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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封余,沈确

    那天之后, 封余也许是被他气到了,连着好几天都不见人,连手机都是让人给他送过来的。

    沈枞白窝在飘窗上, 在光线下白到发光, 和外面的雪景一比, 就像是隐约要融进去一样, 脆弱又易碎。

    他漫不经心的打了两把小游戏,发现兴致缺缺后,才点开某浪搜索着沈家最近的新闻。

    看着屏幕上显现的内容, 沈枞白皱眉又往下滑了滑, 发现和那天在咖啡馆一样,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痕迹, 沈家的负面新闻都像是没有出现过一样,连之前被闹得沸沸扬扬的真假少爷抱错的事情都被人抹的一干二净。

    沈枞白咬牙:“封余这个混蛋。”

    这是摆明了把他当傻子一样,沈确可不会在乎这些丑事, 不然当初江厌对沈老爷子动手时,他也不会轻飘飘的用一句二少爷疯了来压下这件事。

    沈枞白都要被气笑了,想起在他面前讨好卖乖一脸委屈样的封余, 都差点让他忘了, 男人是京都顶级世家里培养出来的唯一继承人。

    他当初居然还觉得这厮斗不过沈确和江厌那两头狼, 现在看来封余才是心最黑的那个。

    他也是蠢,这么久了都没发现不对劲。别人都快把自己当傻子哄了,还乐呵呵的怕他冷,掀开被子引狼入室。

    沈枞白牙根泛痒, 随即点开沈确的联系方式打了过去。

    不知道沈确在干什么,沈枞白足足打了三次,才听见那头传来一阵稍显急促的脚步声。

    沈确的声音透过电波显得有些嘶哑:“乌乌?”

    沈枞白抿紧唇瓣, 声线有些冷:“你在干什么?”

    “先生,这边的客人还在等着您呢。”

    沈确捂住听筒,冷冷的斜窥回去,低声道:“让他们先等等,我很快过来。”

    沈枞白隐约听到了交谈声和哭声,但沈确特地站的远了些又捂住了听筒,也不是听得很明确。

    他好奇问:“你在干什么?”

    沈确随意瞥了眼四下故作悲伤的人群,眼底闪过一丝嘲弄,温声道:“在参加会议,乌乌找我有什么事吗?”

    沈枞白尾音拉长,显得声线很软,他故意夹着嗓子:“我一个人在这里好无聊,又好几天没看见你了,想问你什么时候会过来。”

    他把脸贴在手机上,压下一层白皙的皮肉,就像是贴在人耳边撒娇一样:“哥哥,你什么时候来接我离开医院呀?”

    沈确差点想放下手边的事情跑去找他,但理智还是把他拉了回来。他轻咳一声,压下有些泛痒的喉头,哄道:“这两天忙完就去找你,再等等我。”

    说完没忍住深呼吸平复了一番心情,没人能拒绝得了沈枞白这种语气,尤其那人还是沈确。

    几乎是沈枞白稍微软一点点,沈确就能无条件的捧上一切,让沈枞白随意挑选。

    只是这个前提是,他有足够的自信和财富,能够让沈枞白在锦绣丛里肆意的活着。

    沈枞白晃荡着双腿,表情冷冷的,说出的话却仿佛掺了蜜一样,诱拐着来人掉入陷阱。

    “哥哥,那我可以换一个医院吗,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那边的人见他打的电话有些久了,一个个的脸上都露出不满的神情。沈确却若是无睹一般,很有耐心的询问:“怎么突然这样说?谁惹你生气了?”

    “没有。”沈枞白随意的摆弄着窗帘上的穗子,很苦恼一样:“我就是感觉这里的人都好奇怪,让我很不舒服。但是我又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沈确眼睛微微眯起,心里的快意骤然升腾,几乎让他快要笑出来。

    封余作茧自缚的果终于要结了,甚至等不到他出手,就被沈枞白率先发现了。

    自己先前只是往乌乌腿上了个链子,他就反感成那样,要是知道被封余锁在了一个虚假的病房里,肯定会被吓得哭着跑进他怀里,求他帮忙赶走封余。

    沈确的声线平稳,一副疑惑的样子:“怎么会。但既然乌乌都这样说了,那哥哥就只好……和你的那个小男朋友说一下,接来沈家的医院养病了。”

    沈枞白闻言撇嘴:“别提他了,我现在不想听到他的名字。”

    沈确挑眉:“和他吵架了?”

    “……”

    “好了。”沈确熟练的道歉:“是哥哥错了,不提他了。”

    “嗯哼,那你晚上就过来陪我吧,不聊了,再见!”

    没等沈确反应,沈枞白眼疾手快“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徒留沈确对着空荡荡的电话苦笑。

    但很快他就收起了脸上的笑意,面上表情在对上一边的人群时瞬间肃穆下来。

    今天是沈老爷子的葬礼,他作为沈家新上任的家主,得抓紧这个机会再沈家立威,顺便告诉京都的大小世家,他沈确,才是沈家最后的当家人。

    沈确抬腿朝着人群走去,他身形高大,面容深邃俊雅,气势稍微一沉就显得很冷淡,加上接手沈家事务后已经让沈家能够隐隐同封家齐名,沈家大多数旁支都很信服这位新人家主。

    但还是有极少数的人看他异常不顺眼,其中一个就是他的亲叔叔,沈文。

    见他走近,沈文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傲慢,朗声开口:“也不知道咱们这小家主哪里来的脸给老爷子送行,要是我啊,指不定得羞愧而死呢。”

    此话一出,四下看热闹的人瞬间把视线落在了沈确的脸上,想看看他们又能闹出些什么波澜来。

    沈确面色如常:“二叔此话怎讲?连你都来了,我又怎么会不能来呢。”

    “况且……”他视线缓缓扫过沈文身后那些面色不一的人,补充道:“作为爷爷亲自定下的家主,我自然得站出来撑起大局。”

    “小确……”人群中忽然传出一道苍老的嗓音。

    沈确朝着声响处看去,微微点头示意:“付老。”

    沈文面上闪过一丝得意之色,站在付老身边满脸恭敬的扶着他的手。

    沈确面上浮起一丝趣味,问道:“看来付老来,不仅仅是为了送爷爷爷最后一程啊。”

    “咳咳。”付老捂唇咳嗽两声,腰背弯的更下了,埋在暗处的眼底闪过一丝精光,随即吃力的开口:“我和你爷爷也算的上几十年的交情了,自然得在这节骨眼上帮上一把。”

    他站上前拍了拍沈确的肩膀,跟长辈一样苦口婆心的劝道:“你爷爷在的时候就一直担心着他走后沈家该怎么办。”

    “依理来说,沈家确实是该交给大房,但你爸妈命薄,年纪轻轻就撒手了,留下个小白又是个抱错的,只能暂时把大房的担子放到你身上。”

    他转头看向人群,缓缓开口:“可现在的担子可是整个沈家,小确啊,你还年轻,阅历还浅,玩不过别的世家的。”

    沈确眼底淡漠,挑眉道:“付老的意思是……?”

    “交给你二叔吧。”

    此话一出,四下众人瞬间屏气不语。

    沈确也沉默着,那双眼睛跟毒蛇一样,从付老的脸上缓缓滑过,一路扫到沈文的脸。

    沈付两家关系一直很好,对方手上都握着彼此的股份,付老根本没有理由会为了沈文这个废物插这浑水。

    他低笑一声,看来是有人忍不住想要收网了。

    沈确忽然开口:“不是我想独占沈家,实在是无人可托。”

    “去年的时候本来想把分公司的业务还给二叔,谁知道……”

    他语气停顿的恰到好处,众人也想起了这个闹剧,发出一些零散的笑声。

    沈文去年嚷嚷着从沈确手上分了个娱乐公司过去,闹得全京都圈子都知道他要借此大干一场。

    谁知道一个月就被爆出大名鼎鼎的沈家二子找了个戏子当外遇,还闹出了个孩子出来。

    沈文的老婆也不是吃素的,本来两人就是商业联姻,这几年沈文的势力已经被沈确蚕食的差不多了,在家里沈二夫人逐渐强势。

    这件事情被闹出来后更是直接当着媒体的面对沈文和那个戏子大打出手,闹出了不少笑话,至今还在上流圈子里当茶余饭后的笑谈。

    现在居然还有脸来和沈确抢继承权……甚至背后还有付老的撑手,在场的人不用想也知道被人当枪使了。

    还未等众人细想,门口忽然响起一阵骚弄,沈确随着声响看去,只见大门处封余带着几名保镖,穿着一身浅粉色的西装,显得人异常精神爽利,面容俊朗出众,嘴角噙笑的走进来。

    沈确脸色阴沉下来,面色不善的看着来人,“封余?你来干什么?”

