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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沈确

    众人心思各异, 沈枞白实在受不了这种氛围,但毕竟主管确实是被他连累的,沈枞白打算速战速决解决这事, 率先开口:“对不起, 刚刚是我打扰了客人的雅兴, 先……先给各位赔罪!”

    沈枞白脸颊烧的通红, 唇瓣被他抿成薄薄一片,他鲜少在外人面前露面,更何况是在这么多看热闹的人前, 把面子踩在脚底下道歉。

    一时之间无人应话, 主管连忙拿起一个空酒杯,帮他倒满了红酒, 递到沈枞白面前:“小沈,光口头说怎么够,快喝几杯展示自己的诚意啊。”

    沈枞白垂着头不说话, 视线里的那块地板越来越模糊,一滴眼泪不堪重负的从睫毛中脱落,坠落再地消散不见。

    就在他指尖快要触碰到杯身时, 端坐在中央的人忽然站起, 顶灯下沈确的眼睛全藏在眉骨投下的阴影之内, 从外看只能看见他抿直的唇线,神色不明,通身外溢着山雨欲来之势。

    沈枞白耳边传来一声丝毫没有波动的声线:“他喝不得酒,各位看在我的面子上, 免了这杯酒吧。”

    他出口求情,其余人自然不敢驳了他的面子,很快就有人回道:“哈哈, 小事小事,沈总都开口了,这事就这样过去了。”

    主管在旁边陪着笑,眼角余光却放在沈枞白身上,心里打着颤,这位沈家家主向来不进男色,从未听过有养过什么小宠,怎么会出手替沈枞白解围呢。

    沈枞白全然不在意周边人的想法,他紧紧的拽着拳头,理智告诉他不能在沈确面前露怯,但自己这身装扮出现在沈确面前,就是莫名觉得难堪,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不受控制的往下滴落着。

    下一瞬,他的肩膀上忽然搭上一件还带着主人体温的大衣,沉闷的檀香像是一条肆无忌惮的毒蛇般,丝毫未等猎物挣扎,便完全入侵了沈枞白的鼻腔。

    就在他下意识想要抬手扯开时,脊背处搭上一条精瘦的手臂,绕过他的肩膀像铁链一样,死死的抓握在他的手臂上。

    他挣扎着低声道:“你别碰我!”

    装什么斯文败类,等他被嘲笑完了才来救场,就会做表面功夫!

    他这句话把旁边的主管吓得够呛,可是转头看向旁边的众人,却仿佛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主管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这沈枞白到底何方神圣,居然敢这样和沈确说话。

    再看沈确脸上却丝毫没有发怒的迹象,反而满脸顺从,微微曲身,好似无奈道:“我只是怕你着凉。”

    语气温柔到仿佛面对的是一瓶易碎的瓷器,奈何对面的沈枞白是个不解风情的主,他眼眶“唰”的一下就红了,昨天还说什么永远是他的哥哥种种,今天看自己笑话就算了,连乌乌也不喊了,你啊我啊的,是表面功夫都不耐烦做了吗?

    他话音中带了点哽咽:“你好凶。”

    “……”

    沈枞白说完那一句话后也后悔了,显得自己还在朝着沈确撒娇一样,怕被沈确追着嘲讽,转身就跑出了包厢。

    沈确直起上身,眼神瞬间淡漠下来,微微颔首:“失陪。”

    留下这一句话后,紧跟着也推开了包厢的门,留着四下众人面面相窥。

    沈枞白刚走到一半,腰身就被一道大力带起,整个人瞬间腾空而起:“沈确!你……唔!”

    他被沈确一把放在了洗漱台上,眼前这幕无比眼熟,他熟练的并起双腿想要阻止沈确将身体挤进来,殊不知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他这个动作显得无足轻重。

    沈确的手放在他大腿上,微微用力,那里丰腴的软肉瞬间随着他指尖的形状外溢,沈枞白那点力气根本阻止不了男人的动作,双腿被人轻松打开。下一瞬,沈确滚烫的身体便挤进了他的腿间,烫的他下意识又要合拢,却没想到这个动作让两人的身体贴的更近。

    沈确胸膛下压,因为身高差距,从他后背看只能瞧见垂到他手腕边的衣角,黑色的大衣和他青筋暴起的手臂带来很强的视觉冲击,就在这时,几根青葱一样的手指搭在了那根手臂上,显得格外缱绻。

    沈枞白还带着眼泪的眸子丝毫没有威慑力的瞪了他一眼,没忍住在心中抱怨,沈确怎么和封余一样,每次都会把人拎到洗手台用这个动作困住他。

    沈确见他鼓起的颊肉上还沾着没有流干的泪水,低声笑道:“乌乌好笨。”

    沈枞白瞬间炸毛,放在两边的脚尖在空中无助的踢了踢:“你才笨呢,快点从我身上下去。”

    “你怎么和封余一样,都喜欢这样子压着人!恶心死了!”

    沈确面上表情淡了下来,虎口桎梏住他的下巴,掐着沈枞白脸上的软肉往中间挤,看着自己挤成小鸭子样的沈枞白,他心情好了点,但语气还是冷了许多:“别把我和封余那种人放在一起相提并论。他要是真的那么好,又怎么会放你一个人来这种地方上班。”

    他比沈枞白高一个头,现下微微垂眼,表情因为沈枞白刚刚的话还没褪去冷意,看起来像是一名无悲无喜的神像,指尖探上沈聪白已经哭的红肿的眼角,道:“可惜乌乌太笨,总是被坏男人骗走。”

    沈枞白扭头远离他的指尖,那双还带着水雾的眸子里满是执拗:“我要是不笨,怎么会被你这种伪君子骗那么久。”

    沈确眼神一凝,还未等他开口,沈枞白又补充道:“你自己坏,就觉得封余也坏。封余根本不知道我出来了,是我自己想要养活自己,才会借着他出门的时候偷偷溜出来的。”

    谁知听完他的话后,沈确脸上却露出一个讥讽的神情:“那是他无能,才会让你有这种想法。”

    他养了沈枞白二十多年都没有让人产生自力更生这种可笑的想法,封余不过是拿去养了两天,就要可怜巴巴的穿着那种衣服出来受委屈。

    想到这里,沈确没忍住抓上沈枞白的手腕,量着好像又细了些,他眉目一皱:“今天和我回家,出去玩了一晚上也该……”

    “啪!”

    沈确脸上瞬间浮现出一个巴掌印,沈枞白又开始“啪嗒啪嗒”的掉眼泪了,看着他的视线很陌生:“你为什么总是觉得我在玩!”

    他一把抓住沈确髻边的两缕头发往下压,像是泄愤一样不停的捶打着沈确的头:“不要你,讨厌你!我就是不想当你的弟弟,不想被你骗,不想被你利用,我都这么难过了你为什么还觉得是我在耍小脾气!”

    沈确放在一边的掌心松松合合,等沈枞白泄气泄的差不多后才无奈的抓住他的手,道:“我只是不想你被封余那种人骗走,他根本就不懂的怎么照顾你。”

    沈枞白半点话都听不进去,又是一巴掌甩到了沈确的脸上,看着他两边脸都印上了掌印,连一向打理的整整有条的头发都被他刚刚弄的凌乱,几束发丝狼狈的垂在额前,全然没有外面雷厉风行的模样。

    沈枞白打完后也有些后悔,指尖微微蜷缩着,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是……是你先惹我生气的。”

    说着他又没忍住红了眼眶:“我被爷爷骂的时候你没让我回去,被那么多然当面嘲笑的时候你也没让我回去,现在我已经说了和沈家断绝关系,你让我回去是想看我的笑话吗?”

    沈确喉结干涩的上下滑动,解释道:“江厌和你都是我的弟弟,若我当时开口偏袒你,那些不服我掌管沈家的旁支,更是会借机生事,届时即使你留在了沈家,只怕会更难立足。”

    沈确没有说的是,他存了点私心,如果沈枞白脱离了沈家,他也能名正言顺的和封余一样,同沈枞白光明正大的相处。而不是借着那层虚伪的兄弟之名,来行苟且之事。

    沈枞白沉默着没有说话,沈确见状继续诱导:“如果乌乌真的想工作,可以来哥哥的公司,还不用这么辛苦的出来推荐菜品。”

    被衣服死死桎梏住的腰身和大腿处不适感好像在他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强了些,沈枞白没忍住动了动身子,却被沈确单手揽住腰身不能动弹,沈确额头都忍出了青筋,强忍着情绪:“乌乌别乱动。”

    因为隐忍,沈确的表情有些扭曲,沈枞白最见不得他冷脸,立即冷哼一声:“我不想和沈家再有半点关系了,沈总这份‘好意’我无福消受!”

    沈确不明白他为什么又突然生气,熟练的顺着梯子走:“不是来沈氏,是去哥哥朋友的公司……”

    沈枞白扭开头,一副不欲多说的样子:“不用了,我能自己找到工作。”

    他一把推开沈确,后者没有准备,居然被他推的后退一步,沈枞白找准空隙往下跳,表情冷淡,眼皮却还是红肿的,连声线都还有没散去的哭腔:“我要回去了,你也不要前去找封余的麻烦,我只是暂住在他那里几天,很快就要离开京都了。”

    沈确皱着眉头,差点就要把你想去哪里问出口了,但沈枞白适时朝他看来的眼睛里藏着太多他不敢深想的情绪,沈确瞬间败阵,妥协道:“那哥哥送你回去,可以吗?”

    沈枞白抿紧唇瓣,过了许久,才松口道:“好吧。”

    反正也在京都待不久了,能多骗自己一会是一会。

    沈确拉着他的手腕往外走,沈枞白跟在他身后,整个人都被他的大衣牢牢的罩在里面,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一样。沈枞白没忍住抬眸看着他的背影,又不争气的想哭,到了江城他连这种虚伪的关心都没有了。

    沈枞白的眼皮一路下来不仅没有褪去红肿,反而还愈发严重,等到沈确走到副驾驶给他开门时,眼睛里更是晕满了眼泪,被主人倔强的锁在里面,水汪汪的看起来极其可怜。

    沈确没忍住叹息一声,俯身探进车内轻轻碰了碰他的眼角,沈枞白憋了一路的眼泪就这样轻飘飘的坠落,接着被人用舌尖卷起。

    沈确低声道:“和哥哥回家,好吗?”

