的甜品是焦糖布蕾,虞棠更是满意的一口接一口吃光,顺带将果汁一饮而尽。

    她心情比来时不知好了多少,看来是吃的满足。

    吃过晚餐,坐电梯下行到停车场,虞棠手腕上忽然一片冰凉触感。

    虞棠垂眸。虞朝先将一条红宝石手链紧扣在她纤瘦白皙的手腕上。

    红宝石手链缠在她手腕上,像是一道价值连城的割腕伤口。

    虞朝先握了把她的手腕,当初是凭着记忆定下的尺寸,现在看来非常的合适,他很满意。

    “毕业礼物,喜欢吗?”可不是那廉价的破花。

    是很漂亮,漂亮的让虞棠胆战心惊,她不知道这条手链的价格,但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漂亮是事实,她点点头:“很漂亮,谢谢你的礼物。”

    她刚才怀疑虞朝先,虞朝先还不计前嫌送她手链。

    虞朝先揉了把虞棠的头发,像是奖励她的乖巧,“棠棠,只要你一直乖乖的在我身边,我有的一切都是你的。”

    “那你在外面做的生意,是……武器生意对不对?”虞棠想起梁嘉祈的话,没忍住问出口。

    虞朝先伫立在她身前,脸色被阴影覆盖,“虞棠,你是第一天知道家里做什么生意?你哥哥做的什么生意,你不清楚?我子承父业很难理解?”

    虞延庭做什么,虞棠从不多问更不批判评价,即使被虞延庭连累,她也没抱怨过一句话,更没说过虞延庭半句不好。怎么到他这,废话就这么多,还指责起他生意上的事情来了。

    虞棠盯着手链沉默,不再说话了。而这条手链戴了一晚后就被她放在柜子里搁置。

    夏季多雷雨,雨和雪不一样,大雪覆盖,将一些罪恶隐藏。

    雨水潮湿,很容易放大一些罪恶,流点血就会随着水流扩散。

    不远处的酒吧会所里,酒液被血腥味覆盖,血液顺着雨水流出了排水管。

    蒙着眼的迈克尔被关在了会所的地下一层。

    和狗在一层。

    除了狗,还有一些和迈克尔一样被关着的人,都穿着统一的衣服,不过这些人的白衣服已经被染成了暗红色。

    为了打探到更多信息,迈克尔将计就计被关。当初总部给了迈克尔李响马仔的身份,结果到了香江发现李响还有个义子叫梁嘉祈,现在已经被秘密关押起来,于是迈克尔就顶替了梁嘉祈的身份。

    迈克尔在李响的公司顺藤摸瓜查到了陈调,他观察到陈调一直跟着个小女孩保护,所以他有意无意的接近虞棠,想打探陈调的信息,结果在那天晚上等来将虞棠带走的男人。

    在外打点一切的陈调果然只是个烟雾弹,那个叫虞朝先的男人才是幕后的真正操控者,或许是个比李响还要可怕的武器商人。

    在被关进来前,迈克尔已经将情报发到总部,搭档霍华德问迈克尔,虞朝先有没有什么弱点,迈克尔脑海立刻浮现出虞棠的身影,但他不确定,于是回复了句,或许是他身边的那个女孩。

    随着迈克尔的联络中断,总部立刻派霍华德过来支援营救。

    迈克尔隔壁的人,一天天在减少,迈克尔听见他们一个个出去,可他一次也没有听见他们回来过。

    对于镣铐的声音,迈克尔非常熟悉,他就拷过不少犯人甚至是恐怖分子。

    隔壁的人一个个在减少,很快轮到迈克尔的这个笼子。

    迈克尔的住所是个铁栅栏,外面是拖拽的血痕,长长的一道。每当有尸体拖过去,隔壁关着狼狗的笼子都会发出震天的声响,好像这群狗随时都会撕碎栅栏冲出来,嘶哑那块刚死掉还带着温热的肉。

    “十分钟不到就被打死了,听说先扭断的手脚,最后才扭断脖子,疼到最后一口气才让死的……遭罪呦!”拖拽尸体的人对着另一人说。

    “不懂了吧,这样才有看头,上来就被打死,那群花了钱的观众老爷还看个什么劲儿。”

    声音逐渐飘远,迈克尔渐渐听不到。

    等人被拖走,立刻就有人去拿拖把和水桶擦掉退拽尸体的血痕,隔壁的狼狗闻到血水的味道,兴奋的狂吠个不停。

    黑市最受欢迎的项目就是打拳,仅仅打拳是没什么看头,要拳拳见血见肉,要打到对方像条死狗一样被拖走才精彩。

    开场前观众都会押宝,猜谁会是最后的胜利者,不少人跟着下注。明晚是绰号“屠夫”的长胜拳手,和听都没听过的三流货色对战,观众当然下注前者,谁会把宝压在一个将死之人身上。

    月初,新月如钩。

    今天是虞棠的生日,白天她和莫菲光了逛了一天商场,莫菲亲手做了蛋糕送了礼物,祝虞棠生日快乐,俩女孩举着蛋糕拍了好多照片记录这一刻。

    一直玩到了下午四点,阿谨接虞棠回家,本来是要先送莫菲回家,但莫菲忽然变得有点扭捏,脸有点红的说和韩初约好了一起吃晚饭。

    虞棠忽然心领神会,“你俩有情况?”

    莫菲有点不好意思,“八字还没一撇呢,如果真的有情况,肯定第一个就告诉你。”

    “对了那你呢,怎么最近没听你说梁嘉祈了?”莫菲又问了句。

    虞棠摊摊手:“应该是没什么后续了。”

    上次见面又忘了加联系方式,也就那样了吧,而且上次梁嘉祈似是而非的话让她也有点芥蒂,不再联系也挺好。虽然一开始,她确实把关于初恋的美好想象放在了温柔的梁嘉祈身上。

    虞棠到家,虞朝先还没回来,她在外面玩了一天,她就先去洗了个澡再换身衣服。虞朝先说晚上带她出去。

    等回来再去医院看哥哥,这样生日的晚上就可以留着和哥哥一起过。

    虞棠很满意自己的安排。

    床头的裙子或者说这一身包括鞋都是虞朝先帮她挑的,虞棠觉得虞朝先有时候还是挺心细,挑的衣服都很适合她。

    到了约定的时间,米奇过来接虞棠。虞棠一路都很雀跃,激动的想着虞朝先会带她去哪玩。

    米奇瞧了眼后视镜里一脸开心的女孩,他眼神里的欲言又止是虞棠看不透的。

    “米奇?”虞棠叫他,“是有什么事情吗?”

    米奇摇摇头,他是老大的手下,也只忠于老大,所以他半点也不能透露。

    虞朝先的私人飞机比虞延庭的还要豪华,“我们去哪?”虞棠接过虞朝先丢过来的羊绒毛毯。

    “看烟花。”他闭目养神:

    虞棠望着光亮的天,“可是现在还是白天。”

    “那边是傍晚。”虞朝先说完让米奇给她杯奶昔。不堵住她的嘴,她吧哒吧哒说个没完。

    “谢谢。”虞棠看到是她喜欢的芒果奶昔,嘴只有一张,用来喝奶昔,自然就不能说话。

    飞机落地是琉球岛的下午六点。

    暮色渐沉,旅馆后院有檀香混着远处温泉的硫磺味。

    虞朝先倚在朱红廊柱边等虞棠。

    男人一身深绀色浴衣,下摆染着暗纹,像夜海隐现的潮涌,腰带紧束的弧度透出几分难得的优雅。领口微敞,露出一截冷白的锁骨和银色项链,至于领口阴影处,藏着淡去的旧疤。

    虞棠踩着木屐声走近时,他指间的烟正落下半截烟灰。

    虞棠身着淡樱色振袖浴衣,衣袂上浮着若隐若现的蝶纹。腰带系成华丽的文库结,金线在余晖下流转,衬得腰肢纤细。发间那支珍珠簪子随步摇轻晃,一截瓷白的后颈看的人晃眼。

    帮她穿浴衣的老板娘说,给她挑衣服的男人眼光很好。原来是虞朝先帮她选的。

    虞朝先掐灭烟,“过来。”

    “嗯?”

    他忽然伸手,拉过虞棠,拇指蹭过虞棠后腰将腰封整理好。女孩摊开手臂,方便他整理,她对这复杂的衣服根本没有头绪,以为自己没穿好,所以虞朝先要帮她整理这么久。

    虞棠抬起手臂,手腕处的袖口往下滑了些,露出半截雪白的手臂。

    虞朝先目光落在她右手腕上,带了手链。

    不是他送的那条。但占了他的位置。

    “哪来的。”虞朝先语气淡淡。

    虞棠不知男人情绪,她抬起手腕拨弄了下手链上的小猫装饰,金色的笑脸猫一下下摇晃,她像是爱不释手,又拨弄了下,说:“朋友送的,说是可以保佑金榜题名。”

    朋友?虞朝先似笑非笑,虞棠的朋友就那个叫莫菲的,如果是莫菲,她肯定就直接说莫菲了。

    虞朝先抓住她手腕,指尖随意拨了下,小猫摇摇欲坠,“梁嘉祈送的?”

    虞棠瞪大了点眼睛看向虞朝先,似乎在问他怎么猜出来的。虞棠下意识想把手抽出来,可这在虞朝先眼里是虞棠对它的一种保护。

    事实也正如此,虞棠怕阴晴不定的虞朝先把她手链丢了,就像他丢她的花一样。

    虞棠感受到男人压迫的视线,她指了指手腕,“疼。”

    虞朝先移开拇指的位置,果然有道红痕。虞棠手腕上的力度一松,男人的背影已经走远了两步。

    街道两侧的灯笼在热风中摇晃,烟火大会热闹非凡,人潮汹涌。

    虞棠被人流推搡着向前,忽然三两个嬉闹的孩子从她与虞朝先之间横冲而过,瞬间拉长了两人的距离。

    “等——”她慌忙回头,视线却被攒动的人影遮蔽。珍珠发簪在仓促转身时微微歪斜,发髻也有些散乱,浴衣下摆被木屐踩住,险些绊倒。

    她踮起脚尖张望,找寻虞朝先的身影,可满目皆是陌生的面孔。独自一人处在慌乱的人群,让她顿时心生恐惧。

    一只温热的手从身后稳稳握住了她,十指在拥挤人潮中相触又分离,她猛地回头,眸底的背景映着远处初绽的烟花,焦点是挑眉看她的虞朝先。

    “慌什么?”他的声音低沉,在鼎沸人声中清晰传来。

    虞棠忽然就安心下来,她注视着虞朝先的眼睛,即使哥哥不在,她还有他这个侄子呀。虞朝先不就是哥哥留给她的么。

    天际“砰”地炸开一簇金色光雨,万千星火坠落时,他修长的手指自然的滑入她的指缝。

    十指紧扣的瞬间,燥热的夏风忽然变得温柔,从二人身旁拂过。

    虞棠目光落在被牵住的手,是他害怕自己走丢吗?可是……哥哥都没这样牵过她。

    身旁有年轻的情侣路过,男孩女孩十指相扣,在烟花下接吻。

    虞棠的脸蛋忽然就火烧一样的烫,她有点别扭,手指都好像不是自己的。

    当最盛大的烟花炸亮夜空时,他忽然俯身。

    绚烂烟花,虞棠看不见烟花,她只看见虞朝先欺身靠近,眼前倏地放大一张俊脸,距离近到她能看清虞朝先到睫毛。

    烟花声人潮声,明明都这么鼎沸,虞棠诧异自己还能听到虞朝先不算大的声音。

    虞朝先俯身在她耳边说,棠棠,留在我身边,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可惜虞棠始终听不懂这句话,不管虞朝先如何一遍遍的暗示。

    五个小时后,虞棠才明白,原来今晚所有璀璨的浪漫,都只为给眼前的掠夺者镀上一层温柔的假象。

    第45章

    花火大会的夜风里飘着诱人的香气,小摊的灯笼连成一条流动的光河。

    虞棠被他牵着走,走到一处时,虞朝先发现拽不动,她已站在章鱼小丸子的摊前。

    章鱼烧烤摊前挤满了排队的情侣,这对姑侄站在一起在这竟也不显得多突兀,甚至异常和谐。

    “先哥,”虞棠故意学着米奇和陈调, “吃这个。”她想吃,但没钱,只能看虞朝先了。

    虞朝先好笑地看她, “又乱喊什么。”

    可他语气并不像是生气的样子,虞棠胆子大了点。也是趁着这个时候,虞棠趁机抽开了自己的手,可是她又被人群冲散,就主动抓住了虞朝先的袖口。

    不大的手握过来,虞朝先奖励似的揉了把她头发, 像是对待一只听话乖巧的宠物。

    “先哥!”虞棠又指了指糖苹果,糖衣在灯火下泛着琥珀色的光,引来不少小朋友买。

    叫声先哥, 虞朝先就掏钱包了。

    走了两步,刷上照烧酱的鱿鱼在铁板上被油煎的滋啦作响,焦香浓郁的香味直往人潮里钻。

    “先哥, ”虞棠指了指, “鱿鱼。”

    很好,虞棠指哪,虞朝先就在哪付钱。

    等铁板鱿鱼的时间,旁边小摊模具掀开的刹那,香甜的红豆馅儿味立马扑鼻而来,一旁拿到鲷鱼烧的小孩子迫不及待咬了一口,烫得左手倒右手直吹气。

    而排在虞朝先和虞棠前的,是刚才那对在烟花下接吻的情侣。

    虞朝先听她一口一个先哥叫的还挺顺口,排队也不觉得烦躁,就把刚做好的全买了。后面的小孩听到,天都塌了,哭着问他妈妈还要等多久。

    虞棠看了眼自己有四个,除了自己和虞朝先还有米奇,多的这个就送给了小孩。

    虞朝先皱眉,她倒是挺会用他的钱做人情。她想要,给她买,又不是给别人的。

    虞棠走了没两步,又停了,虞朝先难得还有耐心的望过去,这次是冰沙。

    冰沙机轰隆隆转出冰屑,淋上满满的蓝莓糖浆。虞棠还是有良心的,冰沙做好她拿了两把勺子,先让虞朝先吃。

    虞朝先盯着举着的冰沙,问她,“我怎么吃。”虞棠这才注意到他两手拎着的都是她点的吃的。

    虞棠用勺子挖起满满一层蓝莓酱的冰沙举到虞朝先嘴前。虞朝先就势尝了进去,视线却一直停在她脸上。

    “好吃吗?”虞棠期待的问。

    冰沙而已,有什么好吃。但是看她眼睛亮晶晶,显然是吃的挺开心。

    虞朝先挑眉,“还不错。”

    虞棠又立马喂他一口。后来两把勺子,她也分不清用的谁的了。

    花火大会的最后一朵烟花在夜空绽放收尾,广播声从神社的喇叭里悠悠荡开:

    「……烟火大会已经结束,请大家把垃圾和饮食物品带离现场,重复一遍,今日的烟火大会已经结束……」

    人潮开始缓慢流动,像退潮时的海浪。小孩趴在父亲肩头,手里还攥着半融化的糖苹果,糖浆黏糊糊地沾在袖口;少年叠好鲷鱼烧纸袋,顺手把女友没喝完的弹珠汽水塞进手提袋。

    夜风扫过空荡的摊位,只剩章鱼烧的铁板还冒着余温的油香。

    工作人员提着扫帚走来时,一只流浪猫正舔着遗落在角落里的刨冰纸杯。

    夜空重新归于寂静,身穿深绀色浴衣的男人任跳跃的女孩牵着他的袖口走。虞棠想起小时候自己走在前面,哥哥跟在她身后让她慢点的画面。她回头瞧薄唇勾笑的男人,决定停下等等他。

    毕竟作为家人,是应该要一视同仁,她已经开始全心全意的接纳他,接纳这个唯一的侄子。

    虞朝先手心被虞棠摊开,一枚小小的带着她体温的御守落在他手心里。不远处的工作人员正在扯下灯笼,最后一点红色的光晕落在了她脸颊。

    虞朝先摩挲着御守,刚才她在神社前逛了半天,原来是在买护身符。

    给他的是「交通安全」,车挂御守保佑出行平安的,他经常出行飞来飞去,求这个也算她有心;还有个「学业成就」这应该是她给自己求的。

    “为什么还有一个。”虞朝先的目光从自己手心落在她手里,那个上面写着「健康祈愿」。

    虞棠理所当然道:“这个呀,是给哥哥的。”

    “虞棠,谁的钱买的?”