    封余微微挑眉:“还能来干什么,当然是来参加沈老的葬礼啊。”

    说是说着参加葬礼,可面上一点悲伤都没有,还穿的一身喜庆,倒不如说是来参加葬礼的。

    沈确直接明了的赶人:“沈家的邀请函上并没有邀请封家,还请封少自重。”

    付老适时开口:“是我请封少来的。”

    他借着沈文的搀扶走到封余身边,直起身子眯眼看向沈确:“我想作为沈家的第二大股东,封少应该出席。”

    沈确眉目皱起:“付老,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封余好整以暇的站在旁边,忽然开口:“沈少最近忙着解决家族琐事,自然没空了解这些。”

    “现在沈家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已经都被我买下了。”

    这话一出,瞬间如石子激起千层浪,封家终于看不下去最近势头疯涨的沈家了,要开始动手了。

    沈确气定神闲:“那又如何,现在我才是第一股东,封少如果有不满,可以在股东大会上提出来,而不是现在。”

    “是这样,可是我记得,沈少手上的股份也是通过继承令尊留下的遗产得来的吧。”

    封余把玩着袖口上那颗已经破损的袖扣,漫不经心的补充道:“在场的各位可是都知道那个遗嘱的。”

    他眼带嘲意,二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无声的发出噼里啪啦的闪电声。

    封余缓缓开口:“遗嘱上清清白白的写着,令尊的股份,有你和小少爷分别拥有其中的百分之五十,怎么到了你这儿,就成了全部占走呢。”

    现在局面就微妙起来了,遗嘱里说的小少爷,是被抱错躺在病房里的沈枞白呢,还是因为弑亲远居国外的江厌呢。

    封余佩服的拍手叫好:“不愧是沈少啊,这么久之前就算到了这一幕,提前解决好了所有能影响到你地位的人。”

    沈确眼睛危险的眯起:“封少言重了,我并非想要占据所有股份,只是舍弟身体不好,股份暂由我代理。”

    沈文迫不及待的接话:“你说的那个弟弟是沈枞白还是沈厌?”

    “不过一个病秧子一个疯子,倒是谁都无所谓哈哈哈哈。”

    他捂着肚皮大笑,膝盖上却陡然受了封余结结实实的一脚,沈文见是他踢的,敢怒不敢言,小声道:“封少……”

    封余澄黄色的瞳孔满是杀意的看了他一眼,后者被吓得瞬间止住话头。

    “他也是你配笑的?”

    沈确面色也不好,但还是先把这事放到后面再找人算账。

    沈确开口:“闲杂人等就留到后面解决,封少,你口口声声说我侵占幼弟财产,又怎么会知道是不是乌乌同意我替他暂管呢。”

    封余像是听到什么很好笑的事情一样,满脸嘲弄:“就凭你?”

    “你也……”

    “他说的没错。”

    沈枞白忽然从门外走近,黑眸冷淡平静,像是一汪黑泉直接将在场众人的表情映入眼底。

    在场还在对峙着的两个男人见他出现,脸上都出现一抹错愕,纷纷开口。

    “乌乌。”

    “宝宝。”

    沈枞白头疼的要命,挂断电话后他就被人请上了车,这才知道封余今天闹出的这档子事,怕两人把沈家弄得天翻地覆,只能来这里露个面。

    封余面色不满,上去拉着他的手问:“谁把你带过来的,我明明通知过不准任何人打扰你。”

    沈枞白瞥他一眼:“我还早就让你别对沈确出手呢,你听了吗?”

    封余牙根绷紧:“你果然向着他。”

    沈确站在那里活脱脱是个正室的端庄大方样,看到他们两个人牵着的手,心里怄的发酸,面上还是一副笑意。

    “怎么也不多穿点衣服。”说着就把身上的大衣披到沈枞白身上。

    封余在旁边看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可惜他外面只穿了一件西装,根本没有御寒的功能,现在只能咬碎牙往肚子里吞。

    果然是老男人,穿那么多。

    沈枞白轻轻颔首,朝着四下的人群轻声开口:“我来只是想和各位留一句话,关于沈家给我的股份,从今天起全权交给沈确代理。”

    沈枞白明摆着要护住沈确的位置,封余被他吃的死死的,只能憋着一肚子气埋头沉默。

    沈文见不得到手的鸭子飞了,站起身来反驳:“那是大哥留给他两个亲儿子的,你占了那么久的荣华富贵还不知足,连小厌的这点股份都想霸占吗?”

    沈枞白脸上的血色褪了一点,他重重的闭上双眼,只觉得自己来这里就是个错误,但来都来了,他也只能咬着牙把事情做完。

    沈枞白睁开双眼平静的看过去,低笑一声:“要是我想,整个沈家都可以是我的,只不过我懒得开口罢了。”

    这话说的狂妄了些,但沈枞白仗着这三个男人对他的溺爱,就是可以这么胆大又自信的说出来。

    他沈枞白,就是招招手就能有人捧上无数荣华富贵的存在。

    封余挑了挑眉,上去跟只大狗一样,讨好的勾上沈枞白的小拇指:“这样说,乌乌是同意和我结婚了?”

    “……”沈枞白嫌弃的瞪了他一眼:“你发什么疯。”

    “封少可能也得了什么疯病吧,据我所知,乌乌一个小时前刚和我通过电话,说要和封少分手呢。”

    封余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什么分手?”

    沈枞白懒得解释,干脆默认,反正迟早也得掰。

    见他这样,封余的心脏都要停了,他扯住沈枞白的衣袖询问:“宝宝……”

    “封少是看不懂吗?乌乌现在不想搭理你。”沈确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我可早就奉劝过你,别太自以为是了。”

    “你!”

    看着这两人旁若无人的在那里吵架,沈枞白实在觉得丢脸:“你们吵吧,我回去睡觉了。”

    “……”

    两个人瞬间安静下来,纷纷深呼吸平静心情。

    封余眼底阴沉,没等沈枞白同意径直把人抱起往外走去,沈确下意识就想上去拦着,却被沈枞白一句话逼退回去。

    沈枞白窝在封余怀里,身上还披着大一号的大衣,整个人像是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格外易碎柔软。

    他软声道:“哥哥,我和封余需要点空间谈清楚我们之间的事,你先忙完你的事情。”

    他微微一笑:“我还等着你空下来带我离开呢。”

    沈确喉间滞涩:“……好。”

    只是眼睛依旧牢牢的看着沈枞白的方向,直到再也看不见,才不舍的收回视线。

    他咬牙拽紧拳头,劝告自己是该给沈枞白一点空间,不能像以前那样把人逼紧了,不然……

    另一边,沈枞白被封余放到了封家的后车座上。

    四肢朝天的姿势让他隐隐觉得有些危险,沈枞白扯着身上的大衣刚想起身,就被紧追上来的男人猛地扯来双腿欺身而上。

    沈枞白暗道一声不好,却已经被人噙住了下巴,仰头承受着如同暴风雨一般的亲吻。

    暴怒中的男人最受不了自己身下的人挣扎,沈枞白推拒的手才刚举到一半,就已经被封余单手桎梏住压回了头顶。

    接着就是愈发猛烈的舌根压着他的唇齿往里舔舐,沈枞白被这亲吻弄得有些反胃,细舌被人卷着,连往外推的力气都没有。

    沈枞白发出细碎的呜咽声,长睫已经被泪水沾湿,浑身颤抖着,却被人更过分的掐着腰肢,吻到更深的地方。

    第52章 封余

    更过分的是, 这样子亲吻封余仍觉不够,直接单手揽起沈枞白的上身,让他直接坐在自己大腿上。

    一只手摁在沈枞白的腰后防止人逃跑, 另一只手抓握在他后脖颈上, 垂下的眸子里是根本无法压下的怒火, 让沈枞白以一种几近于献祭的姿势承受着。

    现在的封余终于舍得褪去伪装, 让沈枞白深刻的意识到这个人是封家唯一继承人,无论是唇齿间霸道的亲吻,还是身体上如同被巨兽一般桎梏住的铁臂, 都让他有一种无论逃到哪里都会被找到锁起来的既视感。

    这个认知让他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自己究竟招惹了一个怎样的存在。

    他甚至开始害怕, 自己真的可以全身而退吗?

    “唔!”

    察觉到怀里的人还有心思走神,封余眼中闪过一丝不满, 一寸寸的啃食着沈枞白尖细的下巴,如同野兽标记底盘一样,在那上面涂满自己的唾液。

    沈枞白不适的侧头闪躲, 却被人叼着喉结退回了原地。

    封余口齿有些含糊,但眼底昏暗的神色显得整个人都危险至极:“宝宝,不乖。”

    肯定又在想着别人, 这次是沈确还是江厌, 亦或者又招惹了别的男人。

    他缓缓绕过沈枞白因为敏感弯起的小腹, 顺着后腰上的脊骨缓缓摩挲着,指腹粗糙,带起一阵颤栗。

    “早知道宝宝这么不听话,我就不陪你玩什么爱情游戏了, 该在一开始就造间笼子把你锁起来,用条金色的链子绑住这截腰,当只被折断翅膀的鸟雀。”

    封余漫不经心的语调让沈枞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瞳孔瞪大,失声惊呼:“不可以……”

    “啊!”

    沈枞白耷拉在封余肩膀上的手指骤然收紧,指骨因为用力泛出苍白的颜色,随即又因为吃痛无力的松开。

    沈枞白眼里全是泪水,他哭的声音都要哑了,但处于暴怒中的男人却丝毫没有心软,反而低头在他脸上用鼻尖缓缓的蹭着眼泪干涸的痕迹,泛起一阵微妙的酥麻。

    封余喉咙干涩的像是有一团火在灼烧,他忽然凑近沈枞白的耳边开口:“宝宝,还分手吗?”

    他近乎崩溃的摇头,却没有回复封余的问题,反而大张着嘴胡乱求救:“哥哥……唔……救命……救救我。”

    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么过分。

    被欺负到快要死掉的感觉,他从来没有觉得封余的压迫感这么强过,唇齿被人用舌根恶意的划过,腰间的那双手臂也跟铁链一样死死的绑着他,让他有种连身体里流着的血都是封余身上的味道的感觉。

    封余冷笑一声,眼底森寒,充斥着怒火:“不听话,现在还敢叫沈确的名字。”

    “啪嗒——”

    一滴汗珠从封余的脸上猛地下坠,刚好坠到沈枞白狭长的睫毛上,顺着他的力道从洇红的眼尾缓缓下滑。

    “啊!”