    沈枞白刚想摇头,沈确就被人一把拽出车厢,他没有防备,脸上骤然中拳,整个人狼狈的带倒在地。

    见到来人,他眼中闪过狠厉,一手擦拭掉嘴角溢出的血丝,忽然挑衅的笑了一下:“这样子就气成这样了,乌乌,看来你心心念念的小男朋友,肚量不怎么大呢。”

    沈枞白心脏漏跳一拍,沿着沈确的视线看去,封余站在不远处,眼底猩红,粗喘着气,不知道看了多久。

    第32章 封余,沈确

    不知道是不是沈枞白的错觉, 在他和封余对视上后,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好像又暴躁了一点。沈枞白被他眼中的猩红吓得下意识偏头闪躲,殊不知他这个动作在别人眼中就是实打实的心虚。

    封余胸中的怒火在他躲闪之后达到了顶峰, 大步走向被他锤倒在地的沈确, 脚肘微曲, 沈确躺着原地丝毫要躲的意思都没有, 反而缓缓侧头,在沈枞白看不见的角落中勾起一抹弧度,无声开口:“废物。”

    却在他抬脚的那一刻, 沈枞白从车上下来, 整个人铺到沈确的身前,脸上还带着点惊恐。

    封余的动作一顿, 冷着脸缓缓收回腿,眼眶微微瞪大,咬牙切齿道:“沈枞白, 你居然还护着他。

    昨晚为了沈家人哭的那么伤心,今天就跑到沈确车里,被欺负的眼皮都肿成那样了, 还蠢呼呼的跑去护着沈确。

    沈枞白莫名有些心虚, 收回拦在沈确身前的手, 讪讪道:“我……我只是……”

    他指尖微微蜷起,看见沈确这幅狼狈的模样,他应该决定开心才对,可是就是莫名其妙的站到沈确身前帮他挡了这一击。

    封余见他说不出话, 眉目中隐隐闪过一丝不耐,伸手扯住沈枞白的手臂想要把人拉回来。

    沈枞白被拉得一个踉跄,就在快要起身之时, 腰背上添上一双坚硬的臂膀,沈确缓缓攀上沈枞白的脊背,像条隐蔽已久的毒蛇,凑到沈枞白耳边吐着信子:“乌乌要丢下哥哥不管了吗?”

    说完,幽深的双眼微微上挑,和封余对视上,一股浓重的火药味瞬间弥漫再空中。

    封余适时开口:“沈枞白,你忘记他之前怎么骗你的了吗?”

    沈枞白猛然清醒,他忽然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沈确,眸中闪过一丝恍然。

    他太过于习惯依赖沈确,哪怕明知这些宠爱都是虚假的,但还是如同飞蛾扑火一般想要争取最后片刻的欢愉。

    他抿了抿唇,侧身从沈确的怀中离开。

    沈确一愣,下意识想要追上去,却被沈枞白轻飘飘一个眼神定在原地。

    沈枞白借着封余的手缓缓起身,侧脸被额发遮掩了大半,只能看见他紧紧抿着的唇瓣,和一个淡漠的侧脸,莫名让人心慌。

    他没有注意到沈确脸上慌乱的表情,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入了冬的阳光就像是个巨大的灯泡,看起来虽然温暖,但其实射到人的身上时却丝毫没有温度,反而刺眼的让他险些睁不开眼,他垂下眼,轻声道:“回去吧。”

    封余微微颔首,紧跟在沈枞白身后,宽厚的肩膀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遮盖住,这一幕完全落进了还虚躺在地的沈确眼中。

    他站起身来,像是方才虚弱的躺在地上起不来身的不是他一般,快步走上前去想要去牵沈枞白的手腕,却被紧跟在身后的封余侧身一挡。

    沈确眼神冷了些,警告道:“我和乌乌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管。”

    封余闻言嗤笑一声,轻蔑的看着他:“那我想问问沈家大少爷,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来靠近他呢?”

    他语调故意放的很慢:“还是说,需要我再提醒你一遍,你们没有血缘关系,现在的你们连朋友都算不上,也配说我是外人?”

    沈确下颚线骤然绷紧:“那你呢?死皮赖脸跑来要名分的前男友?被乌乌扔了的男人也好意思在我面前说话?”

    身后传来的争吵越来越激烈,沈枞白脚步一顿,却没有丝毫反应,垂眼朝着封余家里走去。

    封余两人看着他的背影暗自咬紧牙关,愣是谁都不敢跟上去,只能愈发狠戾的怒视着对方。

    也不知道是谁先动起手来的,下一瞬,两人就实打实的撕打在了一起,拳拳到肉,毫不留情。

    封余舌尖顶了顶方才中拳的侧脸,喉间发出像野兽一般的喘息,愚弄道:“被我打成那样都没有回过头看你一眼,你还死皮赖脸的凑上去干什么?”

    沈确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扇亮灯的窗户,目眦欲裂,手掌紧握成拳,骨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乌乌的眼睛里有太多人,只要这些碍眼的东西都没了,就会继续乖乖的待在他身边了。

    沈确松开方才受伤的小腹,缓慢的直起上身,心情并没有因为封余刚刚的话产生波动,语气平淡:“是吗?可是他刚刚在你动手的时候,好像是站到我的面前护着我的。”

    他不轻不重的撇了一眼封余,嘲讽道:“你要不猜猜,为什么我会和他一起回来呢?”

    ……

    沈枞白洗漱完后,踢踏着拖鞋走出浴室时,刚好撞见封余捂着脸回来。

    他下意识快步走到窗边,垂头朝下看去,就见沈确倚靠再车窗外,垂头用手背轻轻蹭了一下嘴角,带起一抹血色痕迹。

    沈枞白握着窗柩的指尖一紧,还没来得及等他有所动作,身后就贴上一具滚烫的身体,一道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传入鼻腔之中。

    他心下一紧,也顾不得两人现在紧贴的距离,手心放在封厌的胸膛上,胡乱的摸着:“你哪里受伤了吗?”

    他眼睛四下瞟着,一会摸摸封余的手臂,一会摸摸他的腹部,怕戳到他的伤口,用的力道也很小,轻飘飘的像只蝴蝶,带起一阵瘙痒。

    封余微微侧头,下骸骨有一大块紫红血块突兀显现再上面,他那张俊脸的比例被诡异的打破,像是雕塑上的一道裂痕,哪怕是沈枞白这种外行人,也觉得格外惋惜。

    他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不满道:“沈确怎么这么过分,把你打成这样!”

    他一向都喜欢漂亮的事物,当初死皮赖脸的追求封余,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这张脸太过惊艳。

    沈枞白试探的点了两下他的伤口处,听到封余“嘶”的一下痛呼出生,眼神愈发担忧:“不会留疤吧?”

    封余把脸凑的更近了些,默默拉上了窗帘,将底下的风景遮住了大半:“应该不会,只是肿了而已。”

    他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你为什么会和沈确一起回来?”

    沈枞白满心满眼都是这张破相了的俊脸,随口道:“我出去找工作刚好碰见他了。”

    封余眯了眯眼:“找工作?”

    “反正再家里也没事干,我就想出去找点事情做做。”沈枞白眼神飘忽,不敢对上封余的眼睛。

    直觉告诉他,要是刚刚和封余说自己打算攒钱离开,那这个京都肯定是出不成了。

    果不其然,他很快就听到封余接话:“刚好我还缺一个助手,你要不考虑考虑来我这里?”

    沈枞白一顿,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见封余脸上的神色不似作假,微微抿唇拒绝:“我自己可以养活自己的。”

    他垂下眼,狭长浓密的睫毛在下睑处垂下一簇阴影,沈枞白不想再欠封余的东西了,更何况现下他脱离了沈家,往后的日子总归需要自力更生。

    封余看出了他的想法,掌心蜷紧,循循诱导:“我知道你可以自力更生,但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相互帮助,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沈枞白眼底神色微动:“可是……”

    看着沈枞白因为纠结鼓起的侧脸,封余眯起双眼,像只缓缓等待猎物进洞的狼王,一步一步的拨开兔子的皮毛,等着它露出里面最柔软的皮肉:“你没有工作过,不懂这个社会有多险恶。如果碰上有些黑心老板,说浪费了时间精力拿不到钱就算了,就怕那种人还心怀不轨,像你上午找的工作那样,还要你穿成这样去伺候客人。”

    他单手捏住沈枞白腰肢上的那点布料,喉结不找痕迹的上下滚动了两下,声音哑了些:“如果是你那个叫涂知的朋友叫你去他公司帮忙,你也会这样纠结吗?”

    沈枞白不知道话题为什么又转到了涂知身上,细眉拧紧,面露纠结:“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封余挑眉,“还是说,你真的对我还抱有某种非分之想?”

    沈枞白脸色瞬间涨红,急忙去捂他的嘴:“没有!你别乱说!”

    封余满脸玩味,在沈枞白不可置信的眼神下,轻轻探出舌尖,在他手心留下一道湿润的触感。

    沈枞白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下,猛地松开手,脸颊侧向一边,只留给男人一个几欲滴血的耳垂,被人恶意的用热气玩弄着。

    沈枞白蜷在身后的手微微缩紧,睫毛不停地颤动着,细声细气的求饶:“你离我远一点。”

    封余指尖微动,看着沈枞白这副样子,总是让他想起朋友家刚出生的那头猫崽子,头重身子轻,有人接近时,总喜欢仰着头眼睛瞪大看人,圆脸长毛让人总是忍不住手痒上去逗他。

    封余:“嗯?”