    “你的。”

    “那还不拿来?”虞朝先毫不留情的拿走。

    虞棠在背后小声嘟囔他真是个小气鬼。

    米奇是不太懂,眼下飞机舱内低调奢华的装饰风格里,为什么要挂两只格格不入的大红色御守。

    知道是小姑姑买的后,似乎一切又都变得合理起来。

    烟火大会上虞棠倒是挺有精神,现在在飞机上不用奶昔就安静下来,看来是给玩累了。虞朝先扫过去身边一眼,怪不得安静,睡得正香呢。

    虞棠蜷在他身旁,睡得毫无防备。她的脸颊贴着他的肩膀,呼吸均匀而轻浅,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一缕发丝散落在他衬衣扣上,在他胸膛上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男人伸手拨开她额前的碎发,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他眉眼不自觉地柔和。

    飞机落地泰城,才是本地的上午十点。虞棠身上的小羊毛毯滑落,她睁眼刚好对上倾身过来的男人,虞朝先应该是刚准备抱她下去。

    见她醒了,虞朝先正要说什么,米奇拿来他的手机说有电话。

    虞朝先拿过手机看了眼,接电话前转过脸来对虞棠说:“先回家等我,下午带你出去。”

    听到下午还有活动,虞棠兴奋的马上坐起来,手腕上的小猫也跟着轻快的摇晃,好像和主人一样开心。

    虞朝先目光随意扫了眼她手腕上碍眼的手链,揉了把虞棠的头发。

    他给了虞棠最后一晚上的时间,虞棠都没有摘下。

    米奇用眼尾看了眼沉浸在生日欢快氛围,丝毫不知暴雨将至的虞棠,一言不发的开车。

    虞棠上了车,看见虞朝先上了伊万的车。原来虞朝先不和她一起回家,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

    说是让她等他,可虞棠没有等很久,不过两小时虞朝先就来接她。

    楼下传来几声车鸣喇叭,菲佣阿姨赶紧来叫虞棠下去。

    居然是去看拳击赛。

    地下拳场建造的像是斗兽场。这拳场是由废弃工厂改造,擂台上还有裸露在水泥外的钢筋。这样的擂台绝对清晰,足够观众席上的每一位观众看到拳拳到肉、拳拳见血的精彩比赛。

    平时的地下拳场充斥着血腥、汗水和廉价烟酒的气味,今天的观众席干净也安静许多。

    确实安静,因为今天的观众席上,只有两位。

    “来这干嘛呀?”虞棠不太喜欢看这个,觉得拳击充满血腥和暴力,在电视看到拳击节目她都是很快就换下一个频道。

    虞朝先带她去了高一层的最佳观众席,这里的环境明显比下面好很多,桌面上还摆了零食和水果,都是虞棠爱吃的。

    身穿白色连衣裙的虞棠在灰黑色的观众席格格不入。

    虞朝先用一杯芒果奶昔堵住了虞棠的嘴。

    “吱嘎”一声,在略显安静的观众席太过刺耳,铁笼一侧的门打开,虞棠循声望去。

    一个足有两米高的巨汉从笼子里出来,脖子粗得几乎看不见,光头上有着像是图腾一样的纹身,左眼一道刀疤斜贯而下,身上的伤疤更是他久经沙场的证明。

    他走过来时,虞棠都疑心地面都在跟着在抖。

    这人浑身充满了血腥暴力的气息,虞棠心生排斥,连奶昔都没了胃口喝。

    虞棠扬起脸看向虞朝先,说:“我不想看这个,能不能回去?”

    “等会。”男人却像是饶有兴趣,他抓住虞棠的手握住搭在腿上,没再松开过,意味深长地说,“下一个就是你想看的了。”

    什么是她想看的?虞棠隐约不安,因为虞朝先现在的玩味不屑语气,和那晚在车上打电话时说“好玩”的语气一样。

    正如她不会觉得虞朝先说的“好玩”会真的好玩一样,所以这里也绝对不会有她想看的。手被抓住抽不出来,虞棠只好继续坐着。她赌气似的从包里拿出墨镜戴上,对虞朝先的安排表示无声的抗议。

    虞朝先眼尾瞥了她一眼,墨镜下是嫣红的唇,唇上沾了点奶昔,诱人的要命。他抬手揉了把她的头发,又继续捏着她柔软的指腹。

    虞棠手指看着纤瘦,指腹却意外的有肉,捏起来软极了,虞朝先爱不释手。

    手里的柔软的手忽然变得僵硬,她的手瞬间冷得像冰块。

    虞棠墨镜下的目光钉在了第二个出场的人身上,就连虞朝先一直观察她,她都没有丝毫发觉。

    因为场上另一个人,是梁嘉祈,他正透过笼网看向观众席上的她。

    虞棠看见血从梁嘉祈太阳xue、眉骨上的伤口不断流下。

    “要不要下注,赢的钱都归你。”虞朝先语气似诱似哄。

    虞棠指甲霎时陷进掌心,“为、为什么?他有惹到你吗?是不是你知道那些是他告诉我的?”

    她唯一能联想到的,就是梁嘉祈和她说的事情惹到了虞朝先,才被虞朝先带到这里折磨。

    以虞朝先的手段,梁嘉祈一定会被折磨的面目全非。

    要怎么折磨,很明显,一个正常人怎么会打得过一个两米多高的巨人。

    “他并不坏,只是怕我受骗,他很好很有爱心还喂猫,会帮助被抢劫的老奶奶……”虞棠焦急的有点语无伦次。

    尖锐的哨声响起打断了虞棠的话。

    虞朝先指尖点在虞棠毫无血色的唇上,阻止了虞棠求情的话:“嘘,听话,看比赛。”

    米奇给虞朝先送来加冰的酒,转身时朝虞棠摇摇头,示意她不要惹虞朝先生气。

    接下来的一切快得像噩梦。那被称为屠夫的大块头,缠着铁链的受击向梁嘉祈的太阳xue 。血立刻从梁嘉祈的伤口里涌出,止不住的顺着下颌线流在衣服上。

    虞棠心都要跳出来,她不自觉掐上自己手心,却被横亘在她手心的虞朝先的手指阻止。

    虞朝先视线从手移到她脸上。

    虞棠的视线一直聚焦在梁嘉祈身上,那是一种下意识的担心和心疼,紧张到攥紧的手就没松开过。她神色的每一分变化,都分毫不差地落在虞朝先眼底。

    眼前的光线亮起,她脸上的墨镜被他拿走。虞棠眼角红红的,睫毛上湿漉漉,眼眶根本包不住眼泪,而就在墨镜被拿开的一瞬间,眼泪绵延的流下,落在虞朝先手背。

    虞朝先脸色和眸色一样,眼神落在虞棠身上,冰冷刺骨。

    他捏过她的下颚,轻声慢吐:“哭什么,虞棠。”

    “放、放了他,不要再折磨他了,我们回家吧不看了好不好,回家,我以后再也不和他见面,他真的是个好人,还帮过我,我不和他做朋友了,就当陌生人也行,放了他吧?”虞棠哽咽的求他。

    安排这场比赛的陈调就在老大和虞棠的身后,将二人的一切反应看得清清楚楚。他知道,梁嘉祈的命今天就该到这儿了。

    不是虞朝先让他死,是虞棠让他非死不可。

    台上的梁嘉祈视线模糊,那一拳让他眼前发黑站都站不稳,他甩了甩脑袋,企图让自己清醒,太阳xue上的血珠飞溅在灰色的水泥地上。大块头直接拎起梁嘉祈,用他的后脑勺撞狠狠在笼网上。

    梁嘉祈整个人像是死了一样垂直滑落。

    很久都再没起来,至少虞棠觉得是很久。

    “梁嘉祈!”虞棠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挣脱了虞朝先的手,跑上擂台去查看梁嘉祈的情况。一个正常人,怎么会在看见有人快死在在这里还无动于衷。

    见虞棠上台,陈调赶紧终止比赛,让那大块头下台。梁嘉祈死了无所谓,但要伤到那位……

    陈调瞥了眼虞朝先,果不其然,老大脸色阴沉的难看极了,谁在这节骨眼上惹到老大,谁就完了,他可不敢触霉头。

    虞棠不太敢直接抱起来梁嘉祈,因为很容易会造成二次伤害,造成他骨头移位或者断裂。她知道求虞朝先没用,她看向台下的米奇,“米奇哥,快去叫医生,他流了好多血,快,快救救他!”

    米奇避开了她的视线,他只听命于老大。

    地上的梁嘉祈已经耳鸣目眩,眼底被血染的通红一片,但能辨认出眼前的白色衣裙是虞棠。

    虞棠哽咽着安慰他,“你会没事的医生很快就会来,我去找医疗箱,很快的你等我回来,我不会让你死。”

    就像梁嘉祈救过很多小动物,她也会救他,何况他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还未等她转身,纤薄的身体在瞬间僵硬。虞朝先从身后贴着靠近虞棠,宽厚的肩膀抵在她身后,和她一起蹲下,大手扣在她肩上不让她起身,这姿势和把她禁锢在怀里没什么分别。

    “虞棠,”男人的气息洒在她耳后,“第二次了,哭什么?”

    刚才在观众席哭,这在又哭。

    虞朝先是烦过虞棠哭,但早在那个虞棠帮他包扎手的夜晚,虞棠扑在他怀里,眼泪掉他身上,滚烫的泪大颗大颗的掉落,他就没再烦过。现在她依然是大颗大颗的掉泪,却不是为他,而是为了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

    虞棠不知道自己哭了几次,现在这时候谁有闲心关心这些,她要回去拿手机,让医生过来,因此想也不想的就说:“得快点救他才行,不然他失血太多就危险了。”

    “为什么救他?是谁说伤害虞家的人都不能活?伤害虞延庭的,你拿枪要杀他,现在有人准备要杀我,你让我放了他?还因为他三言两语跑来怀疑我。”虞朝先连嘴角那点若有若无的笑都没了,声音寒到底,“你说我该不该杀他,嗯?棠棠,他该不该死?”

    虞朝先果然是因为上次她对他的怀疑发火,现在折磨梁嘉祈想必也是因为这。

    她脑海里回想起和梁嘉祈相处的那些时间,一起去公园喂流浪猫,散步,梁嘉祈给她系上衬衣,在她不知所措时抱她上车……那时悸动的心不是假的。

    她对梁嘉祈,确实曾有过一些朦胧的感觉,但那感觉还未曾细想就被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冲淡了。

    “我知道错了,不该怀疑你,”她抓紧虞朝先袖口,哀求着,“放了他吧好不好?我以后都相信你,只相信你听你的话!求求你,就别折磨他。”

    “怎么求?求人办事就只会拿着一双眼睛在那扫。”虞朝先视线落在她哭的水润嫣红的唇上,眸色越来越暗,“这张嘴是摆设?总该有点用处吧。”

    虞棠想起那些人叫他先哥,求人是要有个求人的姿态,她心底涌出来一些希望:“先、先哥,可以不杀他吗?让他走就好了,别折磨他,他只是担心我被骗才说的那些,并不是想害我……”

    “小姑姑,”虞朝先瞧着那张单纯的脸,她还真是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你叫我什么,辈分错了吧。”

    “棠棠,不要求他”梁嘉祈眼睛已经睁不不开,话都开始含糊不清。

    梁嘉祈话还没说话,就不知道触动虞朝先哪根神经,脑袋直接被他踢在水泥地上踩。清灰的地上留下一摊血迹,梁嘉祈彻底没了反应。

    就这么不要脸!最该被割舌头的就是这小子,上次就在大言不惭的叫“棠棠”!

    虞棠扑过去抱住了虞朝先的腿,“不要……他会死的!”

    虞朝先腿上多了个不值得一提的份量,这个“不值一提”不怕死的死死抱住他的腿,就差整个人坐上去。

    这是多不想他对梁嘉祈动手。

    虞朝先想想,他是很久没有亲自动手收拾人人了,上次还是在上次。

    胸口憋着的那团火越烧越烈,他懒散地朝外抬了抬手指。陈调只思索了一秒就把跳刀递过去,看老大的意思应该不是要枪。

    老大杀人可不会那么干脆。

    刀刃寒光凛冽,在他指尖翻转时划出冷冽的弧光,映出他眼底晦暗的兴味。空气凝滞,杀意无声滋长。

    虞朝先蹲下身,温柔揉了把虞棠的头发,“乖,摊开手。”

    此时的虞棠根本不敢忤逆,她手心忽而冰凉一片,跳刀的刀柄落在了她手里。

    虞棠茫然的看虞朝先,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呢,最烦别人碰我的东西,看的挖眼,动的剁手,张嘴的那就得割舌头。”虞朝先说的慢条斯理,手已经包裹住虞棠的手,一起握住这把冰冷的跳刀,“我想要的,那就要完完全全属于我。”

    虞棠身体僵硬的被迫握着那把跳刀。她记得,小时候,虞朝先是怎么用这把刀捅破了别人的眼球,又怎么穿透了别人的手,割了别人的舌头,大片的血溅了一地。她被吓到发烧,那一个月都在做噩梦。

    现在虞朝先带着她的手,要去割梁嘉祈的舌头。

    虞朝先到底有没有人性?仅仅是因为梁嘉祈提醒了她一句小心虞朝先,就要遭受这样非人的折磨么?

    那梁嘉祈的提醒,在如今看来一点没错。

    察觉到虞棠浑身的抗拒,虞朝先脸色更难看了,他稳住她的手,“抖什么。”

    刀刃刺入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

    一滴,两滴……鲜血滴滴汇成一条血线,落了一地。

    血的颜色触目惊心。

    流血的不是梁嘉祈,是虞棠。

    虞棠猛地伸手,一把攥住锋利的刀刃。鲜血瞬间从她指缝间涌出,顺着雪亮的刀身往下淌,滴落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绽开刺目的红。

    阻止了虞朝先想更进一步的手。

    “放了他。”她疼得脸色煞白,嘴唇发抖,却死死握着不放,血珠沿着她纤细的手腕滑下。

    虞朝先几乎立刻松开手,只是他脸色难看极了,俩人一手的血。

    却在他收势放手的瞬间,虞棠握住刀借力反手一推,锋利的刀尖眨眼间已抵上虞朝先的咽喉。

    她呼吸急促,因为紧张,握着刀柄的手不停在抖,手上伤口处的鲜血滴在他脖颈上,在他颈间拖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两人呼吸交错,刀身映出虞棠红红的眼眶。男人只是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刀刃,清晰感受到刀身金属的寒意。

    虞朝先气笑了,就这么不怕死,亲疏不分的为了个外人把刀对准自己的侄子。

    他像是丝毫不在意脖子上的刀刃,转头眼神警告陈调。上前的米奇停下,拨开了陈调仍在对准虞棠的枪口。

    虞棠浑身在抖,她不想伤害虞朝先,只是想结束现在的局面,甚至还把刀又悄悄往后挪了点,怕伤到他。她不明白虞朝先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火,竟然想杀人,就仅仅是因为她怀疑他吗?