    沈枞白扭头想要挣开,但封余怎么可能允许叼在嘴边的肉往外跑,他稍一用力,沈枞白就没了力气,吐着舌头让男人玩弄着,整张脸都被封余的舌根舔过,黏腻又潮湿。

    到最后,沈枞白只要稍微一动,身体就难受到仿佛不是自己的一样,磨的他又是一阵细碎的哭腔。

    沈枞白只能从喉间挤出一抹气音,满眼恨意:“……滚!”

    他压不住哭腔,修长的脖颈无法承受的向后仰,小腿绷紧又接着放松,没力气的在封余腰背上踢踹着:“我会杀了你的,混蛋!你怎么敢……怎么敢!”

    怎么敢这样子对他。沈确在他身边馋了几十年都不敢动手,这厮居然就因为一个分手敢这样子对他。

    沈枞白啜泣出声,情绪一度崩溃,到最后被人抱在怀里哄了很久才堪堪的止住哭腔。

    因为封余的这一番胡闹,整个车厢内都是那股令人脸红心跳的气息,后车座的座椅上更是脏乱到跟本没法坐人。

    这就导致沈枞白只能跪坐在封余身上,回医院的路上时,只要膝盖稍稍沾到了车座就又气的直掉眼泪,摁着男人的头发就开始乱扯。

    再一看罪魁祸首,发现对方居然还笑着看着自己,他顿时更气了,膝盖上爬直接压住封余的胸膛,拽紧他的领口怒骂:“你还敢笑!”

    他全然不知道自己这个姿势简直是把自己送到别人眼前欣赏,封余喉间干涩,几乎又想把沈枞白欺负到哭了。

    沈枞白见他不回自己,还敢在那里发呆,直接低头在封余喉结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这一口用的力气很大,是沈枞白抱着咬死对方的决心去的,在他松嘴后,那块皮肉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泱泱的往外淌着鲜血。

    沈枞白毫不怀疑自己这一口的威力,他都能感受到自己唇齿里还沾着封余被咬下来的碎肉,被他恶意的吞入腹中。

    沈枞白扬起下巴,眼底满是挑衅:“这就疼了?”

    谁知封余却没有他想象中的反应,吃到肉的野兽对他的容忍度有增无减,他双手举过头顶,脸上是沈枞白看不懂的宠溺。

    封余哄着他:“尽兴了吗?还要不要再咬一口。”

    沈枞白觉得这个人已经把自己当成了猫狗一样戏耍,甚至刚刚发生过的事,也被人轻飘飘的一带而过。

    他咬牙哽咽:“我没有和你开玩笑!”

    “封余,我讨厌死你了,我要和你分手!”

    他说完这句话后,异物感存在的更加强烈,被强行撑开的小腹也始终酸麻着,没有得到应该有的安抚。

    沈枞白大腿抵上一双灼热粗糙的大手,他抖了抖,抬眼间径直对上封余那双满是暴怒的双眼。

    封余缓缓开口:“宝宝,别惹我生气。”

    他漫不经心的摩挲着沈枞白洇红的眼尾,那处挂着颗泪珠,欲掉不掉:“你身体不好,我才这么快的放了你,再说些我不爱听的话,你就又要吃苦头了。”

    看着沈枞白恨意中夹杂着惊恐的双眼,封余语气滞了一瞬:“我不想让你害怕的。”

    可是他太不乖了,刚一不留神就偷偷跑了出来,只是看了坏男人一眼就被拐去了,回来就嚷嚷着要和他分手。

    方才那个暂时的轻吻只是让他暂时压下怒气的抚慰剂,封余揽着沈枞白的膝弯一把带着人往房里走。

    沈枞白是在尖叫中被封余用毯子围着抱进病房的,他刚一被放下来就开始哭,边哭边摔着东西,在封余靠近给他擦眼泪的时候还乘机扇了对方好几个巴掌。

    却都没办法让封余停下手中的动作。

    他哭喊道:“你不可以这样,你要逼死我吗?”

    “为什么你也要把我锁起来,我不想待在这里,我要出去,把你的人都赶走!”

    封余像是看不见他歇斯底里的嚎叫,只是徒劳的守在沈枞白身边,低声道:“你都知道了?”

    沈枞白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抿唇看着他:“怎么,大名鼎鼎的封少敢做不敢当?”

    “……”

    看着封余沉下去的脸色,沈枞白居然感受到了一丝痛快,他捂着胸口,肺腑处因为他的情绪又有些发闷。

    沈枞白满脸失望:“我以为你会是不一样的那个。”

    封余伪装的太好,导致他放弃沈确和江厌后,全心全意的相信封余会是那个带他走出牢笼的人。

    却不曾想是自己太过愚蠢,居然笑呵呵的被人骗进了最大的笼子。

    被戳破了真实面目,封余也懒得在他面前装作一片纯真的样子,他看着沈枞白,语气冷酷:“因为我知道,如果不这样,那么我永远没有机会得到你。”

    他说:“我曾经试过用真心来软化你,可是我失败了。从你回国后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不把你锁起来,你就永远不会听话。”

    每个人都深知沈枞白是只养不熟的猫崽子,但沈确和江厌的做法太直白,让他发现这只脆弱的猫崽子异常胆小,只是看见了个笼子的一角,就被吓到生病。

    于是封余才会处心积虑的布置这个虚假的病房,为的就是能够让沈枞白能够安心的蜷缩在这里,被他抱在怀里好好宠爱。

    只是他唯独漏了一点,就是这只猫崽子已经经历过近乎七年的幽禁生活,对于一切细微的风吹草动都能感知的异常灵敏。

    几乎是在发现不对劲的一瞬间,沈枞白就起了逃开的心思。

    加上那场算的上强迫的q事,沈枞白心里想要离开的欲望更加强烈。

    他清楚的明白,自己只要待在这些人眼皮子底下一天,就随时有可能被抓回笼子里当一只乖巧脆弱的金丝雀。

    第53章 沈确

    见沈枞白沉默下来, 封余以为他听进去自己的话,肩膀松懈下来,试探性的坐到沈枞白的旁边。

    他身上的侵占欲依旧没有褪去, 强势的钻进沈枞白的每一个毛孔中, 让他感到非常不适。

    沈枞白想知道他还想说些什么, 冷冷的看着封余将手搭在自己腰间。

    封余松了口气, 态度有些软化:“只要你听话一点,我就带你去江城,好吗?”

    沈枞白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 他眼底一片淡漠:“你是在通知我吗?”

    封余说:“宝宝, 我求的不多。你只要离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远一点就可以了。”

    “呵。”沈枞白只觉得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东西一样,反击回去:“然后呢?然后被你继续锁在这种地方吗?”

    “……”封余沉默一瞬, 忽然开口:“只要你听话,我不会禁锢你的自由。”

    沈枞白被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的唇瓣都在颤抖,他扭头不想看他, 防止自己心烦。

    封余这狗东西是铁了心的要把他锁起来,既然这样……

    沈枞白看着自己的指尖思索着,那就不能怪他了。

    病房内因为沈枞白的沉默, 气氛瞬间冷凝下来, 封余看了眼时间, 直起身来问道:“晚上想吃什么?”

    沈枞白懒得搭理他,只是重复道:“放我离开这里。”

    与此同时他内心不由得有些焦躁,沈确不是说今晚就能带走他吗?怎么现在一点声息都没有。

    封余知道他还在气头上,自顾自的做着决定:“那家粤菜怎么样, 大学时候你很爱吃的那家。”

    “你怎么不干脆饿死我,抱着我的尸体过日子得了。”

    沈枞白冷不丁的又刺了他一句。

    封余隐忍的捏了捏手机,胸腔重重的起伏了几下:“宝宝, 不想再受欺负的话,最好听话一点。”

    沈枞白眼睫毛颤了颤,确实被他的话吓到了,想说的的话被他压回心底,但还是执拗的回道:“是你先不听我的话的。”

    说完又不争气的想哭,他今天受的委屈太多了,甚至都没人来哄他。

    封余想过来亲他的眼睛,被沈枞白侧头躲开了,他强忍着泪意,不想这样丢人的哭出来,张牙舞爪的亮起爪子赶人。

    他很凶的看着封余,骂道:“你滚开,我不想看见你。”

    却不知道自己已经委屈成了什么样,唇瓣下撇,眼尾红了一片,还倔强的挂着眼泪不肯下落。

    封余心脏一软,顺着他哄:“好……我走,你别哭,我去给你买晚餐,你先冷静一下好吗?”

    回应他的是从半空中飞过来的枕头,沈枞白要烦死他了:“滚啊!”

    封余不想留在这里刺激他,灰头土脸的被赶出了房间。

    他对着紧闭的病房门缓了缓心情,回头就对上十余双带着好奇的眼睛。

    封余冷笑一声:“很好看?”

    在沈枞白那里憋着的气在下属这里全发了出来:“一群废物,连个人都看不好,居然还露出破绽让他发现了。”

    他往前走了两步,额前青筋暴起,随后又没忍住走了回来,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算了,都走吧,以后不用守着了。”

    他怕真把人逼急了,沈枞白身体受不了。

    他这前脚刚把守着的人遣散,后脚沈确就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沈枞白刚好在对着镜子看自己今天被欺负的部位,那里现在又红又肿,沈枞白有点害怕伤到了,小心翼翼的探出根手指轻轻碰了碰。

    却正好被走进来的沈确看见了。

    沈枞白被吓得手指一抖,伤处瞬间泛起火辣辣的疼痛,当场眼泪就落了下来。

    “呜……好疼……”

    他还没来的及训斥来人,就被一双大手牢牢抓握住了腰窝,指腹狠狠地契在上面,留下一抹游鱼般的红痕。

    沈枞白哀哀的叫了一声,结果被沈确直接掐着腰窝转了一圈,他被转的头晕眼花,刚一定下眼神,就被迫对视上沈确那双通红的眼睛。

    沈枞白瞬间呆了,对着这双眼睛,他居然有些心虚,质问的话也结巴起来:“你……你做什么?”