    像是没听见沈枞白的话,封余不依不挠,长臂将青年整个腰都圈了起来,下压的胸膛逼得沈枞白向后躲,却被那只手臂挡住了去路,腰肢卷起一个难以言说的弧度。

    沈枞白被逼的眼角都差点溢出泪了,他连忙收回堵住男人的手,撑在两人之间勉强撑开些距离,可怜巴巴的求饶道:“我知道了,我答应你去还不行吗?”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复,封余这才大发慈悲的退开一步,但双手依旧跟长在沈枞白身上一样,将沈枞白锁在自己身下这一寸天地之间。

    沈枞白挣脱不能,好不容易等脸上的热意褪下,抬眸瞪去,就直接撞进封余那双澄黄的兽眸之中。

    第33章 封余

    见沈枞白忽然呆住, 封余坏气的朝他睫毛上吹了口气,见那上面沾着颗很小的泪珠,无奈道:“怎么就哭了?”

    他垂下头, 轻轻张嘴含住了那里, 咸涩的水渍瞬间溢满舌尖, 封余垂眸, 兽眸中闪过一丝自己都未曾发现的怜惜。

    他想,明明是他帮沈枞白找工作,怎么反倒像是自己在强取豪夺一般。

    沈枞白觉得有些丢人, 吸了吸鼻子, 瓮声瓮气的说道:“你好烦。”

    怕自己这句话威慑力不够,他又非常凶的瞪了回去, 眼皮还是红的,皱着一张小脸骂道:“快点走开,臭死了。”

    这话倒不是他说谎, 封余和沈确那一架打的激烈,身上难免沾上点汗渍和血腥味,起初还因为沈枞白心虚强行压下这点嫌弃, 现在封余一步留意把沈枞白的少爷脾气又逗了出来, 就是丝毫不肯委曲自己了。

    沈枞白在他腿上补了一脚, 本想着是让他知道自己的厉害,谁知道没找好角度,大脚趾直接撞上男人米且壮的膝盖,坚硬的骨骼让他瞬间就泣出了泪珠。

    “唔!”

    沈枞白猛的收回脚, 大脚趾泛着微粉,可怜巴巴的蜷缩成一团,哽咽道:“封余!”

    封余率先反应过来, 把沈枞白的脚掌握进手心,慢慢摩挲着,低眉哄道:“我错了我错了,会很疼吗?”

    沈枞白摆头不去看他,微微动了动脚腕想把自己的脚从他手中挣脱,却在下一刻,被撞红的大脚趾处传来一道濡湿的触感。

    沈枞白眼眶瞪得溜圆,尖叫道:“封余!你脏不脏!”

    后者尝到甜头就松口,在沈枞白的手砸到他头顶之前,一把将人揽腰扛上肩膀,带着人往卧室里走。

    他眉目下压,脸上闪过一丝后悔。刚刚光顾着把那人从沈枞白心里挪开,忘记靠着窗户会有些冷,手臂凉成这样。

    沈枞白其实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脆弱,屋子里开了暖气,他一向体寒,四肢在冬天就没热过,加上封余的掌心太烫,显得他的体温就更凉了。

    封余把人放到床上拿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皱紧的眉头才松了些,用掌心在他额头上探了探温度,担心道:“有没有不舒服?”

    沈枞白终于有了空挡开口,他下意识摇头,紧接着又记起自己还在生气,一下抓紧封余头顶那簇头发,带着封余整颗头往下压:“假惺惺!”

    做都做完了才问出口,这个伪君子!小人!斯文败类!变态狂魔!

    封余忍了忍,终于在沈枞白第三个巴掌甩到脸上之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沈枞白收回手,见他脖颈上还残存着的几缕指痕,气焰也弱了下来,怕封余报复回来,瞬间团吧团吧藏回被窝,眼尾微微下压,缩在被子里的那双眼睛圆溜溜的,里面亮着光,显得很乖,一晃不晃的看着封余。

    他谨慎道:“是你先惹我生气的,不能还手!”

    封余伸出拇指,有些粗糙的指腹在沈枞白薄薄的眼皮上很轻的刮了一下,喉间溢出一抹轻笑:“小没良心的,我什么时候真的对你动手过?”

    沈枞白轻轻“哼”了一声,眼底满是不信,之前是没有,但男人的心变的比天气还快,他才不敢赌封余会不会突然发疯动手呢。

    封余默默磨了磨后槽牙,被沈枞白这小没良心的气的心肝疼。他直起身来,大手囫囵抚了一把沈枞白的那半截毛茸茸的乌发:“我去给你煮点姜汤,不然小少爷生病了,明天我的秘书就得旷工了。”

    在他转身之际,袖扣却被一道很轻的力道扯住,像是鱼苗滑过浮萍,在他心海间带起一阵阵涟漪。

    沈枞白扯着封余的力道很小,但就像是一把坚硬的锁链一样,硬生生将这个大了他一圈的男人扯回了身边,拒绝道:“我现在身体好了一点,不会那么容易生病的。”

    才不是因为姜汤难喝。

    对于这个丝毫不在意自己伤害过他,甚至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帮他渡过难关的人,沈枞白再失去沈确这棵大树的依靠后,自然而然的就将对于沈确的亲近分了些许放到了封余身上。

    沈枞白有些紧张的抿起唇瓣,声音在被子里闷得有些沉:“谢谢你。”

    封余皱眉,抬手在他额头上又摸了一下:“看来真的冷到了。”

    沈枞白拧眉:“我很认真的。”

    “我知道。所以我也是很认真再回你话。”封余收回手,直起身来看着他,身体投下的阴影将沈枞白完全笼罩进去,他说:“沈枞白,永远不要跟我说谢谢。”

    封余垂眸,直接对视上沈枞白有些无措的视线,说出的话像石子一样直接砸进沈枞白的心:“你这么小心翼翼,会让我觉得很难过。”

    那些人居然把沈枞白给养成了这样,素来不可一世的小少爷变得小心翼翼,和他说话时这么轻声细语,生怕惹恼了人又被扔出去。

    沈枞白是他捧在心尖上的人,就该娇生惯养,再他怀里肆无忌惮的受宠,反正无论如何,他会受着沈枞白的一切。

    沈枞白面上茫然了一瞬,还未等他反应,后颈搭上一只大手,下一瞬,封余那张野性的脸骤然放大,沈枞白像只兔子一样被他抓住了软肉,被带着强制性的贴上了封余的额头。

    封余的声线磁性沙哑,像是恶魔的低喃,引诱着天使坠入地狱:“你要重新学会依赖我,不能再离开我的身边了。”

    沈枞白闻言唇瓣抿的更紧了,丰满的唇珠被他压成扁扁一团,在等沈枞白开口之后,又被放出来重新充血变得殷红,沈枞白看着封余,有些无措的问:“可是你之前不是说……我们……我们互不相欠了吗?”

    沈枞白心情低落下来,他本来是想着能够解决自己前世亏欠的人和事,谁知道现在忙活了这么久,反倒越欠越多,越陷越深了。

    “我后悔了。”封余开口打断他的思绪,面不改色的补充:“我忽然不想放过你了。”

    沈枞白哪里玩的过从小就浸淫权势圈子里的封余,果不其然,再封余这一句话说完后,脸上的神情肉眼可见的呆滞了一瞬,傻乎乎的重复了一遍:“后悔了?”

    “嗯。”

    说完,封余抬脚向外走去,徒留沈枞白呆滞在原地,艰难的消化着这个突如其来的通知。

    封余藏在背面的嘴角微微勾起,他和沈确那个蠢货可不一样,只是想着把沈枞白捞在羽翅下护着只会让鸟崽子产生逆反心理,把他养在自己造出来的虚拟天空里,才能又快乐又自由的翱翔。

    第34章 封余

    沈枞白仰头看着雪白的天花扳, 思绪慌乱的同时,心脏又溢出一层难以忽略的开心。

    他侧身将被子卷进怀里,呼吸很急, 喃喃道:“好奇怪。”

    沈枞白清隽的眉眼闪过一丝迷茫, 闭上眼睛妄想通过深呼吸来缓解心脏处陌生的感受, 却在几次挣扎都无果后, 反倒让大脑里都被封余那句话给填满了。

    沈枞白猛地睁眼,看着紧闭的房门莫名羞恼,封余这个坏家伙, 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就抛下他不管, 害他现在变得这么奇怪,连重生后想要干什么都差点忘记了。

    越想越气, 他忽的扔开被子气势汹汹的走出房间朝外走去,看见封余站在厨房宽厚的背影之后,拔高的气势又瞬间跌落谷底, 沈枞白强压下心中陌生的悸动,问道:“你……你刚刚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视线飘忽不定,浓密的睫毛在空中忽闪忽闪的, 愣是不敢继续看着封余, 强装镇定:“你不要以为说了那些话我就会感激你借此掌控我什么的, 其实我根本不在意和你两不相欠这种东西,我只是……”

    “唔!”

    封余那张俊脸不知道何时逼近,径直往他嘴里喂了一勺姜汤。沈枞白被嘴里辛辣的味道刺激的下意识想要往外吐,但男人动作实在快, 他还没来得及,咽喉就自动将液体完全吞咽了下去。

    封余端着一碗姜汤含笑看着他:“味道怎么样?比三年前有没有进步一点?”

    “好像没有那么辣了。”沈枞白跟着他话走到一半,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被迫咽了口姜汤, 重新支棱起来:“你要是再随便喂我喝东西,小心我不客气!”

    “嗯,再喝一口。”封余毫不在意他的威胁,又舀了一勺姜汤在他嘴边候着,边哄着:“我在这里面加了点蜂蜜,味道不会那么重,多喝两口。”

    沈枞白嘴挑的很,立马侧头不愿再喝第二口,满脸拒绝:“我不要,我都说了我不冷……阿嚏!”

    刚说完不冷,下一瞬就打起了喷嚏。沈枞白蜷了蜷脚趾,刚刚出来的太急,他连袜子都没穿,地板冰冷的温度穿透脚心窜上脊背,他这才后知后觉的感到了寒冷。

    沈枞白暗道不好,果不其然,下一瞬他腰间就被一只手臂圈起。沈枞白抬头看向封余,只能看见他线条凌厉的下颚和半截下压的嘴角。还没等他开口,就被封余警告般的轻瞥了一眼:“不冷?”