    可惜,她没有一次猜中虞朝先心思。

    偏偏虞朝先如她一般,丝毫不躲的握上刀刃,拽着刀刃往前,鲜血顺着指缝涌出,可他的力道仍旧丝毫不减。

    虞棠瞳孔骤缩霎时松了手,往后退,一声脆响,刀掉在地上。

    虞朝先看了眼手上的血,或许是他的也或许是虞棠的。他摊开手掌看,提唇自嘲,之前亨利说他感情线太浅,现在虞棠留给他的刀伤正好加深了这缘浅的感情线。

    “不是说要求我吗,可以。”他像是高高在上的法官,给了虞棠最后一丝希望。

    虞棠无措的眼神立马有了光亮。

    “我记得公园那晚你闭眼睛了。”男人勾唇朝虞棠笑了笑,笑得如此好看又如此可怕,他抬手点上虞棠的唇,女孩唇上立马染上妖冶的红。

    她这张嘴,确实该有点作用。

    “这里不是想亲?”虞朝先攫起她下巴,逼迫虞棠做出仰头承受的姿势,“那我也想尝尝你这里的滋味,也是可以的吧,嗯?”

    虞棠瞪大眼睛,白皙的下巴留下血痕,睫毛上挂着泪珠在颤抖,惊得什至连摇头拒绝都忘了。

    他在说什么?她和他是姑侄呀。虞棠有些理解不了虞朝先的这句话。

    虞朝先落眼在她嫣红柔软的唇上,淡淡的微笑表情。可虞棠分明看见阴影下虞朝先眸子里冷漠厌烦的目光。

    “让我尝尝,我就不折磨他了,你也知道我耐心有限,”虞朝先仍旧是漫不经意的语气,“机会只有这一次,你要还是不要……”

    男人挺拔的身形为了看清虞棠的神色,微微垂颈。虞棠视线掠过地上呼吸变浅的梁嘉祈,她死死攥着手心,掐到伤口都浑然不觉,睁着眸子朝着虞朝先倾身……

    擂台后的米奇想拉走偷窥的陈调,但陈调当即拉着米奇蹲下,让他闭嘴。

    然后……陈调拉着米奇一起偷窥,死也得拉个垫背的。

    淡淡的香气驱散走了些血腥味,虞棠离他越来越近。虞朝先垂眸,对上那双泪汪汪的眼睛。男人皱眉,该闭眼的时候不闭眼,睁着双眼睛,还不够他扫兴的。

    就这一瞬,虞朝先耐心消失的干干净净,大手盖住虞棠双眼,偏头就在她唇上像狮子进食似的咬了一口。

    馨香软热的唇碰触到他,虞朝先对这样陌生的触感心惊,心跳的反应让他难以理解。

    一触即逝的柔软,虞棠的睫毛在剧烈颤抖,剐蹭着他的掌心。虞朝先松开手,虞棠像是已经眼神涣散,她完全不理解,也接受不了,一下子就跌坐在了地上。

    “虞棠,我不要你,你就什么都不是。”虞朝先拿起手帕厌恶的擦嘴角,不再给虞棠一个眼神,转身离去。

    听到虞朝先的脚步渐远,虞棠松了口气,来不及思索虞朝先刚才的举动。她现在反而更庆幸虞朝先离开,至少这样梁嘉祈可以不用受折磨,她也不用被逼迫。

    当务之急是要快点送梁嘉祈去医院,毕竟是一条还有救的生命,不能眼睁睁看着一条人命在自己眼前死去。

    她全然未觉身后去而复返的动静,直到一片阴影当头笼罩。虞朝先已经无声无息地站在了她背后。

    手上又被被迫摊开握住了冰冷的物件。这次不是刀,是一把手枪。

    虞朝先带着她的食指扣在扳机前,“我记得,那天晚上小姑姑上次不是想学开枪吗。”

    女孩耳边响起男人可怕的声音。

    “我来教小姑姑,这枪是这么用的。”

    一声干脆又短暂的枪响,虞棠肩膀被后坐力震的往后撤了下,脸上有飞溅的温热血滴。

    枪声过后是绝对的死寂。

    虞棠耳内只剩嗡鸣。

    “本来我不想杀他,他是雇佣兵,杀他是自找麻烦。”虞朝先离虞棠耳尖很近,耳语时若有如无的距离像是在亲吻。

    “那为什么……”

    虞朝慢条斯理的摘掉虞棠手腕上的那条小猫手链,嫌弃地丢在地上的血泊里。

    他拍了拍虞棠沾了血的脸,语气似爱怜又像是提醒,“虞棠,你不是挺会自作聪明?怎么不好好想想,该喜欢谁,这些人才可以不用死。”

    ……该喜欢谁?虞棠不知道自己怎么脱口而出了这句话,“难道我该喜欢你?”

    虞朝先冷笑一声。

    第46章

    虞棠浑身没了力气, 她眼前阵阵发黑,身上凉汗一片,嘴里喃喃:“我喜欢你——”

    听到这里的虞朝先随之望过去,他眼神里的狂热和期待是虞棠看不懂的,也不想懂。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虞棠声音很虚弱,但字句清晰,足够在场的人听到。

    陈调一听就知道要坏事, 虞棠净说些让要人命的话。

    虞棠用尽全力想要挣脱身后虞朝先双臂带来的桎梏,她清楚地知道,只要身后的人一松手,自己就会从这高台上坠落,要么摔个残废,要么被钢筋贯穿身躯。

    但此刻她已不在乎。哪怕摔死,也好过继续被困在这个可怕又残忍的人怀里。

    她真的推开了吗?身体已经悬空, 眼前陷入一片黑暗。最后的意识里,她感受不到疼痛, 只有解脱般的虚无。

    失去意识前,她好像听见一声焦急的“棠棠”。

    是谁在叫她?

    是哥哥?是梁嘉祈?还是……

    去医院的车上一片死寂,虞朝先抱紧怀里晕过去的虞棠, 此时的虞棠像是个破碎的娃娃,白色的连衣裙上污血一片。

    她眼角湿润,眼泪就没停过,也不知道到底是有什么伤心事,就连在睡梦里也哭。

    这样的情况虞朝先也见过,虞延庭昏迷的那晚,她也是这么哭的,睡着了也在哭,但至少知道睡醒后跑去找他,那时她把他当成了唯一的依靠。

    现在虞棠哭肯定不是为了虞延庭,那就是在哭梁嘉祈。

    不过也无所谓,他和一个死人计较什么劲儿。

    虞朝先指腹拭去虞棠眼角的泪。

    开车的陈调难得沉默,副驾驶的米奇一贯安静,但二人都不约而同在老大脸上看到了……颓废?

    疗养院里,虞棠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医生说虞棠只是惊吓过度昏睡,身体没有大碍,睡醒一觉就好,已经为她处理好手上的刀伤。好在她伤口不深,仔细消毒包扎一下就可以。

    窗帘随风摇曳起伏,像是海浪。天气阴沉沉,淅淅沥沥的小雨不停,似乎在酝酿着一场酣畅淋漓的雷暴雨。

    病房里湿度适宜,温度舒服,可睡梦中的虞棠仍觉得像是要窒息。外面逐渐大颗的雨滴噼噼啪啪的拍打着窗户,虞棠睡得不安稳极了,总疑心这冰凉的雨要透过玻璃淋在身上,冷意都跟着困意袭来,她将自己完全缩在被子里,蜷缩着。

    睡梦里的她总感觉自己呼吸不畅,后背像是被什么缠住,拉着她往深渊里坠。虞棠恐惧又害怕,她转身想将身后人看仔细,耳边传来一声“小姑姑”,看清是虞朝先的瞬间,虞棠猛地惊醒,脊背一身冷汗。

    醒来还不如睡着,她不停的回想着浑身是血的梁嘉祈,和那一声枪响。

    她知道虞朝先在就在她身后,但她闭着眼,始终一副沉睡姿态,不愿面对他。

    虞朝先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半干黑发还滴着水,水珠顺着发梢滑落,洇湿了肩头的衬衫。他手掌上的伤口只是简单消了毒,纱布上已经渗出点点猩红,却似乎刻意不做进一步处理,任由伤痕发展。

    米奇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虞朝先的目光始终落在病床上的人身上,湿润的发丝在额前投下阴影,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

    听到身后动静,虞朝先起身给虞棠拢了下被子,出门去了阳台。

    米奇转脚跟过去。

    阳台总比病房里好交谈。

    米奇汇报道:“老大,富洲的订单已经准备好,这次运输量大,所以我准备安排走海运,富洲那边已经准备好了专用码头接应。”

    虞家有自己的航运公司,海运保险,米奇安排的没有问题。航运运量大缺点也明显,就是周期长,还有遇到海盗的几率。

    不过也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截虞家的船。

    白色的窗帘在微风中轻轻浮动,虞朝先静默地站在窗边,“就这么安排。”

    跟随他多年的米奇敏锐地察觉到,老大此刻心绪不佳。

    生意上明明一切顺利,那么能让虞朝先如此在意的,就只有病床上那位了。

    这时护士轻轻敲门:“虞小姐醒了。”

    又欲言又止的传达了虞棠醒来的第一句话:“她说想喝点酒。”

    想喝酒?才刚成年而已,虞朝先回忆起虞棠之前说要把他喝趴下。也行,毕竟今天是她生日,喝点酒也无伤大雅。

    虞朝先唇角微勾,对米奇说:“去取车里的酒来。”

    他顿了顿,“在船上准备些女孩用的东西。”

    米奇刚要应声,突然意识到,老大这是要带着虞棠一起出门?转念想起上次出差半月就冒出个梁嘉祈,顿时了然。也难怪老大要带着了,不然谁知道老大不在,虞棠身边又会出现什么人。

    而且这次走的是航运线路,安全得多。

    虞棠缩在被子里一动不动,她醒了有一会,只是有意放空大脑,不想面对任何人。

    她有点渴,但又不想喝水,甚至最爱的果汁和奶昔也都不想喝,虞棠渴望一点烈性的、能让人眩晕又彻底释放或者短暂忘却记忆的东西。

    比如她一直很好奇却从未尝过的酒。不是都说一醉解千愁吗?那她有太多愁想要解开了。

    病房门口传来脚步声,床前的桌子上发出放置酒杯的清脆响动。

    房间里有淡淡的消毒水味,来人身上有熟悉的沐浴液气味,和她用的是一样的,虞棠不回头也知道是谁。

    虞朝先径自在床边的椅子落座,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虞棠将脸更深地埋进枕头,此刻最不愿见的就是他。

    昏暗的光线里,男人的存在感强烈得令人窒息。高大的身影几乎吞噬了本就稀薄的光源。

    离得近了,虞朝先身上独带的侵略感很重,身影最终将她完全笼罩。无需触碰,都如同实质般压在她的感官上。

    虞棠浑身不自在,却不理解那股男人带来的压迫感意味着什么。她还懵懂,只能闻到虞朝先身上淡淡的烟味,她以为怪异的侵略感是来自这烟味。

    她干脆拉起被子盖上眼睛,没有一点要理他的意思。

    “别给我摆脸色,笑一笑。”虞朝先掀开被子,掰过虞棠的脸颊,让她看他,又扯起她嘴角,全然像是在摆弄一只不该有任何情绪的宠物。

    “别碰我!”虞棠当然笑不出来,她只想挣开虞朝先的手。真的不知道,在杀了一个人后,他是怎么做到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他靠近的脸被虞棠推开,力道好像一个巴掌。

    虞朝先维持这个被推开的姿势,一瞬不瞬的注视着虞棠。虞棠以为他会发火,有点怕死,但仍旧是不服,挺着脖子不想让自己落了下风,活脱脱就是在说,要杀要剐随他便。

    虞朝先折磨人的手段,她是见过的,就是不知道是挖她眼睛还是割她舌头。

    见他伸过手来,虞棠闭上眼。虞朝先被她这副要杀要剐随意的劲儿,气得真想掐上她脖子,之前怕他怕的要死,这时候倒有了骨气。

    为了个无关紧要的人还在和他闹脾气,闹不完了。

    虞朝先一阵的烦,无名火腾在胸腔,无处释放。

    他这是过的什么烂日子,谁敢惹她呀,不然就是别想过好安生日子。虞棠的没良心,他是领教的清清楚楚。

    掐死算了。

    那只落在她发间的手只是轻轻揉了揉。意料中的暴怒并未降临,虞棠疑惑地睁开眼,只见虞朝先微蹙着眉,神色淡淡。

    好像她是他养的一只宠物,宠物种种无理取闹而主人在纵容。

    “不是想喝酒么。”他推过桌上的酒瓶。虞棠视线扫去,罗曼尼康帝正浸在碎冰中,旁边摆着两支水晶杯。

    虞朝先不紧不慢地旋开软木塞,酒香顿时弥漫开来。

    他倒了两杯,递过去一杯:“碰杯?”

    虞棠才不想和他碰杯,一把夺过桌上的那瓶酒,直接就灌了进去,中途被呛了一口。酒液顺着她嘴角在脖子上留下蜿蜒痕迹,像是触目惊心的血,消失在锁骨之下弧度边缘的位置。

    瓷白的肌肤上有红色的液体蔓延,这样的美色刺激着人的眼球。

    虞棠没发现男人的视线暗了,呼吸沉了。

    大半瓶酒下肚,虞棠的眼神已经开始迷离。第一次喝酒,眩晕感升的很快,她忽而凝视起虞朝先的眼睛,看了很久。

    虞朝先对虞棠看他的眼神很满意,比她看任何人都要专注。

    酒精染红了虞棠双颊,她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想要看清。

    “哥哥她突然踉跄着跳下床,赤脚就往门外冲,“生日要和哥哥一起过。 ”

    “虞棠,几个意思,看我,找你哥?”虞朝先不耐烦了。

    也没跑两步,跑到楼梯前,虞棠就被虞朝先揽腰捞在怀里。纤薄的腰被男人遒劲有力的手臂搂住,轻而易举就被托抱起来。

    酒劲已经慢慢上头,男人的俊脸在她眼底倏地放大。面对逐渐贴近的气息,虞棠看着他的眼睛。

    光线被虞朝先挺拔的身影遮去大半,而她的瞳孔里还晃动着未散尽的灯光,光影里有他的剪影,只是看不清脸。

    虞棠缓缓闭上眸子,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暗示和邀请。他的唇轻轻覆上她的。

    虞朝先吻得一触即离,却在撤离的瞬间被她微颤的带着酒意的呼吸挽留。他停在那里,二人鼻尖相抵,彼此的呼吸悬停在咫尺之间。

    很温柔的一吻,柔软的碰触,陌生的滋味。

    天际传来滚滚闷雷,惊醒了虞棠,她困惑的睁了眼。

    头太晕、太重,脑袋有点思索不了现在的情况。

    虞朝先抚摸着她的脸,这吻绝对比第一个吻更像一个吻,虞棠的反应是接纳她的,醉后的选择更趋向于本能。

    掌心渗透的血丝蹭在女孩白嫩的脸上,他收紧胳膊,注视着她的眼睛,问她喜欢谁。

    喜欢谁?虞棠清澈的眼底,剪影轮廓是那样清晰。

    虞棠神思恍惚,不知想起什么,脸上带着迷幻的笑。

    “棠棠,你喜欢谁?”虞朝先带着她的手抚上自己脸颊,他想听她说出来。

    虞棠仍旧是只盯着那双眼睛,好像怎么都看不够。虞朝先当然知道虞棠喜欢看着他眼睛,从他第一次去学校接她,她认错人,也是这样瞧着他眼睛。

    虞朝先宠溺的笑,她就这么喜欢看他。所以除了喜欢他,也只能是他,不然还能是谁。

    “我喜欢谁?”虞棠喝得醉醺醺,忽然伸出手遮住虞朝先的下半张脸,这样还不满意,她又抽出手覆盖上了他额头。

    只露出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

    她看得专注、沉迷,嘴里呢喃:“吾儿磨尽三缸水,唯有一点似羲之”