    “他碰你了?”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沈枞白脸色瞬间涨红,想要否认,但很快被沈确看穿了心思。

    沈确在他先一步开口:“我都看见了,狗东西,居然连清理都没给你清理。”

    说完,沈枞白小腹抵上一只手,微微用力下压,便让身下这只受不住身子的猫崽子压的喵喵叫。

    沈枞白喘的厉害,眼眶中浮现一抹水色,挣扎道:“呜……不要……好奇怪……”

    他不喜欢自己身上沾上脏东西,踢蹬着腿想要甩开,却反而被人捏住了小腿。

    沈确缓缓开口:“乌乌好可怜,摊上一个这么不体贴的男朋友。”

    他强压下内心的愤怒,年长者的耐心在此刻终于展现了优势。

    沈确单手抱起沈枞白往浴室里走去,一边漫不经心的开口:“难怪乌乌想和你那个小男朋友分手,连事后的清洗都不给你做,一点都不担心你会生病。”

    水波一深一浅的在沈枞白胸前荡漾着,沈确手上的动作轻柔到仿佛是在对待什么绝世珍宝。

    沈枞白被伺候的迷迷糊糊的,看着沈确那张全是心疼的脸,眼睛舒服的眯起,忽然哽咽了一声:“我要分手。”

    他哭的越来越可怜,泪水大滴大滴的往下跌,朝着沈确控诉着自己一天下来受的委屈。

    他哭着说:“我都没有同意,他就直接强迫我,我好疼,好难受,说了不要还是那样子欺负我……咳咳……”

    浴室里全是水雾,沈枞白现在情绪激动,脆弱的呼吸道又开始隐隐有罢工的样子。

    沈确怕他发病,连忙用浴巾把人裹的严实,像抱小孩一样把沈枞白抱到床边。

    沈枞白隔着一层水雾看着沈确,深知自己想要离开,就必须要借助沈确的力量。

    在沈确弯腰把他放回床上时,沈枞白扯着男人的领口把人扯了回来。

    沈确有些狼狈的撑在他两边,才没有直接撞上他。只是未等他定住身形,薄唇上就贴上一对温凉的触感。

    他指尖微蜷,瞳孔在那一瞬间缩紧,直到沈枞白腰部失力推开,才仿佛回了神,哑声道:“乌乌……”

    沈枞白抚摸着他的脸,上挑的眼尾跟钩子一样,轻而易举就让沈确上了勾。

    沈枞白低声开口:“哥哥,我不想待在这里了,你可不可以带我离开这里。”

    “封余不同意和我分手,他要把我困在这里一辈子。我只有你了,你可不可以救救我?”

    沈确喉结克制的滑动两下,他求之不得,但商人天生的敏锐还是让他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沈确:“为什么……会求我带你离开。”

    明明在这之前,在沈枞白的心里,他是比封余还要让沈枞白厌恶的存在。

    “况且……”沈确缓缓拍着沈枞白凸起的脊背,开口:“你就不怕我也把你锁起来吗?”

    他比任何人都想要将沈枞白变成自己的私有物,不然就不会在沈枞白大学之前都把人锁在家里。

    沈枞白怎么会不怕,毕竟自己前世就是被这个人锁了一辈子,比谁都明白沈确的危险性。

    但此时又不得不借助沈确的手脱离封余的眼睛。

    沈枞白眼眶慢慢泛红,他委屈的说道:“那就让我死掉吧。”

    “与其让我被锁一辈子,你还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沈确果然受不得刺激,他话才刚说到一半,就被对方打断。

    “好了。”沈确捂住沈枞白还想胡乱说话的嘴,沈枞白这样子说话简直跟要了他的命没什么区别。

    他认输似得闭上双眼:“今晚我就会借助转院的时候送你离开京都。”

    沈枞白用一双水润润的大眼睛看着他,眼底带着希翼:“封余肯定会发现的……”

    “一切交给哥哥。”沈确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哥哥不会让你留在这里给这种人欺负的。”

    “你帮了我之后,沈家怎么办?他肯定会对沈家下手的。”

    “其他的乌乌不用担心,哥哥会解决的。江城那边我早就安排好了人接你,你到时候在那里等等哥哥,等我解决好了这边的事情,就去找你。”

    沈枞白抱着他,鼻翼间都是让人心安的檀香,他无声的叹了口气,说:“好。”

    只是沈确的承诺来的太迟,他已经不敢把自己交给任何人了。

    第54章 沈枞白

    夜色浓郁, 一辆通体漆黑的车辆无声的顺着车流驶出京都,沈枞白看着身后逐渐变小的京都,深叹一口气, 说不清自己是惆怅还是感慨, 复杂的心绪让他的心脏有些揪痛。

    沈枞白终于逃离了这个富丽堂皇的京都, 但随之而来的迷茫让他有些找不准方向。

    他被锁在笼子里太久, 早就迷失了方向,现在突然逃脱,居然觉得有些害怕。

    沈枞白靠在车窗上, 视线放空, 看着一个地方发呆,却不小心撇到了后视镜里的景色。

    一辆白色的小汽车慢悠悠的跟在他们身后, 随着这辆车的速度变换着,紧咬不放。

    沈枞白眯起双眼,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忽然开口:“后面那辆车,也是沈家的人吗?”

    司机沉默着没有开口,沈枞白皱眉看去, 径直对视上镜片中司机那双阴霾暴戾的双眼。

    沈枞白心脏猛地缩景, 危机感瞬间萦绕在心头。

    这不对劲。

    沈枞白喉头莫名干涩, 他拽紧自己身上的安全带:“你不是沈家的人。”

    沈确的人不可能会用这种眼神看着他,是谁?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自己到底还得罪过什么人。

    就在这时,刚好碰上一个分叉口,司机却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眼神凌厉,猛地打紧油门,哪怕沈枞白身上系了安全带也难免被力道带的狠狠地砸在了车门上, 发出一声痛呼。

    肩胛骨传来针扎似得疼痛,沈枞白却无暇顾及,捂着那里警告着司机:“我是沈家的小少爷,你敢动我,就不怕被沈家报复吗?”

    他本想着借用沈家的名义来喝退此人,却不曾想听到一声讥讽的笑声。

    沈枞白手心都是细汗,他听见司机开口:“嗤,一个沈家就敢这么威风?”

    沈枞白强装镇定,大脑飞速搜索着京都那几个老牌世家,发现和自己有所牵扯的也就一个封家。

    但这人显然不可能是封余派来的,那还有谁?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在心底浮现,沈枞白瞳孔紧缩,不可置信的说道:“……你是封先生的人?”

    司机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看来沈家的小少爷,也没有传言说的那么草包。”

    “封先生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也想看着自己的儿子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吗?”沈枞白闭了闭眼,要是封余的父亲也掺和进来,自己就不可能可以离开了。

    司机却没有直面回复他的问题,只是故作高深的回他:“待会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见状,沈枞白也只能暂时压下心中的疑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与此同时思索着逃脱之法。

    可是一想到封余知道他逃跑之后的反应,沈枞白就不免心里打怵,他会死在床上的,绝对会。

    封余那疯狗跟头畜生一样,要不是自己身体不好,那天绝对不会那么简单的放过自己。

    不过这时,前面一直沉默着的司机忽然嗤笑一声,嘲弄开口:“后面的虫子真麻烦,看来先生说对了,小少爷果然不是那么好得手的。”

    沈枞白被打断思绪,有些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他忽然想起刚刚透过后视镜看见的那辆白车,隐约猜到了什么,连忙跪坐在车座椅上朝后方看去。

    那辆虽然看似不起眼,但让沈枞白惊讶地是,居然还能再自己这辆车加速的情况下紧追不舍。

    沈枞白抿紧唇瓣,知道在这样僵持下去肯定不可取,他眼底骤然凌厉,既然已经决定要离开他们所有人,那不如就做的绝一些。

    想清楚这些后,沈枞白回了位置,观察着这四周的地形,直到车辆驾驶到一个地势稍微平缓的道路上后,他猛地探身到驾驶座上,看着司机的双眼,猛地抢过方向盘,使尽全身力气将方向盘打到最后。

    当天的京都下的雪格外的大,京都的交通甚至都因此瘫痪了一个小时,等到封余得到消息派人去抓人时,只得到对方已经离开京都的监控录像。

    他握着门框的手因为大力隐隐发着细抖,双眼猩红,咬牙切齿:“沈枞白,你又扔了我。”

    这次他不会再心软了,他要把人抓回来,不管沈枞白怎样挣扎,都不会再让他又一丝逃跑的机会。

    “砰!”

    沈家大门被人强行破开时,沈确还在书房处理着最后的遗产交接事宜。

    听到门口传来的声响后,他的嗓音停顿了一瞬,接着朝着屏幕对面的众位股东露出一个歉意的表情,结束了会议。

    他起身走到二楼的栏杆处,单手握在上面,眉目内敛,生得一副温文儒雅的模样。

    看见封余现在这副狼狈的样子,沈确没忍住笑了出来:“看来封少手底下的人还是不够敬业,现在才跑来沈家要人。”

    封余眉眼下压,那双眼睛沉下来是戾气很重,加上他长得本就硬朗,现在很容易让人想起某种大型野兽,浑身散发着嗜血的气质。

    封余缓缓对视上他的眼睛,没有在意对面的挑衅,压抑着心中的杀意,说:“把人给我。”

    沈确挑眉:“封少这是什么意思?”