    沈枞白瞬间乖巧,耷拉着眉眼,被封余单臂送回了沙发,圆润的脚趾被冻得微粉,现在像是十颗可爱的玉石一样,老老实实的填吧进封余的小腹上取暖。

    只是在那勺姜汤再次送到嘴边时,沈枞白依旧记吃不记打,扭头婉拒:“不喝这个。”

    在他说完后,封余脸上倒是没有出现什么生气的表情,而是微微点头,嘴角溢出一抹笑意,在沈枞白单纯的注视下仰头将一整碗姜汤都含进了口里。

    沈枞白还在盯着他的喉结纳闷为什么没有吞咽的动作呢,谁知下一刻后颈就被一只粗糙有力的大手完全笼住,压着他的头往上抬。

    下一瞬,他的唇瓣就被一道炽热浓烈的气息包裹完全,一根粗厚的舌头以不可阻拦之势直接撬开他的牙关,沈枞白只来得及在喉间挤出一道惊呼,就被人从头到尾全吮吸了一遍。

    只是那根舌尖在他口腔里攻城略地还不够,不依不挠的往他舌根里压,沈枞白有些受不住他这么猛烈的攻势,已经被亲到舌根都有些痛了,撑着封余的胸膛就像后退,谁知却被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后背的手臂压了回去,被他一身跟铁一样的肌肉撞得哪哪都不舒坦。

    还未等他缓过这道劲来,一股被含的温热的液体,正顺着封余霸道的舌根,缓慢的溢满他的口腔。

    哪怕沈枞白的舌尖已经被人坏心的弄到麻木,但还是被那股辛辣的味道刺激的想要往外吐,却不知道自己还被人压着舌根,往外顶的动作居然像是欲拒还迎一般,牵扯着口腔里的异物挤压,往外发出“啧啧”的水声。(真的只是亲亲啊喂!)

    沈枞白这下是真的被活生生给气哭了,他都不知道封余亲了多久,只知道结束的时候,他不仅嘴巴麻的发疼,连腿也没有力气了,软软的被封余抱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啜泣着。

    封余微微挑眉,掌心忽然传来一道记起滑嫩温凉的触感,他屏住呼吸,只见沈枞白微微垂眸,狭长的睫毛将眼底的神色完全遮盖,露出脆弱的下睑和半张流畅优美的侧脸线条,不堪一握的脖颈直晃晃的暴露在空中,隐约可见其下跳动着的青色血管。

    沈枞白注意到他的视线,脸颊被他撑的鼓起,一口狠狠咬在头下这只手的虎口处,留下一道很深的牙印。

    沈枞白嗓子里还有被亲哭的鼻音,控诉道:“坏蛋,你把我亲的好痛!”

    接着就是唇瓣又被人含着吻了一下,沈枞白止住话音,唇瓣被一只温热的指腹压住,缓慢又暧昧的摩挲着红肿处。

    封余额间青筋凸起,面色隐忍,耐心的哄着他:“多亲几次就不疼了。”

    连尾音都不舍得落下,沈枞白的牙关就又被人恶意的撬开,被人含住舌尖玩弄,他实在没有力气挣脱了,干脆躺平不干,双手松松垮垮的环在封余脖颈上,眉目耷拉着,只有被亲的疼了,才舍得发出两句哼唧声。

    第35章 封余

    沈枞白被放开时已经没有精力发脾气了, 微阖着眼,有一搭没一搭的啜泣着。

    封余垂头,像只大狗一样, 鼻尖在沈枞白脸颊上眷恋的蹭动着, 从他哭红的眼尾滑动到嘴角, 炽热的气息又开始按耐不住的想和沈枞白交缠。

    沈枞白被亲怕了, 察觉到男人的意图后,喉间溢出一声类似于求饶的哼声,有样学样的贴着封余的脸, 可怜巴巴的求他放过自己。

    封余溢出一声低笑, 嗓子里像是含了口水:“好可怜,怎么哭的这么可怜?”

    沈枞白“呜”了一声, 生怕这人又开始发疯,撑着力气直起上身,双手牢牢的抱住男人宽厚的臂膀, 同时将哭红的脸颊往他怀里一塞,确定不会被挖出来继续挨欺负后,闭上眼睛, 喘的很急。

    一只手透过衣襟缝隙探进他凸起的脊骨, 缓缓滑过每一寸筋骨, 沈枞白敏感的往前躲,结果被锁进了更炙热的怀抱中。

    封余轻拍着他的背,手下干瘦的身体像是把锋利的刀剑,叹道:“怎么瘦了这么多, 在沈家的也总是哭吗?”

    沈枞白不想理他,脑袋又往他怀里塞了塞,倒是被封余哄小孩一般的动作弄得起了些睡意。

    他张嘴咬住身下人胸前的衣襟, 迷迷糊糊的想:封余这个坏家伙,他才没有总哭呢。

    等到怀里的人气息渐稳,封余放轻动作,一手揽起青年的膝弯,像是对待一个易碎的珍宝一般,将人平稳的放到床上,临了在他额前落下一吻,去浴室拿了匹湿毛巾仔细的擦拭着沈枞白脸上残存的泪痕。

    次日,沈枞白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只是眼皮还红着,轻轻浅浅的一层浮在眼尾,莫名惹人遐想。

    本人则毫无所觉,肩上松松垮垮的搭着件衬衫,唇线被他抿的很平,像只发脾气的猫崽子,一声不吭的往餐桌走。

    封余就这样端着盘煎成爱心的荷包蛋颇有兴致的靠在厨房门前,视线在沈枞白身上囫囵转了一圈,直到人走近后才慢悠悠的直起上身,然后心满意足的让沈枞白撞了满怀。

    沈枞白还在神游太空呢,陡然撞上一具宛如大山一般坚硬的躯体,瞬间吃痛轻呼一声,满眼幽怨的看着封余。

    后者不急不缓的走到餐桌旁,嘴角朝着沈枞白勾起一抹弧度,眼眸微微眯起,整张脸瞬间带上了一抹少年时才有的生力。

    “昨晚哭成那样,怎么不多睡会。”

    沈枞白:“……”

    不要脸,有本事做没本事认,也不看看是被谁弄哭的。

    沈枞白强行忍住想要怒瞪过去的冲动,镇定道:“不是你说要我跟你一起上班的吗?”

    感觉到沈枞白的不对劲,封余微微眯眼,托着他的下巴打量着。

    青年整个人都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下,浅金色的阳光从他背后射来,连他脸颊上细小的浮毛都能看见,整个人越发白皙,眼睛一晃不晃的看着封余,格外认真。

    他忽然觉得有些驾驭不住这种专注的视线,默默松手直起腰杆,饱满的胸腹在衬衫下显出隐隐约约的弧度。

    沈枞白眼神一顿,微不可查的下移,随着他的动作,封余的下颚线绷紧,五官轮廓更为清晰,几乎是将自己当成一件供客人挑选的物品,展现出自己最好的模样。

    封余轻咳一声,状似不经意的单手撑在沈枞白跟前,奇怪道:“怎么忽然这么乖了?”

    “那是因为你之前一直欺负我,我才会生气的。”沈枞白将那颗心形鸡蛋一份为二,他想了想,还是有些纠结,眉头蹙起,轻咳两声:“你……你下次能不能不要这么……这么……。”

    他指了指封余的裤子,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憋久了,连早餐都做完了,那里还没消停下去。现在裤子松松垮垮的系在胯骨,只靠一颗顽强的纽扣坚持着,大山呼之欲出,摇摇欲坠。

    看起来格外的……不正经。

    话音落地,封余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屋内只有寂静的呼吸声,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封余后槽牙出隐隐约约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再沈枞白说出下一句话之前,“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间大门。

    沈枞白耳廓已经全都弥漫上了血色,一想到封余关门是在做什么,心脏跳的更加快了。

    他戳着身前的鸡蛋,直到那颗可怜的荷包蛋被扎的满身是孔,封余才顶着一身冰凉的水汽站在浴室门前,目光幽深,像是暗含了某种不可言说的欲望,强压在眼底克制的看向沈枞白。

    沈枞白莫名不敢对视回去,猛的站起身来,支支吾吾道:“我……我去换身衣服。”

    封余沉沉的看了他一眼,视线一路追随到他走近房间,直到房门最后一丝缝隙被人关紧,他才好像不舍般,缓缓收回视线,面无表情的将桌上被沈枞白蹂躏的不成样子的荷包蛋塞进嘴里。

    第36章 封余,江厌

    因为早上那场乌龙, 一路上沈枞白都不是很想搭理某人。自顾自的团吧在车窗旁,快半个小时的路程愣是没扭头一下,直到公司楼下, 才发现自己的脖子因为太久没动弹, 随便扭个头都异常酸麻。

    封余好像没发现他的不对劲, 下车走到他那边, 打开车门后单手搭在上面,微微弓腰看着里面一动不动的人,微微挑眉, 揶揄道:“小少爷这是舍不得我的副驾?”

    沈枞白:“……”

    自小就爱面子的小少爷当然不肯承认是自己发脾气害的脖子扭了, 他强装镇定:“……我就是待着好玩。”

    封余面上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为难道:“可是再待下去的话, 我的车子就要被人包围了。”

    沈枞白心下一惊,抬眸透过封余的臂弯朝远看去,他们的车正好被停在了公司大门中间, 当事人还大刺刺的穿了一身亮堂的银灰色西装,惹得不少人纷纷朝这里看来。

    就在他急的快要跳起来时,封余忽然朝他伸出一只手, 沈枞白颈后一热, 舒适温和的力道便开始逐渐缓和着他绷紧的皮肉, 沈枞白被揉的舒服了,眼睛微微眯起,很容易让人联想起某种娇气难养的猫咪。

    等到封余收回手,他还有些不舍, 下意识跟着那双退开的手向前追,直到封余发出的笑声穿进他耳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些什么。

    他脸颊一红, 还未帮自己辩解,封余紧接着开口:“下次生气记得看前面,这样就不会扯到脖子了。”

    “谁生气了!”沈枞白嘴硬的很:“我是太久没看过路边的风景了,一下看入迷了而已,才不是因为你呢。”

    想了想,他还是觉得不解气,憋出一句:“自恋狂!”