    话落,俩人都愣住了。窗户被风吹开,暴雨瞬间灌入,窗帘被狂风撕扯,猎猎作响。

    醉酒的虞棠清明了一瞬,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闪电一次次劈亮房间,将凌乱交叠的影子闪现在墙壁上。

    虞朝先嘴角唯一的一点笑意也消失。

    昏暗的光线可以隐藏许多秘密,但虞棠的秘密在虞朝先锐利又洞察一切的目光下无所遁形。此刻虞棠的一切都被虞朝先剖开观赏。

    米奇正在附近便利店买女孩的用品,路过睡眠区又退回来,拿了个抱枕。

    他面无表情的准备结账,这时接到了虞朝先的电话。

    电话内容很简短,只有三个字——买盒T。

    暴雨声里传来敲门声,门只打开了缝隙,虞朝先从米奇手里拿过东西。

    门缝只露出了一点,女孩被男人高大的身影遮住,米奇只看到一双白皙纤瘦的手腕,上面缠着黑色腰带。

    他愣了一瞬,随即对上虞朝先的不耐的神色。

    米奇最终还是转身走了。老大想要得到,哪怕不择手段,也一定要得到。

    “不、不要……”米奇听见虞棠的声音,但很快门关上,他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随着门关上,最后一丝光也消失,虞棠被留在了虞朝先给她的黑暗里。

    外面暴雨,像是虞棠落不尽的眼泪。

    米奇想,老大就像是这场风暴,虞棠就像风暴下的花朵,她出于被动又或者好奇,曾温柔的给予安抚的吻了下这风暴,这风暴却就将她连根拔起,不留任何余地的将她卷入他的领域里。

    此后的虞棠可以轻易得到很多,不管她需不需要。

    然而,她为此付出的代价也未免太高。

    门缝一点点被合上,最后的一点光亮也在虞棠眼底消失。

    “虞棠,”虞朝先钳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直视自己,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一道深渊,“我再问你最后一次,想要什么?”

    虞棠胃里翻江倒海,她带着恨意的哭:“我想你永远消失在我的生活里!”

    “哭?”虞朝先拇指重重擦过她湿漉漉的脸颊,“那就给我哭的好看点!”话音未落,他已经狠狠吻了下去。

    她想要什么,他可以慢慢等她想通,但今晚虞棠就是哭破天,他也要定了!

    虞棠的后颈被死死扣住,被迫仰头承受这个带着血腥味的吻。虞朝先嘴角一疼,虞棠毫不留情的咬他一口,血都流到她唇上。

    “我是你小姑姑!你疯了!”虞棠拼命挣扎着想要逃离,可脚踝被他一把扣住,整个人被拽回他怀中。她绝望地意识到,楼上昏迷的哥哥救不了她,这世上没人能救她。

    虞棠不知道该往哪躲,她挣扎着往门口跑,可她的脚踝被他抓住。她终究是逃不脱,被拽到他怀里,压到身下。

    虞朝先的胸膛紧贴着她后背,急促而强劲的震得她生疼。他慢条斯理地解开衬衫纽扣,“那你听清楚了——”

    窗外闪电劈开夜空,狂风摧折着院里的花枝。

    “我上的”他缓缓压进去,“就是我小姑姑。”

    在这个瞬间,虞棠恍惚觉得自己被撕碎。正因疼痛,所以她清醒的知道,闯进她身体的,是虞朝先。

    这段关系,再也无可挽回的余地。

    虞棠眼神空洞,她挣不开手腕上的腰带。她不想看虞朝先,不给任何回应,转眼看向那扇落地窗,眼泪从眼角滑落。

    她身上衣物所剩无几,虞朝先却只是衬衣皱了些。

    “想去那做?”虞朝先的目光扫向阳台前那张单人沙发。虞棠每次来看望虞延庭都会在那张沙发上写作业。

    他记得她做题时的模样:眉头微蹙,嫣红的唇瓣无意识地抿着。实在解不出来时,就会用那种湿漉漉的眼神望向他,她故意跟着人学,古灵精怪的叫他声老大,或者俏皮的喊他声先哥,这题要怎么做,教教我呗。

    怎么做?

    “知道吗,那天我坐在这看你写作业,就想这么和你”虞朝先将女孩抱在腿上,像是摆弄一只玩偶一样简单,他轻咬她的耳尖,“……做。”

    虞棠嗓音哑着,疼的直冒汗,说不出来一句话。

    她太疼了,哭的虞朝先肩膀湿了一片。虞朝先也没好哪去,他寸步难行。

    虞朝先捧起了她的脸,虞棠的脸上因为他的动作晕红,底子还是孱弱发白的,苍白里泛着红,即便是病态,也透着娇。

    “不哭了,”看得他一时移不开眼,只想要更多,他抱起她,“棠棠,搂着我。”

    虞棠受不了他的折磨,在他脸上脖子上身前身后抓出道道血痕,哭的声音颤:“我不要。”

    不要?他想要就行。

    虞朝先呼吸沉的快要绷不住,只能先放慢。虞棠实在不能经事,他缓慢地流连,拇指粗粝,从她的额角、眼尾游到颈侧,让她尽可能的放松。

    “还疼不疼?”他深吸一口气低声问道,俯身亲吻她汗湿的额头。

    虞棠的嘴唇微微颤动,虞朝先凑近去听——

    “恶心”虞棠有气无力,好像知道怎样惹恼他,她就要去做,她咬牙一字一句用尽最后力气,“和你做这些,恶心到我想去死!”

    虞朝先眼底的暗火骤然一冷,阖目不再看她。耐心用完,她不知死活地踩碎了男人最后那点怜爱。

    想死还不简单?

    窗外暴雨倾盆,却盖不过男人胸腔里那团被浇熄又复燃的□□,他掰着虞棠的脸,较劲儿似的让她看着自己,他俯下身咬了下她下巴:“哭声也好听,那就让你哥哥听清楚点,你是在谁身下哭。”

    从头到尾全无交流,完全像是凭借本能的动物。

    原始放纵。

    虞朝先故意弄疼她,可虞棠咬破嘴唇再也不肯出半点哭声。虞棠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被哥哥听到。

    男人的目光一沉而下,最后目光又停在她满脸泪的脸上,实在是烦,干脆把人抱转过去,将人脑袋盖在被子里,不为所动地艇进。

    极致的欢愉让他眸底灼热,可身下的人不仅不肯给半点温暖的回应,还是一副找死的表情,眼里有厌恶有恶心,一句撒娇示软的话都没有。

    虞朝先心烦意乱,烦的没办法。

    “虞棠,恶心是吧,”虞朝先冷笑,低声与她讲,“日子还长,咱俩慢慢煎熬。”

    虞棠装哭过很多次,几乎每次哭都是为了想得到哥哥的关注,她从来没有哭很久,因为哥哥很快就会哄好她。

    她更从没真正尝过眼泪的滋味,这一晚,她尝遍了,尝够了……

    一遍遍的索取,虞朝先像是不知厌倦,肌肉虬结的手臂箍住虞棠,故意站起来,让踩不到地面的虞棠只能把选择把腿勾在他腰上,全身都依赖在他身上。

    大开大合,初次的虞棠受不住,更倦极,脸色形同白缟,眼底空无一物,就当一场梦。只是梦魇太长。

    虞朝先一言不发,虞棠的哭声隐藏在了暴雨声里。

    腰带被虞朝先扯开,掉落在地,虞朝先握上虞棠无力下坠的手。他吻上她手腕,与她十指相扣。俩人手心的伤口又崩开,血液纠缠交汇,流向极致的贴合。

    天边又滚过一阵巨雷,虞朝先和虞棠一身的汗。像雨落在了俩人身上,搅湿了一切。

    暴雨下了整整一夜,天将明时,这座城都快被淹没。

    第47章

    最后一次在浴室, 虞棠已经完全没了意识,她趴在男人肩膀上,花洒的水流冲去了血水。虞朝先亲吻虞棠的额角眼尾嘴唇, 细细密密的吻,磨了很久才撤出。

    他取出干净的浴巾给虞棠擦的仔仔细细,原她来的衣服被撕烂肯定是不能穿了,光着她又不乐意。

    这里还有刚才米奇给他送的衣服。虞朝先就先把衬衣给她套上,自己随便围了件浴巾。

    直到虞棠被放在床上,她才终于觉得有了底可以将她托住,不会再下坠到冰冷的深渊。她裹着被子,紧紧裹住,可依旧觉得很冷,冷的发抖,皮肤上还残留着虞朝先留下的灼烫温度,可骨头要冷透了。

    虞棠脑袋沉沉,脸上浮现不正常的薄红, 眼泪流出都没有感觉。身后挤过来厚重的身影,她艰难的翻身,只想离这人人远一点。

    就要掉下床去时,她被男人带着被子一臂裹住,捞回怀里。

    “冷?”虞朝先亲吻她后颈。

    虞棠紧紧裹着被子,却还是被虞朝先轻易地从背后掀开,强势地侵入她的空间。一整夜的亲密缠绵后,此刻怀中空荡的感觉让虞朝先异常不适,直到重新将她揽入怀中,那份空虚才被填满。

    半梦半醒间的虞棠比清醒时温顺许多,推拒他的动作更像是撒娇。虞朝先享受着她无意识的触碰,手臂环住她纤细的腰身,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的发丝,如同在安抚一只闹脾气的宠物。

    虞棠徒劳的挣扎,白费力气,特别难受。可偏偏他的气息,阴影还要将她完全笼罩,她避无可避,无处可逃。

    她抖得越发厉害,觉得自己就像是坏掉的时钟,已经迎来早晨,她却停在凌晨。

    虞朝先的唇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还疼?”

    虞棠不理。不理也行,男人也不恼,反正这一晚她都没怎么搭理过他。他亲吻她眼角的泪,这一亲就发现不对劲了,他摸上虞棠额头,掌心下的温度烫得惊人。

    虞朝先猛地掀被下床。

    医生匆忙赶来,虞棠高烧39度,一看地上乱七八糟用过的东西,立马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因此医生对虞朝先没什么好脸色,看了眼虞棠病历本上的信息,语气带着明显的训意:“你这样没轻没重简直是……”

    虞朝先直觉医生剩下那半句话是想骂他禽兽。

    医生到底也是不敢惹这些人,特别是这男人身后的保镖还带着枪,就把后半句给咽了回去。

    给虞棠检查完,又开了些药,吞服和涂抹的药都有。

    医生交代虞朝先,“已经给她打了退烧针,记得要按时给病人吃药上药,让她多喝水吃水果,饮食注意清淡,这半个月内都不要再同房。”

    虞朝先沉着脸一一记下。

    陈调早晨接到香江虞家的电话,说虞家祠堂昨晚上被雷劈了。挂掉电话的陈调心情久久不能平复,老大昨晚上到底干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连祠堂都被劈了。

    不是真把那小姑姑给灭口了吧?

    陈调不是个八卦的人,他赶了一大早,来送无关紧要的公司资料,就怕错过一点老大的八卦。

    送资料的陈调和送衣服的米奇站在门口,不约而同看向从虞棠病房出来的虞朝先。男人下巴和脖颈鲜红的抓痕实在无法忽视,手臂上更是纵横交错着清晰的牙印。

    实在很容易就能联想到是个怎样惨烈的夜晚。

    陈调看了眼在阳台抽烟的老大,他一把扯住过来送衣服的米奇,咽了下喉咙:“别说老大房里的女人是……小姑姑。”

    米奇抿嘴没说话,手里虞棠的衣服很明显。

    陈调是真不理解了,虞伯是这样,老大也是这样,天下女人这么多,为什么就偏偏要去碰不能碰的。

    先不说老大为了给虞棠报仇,杀了克林顿这个马尔洲总统私生子,得罪了马尔洲总统,还和印洲黑势结下梁子,昨天又因虞棠杀了佣兵雇佣兵,更是惹来一身麻烦。

    陈调想不通,他真的想不通,老大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什么就非要碰自己小姑姑。

    虞棠又何曾想的通,她在医院昏睡了两天,醒来时泪水便止不住地往下淌。身体的不适感太过强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那晚发生的事。

    她哭累了睡着,迷迷糊糊觉得自己腿间好像有人,她顿时绷紧腿,正好把虞朝先的手夹住。

    再次睁眼时,虞朝先正坐在床边。

    见她醒来,男人眉梢微挑:“醒了?”

    虞朝先只随意穿了条裤子,他的衬衣在虞棠身上。衣服当然不合身,扣子也没扣整齐,他盯着她,沉沉的瞧了一会。

    “是因为小时候我摘了那朵花,还是因为后来哥哥罚你跪祠堂,所以你才这样报复我?”虞棠的声音里带着哭过后的鼻音,沙哑的嗓音里透着几分委屈和不解。

    她后来才知道,那束花是虞朝先母亲留下的遗物。现在想来,即便她说一千遍“不是故意的”,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为什么要去碰那个花瓶里的花?为什么偏偏是那朵花?可如今再怎么懊悔都无济于事。虞朝先根本就是个疯子,他的报复人的方式从来都不是常人能理解的。就像他折磨那些人一样,他也只想折磨她。

    她甚至觉得,还不如让他割了自己的舌头,也好过现在这般混乱不堪的关系。

    虞朝先沉默不语。虞棠苦思冥想了两天两夜,就得出这么个结论?