    见他装傻,封余冷笑一声:“我的人告诉我,在我走后没多久你就去找了他。你走之后没多久,他就不见了。”

    封余又重复了一遍:“把他还给我。”

    “噗。”沈确忽然站直身体,那双瞳孔浅淡如琉璃,冷冷的从高处俯瞰着封余。

    他说:“还给你?我倒是不知道,乌乌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人了。”

    沈确眯起双眼:“早知道乌乌眼光不好,找到的都是一堆烂人。要不是当初看他太难过,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把他交给你,受那种羞辱。”

    他娇养了那么多年的玫瑰,却被人毫不在意的当做一只宠物对待。

    封余现在根本听不进去别的话,沈枞白不见了这个事实早就让他丧失了理智,现在听到沈确不肯交人,让他直接气红了眼。

    也不管现在是在沈家的老宅,封余直接吩咐自己带来的人:“去搜,把每个角落都翻过来,我倒是要看看,这么短的时间里,能躲到哪里去。”

    沈确是早就知道沈枞白已经跟着救护车离开了京都,因此听到话也只是气定神闲的站在原地:“封少好大的手笔,又是深夜擅闯民宅又是连夜封路。”

    京都最不缺的就是权贵之流,这次封余居然真的敢把整个京都翻过来找人,是真的丝毫不在意会给封家带来多少麻烦。

    只怕封家最近忙着晋升的那位都要气的吐血了。

    封余:“沈少还是先想想你自己吧,封家的事就不饶你多心了。”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淌,封余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阴沉,一名保镖走到他身边,低声说道:“少爷……没找到人。”

    封余垂在一旁的手臂隐隐发出令人牙酸的布帛崩裂声,气到极致反而让他笑了起来:“好……沈枞白,你真是好样的。”

    最好躲起来让他一辈子都找不到,不然他一定会,让沈枞白后悔这次做的决定。

    沈确好整以赖的看着他:“封少还是不要挣扎了,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去给自己找个心理医生,别和我那个不争气的弟弟一样,犯了疯病。”

    封余胸膛狠狠地上下起伏着,他眉眼处的戾气简直快要化为实质成为一把刀子刺穿沈确的心脏。

    就在两人静静对峙之时,一道铃声打断了现场凝滞的气氛。

    沈确随手接通了电话,脸上的血色逐渐褪尽。

    “啪”的一声,手机从他手中无力的向下坠去,径直砸在一楼的地板上,屏幕在那一瞬间直接从中间开始碎裂。

    封余皱紧眉头,“你又在搞什么东西?”

    沈确大脑一片空白,刚刚的那个电话像是魔音一样一直徘徊在他耳边。

    他高大的身形居然有些踉跄,也没再管在场的封余,一言不发的朝着门外走去。

    他要亲自去看,他不相信,这肯定是乌乌跟他开的玩笑。

    封余一把扯住他的衣领,满脸不耐:“你听不见我说话吗?”

    沈确闭上双眼,心脏却怎么都平静不下来,他强行挣开封余的手,沉沉的看了对方一眼,无力开口:“我现在没空搭理你,滚。”

    封余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心脏忽然猛地失控的暂停一瞬,一股莫名的恐慌感从心口升腾而起。

    一旁候着的保镖鼓起勇气开口:“少爷,我们现在该怎么?”

    封余看了眼沈确离开的车,忽然说道:“上车,跟紧他。”

    他倒是要看看沈确在搞什么鬼东西。

    第55章 沈枞白

    车祸发生的地方叫银月湾, 这里刚好是挨着一片海的弯曲山路,经常有车辆在这里发生事故,所以特地在路两边都加上了围栏。

    “雪下的太大了, 加上当时车辆没有减速, 后车来不及躲闪, 直接把车撞出了护栏……”

    “……”

    沈确却像是失神了一般, 看着打捞队的人在海边忙碌,只觉得一切都不真实的可怕。

    “……打捞上来的车里只看见了司机,现在正在抢救, 沈小少爷坐在后面, 没有系安全带……救援队的人说……”

    只见沈确缓缓转头,那双眼睛猩红一片, 甚至隐隐充斥着水色,像是头濒死野兽最后绝望的眼神。

    说话的人骤然对视上这双眼睛,忽然止住话头, 扭头不忍再说。

    沈确不相信这些人的说辞,在没有看见沈枞白之前,他宁愿相信这是沈枞白给他开的一个玩笑。

    他往前走了两步, 想要自己上到那艘救援船上亲自动手参与救援, 却没想到四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麻木到没有力气, 膝盖骤然一软,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四周的人连忙想要上来扶他,却见沈确那张俊雅的脸上缓缓溢出泪痕,地上的积雪被他的眼泪打湿, 众人这才看清,那里有一条玫瑰金做成链子,蝴蝶的翅膀残了一半, 毫无生机的躺在冰雪之中。

    沈确喉间发出绝望的喘息声,这条链子是在沈枞白从港口回来后被沈确重新绑在脚上的,除非被人大力扯开,不然轻易取不下来。

    他自然不会因为这个认定了沈枞白的死讯,只是看见这条链子就隐约明白了什么。

    这是沈枞白想要给他看的决心,宁死也要逃离他的决心。

    沈枞白知道自己这遭假死脱身的戏码破绽百出,因此才会留下一条脚链来告诉沈确,警告他不能派人去找他,也要帮他瞒住封余,不然今天的这场车祸,就会真的出现。

    就在众人纠结着要不要强行扶起这位新上任的沈家家主时,却听见跪在地上的男人神经质的低笑一声。

    他嘶哑着声音开口:“沈枞白,你好狠心。”

    要他大方的接受沈枞白的离开,又理所当然的让他瞒住沈枞白假死脱身的事实。

    却丝毫没有为他想过,这件事情对他有多么残忍。甚至连去向的蛛丝马迹都没给他留下,留下条链子大咧咧的威胁他不能去找他。

    远处封余的车姗姗来迟,沈确捏着那枚残缺的蝴蝶雕饰,将它放在嘴边轻轻吻了一下,随即抬头看向来人。

    封余强压着不耐朝着沈确走近,看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不免讥笑一声,嘲弄道:“沈少刚刚不是很威风吗?怎么现在像死了老婆一样跪在地上,真狼狈啊。”

    沈确眼底还有血色,他在旁人的搀扶下踉跄起身,听见封余的恶意讥讽,面上却没有流露出什么表情,只是自顾自的朝着一旁刚被打捞上来的车身走去。

    封余不满拧眉,从小就受人瞩目的少爷现在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忽视,更遑论他心底还有着对沈枞白逃跑的不满。

    几厢叠加之下,封余内心的怒火越烧越烈,他直接三两步快步追上沈确,拎着人的领口朝他脸上狠狠砸了一拳。

    沈确狼狈的歪倒在地,脸上的表情却平静的可怕,一双琉璃似的瞳孔静静地看着封余,忽然紧紧的闭上双眼,哑声道:“你不是要找他吗?”

    封余心中忽然升腾起一种剧烈的不安感,沈确抬手指了指两人身后正在忙碌的打捞队,声音几欲泣血:“他就在那里,你去找他啊。”

    他冷笑一声,看着封余脸上空白的神情,心中的痛意却越来越重,让他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他猛地起身,揪着封余的头发强逼着他看向一片平静的海面:“要不是你,我的乌乌怎么会扔下我!”

    封余还没回神,头皮传来的刺痛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在做梦:“那是海,沈枞白怎么会在海里。”

    下一瞬,他就被沈确掀翻在地,领口被人揪起,紧接着封余的颧骨处就被人狠狠砸了几拳。

    沈确对着他那张可恶的脸连续揍了好几拳,封余这才反应过来,抬手阻挡回去。

    两人的眼睛都布满了血色,发出同样的如同困兽的喘息,封余率先打破僵局:“我不管你在搞什么鬼,把沈枞白交出来,我就放过沈家。”

    沈确没有被他的话威胁到,他只是疲倦的看了他一眼,缓缓转头看向海面,开口:“我说了,他在那里。”

    “他昨天晚上拉着我的手哭,说你强迫他,他想要离开,求着我送他去江城。”沈确的嗓音开始变得空旷:“可是没想到……”

    没想到会出现这么一遭。

    沈确的声音仿佛隔了很远才传进封余的耳朵里,直到他反应过来,腿部已经浸进了冰冷咸涩的海水中,但封余却毫不在意,只是一昧的朝着更深处走去。

    沈枞白那么怕冷怕脏的一个人,怎么能留他一个人在这种地方。他要把沈枞白带出来……

    他们说好一起去江城的……

    不可以,不允许……

    海水逐渐蔓延过他的心脏,封余全身的血液都像被冻结一样,却在恍惚间仿佛看见了沈枞白苍白的脸,他瞪大眼眶,硬挺的俊脸上居然留下了一道眼泪,混在咸涩的海水中消失不见。

    身后传来一道道惊呼,封余颈后一痛,神志骤然昏沉过去。

    沈确就那样冷冷的站在人群中央,看着封余浸入海水,看着他被封家的人救起。

    他拽紧手中的脚链,心中的那条毒蛇张牙咧嘴的展示着寒光闪闪的毒牙,一口咬在沈确的主动脉中。

    众人只看见这具高大的身体骤然倒下,沈确心口痛的厉害,浑身颤抖。

    看见封余现在这种狼狈的模样却没有感到丝毫开心,心中的嫉恨反而随之成倍增长。

    明明封余和江厌都是被沈枞白抛弃的存在,却都能再沈枞白心中牢牢的扎下根茎。可他只能站在旁边,看着沈枞白和他们的爱恨纠缠,成为沈枞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把刀子。

    就像是三年前捅破情谊时那把刺进沈确胸膛中的尖刀,在三年后的今天被沈枞白毫无负担的捅进了封余的心脏。

    沈确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在沈枞白心中的地位,也许只是一个临时扎根的落脚点,也许连落脚点都不如,是他能够随意挥霍感情的一个追求者。

    沈确痛到连喘息都做不到,他咬牙道:“沈枞白,你最好躲好一点,要是再敢跑出来……”

    他会什么?