    话音落地,沈枞白支棱起来,一把推开挡在车门边的男人跨出副驾,满脸倨傲,像是头巡视领地的小狮子,朝着身后的封余微微昂首:“走吧,我带你进去。”

    这么多人,难怪封余偏要等到他出来才肯走,换他也不想顶着这么多人的视线走进去。

    封余默默看了眼他垂在身旁拽紧的手心,很懂事的没有开口戳破他,走到他身前,半个身子微微侧着,将沈枞白一大半的身体都藏在自己后面,随后扯着他的腕子,面色平淡,不急不缓的朝着四下扫视了一遍。

    在场众人脊背一凉,除去方才的惊鸿一瞥后,愣是连根头发丝都没看清,就纷纷如鸟兽散开,等到封余牵着人走进公司时,原先被堵得水泄不通的门口,现在已经恢复了往日严肃沉闷的工作环境。

    沈枞白的视线被堵得严严实实,但方才那么多人忽然就散空了,也大致猜到了大概,趁着封余帮他录虹膜的空隙,随口吐槽道:“大家看起来都好怕你,你在公司也那么凶吗?”

    “滴”的一声响起,指示屏上显示虹膜录入成功,沈枞白被拉进电梯,刚一进去,他就被封余堵在角落,封余咬牙道:“小没良心的,凶了那么两次,你就记到现在,从前伺候你的那些日子倒是全忘了。”

    沈枞白抬头看他,因为心虚眼睫毛一直在空中颤动着,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三次,你现在就在凶我。”

    封余胸膛一顿,被沈枞白这流氓口径说的大脑停滞了一瞬,沈枞白再接再厉:“坏东西,昨天还说会哄着我,今天就开始和我算账了。”

    他捂住嘴,吃痛般的低呼一声:“嘴巴也好痛,肯定是昨天被你弄破了。”

    “我……”封余话音未落,身后的电梯已经到了楼层,他一时不察,让早就看见缝隙的沈枞白像条滑溜的鱼一样,一下就从他的臂膀间逃了出去。

    沈枞白站在外面,脸上流露出在亲近之人面前才有的娇憨,亮声道:“笨蛋,再发呆电梯就要关门了。”

    只是对面的封余神色却忽然阴沉下来,沈枞白心脏一跳:“你……”

    “哥哥,看来这些日子,你和外面的人玩的很开心呢。”

    如同毒蛇一般阴冷的声音陡然传进他耳朵里,沈枞白大脑空白,下一瞬就被封余揽着头按进了怀里,脸下胸腔震动着,震的他耳廓隐隐作痛。

    封余警惕道:“江厌?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枞白唇瓣颤动着,那两个字仿佛两把刀子一样刮着他的耳廓,男人拉着他的手满眼猩红的质问他为什么要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的场景仿若昨日,已经快被自己逐渐遗忘的梦魇又出现了,压得沈枞白止不住的颤抖着。

    封余揽着沈枞白的手臂越发用力,怀里的人抖得厉害,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哄开心的人被别的男人吓成这样,心中的怒火就无法制止的肆意蔓延。

    他微眯双眼,冷声道:“是谁放你进来的,滚出去。”

    江厌哼笑一声,眼睛在沈枞白脊背上转了一圈,看着上面那双刺眼的手,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这么多天没见,哥哥就不想看看我吗?”

    沈枞白脊背一僵,随即就被敏锐的猎手发现破绽,江厌步步紧逼:“还是说哥哥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所以才一直躲在别的男人怀里,都不敢看我一眼?”

    “我……”

    “别理他。”封余把沈枞白拉到身后,宽厚的脊背如同方才一般将别人投来的视线遮掩住,他转头看向江厌,讥讽道:“你没看见他一点都不想理你,留在这里是又想把他惹哭,然后住进那种连被子都是脏的医院吗?”

    江厌嘴角已经勾起的笑意一僵,几息后,倒像是说服了自己,双手摊平,无所谓道:“哥哥现在被外面的男人蛊惑了,等哥哥看清楚某些人,就会乖乖的回来了。”

    他扭头朝着身侧的人使了个眼色,语调诡异,满是玩味:“小白,看见了你的上任金主,怎么不和他打个招呼。”

    在江厌说完那句话后,封余虎口猛地缩紧,沈枞白低声发出一声痛呼,将他的神智唤了回来。

    他抓起沈枞白的手腕,见那处被圈的起了一层红肿,懊恼道:“对不起,我刚刚没控制住,我去拿冰块来。”

    “不用。”

    沈枞白拍开他的手:“你现在更需要先处理好别的事情。”

    封余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见到来人皱起眉目:“怎么是你?”

    心底莫名涌现出一丝慌乱,果不其然,下一刻,徐小白径直朝他走了过来,直接站在沈枞白对面。

    他微微一笑:“沈少爷,您还得我吗?”

    怎么可能会不记得他,就是这个人在沈老爷子的寿宴上当面戳穿自己和江厌身份的,要不是他,那场宴会最后也不会闹成那样。

    沈枞白把快要爆起的男人扯了回来,面色平静:“怎么了?”

    见他这样,许小白眼里的嫉妒藏都藏不住,没想到沈枞白都被沈家除名了,还能把封余钓成这样,看起来还是那副丝毫未受过苦难的样子。

    “偶然听到江总要来封氏谈合作,我刚好想和小封总打个招呼,感谢他从前对我的的“关照”。”

    沈枞白撇了眼封余,见他光顾着瞪江厌,提醒道:“你的人?”

    听声音,好像是那天接电话的男生。

    他挪开视线,刚出电梯就撞上这事,想必又是江厌找到了别人的尾巴,想要接着这个人搅合他和封余的关系。

    沈枞白抬手按上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江厌这招用过太多次了,更何况他早就因为这事教训过封余了,还亲自上手检查,确定了封余还是干净的才放心。

    封余脸上露出一抹嫌恶,像是驱赶苍蝇一样:“别说的好像和我很亲密的样子,早知道你这么死皮赖脸,当初我也不会把那笔钱给你。”

    江厌看热闹不嫌事大:“是吗?可是我怎么听说,小白跟了你快大半年呢。”

    “而且当时可是很多人都看见,是你把他带进爷爷的寿宴的。”

    江厌边叹气边走到沈枞白身侧,眼底幽深,手掌轻放再他肩膀上,凑在沈枞白耳边吐气:“哥哥难道就不想知道,那天晚上封余扮演的到底是什么角色吗?”

    沈枞白眼眶微微瞪大,紧接着江厌就被人一把推开,他也被揽进了一具炽热的身躯里。

    封余冷笑一声:“你也就这点本事,守不住人,就不停的诋毁别人。”

    “难怪他看见你就跑,换了谁碰见你这种蛆虫,不得喊一句恶心。”

    “你也有资格说我?”江厌被戳中痛处,立马反击回去:“你要是真的问心无愧,为什么不敢把你干的那些事告诉哥哥?”

    “也就是哥哥心地单纯,才会被你骗的晕头转向。”

    “你……”

    “够了!”

    沈枞白抿紧唇瓣,看着眼前这三个人,一道深深的无力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他拽紧拳头,看向封余:“我有点事要和江厌说,你先处理好……你自己的事吧。”

    封余的脸上的肉绷紧又松开,知道不能把人锁太紧,他忍了忍,最后只能应道:“好。”

    第37章 江厌

    沈枞白侧头看向江厌, 微微抿唇:“走吧,我想你来这里,应该也是想见我的。”

    更何况, 他刚好也有话想跟江厌说。

    江厌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沈枞白现在的神情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平静无波, 瞳孔清浅,他甚至可以看见里面自己的倒影,丝毫没有因为许小白的存在而感到意外或者生气。

    想到这里, 江厌看向封余的视线中带了点得意。看来哥哥也没有很在意封余, 想来应该也是因为和沈家闹掰无处可去,才会暂时选择封余当自己的栖身之所。

    沈枞白不想知道他现在脑子里想着的东西, 朝着江厌使了个眼神后便率先朝着一间无人的会议室走去。

    在他动脚后,看见江厌紧跟上去的身影,封余花费了很大力气才让自己压抑住想要一起跟上去的冲动。

    不能跟的太紧, 沈枞白太脆弱了,脆弱到稍微压迫了一丝他的生存空间,就会在这片狭小天地理撞得头破血流。

    沈确以及让他看到了强逼的下场, 他不能再重蹈覆辙。

    想清楚这些, 他将注意力放到身前的这个人身上, 目光瞬间凌厉,质问道:“你怎么还在京都。”

    许小白死死掐住手心:“小封总,那天是我一时冲动才干出错事,您能不能别把我赶出京都。”

    他不死心的凑上前去, 特地睁大眼眶,露出和沈枞白有着五分相似的神情:“您知道的,我要是出了京都, 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仇人发现的,到时候……”

    “和我有什么关系?”封余嗤笑一声,嘲弄道:“你当初听那个人的话接近我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徐小白恨恨的看着他的脸,忽然开口:“小封总,其实那天晚上你早就知道我会做什么吧?”

    封余静静地看着他,像是再看一个无关紧要的跳梁小丑。徐小白平生最恨的就是这群有钱人的这副嘴脸,他像个疯子一样追问:“你早就发现我的身份了是不是?为什么还会允许我跟着你?”

    “这不是你该问的东西。”封余没有耐心跟他纠缠下去,里面的沈枞白不知道在和江厌在聊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让他异常焦躁。

    他喊来人,微微颔首,示意道:“以后不要让这种闲杂人等出现在公司。”

    “封余,你不能利用完我就跑,明明我做的一切都是你默许的,你不怕我告诉给沈枞白吗?”