    他沉默的目光落在她颤抖的纤薄背影上。高中生的大脑究竟能愚蠢到什么地步?就这点理解能力还想考大学。

    虞朝先懒得和她掰扯这些,正想让她吃饭,她又继续说了。

    “就算你再恨我,也不能不能对我做这种事,这是” □□两个字卡在喉咙里,她终究没能说出口,只是胡乱抹了把眼泪,“况且,这种事,是要有爱才能做的,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报复我。”

    “爱?” 他冷笑,眼底一片凉薄,“爱要么有,要么没有,哪来什么理不理解。”

    虞朝先不需要她理解,他只要虞棠永远留在他身边就够了。

    还是那句话,一辈子还长,慢慢煎熬。

    他懒得再和她纠缠,冷声道:“过来吃饭。”

    虞棠倔强的坐着,样子冷漠而枯槁,眼泪掉米饭里拌,反正就是不吃。

    现在退烧了就开始和他闹脾气,虞朝先压下不耐。行,这也说明虞棠的精神确实恢复的可以。

    以前他眼神眯过去,稍稍瞪一眼,虞棠怕他还会听话,但现在。

    他不过是微微沉下脸,她就要抽泣的脖子一梗一梗,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谁敢惹她呀。

    还想用不吃饭威胁他,威胁他的人不知凡几,手段也是层出不穷。那些人并不知道他们根本无法威胁到他,所以他解决的轻轻松松。

    但到了虞棠这虞朝先眼神眯了瞬,眼底一片凉薄:“不想吃是吧,可以,那就脱衣服。”

    虞棠猝然瞪向他,这样不要脸的话他是怎么做到张口就来。想到那些事情,她差点忘了虞朝先就是个毫无道理可讲的疯子!她慌乱地攥紧衣襟,却后知后觉地发现,身上这件宽大的衬衫根本不是她的,而是对面男人的。

    二人僵持着,一个把牛奶端在半空,一个就是不肯张口。

    米奇适时过来,手里拿着二人的衣物。虞棠在外人面前哭觉得别扭,她用故意用衬衣擦眼泪。

    其实她更怕米奇知道,她和虞朝先发生过什么。

    掩饰不过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虞棠身上的吻痕,虞朝先的嘴唇要贴过去,那绝对合得上,虞朝先肩膀上的咬痕,虞棠张开嘴,牙齿咬过去,那绝对颗颗都对得上。特别是虞朝先下巴上的巴掌印,拿虞棠的手一比对,保准严丝合缝。

    虞棠欲盖弥彰的用被子把自己缠的严实,生怕身上的痕迹被人看到。

    虞朝先扫了米奇一眼,米奇没发觉自己留的时间长了点,只觉身边温度骤然下降,但还是有序的把切好的水果和炖好的汤摆好。

    “还不走?”虞朝先到底没耐烦的白了米奇一眼。

    门口的陈调用眼色问出来的米奇,老大心情怎么样。

    米奇说:“快进去吧,我待会就能替你收尸。”

    陈调又把脖子缩回去。

    陈调完全是好奇,想看看老大和虞棠这事要怎么收场,现在他正事没有,还知道了老大的秘密,现在老大忙着哄姑姑,没空搭理他,要是老大忙完问他怎么不在基地……嘶,要死要死。

    米奇的脚步声刚消失在走廊尽头,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固。虞棠脸上强撑的笑容立刻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面对虞朝先时特有的冷漠抗拒。

    对外人笑,在他面前就是摆脸色。虞朝先捏过虞棠的脸,瞥见她脖子上的痕迹,又烦躁的松了手,转为敲敲她身前的饭菜,“好好吃饭,你病床上的哥哥就有医疗团队日夜检查照顾着,不吃,现在我就让人拔了他的氧气罩,你自己看着选。”

    又是这样,看似给予选择,实则步步紧逼,根本没得选。虞棠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牛奶。

    虞朝先太了解如何拿捏她的软肋。可牛奶刚咽下两口,虞棠就捂着嘴冲进洗手间干呕起来,真的生理性反胃。

    虞朝先脸色难看极了,“虞棠,你是不是故意和我对着来。”

    “不是,是你能不能别盯着我看,”虞棠垂着脸,“你看着我,我吃不下。”

    行,事就这么多是吧。反正他也是要回基地一趟,没有多少时间。

    虞朝先点了点她的额头,警告道,“我回来你还没吃完,就把你哥直接埋了,听到没有?”

    虞棠难以置信地抬头。他真的是哥哥的亲生孩子吗?怎么能对自己的父亲如此残忍?

    “听到了。”虞棠不敢忤逆他。

    虞朝先起身,站在她身前。

    虞棠立刻别开视线,却还是瞥见他腰腹间紧实的线条。

    男人居高临下,对她偷看的眼神,一清二楚。

    身影盖在虞棠身上好一会,虞棠看他还裸着上半身,她迟疑着问:“你是要我身上穿着的?”

    “不然?”虞朝先俯身,箍起她下巴捏住,在她撅起的唇上吻了下,“我要裸着出去?”

    虞棠被亲,立马皱眉,转脸就用衬衣擦擦嘴。看得虞朝先觉得好笑,她这一身她都亲完了,她还要怎么擦。

    虞朝先揉了揉她发丝,语气已经是软了下来:“棠棠。”

    为了让虞朝先快点离开,虞棠不和他僵着耗时间。

    “我让陈调在外面跟着你。”男人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系着纽扣,衣服上是虞棠的气息,他喜欢。

    “不要陈调。”虞棠把脸别过去,带着明显的抵触,“要米奇。”

    虞朝先都已经起身,又转回来,“让陈调过来你不愿意,要米奇又是什么意思?”

    还不就是那天要割梁嘉祈舌头是陈调递的刀。谁都不给好脸色,对米奇倒是宽容。

    虞朝先的衬衣扣子没有完整的扣好,露出些肌□□壑,欺身而来的角度像是要压过来。虞棠极力避免视线撞上去,更害怕和他有丝毫身体接触。

    可如此近的距离,却还是让她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热度和淡淡的沐浴露香气。这让她想起昨晚那些不堪的记忆,不自觉地攥紧被单。

    不过眼下虞朝先没心思和她计较这些,先让她吃饭,反正他有的是时间,驯服只不听话的宠物绰绰有余。

    最后虞朝先还是让米奇留下,免得虞棠还和他闹。

    虞朝先临走时投来两道意味深长的视线,那目光如有实质地刮过米奇的脊背,米奇被看的浑身发毛。

    面对虞朝先走前的安排,米奇不确定的问:“是虞小姐所有的事情都汇报?包括她吃饭喝水睡觉吗? ”

    虞朝先很不喜欢话重复两遍,米奇什么时候有了和虞棠一样的毛病,一遍听不见,非要他再重复。

    他不耐烦道:“所有,不然我怎么知道这件事我需不需要知道。”

    米奇望着老大离开的背影,觉得老大有时候也挺变态。当然,只是在涉及到虞棠的时候很变态。他仔细想了想老大和虞棠的事情,老大对触犯规则总是充满了期待,不应该做的事情反而更吸引他,或许一开始虞棠就对老大有天生的吸引力。

    虞朝先回了基地处理这两天落下的事情。去富洲的货船已经备好,海关的阿派旺上将办事还算利索,至少那千万的黄金没白送。

    虞朝先去检查了那批“毒刺”订单,确认无误,大约后日就可以启程。

    考虑到这次要带虞棠过去,那之前的计划就要做些改变。以前虞朝先身边跟一个米奇就够,但带了虞棠,那就不太够,虞棠身边随时都要有人跟着。

    他看了眼陈调,虞棠不喜欢陈调,要真带着过去,她上了船指不定又要怎么和他闹。

    虞朝先对陈调说:“这次我带虞棠过去,让阿谨跟着一起。”

    陈调又差点咬掉舌头,这是随身都带着那小姑姑?

    虞朝先离开后,虞棠盯着那堆饭菜。以前她最爱吃这些,可现在最爱的芒果糯米饭吃到嘴里都没有了滋味,眼泪混在饭里,只尝得出咸涩味。

    米奇盛了碗温润的燕窝粥给她,老大吩咐他照顾好虞棠。

    “谢谢。”虞棠轻声道。她分得清是非,对虞朝先的恨意不该牵连无辜的米奇。

    她吃的缓慢,好歹也是全吃进去,没有吃两口就跑去吐。

    虞棠怕虞朝先疯起来去拔哥哥的氧气罩,逼着自己把糯米饭吃完,菜每样都吃了些,还好好喝完了一碗汤。

    手机在掌心转了又转,虞棠最终还是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还是要告诉他,她吃完了饭,至少让他打消对哥哥下手的念头。

    电话拨出的瞬间,虞棠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当听筒里传来阿谨熟悉的声音时,她紧绷的声线明显轻快了几分:“阿谨?”

    私人手机震动的那一刻,虞朝先其实就在旁边,不如说就在等这通电话,他盯着屏幕上闪烁的名字,让阿谨接了电话。

    烟雾缭绕中,虞朝先仰头咬着烟蒂,烦躁地扯开点领口。

    到底是做了无耻的事,他竟然强迫了虞棠?在女人的事情上,他从来不屑于用什么强迫手段,但昨晚所有的手段他都在虞棠身上用了个遍。

    更恼火的是虞棠当时看他的眼神,一口一个恶心多想一秒,虞朝先都心寒一分。

    阿谨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虞朝先,将虞棠在电话里说的话一字不落的复述给了虞朝先,“虞小姐说她已经吃完了午饭。”

    虞朝先嗯了声,手里转动着手机,。虞棠方才在电话里对阿谨说话时那轻快的语调与面对他时的歇斯底里判若两人。

    这个认知让他的太阳xue突突跳动,明明该满意她的服从,可心底却涌起一股更为暴戾的情绪。

    虞朝先从基地回去没有直接去疗养院,而是先回去了趟虞宅。

    虞棠的卧室门虚掩着,夕阳的余晖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书桌上静静躺着一个精致的购物袋。

    他迈着无声的步子走近,修长的手指挑起购物袋边缘。给梁嘉祈的礼物?

    购物袋旁边放着他给虞棠的卡,虞朝先冷笑,好个虞棠,用他的钱,送野男人东西。

    腰带?款式他很熟悉。

    一旁的垃圾桶里有撕碎的纸片,碎纸片上虞棠的字迹他很熟悉。

    虞朝先瞥向垃圾桶,他不屑做无聊的事。但拼凑一张碎纸对完成过无数机密文件任务的虞朝先来说还是太过简单。

    当看清落款处那三个字时,虞朝先的瞳孔微微收缩——「小姑姑」。

    虞棠只有一个侄子。那次她买的礼物,是送他的。

    夕阳昏黄的光线落在虞朝先嘴角,光阴里是抹笑。男人心情大好,上车后直接一转方向去了疗养院。

    第48章

    下午米奇过来给虞棠送水果,米奇想起医生交代过要吃水果,虞棠握着那根不算细的香蕉,越看越皱眉。

    恰逢虞朝先回来, 虞朝先目光落在尚且算是听话的虞棠身上。

    虞棠也难得的盯着虞朝先,至少是她主动看过去,双目对视中——她一拳锤爆了那根有点粗的香蕉。

    虞朝先眼一眯,这是还在闹脾气。

    算了, 他心情好, 所以不计较,反正虞棠是把饭好好吃了。

    不过虞棠有个老毛病,跟谁在一起,就习惯黏谁,这几天她一直跟着米奇,就事事都找米奇。

    虞棠做什么都先问米奇, “米奇,这个好吃,我们俩一人一半。”

    虞朝先不悦的皱眉,都没给他。这给他提了醒,这没良心的不能放养,就得养在身边,她哭她闹,那也得带着。

    为了不看到虞朝先, 虞棠一听到他回来的动静, 就立刻躲进了二楼房间。

    好在虞朝先也没空管她,一堆事。

    手机突然震动,莫菲发来的消息让屏幕亮起。照片里韩初温柔地亲吻莫菲的额头,二人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幸福,莫菲笑得一脸明媚。

    莫菲说她和韩初交往了。

    “恭喜呀。”虞棠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欢快,却突然哽住。这才是初恋该有的模样:干净、美好、充满期待。

    而她已被剥夺了拥有这种纯粹感情的权利。

    “棠棠?”莫菲听出她声音不对,“你声音怎么怪怪的?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现在就去找你。”

    “我没事,就是我有点……感冒了,不用担心,你好好和韩初享受假期。”虞棠声音有点哽咽,怕被莫菲听出来,所以着急挂断电话。

    挂断电话后,房间里安静得可怕。虞棠盯着天花板,眼泪无声地滑入鬓角。纯粹的感情,至亲家人,于她而言早已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她把脸埋进枕头里压抑住哽咽,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所有不堪的现实。

    “被子不盖,还喝凉白开,有气往哪儿撒呢?”

    虞棠从恍惚中惊醒,虞朝先眼神正好盯过来。

    她猛地别过脸,将背影留给他,“关你什么事。”

    身后床垫一沉,男人滚烫的体温骤然逼近。虞棠触电般弹坐起来:“这是我的房间!”她声音发颤,“需要我再提醒你一遍吗?我们是姑侄。”

    “小姑姑,咱俩这亲也亲了做也做了,”虞朝先一点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他把人捞怀里,拎过被子给她盖好,指尖摩挲着她嘴角的咬痕,“怎么,现在还真能再把我当你侄子?”

    虞棠怎么会任他抱,当即就要往床边滚。虞朝先箍着人腰捏了把,到底没敢真用力,别再给她捏出来青紫,他又不是禽兽。

    “睡一会。”他低沉的声音带着倦意,“待会带你回基地,你要不想睡,那咱俩就做点别的。”

    “睡睡睡!”虞棠当然选择睡觉,但男人的气息就在她耳边,她实在接受不了和自己侄子抱在一起,她用胳膊肘推虞朝先,“你可不可以……”

    “不管什么都不可以。”虞朝先直接打断虞棠的话,还瞬时捏住她下巴亲了口。

    虞棠莫名其妙被亲,又是立马皱眉不说话,转过脸维持背对着虞朝先的姿势,嫌弃的偷偷用手背擦嘴。

    为了不让虞朝先握她的手,虞棠抱着被子不撒手。

    虞朝先低笑,揉了把她头发。虞棠表达不满,生气也像是在撒娇。他舒服地将人揽在怀中,虞棠身上淡淡的馨香丝丝缕缕萦绕在鼻尖。他这几天都没怎么睡觉,明天早晨要登船,今晚上半夜没事,正好抱着虞棠睡一会。

    月光透过纱帘,将二人的身影拉长。虞朝先难得享受这样宁静的夜晚,他收紧手臂,将脸埋进她颈窝,终于阖上双眼,沉入一场有她在侧的、短暂却沉实的睡眠。

    虞棠却被他箍的很久才睡着。

    空气里多了点薄荷的清凉味道,迷迷糊糊被□□上药也不知道。

    虞朝先收回指尖捻了下,除了药膏的滑润,还多了点湿漉。这湿漉是虞棠的。

    男人冷冷看了眼自己的手指,吃的比他都好。

    在黑市,打黑拳签生死状,死了人太正常,没有人会关心,更不会有人去追查,泰城警察对此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美洲,情报局局长卡森,盯着屏幕上那张模糊的照片,迈克尔用生命换来的最后情报。

    卡森注视着照片上男人模糊的侧脸,受伤的左眼隐隐作痛,像是又被刀刃在眼眶里搅了一遍。

    局里最具天赋的佣兵遭遇不测,卡森的愤怒可想而知。他立马派人去抓捕虞朝先,见到目标直接击毙,无需请示,势必给迈克尔的死一个交代!

    迈克尔的搭档霍华德追踪到地下拳场时,恶犬已经将迈克尔撕咬了个干净。

    霍华德永远记得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在情报局选拔训练的最后阶段,他的双手被绳索磨得血肉模糊,是迈克尔在泥泞中死死拽住他几近脱力的身体,一直鼓励他。可以说没有迈克尔,他可能连选拔测试都通过不了。三年生死搭档,他们在枪林弹雨中互相掩护,在敌后行动时轮流守夜。俩人是可以托付后背的信任,如今迈克尔未完成的任务,他要去完成。昔日作战的同伴遭受到如此非人折磨,霍华德发誓要为同伴报仇!

    霍华德打开迈克尔发过来的照片,照片很模糊,一个男人的侧影和一个女孩的背影。他立马想起他曾问迈克尔的话,虞朝先有没有什么弱点?那时迈克尔反常地沉默良久才回复,或许……是他身边的那个女孩。

    这样的恐怖分子怎么可能会有弱点,更不可能在意个女孩的性命,霍华德并不太相信这条情报。这次总部联合泰城当地和马尔洲的警署人员,必然能将虞朝先抓捕击毙!