    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不会再给沈枞白第三次机会,他一定不会再顾及沈枞白的思想,不会局限于沈枞白用于依赖利用的位置,他要变成封余,在沈枞白心底牢牢的刻下一个痕迹。

    哪怕是怨恨,也无所谓。

    第56章 沈确

    这场车祸, 沈枞白身上也或多或少的受了些伤。尤其是在车辆坠入海中时,哪怕被及时救起,沈枞白这副身子也耐不住那几分钟的寒冷, 这几天一直沉浸在噩梦中无法苏醒。

    沈枞白皱紧眉头, 蜷缩成还是胎儿时期在母体中的姿势, 把自己的腹部牢牢团在中央, 后背被出的冷汗浸的湿透了。

    他一直听见耳边有一道声音在喊着自己,可是让他想睁开眼睛看是谁时,眼皮却像是被灌满了铅一般, 带着他的神志猛地下坠, 坠入更深层的梦境之中。

    这次的梦境和上次的一样怪异,他好像又被吸进了某具身体里, 视线急促调换,让他有些头晕眼花。

    好不容易等到视线稳定下来,就见脏乱的地面上躺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形。沈枞白看见自己把他浮起, 随着这个人的身体坐直,一只遮挡在男人脸上凌乱的长发也被扫开,一张俊雅熟悉的脸瞬间出现在沈枞白的视线之中。

    沈枞白眼眶瞪大, 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看起来像个疯子一样的男人, 他失声道:“沈确!?”

    沈确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被锁在不知道是在哪里的精神病院中, 蓬头垢面,面容憔悴,哪里能看出平日里那个冷静自持、高高在上的沈家家主的模样。

    沈确缓缓睁开双眼,透过他的眼睛, 沈枞白看见了自己现在这具身体的脸,是一直跟在沈确身边处理事务的李特助。

    李特助见到沈确这样心中复杂万分,只是一昧的想要撑起沈确的身体想要带他离开, 却因为无法借力,沈确的身体一次又一次的顺着他的脊背下滑,重重的跌倒在地。

    沈枞白这才发现沈确的双腿有些异常,等到李特助掀开他的裤腿一看,才发现本该有两条腿的地方,此刻空空如也。

    沈枞白的心中骤然升腾起一股无法言说的愤怒,让他说不清是李特助的情绪还是自己的情绪,只听见李特助的声音在耳边开口。

    “封余怎么敢这样对您?先生,您等等我,我先去给您找一个轮椅,马上带您离开。”

    沈枞白又听见了这个名字,唇瓣气的颤抖,又是封余那个疯子!

    沈确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话,那双眼睛也仿佛失去了往日的神采,空落落的宛若一尊易碎的陶瓷。

    却在李特助快要转身之时,这尊腐朽的神像终于回了点神采,缓缓抬手扯住了李特助的腕口。

    沈确的嗓音如同被砂纸磨过一半沙哑:“别白费力气了。”

    他垂下眼,表情灰败:“是我应得的。”

    李特助没忍住哽咽道:“可是小少爷的死是因为喘疾发作,您不能把什么错的归结到自己身上啊。”

    沈枞白抿嘴,看来他又回到了前世自己死后的时候。江厌和封余都已经梦到过了,所以这次……是要他看清沈确是怎么死的吗?

    沈确缓缓摇头,不欲多说,要不是他为了一己私欲把沈枞白锁到国外,沈枞白又怎么会因为心情郁郁抗拒治疗,他明明比谁都清楚沈枞白对医院有多么抗拒的。

    喉咙间忽然泛起痒意,沈确捂着嘴巴跟不要命一样咳嗽着,沈枞白这才注意到鼻腔间的花香浓郁到不正常。

    李特助想要上前帮沈确拍打肩膀,却被沈确强忍着咳嗽制止,他嗓音更哑了,像具随时有可能停止运转的破败风厢。

    他唇色惨白,指了指自己枕头下的位置,后者明白他的意思,连忙过去取了那里的东西。

    看见是一把小巧的匕首,李特助不明所以,问出了声:“先生,您这是?”

    沈枞白透过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这把匕首,这是和沈确关系破碎的那晚,他亲手刺进沈确胸腔里的东西,刀柄上的花纹他比任何人都熟悉,几乎每晚都会被他在心底描绘一遍。

    沈枞白只觉得自己也被这浓郁的花香熏得喘不过气,心脏因为缺氧一缩一缩的疼着,让他几乎痛的一只在拼命的吊着眼泪。

    “唔嗯!”

    “不要!”

    沈枞白的尖叫声几乎和沈确发出的痛呼声同时响起,随着声音落下,一截血淋淋的小拇指随着男人的动作滚落在地上。

    李特助被他这一遭吓懵了,反应过来后才急急忙忙的想要上去帮他堵住泱泱流血的伤口:“先生……您……您这是干什么?”

    沈确脸上的表情平静的可怕,要不是额头上溢出的冷汗,几乎无法想象这个人刚刚活生生的跺下了袭击的小拇指,

    闻言沈确脸上的神情突然动了起来,他嘴角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静静的看着那截小拇指开口:“李行,帮我一个忙。”

    李特助的动作慢了下来,沈确闭上眼睛,狭长的睫毛被汗水打湿,不堪重负的垂下,在眼睑处留下一道很深的阴影。

    沈确的声音缓缓响起:“乌乌怕黑,我答应过他的,会一直陪着他。”

    他脸上露出一个有些悲伤的表情:“可是封余那个疯子不会给我机会埋在乌乌身边的,等他走了,你偷偷的……把这截小拇指埋在他旁边,然后种一些郁金香……”

    沈枞白的眼眶不受控制的变热,他明明是魂体状态,根本流不出泪,却仿佛已经流干了泪水一样,眼睛难受的隐隐作痛。

    沈确还在自顾自的交代着后事:“他之前有喘疾,闻不得花香,但又最喜欢围着我要一束郁金香,我给不了他……现在好了,我们以后可以一直看到了……”

    笨蛋。

    沈枞白的魂魄缓缓的从李特助身上抽离,飘荡在沈确身旁,他虚握着沈确断了一截的手,眼尾红的要命。

    他哭着骂道:“笨蛋!”

    他死的地方,是沈确亲自挑的,一个生不出任何花朵,寒冷刺骨的地方。

    也就是说,沈枞白的墓碑旁,根本生不出一朵郁金香。

    沈枞白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碎掉了,都是因为他招惹了那么多人,才会导致这些人针锋相对,自相残杀。

    到最后,闹得所有人都元气大伤。

    沈枞白猛地惊醒,他这一觉睡了很久,骤然睁眼,心脏里仿佛有无数双铁锤狠狠捶打着那里,心悸的厉害。

    沈枞白捂着胸口喘息了几分钟,才堪堪回了些神志。

    “醒了?”

    沈枞白猛然精神,朝着声响处看去,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他咬牙道:“封先生,又是你?”

    他恨恨的看着封父那张和封余有着七分相似的脸,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番四周的装饰,在发现不是封家老宅后,偷偷的松了口气。

    “放心吧,这里不是京都。”

    沈枞白松下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他警惕的看着封父,问:“封先生既然不是把我送回京都,那是想做什么?”

    “呵。”封父站起身来看了他一眼,像是看只宠物一样,眼神轻蔑:“封余那小子为了你要死要活的,连封家处心积虑为他争取来的前途都不要了,我这个做父亲的,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自寻死路。”

    看这架势,封父应该和封余不是一伙的。

    沈枞白捏着被子的手轻了轻,放松了些警惕,但依旧疑惑的看着他:“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把我带来这里?还有那个司机,是不是你找来的。”

    封父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沈枞白鸡皮疙瘩瞬间起来了,封父的眼神完全是上位者的那种眼神,压迫感极强,轻飘飘的一眼都差点把沈枞白压的喘不过气。

    只听封父开口:“沈家那小子干事虽然缜密,但比起封家来说还是藏不住你多久。只要封余能找到你,就永远不会安下心来继承家产。”

    他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黑夜,声音沉闷:“我要的,是他彻底死心。”

    沈枞白淡淡的看着他的背影,抿唇道:“您想杀了我灭口?”

    让他意外的事,封父缓缓摇头,否认道:“不,世界上没有事情是人为能够做到天衣无缝的。我可不想我唯一的儿子恨我。”

    “所以……我打算自己动手,把你送到一个没人能想到的地方。”

    “什么?”

    封父摆了摆手,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没有更多的耐心向沈枞白解释这些:“等明天你就知道了,今晚收拾收拾,会有封家的私人飞机带你离开。”

    他眼神骤然凌厉,沈枞白脸色一白,身后瞬间布满冷汗,说出的话让他不寒而栗:“沈小少爷,封某有一句话需要提醒你,离开了在我这里就已经是死人了,要是被我发现你还“活”着,我不介意送你去你该去的地方。”

    第57章 封余

    “可以, 但是我也有一个要求。”

    封父有些意外,饶有趣味的看着他,提醒道:“你没有和我讨价还价的本钱。”

    沈枞白强装镇定:“我知道, 但封先生也不希望看见我还会去打扰你儿子吧。”

    “呵, 你不怕死?”