    他忽然止住话头,男人缓缓侧头,眼神阴冷凌厉,周身散发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危险。

    封余嘴角勾起一抹森冷的弧度,朝一边候着的人吩咐道:“赶出去,不要让我再京都看见他。”

    沈枞白的胆子太小了。一切容易吓跑沈枞白的东西,他都要清理干净。

    另一边,会议室。

    沈枞白领着江厌进门后边反锁了会议室的大门,他指尖握在门把手上,用后背对着男人,唇瓣在背面抿的很紧,强行隐忍着自己的情绪。

    屋内一时间只有两道都有些急切的呼吸,灯光从头顶打下,让江厌的脸部轮廓显得异常深邃,他率先开口:“哥哥是终于看清封余的面目,想要和我回去了吗?”

    沈枞白最讨厌有污渍的东西了,知道封余背着他养了个小玩意,肯定会觉得恶心,不会再碰。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沈枞白就朝着他的方向快步走来。

    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还未等他兴奋,脸上就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江厌嘴角笑意一僵,不可置信的看向沈枞白,失声道:“为什么?”

    沈枞白冷着张小脸,顶着他的质问,又是一巴掌甩了过去,这下的声响更大,整个会议室都是这清脆的巴掌声。

    江厌左右两张脸都有了两道鲜红的巴掌印,他有些不解,甚至委屈:“为什么?明明是封余犯了错,哥哥为什么打我?”

    沈枞白仰头看着他,明明江厌高了他一截,但在沈枞白面前,江厌都是那副低垂着眉眼的姿态,因此在气势上,沈枞白反而高了他很多。

    沈枞白:“是你不听话,非要跑来惹我生气,难道不应该打你吗?”

    “我……”

    没等江厌说完,沈枞白就又抬手扇了过去:“我早就说过,你要乖乖的留在沈家,不要再跑来我跟前纠缠我,你为什么就是不听话!”

    沈枞白巴不得扇死眼前这个人,他好不容易因为封余对生活有了点期待,结果这个人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打破他的生活,让他不得安宁。

    就在他扇完第四个巴掌后,手腕被人一手握紧,牢牢的桎梏在空中。

    沈枞白平静的对视上江厌红肿的双眼,看着他那张俊美的脸上挂着的几个巴掌印,心情莫名开朗,难怪这几个人都爱欺负自己,原来漂亮的脸蛋上挂上红痕是这个样子,满是凌虐的美感。

    江厌眉目隐忍,强行压下心底的嫉妒,开口:“凭什么封余和沈确就能一直在你身边,只有我,只有我要被你扔在那种地方。”

    沈枞白好狠心,把他扔在那种又恶心又虚伪的地方,每天看见沈老爷子那张发皱的脸他就想吐。

    沈枞白丝毫不担心江厌敢对自己动手,仰头嘲弄道:“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我已经把东西都还给你了,是你自己贪心过度,看不得我一点好,非要把我的全部都毁掉才甘心吗?”

    “况且你根本就比不上他们两个。”沈枞白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不配。”

    “砰!”

    沈枞白腰间传来一道大力,直接拦腰将他推倒在桌面上,江厌垫在他后脑勺上的手因为碰撞瞬间泛起几道血丝,但这微弱的血腥味反而成了两人激烈交谈下的催化剂。

    江厌猩红着眼,像头疯狗一样在沈枞白的肩颈上蹭动:“你不能这样说,沈枞白,这个世界上只有我爱你,我才是最爱你的那个人。他们算什么东西,只有你这种傻子才会相信他们对你好!”

    “呵。”沈枞白丝毫没有挣扎的意思,那双眼睛看向江厌是全然平静下来,好像过往的爱恨全都没有了,就像是看陌生人一样冷漠。

    他轻声道:“你说的爱我,就是几次三番让我病重入院,险些惨死?”

    他忘不了前世被他逼到国外,在冰冷的病床上数着日子等死的场景。只要看见江厌,耳边就会响起刺耳的仪器滴答声,吵的他不得安宁。

    “早知道你会这样,当初我就不应该认识你,应该让你烂死在天台,这样我的生活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想到这里,沈枞白脸上泛起一抹怪异的潮红,他看着身上这人的脖颈,忽然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双手死死的掐住江厌的脖颈:“我恨死你了,你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非要缠在我身边!”

    他心底萌生出了一个黑暗的冲动,只要江厌死了,自己就再也不用愧疚的活着,也不用担心会有人出现打扰他逐渐安定的人生。

    被人掐住最脆弱的地方,江厌不仅毫不反抗,双手还牢牢的钳制住沈枞白的腰腹,面目带笑:“咳咳……太晚了,从看见你的第一面开始,我们就注定要纠缠在一起。哥哥,我16岁就跟了你,你不能不要我,就算是你今天杀了我,我也要变成鬼跟着你,直到我们一起下地狱。”

    “啪!”

    “啪!”

    “啪啪啪!”

    沈枞白几乎是耗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这张可恶的脸无论扇多少个巴掌,脸上都带着那抹刺眼的笑,他眼前发黑,手心火辣辣的,像是被火焰灼烧一般炽热,痛的他连呼吸都快没有力气了。

    “你以后不要在做什么抹黑哥哥和封余的事了,哪怕他们是骗我的,我也不想知道。我……”

    这一世,他只想借着这些谎言来支撑着自己走下去。

    沈枞白这个孤魂野鬼,全靠他们才能短暂的停留在世界上,要是连最后一根链子都断了,他也得消散在世间了。

    江厌咬牙质问他:“凭什么?你就这么喜欢他们吗?”

    沈枞白脸上露出一抹苦笑,在前世因为自残被医生绑住四肢锁在病床上时,他只能看着惨白的天花板,靠着从前那点可怜的回忆和一丝残存的幻想,无数次看向病房门,希望能有人帮他解开绳索。

    可惜到了最后都没有等到那个人,于是也就成了他的执念,一道支撑他从国外爬回来走到现在的执念,无论是沈确也好,封余也好,哪怕是给他递一把带血的刀,只要能把他从病房里拉出来就行了。

    他呼吸频率越来越弱,唇瓣泛紫,看着江厌的脸,喃喃道:“你放过我吧。”

    他这一生,只是想挣脱开身上的枷锁,能够好好的站在地面上看世间的风景。

    沈枞白再也不想过前世被锁在一方天地当笼中鸟雀的日子了。

    第38章 江厌

    再沈枞白说完那句放过他后, 江厌的反应并没有表现的如他想象那般愤怒,反而一脸慌张的看着他。

    沈枞白莫名觉得好笑,江厌这种人也会为这种话而触动吗?他这个人, 最多也只会因为事情脱离掌控而感到愤怒, 哪怕不择手段, 也要让事物回归到他自认为正确的轨道上。

    大脑便愈发昏沉, 再他陷入黑暗的前一秒,朦胧之间好像听见门口处传来一声巨响,只是再这之后, 他再也打不起精神, 随着神志的消失,他的身体也瘫软下来。

    封余刚一进来就看见沈枞白面色惨白被江厌压在身下的样子, 江厌一时不备,被封余一拳捶到下颚骨上,整个人被这股力道直接狼狈的跌坐在地。

    封余冲上前去抱起沈枞白, 掌心平放在沈枞白胸口处探查着他呼吸的频率,随后立马垂头朝着沈枞白的唇瓣吻去,通过唇舌将自己胸腹间的氧气传输进沈枞白的气管里。

    经过几次渡气, 沈枞白隐隐发紫的唇瓣恢复了些血色, 封余被吊起来的心脏才险险放下了些许。他不敢耽搁, 一把横抱起青年,步履略显慌乱的朝着门外走去。

    因为沈枞白的昏迷,整个公司都异常混乱,没人注意到地上的安静无声的江厌。

    会议室不知道被谁带上了, 现在整个房间都昏暗下来,江厌垂眸看着地面,撑在身侧的两只手剧烈颤抖着。

    他又把沈枞白气进医院了。

    青年面色惨白的躺在他身下, 呼吸落到微不可闻,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在他手心碎掉。

    难道真的和沈枞白说的一样,他不配说爱吗?为什么封余和沈确做的那么过分,都能把他养的那么好。

    自从身份暴露后,江厌就再没看见沈枞白对着自己真心笑过。就像是在电梯口的那样,那副娇憨的模样,已经快六年没有再看见了,久到仿佛是他在梦中梦见的场景一样,不真实到像是镜中水月,越握越虚妄,玻璃的碎片却锋利到直接划破两个人的血肉。

    他跌跌撞撞的直起上身,一张俊美的脸上全是红肿的伤口,像个疯子一样赶到沈枞白在的医院,却被封家的人堵在了走廊上。

    他咬牙道:“里面的是我哥哥,封余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早就被吩咐过不让沈家人靠近的保镖满脸复杂的看了眼面前这位最近在京都风华正盛的沈家二少,最近沈家真假少爷的事情传遍京都,听说沈家在幕后沉寂许久的老家主还要专门为这位少爷开一个认祖归宗的仪式,彻底把港口的归属权交给他。

    不由得让众人纷纷猜测,现在沈家家主的位置是不是还会像以前那样稳固。

    毕竟一山不容二虎,新来的这个少爷在港口也闯出了一番事业,不像是个愿意屈居人下的善茬。

    可是现在居然会为了一个顶替自己二十多年的假少爷,弄成这副样子。

    看来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也不像众人口中传的那般不齿。

    保镖开口:“封总说过,这里不许闲人进去。”

    江厌握紧双拳,又是封余,他又想把哥哥一个人藏起来。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骚动。

    是沈确。

    沈确不知道从哪里知道沈枞白病重入院的消息,身上还穿着隆重的西装,看见江厌,那张满脸焦急的脸上转变成了愤怒,朝着江厌大步走来。

    紧接着,江厌被他一脚踹上腹部,他这一脚的力道毫不留情,是冲着想要江厌死的心思踹过来的。

    江厌嘴角溢出一丝血迹,但也只是闷哼了一声,没有还手。

    沈确站在高处看着他,高挺的眉目被顶灯打下一层阴影,显得一双长眸格外幽深。

    “他要是有事,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江厌捂住唇瓣轻咳两声,不甘示弱的对视过去:“不用你说,我也不会让哥哥一个人的。”