    为了尽快赶回基地,虞朝先直接调来了直升机。先前闹着不肯睡的虞棠此刻却睡得昏沉,任由男人摆弄着穿衣、系安全带,甚至在被他亲吻额头时都毫无知觉。

    虞朝先将她打横抱起时,女孩无意识地在肩窝处蹭了蹭,自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螺旋桨声响巨大,花草被吹得剧烈晃动,她迷蒙睁眼,猝不及防撞进虞朝先深邃的眸子里。男人顺势捏了捏她的后颈,动作熟稔地为她戴上通讯耳机。

    因为距离很近,虞棠在他身上闻到一点若有若无的薄荷味,居然不是烟味,还挺罕见。

    不过虞棠才不会问,别说薄荷味,虞朝先就是一身血味,她都不会多问一句。

    驾驶座的人是熟悉的伊万。

    同样的直升机同样的位置,虞棠心情和上次可谓是云壤之别。上次虞朝先带她去吃海底餐厅,她全身心的依赖这个侄子。可是现在……想起那个暴雨的夜晚,痛苦、羞耻的回忆袭来。

    虞棠沉默的低下头,抱着玩偶不发一言。

    虞朝先瞧她这是没睡醒,估计是起床气想闹脾气。

    “虞棠。”

    通讯耳机里突然传来低沉的声音,惊得她睫毛一颤。她想摘掉这恼人的通讯器,最终却只是僵硬地抬起头来来看他。

    下一秒,男人微凉的指尖戳上她的脸颊。虞朝先似乎玩上了瘾,变本加厉地又捏又揉,揉得人家小脸皱起:“回去又不是不让你睡,船上让你睡个够。”

    虞棠刚想问船上是什么意思,机舱忽然抖动,她瞳孔骤然收缩,本能看向身边男人。

    “砰砰砰——!”子弹突然从下方扫射上来,堪堪擦过螺旋桨。

    刚才还有颇有兴致逗小姑姑的男人脸色沉了下来,虞棠能明显感受到机舱里弥漫着一股阴郁的怒火。

    “老大,我们遭到轻型武器攻击!”通讯耳麦里第一时间传来伊万的汇报,“下面发现改装悍马!”

    军用悍马在崎岖山路上疯狂追击。车轮碾过碎石扬起漫天尘土,车身在剧烈颠簸中仍持续开火。

    狂风呼啸,伊万驾驶着直升机在空中盘旋。机舱内警报声刺耳,红灯不安的闪烁,虞棠通讯耳机里传来电流的嘶鸣声。

    “拉升高度,前方楼顶迫降。”虞朝先的声音冷静,手指迅速切换频道,“陈调,准备接应。”

    “收到!”陈调迅速回应。

    直升机猛地爬升,整架机身剧颤。虞朝先单手将虞棠扣在怀里,另一只手利落地给她套上防弹衣。

    就在伊万俯身查看的刹那,悍马天窗打开,穿着作战服的士兵正在装填RPG 。

    炮管正对着他驾驶的这架直升机。

    伊万大吼:“RPG!”

    悍马后座,敌人肩扛火箭筒,“砰——!”

    普通步枪流弹对直升机造不成什么威胁,但RPG火箭推进榴弹是一种便携式反坦克武器,非常适用于打击直升机或装甲车,可以直接将整架直升机炸成残骸碎片。

    直升机猛地侧滚,□□擦着尾翼掠过,在远处炸成一团火球。热浪掀得机身剧烈摇晃。

    “嘀!嘀!嘀!”

    刺耳的警鸣在机舱内炸响,红光疯狂闪烁。虞棠的耳膜在爆炸的余波中嗡嗡作响,这次好像比上次还要危险。

    这时,虞朝先通讯耳机里传来米奇汇报的声音:“老大,根据马尔洲的情报,是美洲中情局联合泰城和马尔洲的追捕!”

    这时候来偷袭,虞朝先低头扫了眼脸都发白的女孩。

    生死攸关,虞棠这次没和他闹脾气,只是在他看过来时,移开了眼。眼下情况万分紧急,能不能活命还是得看虞朝先了,虞棠不想他分心。她手指死死扣住舱壁固定索,来保持自己身体的稳定。

    “放心,保准你没事。”男人揉了把她头发,从她身后的座椅上拿出狙击枪——TAC-50。

    直升机舱门边,虞朝先压低身形,狙击枪抵肩,狂风扯的他衣摆猎猎作响。

    底下的佣兵正在装填第二发榴弹。虞朝先眯起眼,瞄准镜在剧烈晃动的视野中死死盯住悍马,“维持。”

    伊万控制操纵杆,控制直升机位置:“收到!”

    虞朝先瞳孔骤然一缩,屏住呼吸,手指扣上扳机。虞棠听见耳边扳机扣动的声音。

    “砰——!”

    子弹穿透空气,悍马的挡风玻璃轰然炸裂,驾驶员的头颅霎时爆开,鲜血溅红了玻璃。

    失控的悍马猛地打横,翻滚着撞上附近的废弃仓库,火球冲天而起。

    直升机悬停在浓烟之上。虞朝先很快又是一枪,天窗那名榴弹射手的胸膛炸开一团血雾。

    “目标清除。”

    虞棠眼底是下方悍马燃烧的残骸。还未等她放心喘息——伊万惊呼:“老大,后方,九点钟方向!”

    虞朝先皱眉,下方车辆准备发射的是毒刺导弹!

    负责指挥这场抓捕的霍华德是志在必得。果然是不能小瞧这个虞朝先,竟然这么快就解决了前面的悍马,不过这次虞朝先可就没这么命大了。

    霍华德在通讯器里有力的下达命令:“发射!”

    这枚“毒刺”导弹拖直扑空中的直升机。

    这颗导弹一但锁定直升机是躲不开的,已经没时间了。

    虞朝先当机立断:“放绳索,现在!”

    就算是有降落伞,这个高度也远远不够。

    命令与执行几乎同步。虞朝先看了眼抓着固定索的女孩,没有过多犹豫,虞朝先单手扯下脖子上的子弹项链戴在了她脖子上。

    直升机在百米高空剧烈颠簸。舱门爆开的瞬间,男人一把扯过安全绳,单手将女孩箍进怀里:“抱紧我!”

    伊万跳机成功,整架直升机失去方向翻滚下坠。

    此时的霍华德在通讯器里收到驾驶员的汇报:“成功击中目标!”

    虞棠身体骤然失重——男人拎起装备包已经带着她终身一跃。她本能地死死环住他的脖颈,整张脸埋进他肩窝。

    耳畔是猎猎风声,还有他胸腔里沉稳的心跳,她清晰感受到男人收紧她腰间的手臂。

    在虞朝先坚实的臂弯里,虞棠的视线越过他宽阔的肩膀,目睹了惊心动魄的一幕:身后半空中的直升机如烟花般炸裂,猩红的火光染红了夜色,灼滚的热浪顿时席卷而来。

    天与地的界限在这一刻被粗暴的抹去,虞棠视野里只剩下飞溅的星火和眼前男人如影随形的身影。

    天旋地转又急速下坠的失重感中,虞朝先已将她彻底带入他的世界

    虞棠被他抱着滚到地上,后脑勺被虞朝先的掌心护住,腰身也被有力的胳膊箍住隔开了地面。

    她被他侧身护在怀里,顺着草地一路滚下去。这地方是伊万弹射前特意选的,避开了坚硬的沙石,最大程度的减少对二人的伤害。

    当终于停止翻滚时,虞朝先立即来回在她身上扫了一遍。虞棠湿漉漉的眸子惊魂未定地望着他,睫毛上还沾着草屑与夜露。

    还好,她没事。虞朝先猛然收紧双臂,将人狠狠按进胸膛,耳畔是她急促的喘息,掌心下是她脖颈处有力跳动的动脉。

    其实刚才的跳机他根本没有十足把握,倘若方才迟了半秒,下场就是和直升机一起被炸成碎片。

    男人指尖触到那枚挂在虞棠锁骨间的子弹项链,冰凉的金属已被她的体温焐热。这枚曾护佑他穿越无数枪林弹雨的幸运符,今夜也庇佑着他的女孩逃出生天。

    劫后余生的心悸仍在胸腔剧烈鼓动,虞棠惊魂未定地喘息着。她全身上下竟奇迹般完好无损,可眼前的虞朝先……

    虞朝先头发还有后背上有很多沙石,裸露的脖颈和手臂布满渗出血肉的擦伤,或许在她没看到的地方还有。

    被他搀扶着站起时,虞棠看见沙石从他身上簌簌滚落。而自己除了沾了些草屑,连衣角都完好如初。 “以后好好戴着它。”

    虞棠还在怔忡,锁骨处突然传来温热的触感,虞朝先的指腹按在那枚子弹项链上。这项链他不是不离身吗,即使洗澡都没见他摘下来过。

    “不要。”虞棠下意识拒绝他的东西,推拒他的胸膛,“这又不是我的。”

    倔脾气又开始了,虞朝先握住她抵在身前的手,“虞棠,又忘教训了是吧。”

    虞棠先僵住,不知道虞朝先说的是哪个教训,是割舌头还是拔哥哥氧气罩?不管哪个都不是她能承受的。她没再说摘下的事。

    “你眼睛受伤了!”虞棠这才注意到虞朝先右眼上方的伤口,鲜血正顺着眉骨蜿蜒而下,将他的睫毛都染成暗红色,“得先清理一下伤口,不然会感染。”

    是虞朝先抱着她跳下时,被直升机的碎片刮到,在此时这伤并不重要。

    “不急。”虞朝先反倒低笑着看她。方才还对他避之不及现在又一心关心他伤口。

    不管怎么说,虞棠关心的目光让他很受用。

    通讯耳机里传来伊万弹射成功报坐标的声音。陈调和米奇的声音随后:“预计十分钟到达。”

    虞棠仰头时只看到他滚动的喉结,随着男人说话,上下动的漫不经心,好像一点也不在意现在紧急的状况。

    “我们现在安全了吗?”她问。

    虞朝先看了眼四周,米奇和陈调还需要时间,附近是废弃仓库,稍远一点的地方是高芦苇地。

    他看了眼还在劫后余生里后怕的虞棠,在没有掩体的情况下

    霍华德派出的搜查小队在直升机残骸处仔细搜寻。断裂的机身冒着浓烟,就连在附近蚂蚁都跟着遭了殃,有不少被烧焦的细小尸体,几只活着的蚂蚁也在霍华德脚下,被毫不在意的踩死。

    四周尽收眼底,唯独没有虞朝先尸体的残留迹象。没有尸体,就只能只证明他没有死。

    “他跑不远。”平旷的草地里,霍华德视线落在一处烂尾楼。

    活捉虞朝先的价值远大于一具尸体——能撬出更多情报,更何况对方已是穷途末路。他早已联系马尔洲的武装力量,支援直升机正从边境赶来。

    忽然,他垂眸一眯,看见地上掉落的玩偶娃娃,这玩偶被油污染黑,他蓦地想起迈克尔的那句话……虞朝先的弱点,女孩

    霍华德嘴角露出志在必得的笑,他盯着身前的烂尾楼,故意放大声音打草惊蛇,在烂尾楼前吩咐这四人小组:“记住,优先攻击他身边的女孩,看到就击杀,不必请示!”

    攻心为上。

    既然虞朝先逃生都要带着小姑娘,那就没有比攻击小姑娘更能让虞朝先自乱脚步的法子。

    他就不信虞朝先会独自逃生。计算好一切的霍华德不屑一笑,抬脚碾死了一只路过的蚂蚁。

    烂尾楼仓库里,虞棠在用纱布帮虞朝先清理他眼角的血,动作细致认真。以前想学医是为了哥哥,现在想想,她学的那些哥哥全都没用到,全用在了虞朝先身上。

    一片寂静中,霍华德威胁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清晰。

    正低头为虞朝先清理伤口的虞棠动作蓦地一滞。她抬起头,猝然撞进虞朝先深不见底的黑眸里。

    第49章

    她想了一秒, 虞朝先手段一向狠辣,做事为达目的不折手段,他会不会把她推出去当靶子, 他趁机离开?

    脑海浮现出刚才悍马里血肉模糊的尸体,只想了一秒虞棠被吓得后退了下。

    “不怕,没事。”虞朝先把自己衬衣脱下来披她身上,遮住那段雪白的颈子。

    见她一直紧张把嘴唇都咬的发白,他突然低头在她唇上轻啄一下,手指将她额前汗湿的碎发别到耳后,“说了不让你有事,就不会有事。”

    这次懒得计较的是虞棠,她低头没说话,也没擦嘴,只是把装备包里的纱布放好,所以她也没看到男人抬眼看向窗外时,瞬间狠戾的神色。

    “砰!砰!砰!”

    身旁窗户的水泥碎屑飞溅, 更多的子弹倾泻而来,在墙面上炸开一连串的弹孔黑点。

    虞朝先单手护住女孩的后脑,带着她翻滚到右侧的承重柱后。

    他匆忙拿下来的装备包里只有匕首和一些纱布止血药品, 并没有可以防身的枪。通讯耳麦里也没了陈调的声音。原本陈调约定的十分钟赶来,现在已经超过预定时间, 不用想也知道是遇到阻挠。

    此时霍华德命令四人搜查小组单侧突入, 门口左右两侧各有两名队员, 突入时分别转向左右两侧。

    这是常见的突入据守房间的方法。

    按照他的推算,即便虞朝先身手再好,带着个累赘的女孩,也绝无可能同时应付四名训练有素的佣兵。

    烂尾楼有两层, 佣兵帕克与搭档交叉缓步推进,枪口扫过每一个阴暗角落。楼下传来队友确认安全的信号,但帕克的后背已经沁出冷汗,这栋空荡荡的仓库安静得反常。

    帕克朝搭档使了个眼色,指了指第一根承重柱,柱子旁边露出一点黑色的衬衣,搭档无声点了下头。

    为了给帕克制造机会,搭档故意制造了点脚步声往第二根承重柱走去,漆黑的枪口露出半截,就在虞棠这一侧。

    女孩死死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张着眼睛泪汪汪的看向旁边的枪口,硬是没哭出声,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不看,会不会减少一些恐惧?

    帕克一个急速侧身来到承重柱后,迅速开枪射击。

    “嘭!”一声,人影倒地——倒地的竟然是帕克的搭档!

    搭档在帕克开枪的一瞬转身,一道冷光自下而上刺入他咽喉,他甚至来不及发出声音,捂住喷血的喉咙踉跄后退。在死亡降临的最后一刻,他仰头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眸子,这男人嘴角挂着轻蔑的弧度。

    虞朝先甩了甩匕首上的血珠。

    搭档倒地的闷响,被帕克紧接着的枪声完美掩盖。

    虞朝先迅速捡起来他手里的枪。居然是Remington 870,霰O枪之王,适合绝对的近战。

    帕克扫射个空,地上只有被打烂的黑色西装外套,他想立功的心一下心灰起来,抓到虞朝先那可是大功一件。

    虞朝先低头看了眼乖巧蹲着的虞棠,在她身边,她反而危险,虞朝先侧身绕到后面,发出一点声响,远离了虞棠躲身的这根柱子。

    帕克听见声音迅速转身,电光火石间,虞朝先举枪,一枪打穿了在第一个承重柱前的帕克。

    瞬间,帕克心口被打穿,血雾混杂灰尘漂浮。

    剩下两名在楼下搜寻的佣兵听见枪声,却不知道楼层的裂缝口里,有道黑漆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的后脑勺。

    虞朝先的子弹比他们的反应更快。两声闷响后,地面又多了两具尸体。

    霍华德听见枪响,在通讯器里询问情况:“收到请回复,收到请回复。”

    通讯器里只剩静电杂音,他连问四遍,回应他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霍华德此刻才惊觉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严重低估了这个男人的实力。即便没有支援赶来,虞朝先也完全有能力从这座仓库全身而退。而现在他选择留在这里的原因也很好猜。

    就是因为那个女孩。

    追捕虞朝先的执念蒙蔽了他的判断。他等不及马尔洲的增援就贸然行动,带来的六名佣兵已经折损殆尽。

    前两人在悍马车里被烧成焦炭,剩下四人则在仓库里被虞朝先逐个解决。

    霍华德知道,现在该轮到自己了。他从车里掏出狙击枪,从瞄准镜里扫过一个个窗口。

    虞朝先对枪太过敏锐,正如他在瞄准镜里扫过无数次人头,所以他太明白被狙击枪确定位置是什么感觉。

    几乎是凭借狙击手的本能,虞朝先察觉到外面的某一点,有人正在拿枪寻找他的位置。

    窗外忽然传来一声鸟叫,精神一直高度紧张的虞棠被鸟声吓得怔了下。鸟声这倒是提醒了虞朝先。 “不怕。”他走近女孩,粗糙的指腹轻轻抚过她冰凉的脸颊。虞朝先很清楚,虞棠继续和他待在一个空间被误伤的概率很大,“在这等我,我没来之前,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和先前一样的叮嘱。虞棠望着他,点点头。男人拎起枪准备离开时,突然感到手腕被熟悉的力道拽住。他回过头,对上女孩欲言又止的眼神。

    “害怕?”