    “我怕, 但我知道, 封余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死。您说到时候要是让他知道这一切,会不会怨您呢?”

    封父果然沉默了一瞬,随即危险的眯起双眼:“你很有胆量。”

    沈枞白勉强的笑了一下, 手心紧紧的拽成拳头:“不敢。”

    “那你说说, 你的要求是什么?”

    沈枞白径直对视上他的双眼,身后的衣裳被汗水浸的透明, 黏腻的贴在皮肤上。

    他说:“我想去江城一趟。”

    他想知道自己本应该生长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他的身世时隔两世,几乎要成为他的执念, 夜夜在心底想条无形的锁链一般禁锢着他。

    封父有些惊讶:“只是这样?”

    沈枞白垂眸,脸上神色不明,他应道:“只是这样。”

    “有意思。我还以为你会提出什么要求来, 没想到只是去个江城。”

    封父起身朝外走去, 留下一句话:“既然如此, 那就去吧。一个礼拜之后,会有人来接你的。”

    看着眼前被轻轻带上的房门,沈枞白骤然松懈下肩膀,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打捞上来一样, 直接瘫软在地。

    封家的人太难对付了,无论是被封余抓走锁起来,还是被被封父送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都不过是换了个人监视他而已。

    沈枞白知道,要是自己真的上了那驾飞机,等着自己的,肯定是一生都被人桎梏着自由的生活。

    沈枞白眼睛坚定下来,他不能就这样被封父牵着鼻子走,一定要找个机会离开。

    沈枞白几乎一晚没睡,第二天醒来时,心脏跳动的异常快。沈枞白捂着那里缓了很久,才终于能缓和下自己急促的呼吸。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被人礼貌性的敲响,沈枞白苍白的唇瓣抿紧,“进来。”

    来人是一直跟在封父身边的助手,见他这副模样,假模假样的关心道:“沈小少爷,您身体还好吗?”

    沈枞白静静的看着他,想看他能说出些什么话来。

    男人面色疏离:“封先生为您准备的飞机已经好了,如果没问题的话,可以安排登记了。”

    沈枞白看了眼时间,嘲弄道:“这才七点,封先生这么着急,是怕他儿子会闻着味追上来吗?”

    对方没有回话,微微侧身,手臂示意他准备出门。

    沈枞白咬牙,封家真是人如其名,都是一群疯狗,他当初真是被泥糊了眼睛,怎么就招惹上封余了。

    他没好气的起身洗漱,连早餐都没吃,就被人动作迅速的“请”上了飞机。

    看着外面越来越小的地面,沈枞白微阖着眼,京都逐渐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那个困住自己近乎两辈子的地方,从高空看去,居然也不过是一隅之地。

    他忽然就松了口气,还好当初给沈确留了东西,不然以封余的性子,肯定不会那么轻易的相信自己这场拙劣的假死。

    只是……他拽紧手心,想起那个近乎疯魔的男人,沈枞白故作轻松地想到,既然封余的父亲都插手了,封余应该不会在这件事情上多执着太久吧。

    他有些心虚,应该……吧?

    飞机在湛蓝的天空下留下一条白色的长线,封父看着窗外,高大的身影站在落地窗前居然看出一丝寂寥。

    他回头看了眼自己一直都很看重的独子,不免叹了口气。

    自己这个儿子他一向了解,看中了什么东西就不会放手,权势是这样,感情也是这样。

    这也是他没有直接了解沈枞白性命的原因,如果有一天封余已经强大到能够接替他担子,第一件事情就是会去查清楚这场车祸的源头。

    他可以允许封余怨他,但不允许自己唯一的儿子恨他。更何况等到了那一天,封余和谁在一起也无所谓了,他一定会是一名成熟的家主,和谁在一起做什么都会有自己的考量。

    “宝宝……”

    就在这时,在床上昏迷了三天的男人忽然发出一声低鸣。

    封父的手刚挨到他,封余就猛地惊醒,身上乍然出了一身冷汗,盯着前方双目呆滞。

    沈枞白的尸体和耳边熟悉的仪器警告声又回荡在脑海中,封余捂着头,喉间溢出痛苦的喘息声。

    那场梦太真实了,就连怀中那具消瘦冰冷的身体的触感都仿若实物,想到自己在梦中亲吻的那尊漆黑色的墓碑,封余忽然挣脱开身上的桎梏,猛地朝门外跑去。

    他的宝宝,他的沈枞白,怎么可能会离开他。

    封余的唇齿间全是铁锈般的腥味,他迷茫的看向远处的人,梦中的场景清晰无比的显示在脑海中。

    他几欲泣血,居然发出了一声哽咽,封余头一次在旁人面前低下了头。

    可那是沈枞白。

    那么热烈明亮,那么娇矜贵气的沈枞白。

    封父还想要放出口的怒骂忽然停在了嘴边,只见封余好像忽然失去了浑身的力气,双膝跪地,垂下的发丝把他脸上的表情遮掩完全,只能看见,他下巴上逐渐滴落在地的泪水。

    封余像头绝望的兽王,他问:“父亲,沈枞白呢?”

    他还带有一丝希翼,那双通红的眼睛看向封父,往前跪行一步,像是在对着天神忏悔:“他是不是在和我赌气,故意装作出车祸的样子,其实……”

    “啪!”

    封父站在原地不动,眉目紧紧皱成一个“川”字,看着被众人狠狠箍住四肢,宛若一头没有理智的野兽般的人,不免怒斥一声:“封余,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这就是封家花二十年培养出来的继承人吗!”

    封余头被他的力道扇的偏头不语,封父怒其不争,但知道封余没有亲眼见到前不会死心的。

    他叹了口气,语气仿佛沧桑了十岁:“你昏睡了三天,今天是那孩子尸体火化的日子,现在去也许能看他最后一眼。”

    京都断断续续下了快一个月的雪在今天突然停了,满地苍白,封家的车在上面一驶过,就留下一条长长的黑印。

    封余的脸色越来越白,直到车身停下,他探向车把的手居然开始颤抖,坐在原地等了很久,都没敢用点力气拧开这扇车门。

    封家的车派头太大,又一直停在原地不动,车边远远的陆陆续续围了一圈人。

    沈确手上捧着个盒子,正站在大门前等着沈家的司机把车开过来,发现远处的喧闹也没有什么反应,整个人像完全封闭了一样,那双琉璃一般浅淡的眸子愈发冰冷的不近人情。

    封余却像是疯了一般,跌跌撞撞的朝他跑来,他拨开所有想要凑上前看热闹的人,和沈确只隔着一道长长的楼梯,连呼吸都差点忘记,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手上那个小小的盒子。

    沈确却仿佛没有看见这个人一般,像是抚摸爱人一般及其眷恋的摸索着手上的盒子,低声道:“乌乌,哥哥带你回家。”

    “砰”的一声,封余浑身失力,膝盖狠狠地砸进雪地之中,刺痛的冰冷让他双膝都已经麻木。

    他毫无所觉,眼中只有沈确手上捧着的那个骨灰盒,眼神惶然无措:“不……不可能。”

    他心底隐隐起了些猜疑,不过才过去三天,沈确怎么可能就会把沈枞白送来这里,一定是他想要藏住什么。

    他忽然猛地扯住沈确垂下的衣角,咬牙切齿:“这里面的不是他,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样,快把他交出来。”

    沈确眼底一片嘲弄,被他很好的藏在了狭长的睫毛之下。

    他轻声开口,打断了封余心底所有的期翼:“乌乌在水里泡了整整一天……他爱漂亮,又爱干净……我知道他不会允许自己这样走的,就提前给他送来了这里。”

    封余眼中的光亮越来越暗,沈确眼底的嘲弄越来越深,他纡尊降贵的弯下腰,轻声开口。

    “要不是你,他怎么会想要离开。”沈确忽然抬手掐住封余的脖子,手背上的青筋骤然暴起:“封余,你怎么不去死啊?”

    “不。”他嗤笑一声,松开了他:“你不配下去陪他。”

    沈确捧着手里的盒子朝着反方向离开,声音夹杂着冰雪,像把尖刀一样刺进封余的耳廓中:“你应该一辈子都在悔恨里活着,给我的乌乌守一辈子的墓碑。”

    雪又开始下了,封余只穿着一身从医院穿出来的病号服,刺骨的寒冷透进骨头里,封余的神志越来越昏沉,在天地间陷入黑暗的那一瞬间,他在黑白割裂之间,又看见了沈枞白那张满是恨意的双眼。

    第58章 沈枞白

    京都的天空逐渐暗下, 风雪簌簌的从半空中落下,逐渐将地面染成一片白色。

    封父赶来的时候,封余整张脸都已经冻的发白, 被人从雪地里挖出来的, 嘴里还喃喃的喊着沈枞白的名字。

    要不是顾及这这个是自己唯一的儿子, 封父差点当场就动手了, 培养了那么多年的继承人如今为了个男人弄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跟个无知孩童一般要死要活,要说不气愤当然不可能。

    不过谁年轻时没有几段刻骨铭心的感情, 封父垂着眼睛默默的看着被下属扛起的封余, 心想,过去就好了。

    他有充足的时间留给封余去想清楚, 到底是权力重要,还是一个男人重要。

    时间总能冲淡一切,包括年少时自认为刻苦铭心的爱情。

    只是他显然高看了自己这个儿子, 等到好不容易恢复了点力气,封余就又开始疯魔了,嚷嚷着要去找沈枞白, 有一次甚至在封家层层阻拦下, 硬是闯了出去, 跪在那里看着海面呆愣了整整一天。

    封父面色阴沉的走近他,看着他的膝盖,恨铁不成钢道:“你腿不想要了吗?!”