    “疯子。”

    沈确不欲同他多说,现在当务之急是进去看沈枞白的情况,至于江厌,等沈枞白好了再教训。

    “让我进去。”

    保镖刚想用一样的话术挡回去,就听见沈确开口:“这里是京都,连封余的父亲都不敢轻待我,你又是谁的狗,敢挡我的路。”

    保镖咬紧牙关,沈确上位以来,做事手段雷厉风行毫不留情,要是得罪了他,封家想保住他也并非易事。

    沈确:“你放心,封余怪罪下来,我会和他说明情况,沈家家主的面子,他还是会给几分的。”

    听到这里,保镖也没有办法了,沈确不是他能拦住的人,但他到底是给封家做事,只好说道:“您稍等,我去请示一下老板。”

    “不用了。”封余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他面色疲惫,深深的看了一眼沈确,讲:“放他们进来。”

    隔着半米的位置,沈确和封余径直在空中对视上,不过短短几息时间,两人便无声的在空中较量了几个回合。

    想到如今沈枞白的情况,封余率先败下阵来,他侧身半步,叹道:“他不肯进手术室,昏迷了也一直再哭,不停地叫着哥哥,你进去哄哄他吧。”

    沈确面上不露声色,绕在背后的指尖已经因为担心紧紧的掐进手心,后背全是一路上被吓出来的冷汗。

    他点头示意自己明白,步履匆忙,看见蜷缩在病床上小小的那团人后,眼眶瞬间就红了,拨开围在他身边的医生把沈枞白抱进了怀里。

    看着几天不见就虚弱成这样的人,沈确心疼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嘶声道:“乌乌。”

    沈枞白脸上有几道因为不愿带氧气罩箍出的红痕,脸色格外苍白,细声细气的打着哭腔,好像格外害怕医院的味道,眉头皱紧满是不安,封余哄了好久都没哄好的人,再一闻到沈确身上的檀香后,瞬间安静下来。

    他声音低到微不可闻,可怜巴巴的呢喃道:“哥哥。”

    第39章 三攻会面

    沈确把人拢的紧了些, 拿了张纸巾帮他擦着眼角的泪水。

    离开沈家后,沈枞白总是一个人躲进被子里偷偷哭,眼尾那一片皮肤因为经常被泪水浸着, 格外脆弱, 稍微拿纸巾碰一碰, 沈枞白就痛在抖, 瑟缩着想躲开。

    哭喊道:“不要……”

    他声音很细,跟猫一样,沈确一开始没听清, 低头凑在他耳边仔细听:“什么?”

    沈枞白皱紧眉头, 又喊了句:“哥哥……”

    不要手术,他不要死。但沈枞白说不出话, 也睁不开眼睛,只是一昧躲着医生靠近的针头,露出的手背一片青紫, 甚至因为挣扎时折断了针头,肿出个大包,看着异常狰狞。

    这次发出的只有气音, 一旁的医生见状提醒道:“沈先生, 病人现在只是暂时稳定下来, 需要尽快手术,希望您能配合我们。”

    沈确握着沈枞白的指尖一紧,哑声道:“我知道。”

    他哄着人:“先听医生话去治病好吗?这次以后,哥哥再也不会让乌乌来了。”

    沈枞白自小就身体不好, 隔三差五就得进医院,尤其是五岁前,基本上可以说是在医院里长大的, 对这个总是让他吃苦受痛的地方生了一层近乎本能的抗拒。大了点接回家里后,又让沈确惯的十分娇气,更是对医院算的上厌恶。

    每次去医院看病,都得哭闹很久,沈确总是要不断的用很多承诺去哄,才能勉强压下沈枞白的情绪。

    在沈枞白心里,打针吃药这种恐怖的事情,只有沈确能帮他减轻一些痛苦,因为沈确总是能在他难受之后,拿出很多东西来帮他分散注意力,暂时忘记在医院呆着的不适。

    只是在前世,唯一能减轻他痛苦的人,却亲手把他送进了医院,一锁就是五年多。

    只是沈枞白现在病糊涂了,忘记了身边的这个人就是曾经害了自己半辈子的人。他抱着沈确的手臂,哭不出声,也说不出话,眼皮沉重,只能用哽咽来表达自己的害怕。

    沈确握住他的手,粗糙的指腹灼热异常,将他颤抖的指尖牢牢握在手心,很大程度上安抚了沈枞白的情绪。

    “呜……”

    “我在。”

    “等下乌乌做手术,哥哥就在旁边握着你的手,和小时候乌乌生病那样,怎么样?”

    沈枞白眼珠微动,哽咽声低了些,真的吗?

    他真的真的,很需要别人陪。

    “嗯。”沈确揽着他,年长者的嗓音低沉优雅,如同古琴一般曲调柔和,这是两个人二十年来才有的默契,只要沈确应声,就说明他一定会做到。

    “呜……”

    “不怕,不疼,会给乌乌打麻药,只要睡一觉就可以了。等乌乌好了,我就带乌乌去海边看星星,这次一定回去,不会食言。”

    封余就这样在人群外看着他们两个,看着沈枞白脸上的抗拒随着沈确三言两语逐渐软化成依赖,他绷紧牙关,嫉妒不合时宜的从心底升起。

    怕自己失控影响沈枞白的手术,封余把视线转到窗外腾飞在半空中的小鸟上,过了很久,才自嘲的笑了一声,低头一言不发走出了病房。

    刚出去,就看见不知道已经在走廊站了多久的江厌,只是二人现在完全没有平日里针锋相对的势头,反而纷纷如同失势的兽王,垂头丧气的看着地面发呆。

    沈确没有食言,他穿上了防护服,全程握着沈枞白的手心,透过一层薄薄的皮肤,把自己的温度传递给沈枞白,试图帮他驱散几分寒冷。

    一场手术下来,沈确的脸色比正在接受治疗的沈枞白还要白,面如白纸,尤其是听到医生的话后,宽大的身体居然不稳的晃了几下,只能靠着墙壁站立。

    医生看着这三人的脸色,无奈道:“距离上一次病人喘疾发作就过去不到半个月,他本身各项身体数值就只在及格线边缘,如果这次能醒,就算熬过去了,如果醒不来……”

    江厌好像没有听到后面那句话,自顾自的问道:“醒了是不是就说明哥哥没有事了?”

    “不。”医生面容严肃起来:“后续治疗反而更麻烦。”

    江厌脸上神色罕见的空白了一瞬:“什么意思?”

    “他的喘疾是天生的,无法根治。随着年纪增长,各项身体机能负担也在加重,因此下一次的病发原因,可能只是一场感冒,可能只是闻到了路边的花香,也可能只是因为一件小事感到生气……”

    “最重要的是,根据病人的发病频率,我们现在甚至无法评估,病人的身体情况能不能撑到下次病发。”

    “……他不是一直在国外养身体吗?为什么三年过去了,身体差成这样?你们沈家就这么小家子气,连个人都养不起?”封余看向沈确,拳头紧攥,早知道这样,他就不会顾及那么多,分手那天就把沈枞白带回封家了。

    沈确被戳中心事,江厌又是几次三番导致沈枞白病发的罪魁祸首,一时之间整个走廊都是封余的质问声。

    还是医生看不下去,说了句公道话:“客人一直有接受治疗的病历,只是可能因为他对医院比较排斥,情绪不佳,这会影响治疗效果。”

    “而且喘疾这种病的病灶就在胸肺,心情不好心胸郁闷,治疗效果平平也很正常。”他纠结道:“况且……我们建议,等沈先生恢复一些后,可以给他做一个心理测试。”

    在场三人不约而同的看着他,医生压力剧增,默默擦了擦额前的冷汗:“我们初步怀疑……他可能有很严重的ptsd。”

    他话音结束以后,在场三人沉默着,过了许久,沈确才涩声问道:“……ptsd?”

    “怎么可能?”封余喃喃道。

    沈枞白明明看着那么鲜活的一个人,除了身体弱了些,爱哭了些,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心理疾病?

    江厌始终一言不发,隔着玻璃紧盯着病房内的沈枞白,也不知道心底再想些什么。

    ……

    沈枞白在icu住了快一个礼拜后终于睁开了眼睛,怕刺激到他,沈确和江厌都不敢出现在他面前,因此封余就成了那个沈枞白醒后第一个看见的人。

    他被人照顾的很好,睡了这么久喉咙也没有干涩的迹象,沈枞白张了张嘴,不甚熟练的开口:“我……怎么了?”

    身体好像在这次晕倒后更加虚弱了,他光是说出这句话,就已经精疲力尽。

    封余喉结不找痕迹的滚动了两下,才装作无事安慰道:“没事,医生说你就是这几天伤心过度,一时激动气血上头晕了过去。”

    沈枞白默默的看着他,轻声道:“是吗。”

    即使男人宽慰他说没有问题,但他自己能感受出来,他的身体正在和前世那样,逐渐的走向衰败。

    沈枞白有些不甘,为什么重生一世,他明明做了那么多,却还是得和前世那样,凄惨的病死再他乡。

    他不过是想要好好的过完这辈子,为什么偏偏就是不如意。

    “我以为……我要死了呢。”

    “谁和你说的。”头顶上忽然传来一道颤抖的话音,沈枞白下巴被人捏着抬起,直接撞进了那双微红的狼眸。

    脸下的掌心宽厚有力,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隐隐约约带着写颤抖。

    沈枞白心尖发酸,摇头说不出话,紧接着他就被拢进了一具炽热的躯体中,沈枞白被他烫的一抖,不知道是不是热气熏得,眼尾殷红一片。

    他听见封余开口:“不许你想那么多,你还没答应和我和好呢。”

    沈枞白的眼眶“唰”的一下就红了,他抱着封余的手臂,无助道:“我不值得。”

    他命短,会耽搁封余的。

    封余摩挲着他脑后的碎发,轻声道:“值得。”

    “你要是不应,我就一辈子站在你身边,直到你答应为止。”

    这两句话被封余含在唇齿间转了很久,抛在沈枞白耳边时掷地有声,像是婚宴上新人的誓词,又真挚又虚伪。

    他闭上双眼,握着封余手臂的指尖细微颤抖着,无声的叹了口气。可是他现在好累,仿佛以及失去了爱人的能力,只留下一句空壳在世间游荡。

    封余要他的爱,要他开心快乐,可是封余不知道,沈枞白前世再病房中虚度了多少个黑暗孤独的深夜,心早就跟着死亡通知书下达的那一刻,被鬼差索去抵命了。

    “你骗人。”沈枞白像个没要到糖的小孩,无理取闹道:“我再国外病成那样你都没有来,我死了之后你才假惺惺的跑到我坟前哭。”

    他瞪大双眼,拼命不让眼睛里的泪水流下来:“你根本不会一直陪着我,你才是最先抛弃我的那个。”

    封余皱眉:“是谁和你说的这些话,谁说你会……生病的?”