    虞棠张了张嘴,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脖颈和后背渗出的血迹上。那是抱着她跳直升机时受的伤。没有了衬衫的遮挡,殷红的血迹已经浸透了他贴身的背心。

    “你的伤……”她迟疑地开口,“要不要先包扎一下?”

    虞朝先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大手揉了揉她凌乱的发丝,“等回去帮我处理。”

    那道挺拔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虞棠眼底。

    烂尾楼前是刚才那四人小组开来的车,几乎就是在虞朝先从仓库出来的一瞬间,他上膛开枪,干脆利索打破车辆的油箱。

    “轰——!”红色火光顿时冲天,一下扰乱了霍华德的视线和听觉。

    霍华德狙击视角被黑灰的烟雾笼罩,瞄准镜里能看到独身一人的虞朝先朝着芦苇丛的方向隐隐约约的迅速跑远。

    难道他放弃那女孩自己离开?

    虞朝先忽然加快速度,霍华德的瞄准镜已经逐渐跟不上虞朝先的脚步,这样的快速移动,让他很难锁定目标。

    但千钧一发,不能眼睁睁看目光在眼前逃脱,霍华德不得不试。 “砰——”的一枪,接着两枪。

    均是失败射空。

    这时候即使是傻子也能看出来虞朝先是以身作饵,故意引诱他开枪,确定他位置。

    霍华德非常警惕,按理说虞朝先身上是没有狙击枪的,即便有枪那也是佣兵的□□才对,只能近战,是伤不到远处的他。

    但万一霍华德可是亲眼所见虞朝先一枪就精准的将悍马车上的驾驶员爆头。

    霍华德可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意识到暴露位置紧急收枪。

    必须转移位置。

    他也看向了那片比人高的芦苇丛,这是最好的隐秘狙击位置。

    虞朝先不屑一笑,骂了声蠢货。霍华德果然受他影响,转移到了他选好的阵地。

    芦苇丛飒飒作响,虞朝先忽然停下。

    没了跑动的声响,鸟声也随之沉寂。

    霍华德藏匿好,眼神快速环绕四周,从芦苇的缝隙中找寻虞朝先的坐标。

    霰O枪比不得远距离作战的狙击枪,武器劣势让虞朝先必须得选择近战。

    想到烂尾楼里的虞棠,虞朝先脸上的轮廓柔和了些,估计此时的虞棠怀里正抱着医疗包,脑袋枕在上面,乖巧的等他回去给他包扎,说不定还会一直担心他的伤口。

    虞棠确实如他所想的那样,她把装备医疗包放在膝盖上,精神和身体都疲惫不堪,她枕在医疗包上闭着眼。睡是睡不着的,即便刚才在通讯器里听见这里没了突入的佣兵,知道这里已经安全,她仍不能安下心来。

    还有个问题她也想不通,如果虞朝先丢下她,以他的身手很快就能出去,不管是在之前的跳机还是眼下的被困,可虞朝先,始终没有这么做。

    小时候她也经历过类似这样被绑架的事情,那时是因为哥哥的生意,她很早就知道哥哥做的生意不太好,总会引来很多危险,知道这是虞家人所必须要承受的,所以她从来没有抱怨过也不觉得自己被连累,只会担心哥哥会不会受伤,也许虞朝先也是这样。

    虽然残忍冷漠,但血缘在他心里无形中还是占据了一定的份量,所以才没有放弃她吧。

    天色已经将明,烂尾楼里虞棠还在等他回去,所以虞朝先并没有打算耗多久。他忽而举枪,对着芦苇丛开了一枪,群鸟惊起。

    鸟群是不会朝着有人方向落下。也多亏了刚才虞棠被鸟声惊吓到的一幕提醒到了他,可以利用鸟群确定对方的位置。

    虞朝先锐利的目光追随着鸟群盘旋的轨迹,很快锁定了霍华德藏身的方位。

    另一边的霍华德被突如其来的枪声惊动,条件反射般转动瞄准镜追寻声源。他的视线快速跟随鸟声移转,此刻的距离感和方位感已经因为鸟群混乱迷失。

    直到此刻霍华德才猛然醒悟,虞朝先用的就是霰O枪,是在借着鸟群的遮掩确定他的位置!

    可为时已晚。

    霍华德立刻掏出手枪准备近战,眼神慌乱又警惕的扫视,每一处阴影都像是潜伏着致命威胁,虞朝先很有可能已经来到身后

    芦苇沙沙作响,霍华德迅速转身扣动扳机,转身猛地就是一枪,可身后空荡荡,只有飘荡的芦苇丛。

    霍华德却不知,他在芦苇丛里频繁变化位置反而成了致命破绽,直接将自己的身影暴露在虞朝先的视野里。

    一开始处于劣势的虞朝先,终于在安静的等待中逐渐掌握主动权。

    借着芦苇的沙沙声,他悄无声息地绕到霍华德身侧。

    虞朝先背跟迷失方位的霍华德,上膛,举枪——“嘭”一声。

    子弹的冲击力将霍华德整个人掀翻在地,霍右肩传来一阵剧痛,手里的枪也脱手飞出,掉落在茂密的芦苇丛中。

    此时的霍华德终于明白,为什么迈克尔如此优秀的佣兵佣兵会死在虞朝先手里。眼前这个男人展现出的战术素养、对各类武器的精通程度,以及那种在枪林弹雨中淬炼出的杀气从容不迫的心态,绝非普通军火商所能拥有,他极为丰富的作战经验的更是他们绝对所不能比的。

    霍华德艰难地喘息着,鲜血从嘴角溢出,他脸色惨白如纸,痛苦地低吼着,挣扎爬起时在芦苇地里拖出暗红的血痕。

    他死死盯着那个居高临下俯视他的身影,恍惚间仿佛看到虞朝先背后藏着更深重的真相,连国际组员档案都无法触及的黑暗真相。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辆军用悍马咆哮着冲进芦苇荡,仅剩的一名佣兵赶来,将奄奄一息的霍华德拖上车,车门还未关紧,轮胎就在泥泞中疯狂打转。

    远处传来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虞朝先抬眼望向天际—— AH-6武装直升机正盘旋而来。霍华德听到声响,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狂喜,却在看清直升机涂装的瞬间面如死灰。

    那不是马尔洲警方的支援,而是虞朝先的私人武装!

    虞朝先看了眼垂死的霍华德上车,没有立刻将人处理,他还有话要问。

    不过在这之前,虞朝先安排开车来的阿谨先接虞棠离开。虞棠在电话里听见虞朝先的声音,她嗯了声,电话有几秒钟的短暂沉默,虞朝先挂断电话,虞棠攥着手机跟着阿谨上了车。

    悍马车内,霍华德半片身子都是血,连座椅都被他的血染红,他不停的让驾驶员加速!

    怎么会,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霍华德想不通,他明明安排了马尔洲的人抓捕虞朝先,为什么马尔洲的人员没有阻拦,还会让虞朝先的武装直升机进来?

    米奇和陈调的直升机左右两边追着悍马跑,直到悍马走投无路,开车的佣兵弃车举手投降。霍华德拖着受伤的身体踉跄着跑进刚才的仓库,给马尔洲的州长打电话,让他们快来支援,只要支援到位他就还有一线生机。

    仓库笼罩在天际刚发白的的暗光中,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血气和铁锈的气味。霍华德费劲儿的掏出手机,颤抖冰凉的手指艰难的按下拨通键。

    “铃铃铃”急促的有些刺耳的铃声却在霍华德身后响起。

    刺耳的铃声持续,每一声都像在倒计时,环绕在空荡的仓库里。

    霍华德的呼吸微微凝滞,满是鲜血的手指一下收紧手机。给马尔洲州长打的电话,为什么会在他身后响起?

    突然,某种直觉让他猛地转身——

    虞朝先不知何时已站在几步之外,阴影半掩着他的脸,唯有他手里的枪管在微光下泛着独有的暗色冷光。

    时间仿佛凝固,只剩电话铃声在仓库回响。

    事到如今霍华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马尔洲的州长居然是虞朝先的人,二者早已勾结在一起!

    马尔洲的州长道格想竞选下一届总统,那就离不开虞朝先的资金支持,道格自然要和虞朝先合作。

    虞朝先的食指轻压扳机前,细微的机械声在死寂中清晰可闻,他问:“你是隶属谁的佣兵?”

    霍华德瞳孔骤缩,喉结滚动:“卡、卡森。”

    卡森。

    这个名字让虞朝先挑眉,“他还在中情局的大楼里住着呢?”

    霍华德意外虞朝先对局长的态度,听着语气难道二人是旧相识?卡森局长确实常年在中情局的办公大楼里,除非必要,不会出楼。

    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虞朝先也没什么要问的了。不过开枪前,他停顿了下,想到刚才虞棠无辜被牵连,吓得脸色发白咬住嘴唇不敢哭出声。

    男人眉头一皱,忽然觉得这么让霍华德死去,有点太便宜他。

    他就喜欢一点点抹杀别人唯一的希望,直到对方真正死去。

    米奇过来递过虞朝先的私人手机,有个电话已经打了很多遍,虞朝先这才接起来。

    他开了扩音,对方用英文说道:“虞先生,这次的事情完全是个误会,是中情局私自行动,我已经下达了命令,中情局不会发布对您的通缉,至于无关人员随虞先生处置,还请务必准时将那批订单送达。”

    虞朝先嗤笑:“继续完成订单可就不是这个价。”

    那边停顿一会后说:“可以再给虞先生加三成利。”

    现在可不是买方市场,而是卖方市场,虞朝先要是不卖“毒刺”这批货,富洲战争的局面可就扭转不了。

    霍华德认出电话里的那道声音,是总统身边的幕僚长,是带领他们在国会上严宣誓要为国效忠的参议院议长!

    如今,竟然和一个军火商勾结在一起!

    霍华德难以置信,“怎么会,我们国家的政府怎么会和你这样的军火商有交易。”他眼里的光亮迅速死灰,那些与迈克尔并肩作战的日日夜夜,誓死捍卫的正义誓言,甚至以命相搏的意义是什么。

    “军火商?”虞朝先居高临下,不屑的笑了笑,半明半暗的阴影交界处,他睨着这个濒死的理想主义者,“这世界上最大的军火商正坐在你们总统府的办公室里,我都不敢确定是你们总统卖的多,还是我这个军火商卖的多。”

    “什么意思?”霍华德心里有个猜测,但他不愿去细想,比如他们的总统实际是个虚伪至极的领导者。

    虞朝先慢条斯理的点了根烟,霍华德将会成为除了他和美洲总统外第一个知道真相的人。

    但很遗憾,这也就说明,他必须要死了。

    烟雾中,虞朝先的神色已经模糊不清,只有不辨情绪的声音:“你要真想查个仔细,说不定还会在战场的枪上找到你们总统的指纹,总统的身份自然是不太方便出面,所以有时,他就需要我这样的自由工作者来支持他不可能公开支持的军队,比如现在的富洲。所以你要搞清楚,我的存在不是那些军队需要,是你们衣冠楚楚的统治者的需要,明白了吗。”

    闻言,霍华德露出绝望的笑,到底是死了个明白。在这一刻,他比任何时候都清醒知道,自己已经被自己的国家抛弃,一瞬间他的理想、信念遭到土崩瓦解。他们的死亡,是为了理想,但理想早已经腐烂,他们的总统就是溃烂的根部。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霍华德目光移向烟雾里的虞朝先,有一阵风来过,他在这一瞬间看清了虞朝先的神色,“你,就是当初把总统拯救出来的SAS特遣小队的鲨鱼,对不对?”

    一直安静的米奇眼神复杂地望向虞朝先的背影。那场震惊世界的营救行动,最终只有这个男人活着走出了地狱,这个代号也已经成为特种部队的传奇。

    虞朝先却只是瞥了眼渐亮的天色,在这浪费时间不如回去抱小姑姑睡觉。

    枪口火光在黑暗中一瞬即逝——“砰!”

    霍华德的胸口炸开一片血雾,头重脚轻,身体开始倾斜,很快重重砸向水泥地。代表他身份的证件在弹雨中碎裂成渣,最终与主人一起,被汩汩涌出的鲜血永远埋葬。

    此时,天际朝阳如血,彻底迎来新的一天。

    轮船在平静的海面上缓缓行驶,海鸥的鸣叫声和海浪声揉在一起。偶尔有大胆的鸟儿落在栏杆上,也不怕人,歪着脑袋打量着在甲板上沐浴阳光的米奇和阿谨。阿谨没近距离看过海鸥,米奇让他拿着面包去喂。

    阿谨摊开手,掌心一空,海鸥叨走他的面包又倏地展开翅膀融入那片蔚蓝。

    清新的海风若有若无地拂来,带着淡淡的独特的海水咸湿味道。房间里的没有关窗,将醒未醒的虞棠听见缆绳轻轻拍打桅杆的声音,恍惚间觉得整艘船都化作了摇篮。

    远处海平线微微起伏,将她的思绪也荡得绵长而散漫,又最终化作清晰的实体,原来她已经登了船。

    为什么在船上,这艘船要开往哪里,航行会持续多久?这些问题的答案从来都不在她的掌控范围内。虞棠很清楚,即便开口询问,甚至试图反抗,最终也只会换来虞朝先不容置疑的决定,说不定还要被他冷着脸教训一顿。

    只想一下,她就觉得疲惫不堪,不如继续睡觉,还能不用见虞朝先。重新闭眼的虞棠刚准备翻身,顿感异样,腰上好像被什么东西抵着,耳畔还有道灼烫的呼吸。

    她手下意识往后腰拨弄的瞬间,耳侧男人的气息立马变沉,发觉到握了个什么,虞棠差点把手甩出去,睡意瞬间消散。

    这不是她的房间么?虞朝先至于这么苛待她吗,船上这么多间房,他就要选这里睡,就连这一间都不舍得给她住?