    意识到是自己说漏了嘴,沈枞白抿了抿唇,含糊不清的说道:“没有谁说,是我自己做梦梦见的。”

    “我梦见了我在国外一个人孤零零的病了五年,还梦见我死了,死的时候……”

    封余打断沈枞白,斩钉截铁:“那是假的。”

    封余被他这段话弄得心脏莫名不安,仿佛真的曾经经历过失去沈枞白的痛苦一般,空落落的没有实地。

    他强撑着面上表情,说道:“梦都是假的,事实是我现在就在你身边,你的身体还很健康,出了医院后还要来公司当我的秘书。”

    怕沈枞白又想起那个梦,封余捏着他的手腕,将沈枞白的掌心放到了自己的心脏上,强稳有力的心跳顺着指尖仿佛带了生命一般,直接穿透进入沈枞白最深处的灵魂。

    他怔怔的看着封余,整个人恍若陷入了虚拟世界之中,耳边只有封余的心脏跳动声。

    甚至于在怀疑,到底自己有没有死过一次。

    是那个再国外疗养院中枯耗寿命的沈枞白是梦,还是现在这个满心担忧着明天的面试的沈枞白是梦。

    他忽然觉得不真实的有些害怕,他神经质的把耳朵贴近封余的心脏,像只寻求庇护的小兽,仓皇求助:“封余,那你是真的吗?”

    第40章 江厌

    封余抚摸着他干瘦的脊背, 喉头干涩:“不要害怕,我说过,我永远会在你身边。”

    沈枞白沉默的勾了勾嘴角, 什么话也没说, 只是仿佛累极了一般, 闭上眼睛, 满脸倦怠。

    封余以为是他刚醒没有精神,也不继续讲话,就坐在病床边看着沈枞白, 整张脸沉浸在阴影中, 神色不明。

    沈枞白开始只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回封余的话才装睡的,结果因为太安静了, 加上他身体确实虚弱,过了没多久就真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格外不舒服,他又被扯进了前世死后的时间里。

    只是这次的对象不是封余, 他看不清人脸,只能看出来这个男人身形瘦削,摊平在沙发上, 修长的指尖上摇摇晃晃的挂着一个空酒杯, 尽显颓废。

    屋里的窗户大开, 垂地窗帘被风吹的“沙沙”作响,沈枞白收回视线,不明白这次的梦境为什么这么奇怪,让他来盯着一个酒鬼发呆吗?

    他慢悠悠的走到这人身边, 仗着他看不见自己,一屁股坐到他身边的位置上,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嘟囔道:“也不知道这个梦什么时候可以醒。”

    沈枞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注意到身边人僵硬下来,不可置信的转头看着他的方向。

    沈枞白毫无所觉,眼睛里溢出的泪珠把他的睫毛沾成一簇一簇的,腮肉鼓起,气自己为什么天天做这种奇怪的梦。

    直到眼尾挂着的泪珠被指腹卷起,沈枞白这才猛的反应过来,侧头看去,眼眶因为震惊微微睁大,却始终看不见身边人的脸。

    他失声道:“你……你能看见我?”

    等了一会,对方却好像丝毫没有回他的欲望,沈枞白想着反正也是梦,索性也不收敛自己了,嘟囔道:“你是哑巴吗?为什么不说话?”

    在他话音落地的那一刻,沈枞白终于看见对方有了些反应。

    男人指尖颤抖,缓缓放到他眼前,却像是不敢触碰一样,一直都隔着几寸停在上方。

    沈枞白见状一把抓住他的手往自己脸上放,一双眼睛好奇的盯着他:“你别害怕,我不吃人的。”

    他问道:“你摸摸看,我是热的还是冷的啊?”

    如果他是热的,就说明他再这个梦里是活人,如果是冷的……好吧,说不定他就是某只被困在原地的孤魂野鬼。

    男人喉间溢出几道颤音,沈枞白听见他哽咽道:“是你吗,哥哥?”

    “砰!”

    沈枞白一把甩开贴在自己脸上的手,手主人丝毫没有防备,手背被他狠狠的甩再桌角处,沈枞白甚至能看见上边的血丝。

    但想到这个人有可能是谁,沈枞白胃里就下意识的作呕。他撑起上身想要离开这个人,就被一双大手牢牢的掐住腰身。

    沈枞白整个人在空中转了半圈,被男人平放到沙发上时,还有点发懵,不理解自己怎么就突然被人压在身下了。

    下一瞬,他身上被一具躯体狠狠的缠上,他想用手扯开身上这个人,却发现这人看着瘦骨嶙峋,力气却大的离谱,甚至因为被人太用力抱着,沈枞白的呼吸都有些受制。

    沈枞白咬牙道:“你弄疼我了,江厌,放开我!”

    他边挣扎边感到震惊,江厌这人怎么回事,比自己死前那几个月还要瘦,骨头外面只浅浅的包了层皮,肋骨硌的他胸口疼。

    也许是他痛呼有了些用处,身上压着的人稍稍往后退了点,只是沈枞白还是能感受到他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一寸寸的刮过自己脸上每一处肌肤,让他有种被毒蛇盯上了的感觉。

    他太害怕这种感觉了,撑起身体就想要离开这里,只是还没实施就被人按着腰钉在原地。

    下一刻,沈枞白双眼猛的瞪大,唇瓣上传来一道冰凉柔软的触感,紧接着,牙关被人不堪一击的用舌头撬开,敏感的软肉被人用舌尖毫不留情的扫过,沈枞白的脊背被这一扫带起一阵战栗。

    这是沈枞白接过最狼狈的一次吻,舌根被人大力的吮着吸着,唇瓣也被用牙齿摩挲着,像是用尽力气才得到的一个吻,疯狂的想要证明对方的存在。

    不过是一会儿时间,沈枞白的牙关就被亲的酸软下来,他含不住涎水,对面又舍不得松嘴,只能狼狈的任液体从下巴处滑下,一路淌过沈枞白小巧的喉结,带上了某种情se意味。

    等到这个吻终于没有那么激烈后,沈枞白积攒起力气,双手撑在对方的胸膛上,寻了个空隙从这阵可怕的攻势中逃离出去。

    沈枞白跑到窗边后,震惊的看了眼自己的双手,是江厌变弱了还是自己变强了,居然真的让他挣脱开来了。

    但他现在无暇多想,眼瞧着沙发上的人就要爬起来朝他这个方向走来,沈枞白立马出声:“你别过来!”

    刚刚被亲的太惨,话说出口的那一瞬,居然还带了点颤音,像是在撒娇一样。

    沈枞白脸颊微红,随机回过神来,眯着眼睛看过去,发现江厌的脸上还是像有层薄雾一样看不清。

    江厌站起身的动作一滞,居然真的因为他的话停在了原地。

    沈枞白若有所思的看着他,难道是因为这里是他的梦,所以自己说什么都会实现吗?

    他轻咳两声,试探道:“你……你给我跪下!”

    对面的人身形晃动两下,不像是要下跪的样,沈枞白失望的垂眸,就在他动作的下一刻,江厌膝盖砸在瓷砖地面上发出“砰”的一声。

    这声音听的沈枞白心尖一抖,他心头莫名酸了一瞬,紧接着就听江厌开口:“哥哥……别走……”

    沈枞白已经听他说过无数次这句话了,心脏刚攒齐的一点心疼瞬间消失,他翻了个白眼,满脸不耐,讥讽道:“不走难道等着被你杀死吗?”

    说完这句话后,江厌胸腔起伏的弧度好像都要没了,沈枞白摸了摸鼻尖,有些心虚,这话好像说的有点过分了。

    但很快他又打起精神,安慰自己,只是一个梦而已,自己的梦里还不能过分一点,让自己把现实里受得气的全发泄出来吗。

    梦里的江厌要比梦外的江厌要好欺负一点,在他故意说完那句话后,过了很久,沈枞白才等到江厌回话:“……是我错了。”

    江厌握紧手心,是他看不清,才把沈枞白逼到了死路。

    “知道错了又怎么样?我遭受的这些痛苦,你能替我承担吗?”沈枞白勾起嘴角,心中的恶劣因子再虚假的梦境中得到无限放大。

    他说:“你要是真的知道错了,为什么不去死啊?为什么还把我一个人留在冷冰冰的墓里,让我连死了都得不到安息。”

    沈枞白大步走到窗前,屋外下了小雨,被风呼啦啦的吹进房里,沈枞白的睫毛和发尾都沾上一层薄薄的水雾,整个人白的晃眼。

    他一直是知道江厌这个人在他身上疯的有多厉害的,沈枞白张开双手,朝着江厌轻声道:“你真是在哪里都惹人烦。”

    下一瞬,沈枞白闭上双眼,整个人朝后仰躺下去,失重感从小腿处蔓延到心脏,在梦境的结尾,隔着飞扬的发丝,看见离他一尺的距离外,那双猩红中带着解脱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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