    如果是哥哥,哥哥肯定让她随便选,喜欢哪个就选哪个,都喜欢就都要。

    几乎是下一秒虞棠就要掀被子下床,脚还没沾到地,她就被腰间的大手搂着转了个方向。

    在女孩的惊呼声里,虞朝先直接将人抱在怀里,让虞棠压在他胸膛上趴着睡。

    头发被他揉了揉,连带脸颊也被摸了把,虞棠又嗅到了点淡淡的薄荷气味。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试图从他怀里挣脱。

    虞棠她打定主意要趁他没醒时溜走,最好能换个房间,把这个空间彻底让给他。

    然而刚挪动腰腿,一记不轻不重的巴掌就落在了她尾椎骨上。

    她吃痛地瞪向身后装睡的男人,赶在他睁眼前抢先开口:“我想起床。”

    “嗯。”虞朝先应她,可箍在她腰间的手臂纹丝未动。

    “那你松开我。”虞棠挣了挣,这才惊觉自己的双腿不知何时被他用膝盖牢牢锁住。

    虞朝先忽然深吸一口气,灼热的唇贴着她耳尖厮磨:“还疼不疼?”

    “什么?”她专心地去掰开他的胳膊腿,想要离开,却被他突然下滑的指尖惊得僵住。

    他带着薄茧的指腹顺着她腰线下滑,再往下:“这里。”

    第50章

    虞棠简直不敢相信,真不知道他怎么有脸问出口。其实疼不疼的好像感受不出来了,只是有点凉凉的说到凉,虞棠想起虞朝先手指上淡淡的薄荷味道。

    “你怎么什么都问?”虞棠赶紧摁住他的手。虽然现在不疼了,可那晚被贯穿的痛楚记忆犹新,身体仿佛又要被撕裂般的恐惧让她挣扎得更用力。

    “我不该问?”虞朝先闷哼了声,这虞棠是被窝里缠人,他已经很克制了, 宽大的手掌过去, 扣住她乱动的腿。

    虞棠乱躲乱蹭,他像是在和一团弹性棉花作对, 憋的难受。

    半个月, 这才三天。

    男人可是被憋得够呛。

    虞棠好没好, 虞朝先很清楚,他每晚都会给她上药, 最近几次上药后手指上没了血丝,他仔细瞧过, 红肿已经消下去,看来是好得差不多。

    但虞朝先还是谨遵医嘱,就虞棠这小身子板, 也经不起几轮折腾。

    他还不至于禽兽到那个地步。

    不过,别的法子也不是不行。

    虞棠手被他手心的疤痕磨蹭的发痒, 她想抽出手, 可那点力气在虞朝先这里根本微不足道。

    想抽手?那还由得了她?

    虞棠被他搓得勄感,一身硬骨头都要被捏碎。很快她浑身上下最后的温暖也被虞朝先剥夺。

    本以为是只会有那一晚的,可虞朝先他怎么又又变成这样了。

    他身体明显的变化让虞棠瞬间绷紧了神经。那个雨夜的折磨仍旧记忆犹新,小腹一抽一抽的像是被搅成一团的痛感,好几次她都觉得自己像是会窒息而死,是怎么被折磨的哭了一夜,又是怎么疼得浑身发麻,那晚的遭遇她可不想再尝试。

    虞棠挣扎的厉害,半分都不愿再在他身边待着。哪知她越躲虞朝先的反应就越大,还带着她的手一起往下。

    虞朝先下颌抵在她发顶呼吸,暗哑着嗓音,有几分气急败坏的意思:“你到底还想不想它好,那就别扭,不然拉你手往下了啊。”

    可他掌心的温度却烫得虞棠心跳失序,她软下来没敢动,怕虞朝先说话不算数。

    “那你眼睛怎么样了,还疼吗?”虞棠为了转移话题赶紧问起他眼睛的伤,可这温温软软的关心却像羽毛般挠在虞朝先心上,让他喉头发紧,心里发痒。

    “有点严重,眼睛有点看不清。”这当然是信口胡诌,但看着女孩立刻紧张地凑近,鼻尖几乎要贴上他的脸颊,他一动不动的享受着她的柔软。

    “没去看医生吗?是不是感染了?”虞棠果然贴近去看,温热的手指轻轻拨开他的眼皮,眼尾位置还在发红,眼白处还有血点没退下去。

    那股若有若无的甜香随着她的动作萦绕在虞朝先鼻尖,他某处更加异样。

    虞棠柔软的呼吸洒在脸上,带着少女特有的温软气息。虞朝先突然扣住她的后颈,在它还没反应过来时,滚烫的唇已经碾上她的嘴角。

    这个吻来势汹汹,虞棠被他突然升高的体温吓到,掌心抵着他胸膛想推开。

    尾音被吞没在灼热的亲吻里。

    “棠棠”虞朝先握着她的手,语气似诱似哄。

    虞棠垂眸,瞥见男人线条流畅又强劲的小臂,再往下,是一眼都不肯再看,死死闭上眼

    虞棠额间上细细密密的都是汗,脸蛋也是红得不行。虞朝先抱着人去了浴室冲澡,虞棠使劲的用水洗自己的手。

    浴室里水汽朦朦,浴池里的虞棠一双氤氲的眸子红彤,无辜又迷离。惹得对面靠在水池的男人再次心猿意马,但也知道再用她小手来,她肯定是不依了,只好扯条浴巾围上。

    察觉到虞朝先的手要过来,他也只是捻了缕她的发丝,哪知就引得虞棠警惕的后退。现在的虞朝先浴巾系得松松垮垮,水珠滚过他腹肌往下,一副浪荡也倜傥的潇洒模样,不知道下一步他就要做什么。

    虞棠黑漉漉的眸子里还有些惊怕:“你又要干嘛。”

    想来还是对那一次耿耿于怀,虞朝先也后悔第一次太急了些,没给她留下什么好体验。不过嘛,还是那句话,他和虞棠之间来日方长,有大把的时间消磨,总归该有的变化都会有。

    他看了她一会,嫣红的唇被水汽蒸的水泽晶莹,后悔刚才怎么没亲两口。

    见她还傻站着,男人挑眉道:“愣什么,不是说给我包扎,现在还不来是想我伤口发炎?”

    虞棠这才看到他后肩膀和手臂的血痕,没有再渗血,但翻卷的皮肉仍看得人心惊。

    刚才不说疼的事,抓着她的手力气大得很,没轻没重的抱着她滚来滚去的换姿势。

    现在连澡都冲完了还再说疼,虞棠都怀疑他是装的。

    虞棠换好衣服出来,虞朝先正坐在窗前喝酒,酒杯旁边是药箱。

    男人裸着上半身,肩胛骨的地方有道明显的疤痕,很贴近心脏。

    虞棠想起哥哥说虞朝先出去的那五年,一直在很危险的地方。

    “愣什么?”他一把将人拉腿上坐下。

    虞朝先下半身只围了浴巾,她坐在上面感受到的侵略感太强。

    虞棠要起身:“你的伤口在后背。”

    他不耐烦了,怎么这么多事儿,拉着她的手就往身上贴:“这样也可以看到后面。”

    虞棠低头没再白费口舌,把无菌敷贴给他贴上,心里却已经另有了打算。绝不能这么和他一直耗在一起。现在只能把希望寄予在大学生活,她报考的是香江大学,上了大学就可以离虞朝先远远的了。

    也就是说她只需要再忍耐这一个半月,到时她就可以结束这段扭曲不伦的关系,在大学里开始新生活,远离有他的一切!

    所以这段时间她一定要小心些,不能惹他生气,安稳的度过去。

    这么想着,虞棠绷紧的精神放松,身体也跟着松懈几分。虞朝先立刻感受到怀里的人软了下来,一副乖巧的模样。甜甜的淡香萦绕在身边,男人搂紧了怀里薄腰,抬手在她后脑勺揉了揉,像是在揉一只乖巧的宠物。

    外面海风清爽,阳光透过薄云,在甲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虞朝先抱着人出了房间。

    虞棠闷闷地说:“我穿鞋了,可以自己走。”

    “还记仇呢?”虞朝先以前是说过虞棠不穿鞋腿就别要了的话,那时确实烦她,一天到晚张嘴喊不完的哥哥。

    他好笑的的亲了下她发旋,“你就想穿就穿,不想穿就不穿。”

    虞棠抬眼看他,觉得和虞朝先沟通有困难,这是想穿不穿鞋的问题?明明是不想和他有接触。

    阿谨送来加了柠檬片的冰茶,玻璃杯外凝结的水珠滚落,滴在在甲板上,留下深色的圆点。

    “谢谢你阿谨。”虞棠接过柠檬茶。

    蔚蓝的海面泛着细碎的银光,随着波浪起伏明明灭灭。偶尔有飞鱼跃出水面,在空中划出一道短暂的银线。她吸管轻轻搅动,冰块碰撞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虞朝先随手将浴巾披在她肩上,遮住了她被阳光勾勒出的纤细轮廓。这时米奇抱着靠枕和遮阳帽走来,手里还夹着那本《魔法学院》,这书是虞棠在医院养伤时反复翻阅的那本。

    虞棠看见《魔法学院》这本书,眼里立马亮晶晶

    虞朝先抬手把帽子也给她戴上,难得安静,看去吧。

    可虞棠却没有急着翻开书页,她把书放在桌上,慵懒地陷进太阳椅里,白生生的双腿惬意地伸直,小腿往下都露在阳光里,细腻的皮肤更显白透。

    海风拂过,书页轻轻翻动,她眯起眼睛,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时刻。

    远处传来海鸥的鸣叫,虞棠循声望去,瞧见几只白色鸟儿在桅杆间盘旋。轮船划开的白色浪花朵朵,她忽然想起小时候有妈妈还有哥哥,牵着她的手在围栏前看海。

    海风轻柔地拨弄着虞棠的发梢,将几缕散落的发丝拂过脸颊,又悄悄溜走。她扬起脸来,目光追随着远处海天交接处那道模糊的弧线。

    好像到了那里就可以自由。

    身旁男人的的视线毫无顾忌的落在她身上,虞棠选择忽略,拿起柠檬水旁边的糖,拆开一颗吃了起来。

    清凉的薄荷味。

    后面传来脚步声,米奇过来给虞朝先送电话,“老大,是法洲的陆军上校俾斯麦。”

    虞朝先听到来电,一点也不意外,法洲和德洲开战的消息早在他的预料之中。此刻法洲政府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急需大批军火补给,而能在短时间内调动如此庞大武器库存的,除了虞氏军工再无二家。

    他漫不经心地接过米奇递来的卫星电话。米奇看他像是就打算在这接电话,老大这部加密手机向来只处理最机密的军火交易,由此可见,老大一点也没避讳虞棠的意思。

    电话刚接通,俾斯麦上校焦灼的声音就迫不及待地冲了出来:“虞先生,只要虞氏可以如约提供我们需要的武器,我们可以承诺给虞先生首个订单6%、后续3%的佣金。”

    连最基本的寒暄都省去了,上来就提订单,看来德洲的攻势比预想的还要猛烈。

    “成交。”虞朝先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答应得干脆利落,送上门的生意,哪有不做的道理。

    等虞朝先挂电话,米奇才开口:“老大,他们要的步枪数量不少,虽然是二手枪,但咱这目前的枪械和子弹库存勉勉强强。”

    “不急。”虞朝先之所以不急,也是因为他知道美洲陆军保存着大量步枪。当初美洲南北战争结束不久,国会通过了授权出售所有“损坏”武器的法案,大约4.1万支枪械被从全国各地召回,并送往政府军械库。

    这批二手枪,能卖出去就是赚。

    他手里转动着手机,漫不经心地发了条信息,重新靠回椅背。

    他在等一个电话,美洲政府的电话。

    这期间,虞朝先的目光落在身旁专注看书的虞棠身上。她一直抱着书看,有这么好看吗,嘴角一直在带笑。

    电话铃声急促响起,比虞朝先预计的还要快。美洲陆军上将麦卡瑟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同样省去了所有客套:“虞先生,原则上我们同意出售这批库存枪械。”

    原则之外,那就需要拿钱上。在虞朝先这里,能用钱解决的都不算事情。

    虞朝先唇角微扬,单刀直入道:“虞氏很有诚意收购,但500万发子弹远远不够,如果麦卡瑟上将可以提供3000万发子弹,这批枪械我就全都要了。”

    身后的米奇听见,觉得老大的条件有点狮子大开口,对方不见得会答应。

    但出乎米奇意料,美洲政府居然同意了。

    电话那头只沉默了三秒:“可以是可以,但话要说明白,首批交付必须在72小时内完成。”

    虞朝先挑眉:“那是自然。”

    他最不缺的,就是钱。

    相较米奇的震惊,虞朝先一点也不意外对方同意。美洲虽然对外一直以中立国家的形象示人,但但大大小小的战争上都少不了美洲政府的影子,美洲这次支持的就是法洲。所以不管是现在的德洲和法洲,还是船上这批即将要运往富洲的导弹,“中立”的美洲政府一直都是在做不中立的行为。

    电话挂断,虞朝先扫了眼旁边一直都要在船上的虞棠,一周后轮船会停靠海堡港口,正好赶上当地的港口节,他回头对米奇说,“让陈调安排好一周后飞美洲的飞机。”

    “是。”米奇立刻去办。

    没多会陈调的电话就打过来。

    虞朝先和人通话,眼神一直在往身边瞧,这会子她安静太多,一点也不像之前缠着他问这问那。明明上次带她去琉球看烟花那晚,一路上那小嘴吧嗒就没停过,给了奶昔才堵住,现在一直抿着唇不说话了。

    男人仍旧还是拿着电话,但人已经俯身凑到她脸前。虞棠还沉浸在书中剧情里,浑然不觉身上的阴影又重了一层。

    刚才在浴室他就想亲一亲的,女孩的嘴唇有多柔软甜美,他是尝过的。亲过第一次后就像上了瘾,怎么亲都不够。

    柔软的唇忽然相贴,虞棠因惊讶微微张开了点唇,这在虞朝先看来是配合。

    “唔……”手里的书掉在地上,她想去捡,却被男人结实的胸膛逼得后仰。

    虞朝先单手撑住椅背,舌尖很轻松的就伸进去,将这个临时起意的吻加深,软热甜湿的触感让他身体某处一紧,虞棠口腔里还有糖水,吞咽时连带着两人的津液也咽下。

    女孩吞咽的动作让虞朝先的眼色沉了沉,眼神里又是来势汹汹的欲。

    吓得虞棠赶紧闭上眼不和他对视。

    嘴里含的那颗糖,虞棠忽然就不知道该把它放在哪个位置,下意识就拿舌头往外抵,虞朝先舌尖一勾,就勾走了那糖,连虞棠嘴角的糖渍也被他一同扫尽嘴里。

    鼻尖相抵,气息甜香,距离太近,虞朝先将虞棠紧张的反应看在眼里,她闭眼时睫毛一直在微颤,手指紧张的攥紧。

    这个吻并未深入,电话那头陈调的汇报已近尾声。虞朝先松开虞棠的唇,指腹轻轻揩去她嘴角的晶莹,继续了电话内容。只是虞棠的手一直被他握着,每根指头都被他捏了个遍,末了还用掌心包裹住她整只手。

    虞棠又感受到他掌心的突兀不平,看他在打电话应该不会注意到她,她悄悄摊开他的掌心。微微惊讶住,当初地下拳场刀刃在他掌心留下这么重的痕迹吗,这伤痕像是很长时间都不会消失。

    怪不得虞朝先这么报复她,原来除了小时候弄坏他妈妈的花,害他被哥哥罚,现在她又在他手上留下去不掉的疤。

    虞朝先还留她一命,肯定觉得折磨她比她直接死了好玩,就是要看她备受煎熬才觉得解气。

    虞棠不禁轻轻叹了声气。

    电话里安排的差不多,虞朝先一秒也不带犹豫的挂掉电话,他直接把虞棠抱到他这边的太阳椅上,让她趴自己怀里。

    轻抚她的背:“叹什么气,和我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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