    他抬手扯了两下,发现这人跟冻在了地上一样, 一动不动,要不是看见他胸膛的起伏,封父都要怀疑这是不是一尊雕像了。

    封余瞳孔微动, 魂魄终于从那一望无际的深海中回到了身体里,他唇瓣颤动,整个人像是具枯槁的骷髅一般,喊着沈枞白的名字。

    “封余!”封父拎起他的衣领,语气非常失望:“你要还有点骨气,就给我站起来,一点小情小爱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啪嗒——”

    封父的话忽然就停了,一滴灼热的泪水滑过脸庞直接滴落在他的虎口,这位站在京都顶级世家的掌权者,在几十年的荣光中,骤然失去了所有力气。

    封余满眼血丝,满身绝望:“他不肯见我……连最后一眼都不让我看见……”

    他摸上心脏,那里的动静再听到沈枞白出事后就仿佛平静下来,空寂的让他几欲作呕,连着骨髓都在隐隐作痛。

    他哽咽着蜷缩再冰雪里,比路边乞讨的流浪汉都还要狼狈,就好像心气一瞬间就被消磨了般,只是看着海面发呆。

    封父这才终于窥见一点封余对于沈枞白的感情,但就仅仅是这么一丝都已经算得上是执念了。

    他满脸疲惫,忽然在反思送沈枞白离开这个决定是不是对的,封余喜欢就让他养着,总比现在这副魂都没了的样子要好。

    就在封父沉思之际,一旁的下属忽然上前,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只见封父眼皮一跳,下意识看向封余。

    他压下声音:“立刻给我去查他的动向,一定不能让他离开封家的势力范围。”

    下属不敢耽搁:“是。”

    封父皱紧眉头,要是让沈枞白跑了,封余的疯病就真的没药治了。

    他走进封余,不免觉得头疼,强耐着性子开口:“你还没有看见沈家那孩子的尸体,怎么就断定他死了呢?”

    封余眼中闪过一丝神采,很快又暗淡下去,嘶哑着嗓音道:“父亲,您不明白。”

    谁也不会相信前世今生这种戏剧性的事情会发生,封余看着海面,只痛恨自己没能早点想起前世的事情,才会让沈枞白又因为他……

    封父蹲在他身边,带着他的视线转向先前车辆落海的地方,一点点的帮他理清思绪。

    “当时负责开车的司机昏迷了那么久,都被人及时救下来了,沈家那孩子还是在空间更宽阔的后座,按照那个地方的水位,完全不会淹没车身。沈确那么喜欢那孩子,居然连海都没下就一口咬定他死了,还那么匆忙的举办葬礼。”

    封余迷茫的思绪逐渐清晰,两世的记忆同时充斥再大脑中,让他整个人仿佛要被从内部炸开一般。封余一直在喘着粗气,肩胛骨处的肌肉绷紧,显现出类似于猛兽一般的姿势。

    就在封父以为他又要发疯时,封余的身体骤然松懈,他溢出一抹苦笑,声音低不可闻:“这样啊……”

    他喃喃道:“那就好……”

    沈枞白还好好的就行,封余垂眸看着自己颤抖着的手心,那里仿佛还残存着沈枞白皮肤的触感,冰冷枯槁,是被他一步一步逼到死路毫无生机的样子。也许他前世的忏悔真的起了效果,这一世才能换得沈枞白追寻自己的自由。

    他失魂落魄的站直身体,双腿因为长久跪在雪地上剧痛无比,封余强忍着向前走了两步,却瞬间跌倒在地。

    他捂着膝盖强压着闷哼,那里的血液都仿佛被凝固了一般,肌肉不正常的僵硬着,呈现着令人头皮发麻的紫黑色。封余提着的那口气也终于散了,两眼一黑陷入了昏迷。

    “阿嚏!”

    沈枞白皱了皱鼻尖,满脸警惕的看着眼前的人,心道果然人出门就得看黄历,他好不容易绕开了封家的人,转身就和这人对上了。

    他后退一步,整个人像是只炸毛的猫一样,浑身抗拒:“你怎么会在这里?”

    徐小白已经全然没有先前在沈家大厅指控他的气势了,眼神疲倦,身上也不知道穿着的是哪家饭店的服务员围裙,看见是他不由得轻嗤一声:“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封家少奶奶啊。”

    沈枞白被这句他一句少奶奶喊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皱眉纠正:“你别乱说。”

    徐小白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怎么,你们夫夫两一个下手还不够,现在你也要动手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沈枞白没时间搭理他,封家那群人一个两个的鼻子比狗还灵,再在这里呆久了他怕会被追上,到时候对他的监视肯定会更严,沈枞白就真的没有逃跑的机会了。

    只是封家人来的速度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快,沈枞白还没抬脚,身后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正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徐小白脸上的神情比他还慌张,沈枞白还没反应过来,手臂上就传来一阵力道,拉着他朝着一家店铺的后门跑去。

    “人不在这里,先生说了,一定不能让他跑了,继续追!”

    “那条路好像有动静,去那边看看。”

    “……”

    门后的动静慢慢变小,沈枞白松了口气,下意识拍了拍剧烈跳动的心脏,回头一看就见徐小白满脸趣味的看着自己。

    沈枞白不适应的扭头:“你……你看着我干什么?”

    徐小白没有回他,反而朝他走近了一步,沈枞白瞪大眼睛,还以为这人看不惯自己抢了他金主想要揍自己,手臂抬起来就想推开他。

    徐小白从小就在港口长大,看着虽然瘦弱,但力气也比从小在金子里养大的沈枞白强,稍微用力就把沈枞白的手堵了回去,与此同时还过分的朝他逼近一步。

    沈枞白身后都是墙壁,刚巧被堵到了两面墙的夹角处,他强行忍着怒火,瞪着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徐小白忽然上手掐住了他的下巴,忽然觉得这个人也没自己想的那么可恶,他打趣道:“外面的人是你老公派来教训我的,怎么小少爷还紧张上了?”

    沈枞白强装镇定,意识到徐小白还不知道自己和封余之间发生的事情,不清楚对方想做什么,但也知道这人绝对不是善类:“谁知道你会做些什么。”

    他搬出封余的名头出来想要威慑对方:“我奉劝你不要有什么歪心思,封余就在江城,要是他发现我不见了,你日子就不好过了。”

    “噗嗤……”

    沈枞白有些迷茫的看着眼前这人,不明白他在笑什么:“你笑什么?”

    “我笑你天真啊小少爷。”徐小白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水,捂住眉眼的他看起来和沈枞白更加相似,徐小白的嗓音如同从远处传来:“你是真的不知道他把你护的有多紧,要不是你,我怎么会沦落成这个样子。”

    四处流浪,连份像样的工作都找不到,哪怕找到了,也会被这些有钱人家像赶狗一样驱赶离开,生怕他又出现碍了这个心窝窝的眼。

    恶意忽然从心底轰然爆发,他嘲讽道:“小少爷这么狼狈,该不会是被发现同时玩弄好几个男人的感情,被扔回这里了吧。”

    看着沈枞白平静的表情,他莫名羞恼,刺道:“怎么,被我说中了,本来就是这样,你本来就是这种地方的人,真以为被抱走当了几年的少爷就真是少爷了吗?”

    他们明明都是一样的人,都是底层人生出来货色,连脸都生的这么相似,偏偏沈枞白命就那么好,一堆公子哥舔着脸上去博他一个眼神。

    沈枞白的视线微动,他微微抿唇,盯着徐小白的目光缓缓开口:“就算是这样,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垂下眼睛,清隽的眉眼冷淡,露出来的都是被人用锦绣堆砌出的皮肉:“就算我不是真的沈家少爷,不还是有人捧着这个名头送到我手上吗?”

    沈枞白自从出国后鲜少露出这种顽劣的一面,但这才是真实的他,他从来不是什么乖宝宝,也不是被人一戳就碎的花骨朵。

    徐小白眯起双眼,冷笑道:“是吗?”

    “不愧是沈确的弟弟,和他一样冷血无情。就是可怜了江厌,到头来苦巴巴的等了一场空。”

    沈枞白皱眉:“你什么意思?”

    徐小白却不欲多说,空出位置让沈枞白离开:“我们命苦的人就是不该凑近这种浑水里面,小少爷还是乖乖回去当你的封太太吧。”

    沈枞白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重复道:“你刚刚那话什么意思,你也认识江厌?”

    徐小白不是封余带过来的人吗?徐小白侧头看着他,好心提醒:“你不会真的觉得,我这种人能有机会靠近封余吗?没有别人的授意,谁能放我这种背景的人接近他?”

    也许是可怜沈枞白这副被蒙在鼓里的可怜样,或许是他也想看沈枞白痛苦的样子,徐小白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全盘托出:“是江厌把我送到封余身边的,想用我这张脸来迷惑封余,从而让你死心。谁知道封余眼睛里根本没我,我都以为事情要败露了呢,结果被封余找上了,让我去戳穿你的真实身份。”

    他耸耸肩:“不得不承认你还挺让人嫉妒的,那么多人都为了你争得头破血流,江厌那种人都能为了你杀死自己的亲爷爷,啧啧……”

    他感慨了两句,全然没注意到沈枞白的脸色越来越白:“没想到他这种人,最后居然被关进了精神病院,成了个疯子。”

    怎么可能……

    沈枞白呆滞的看着地面,他干涩道:“江厌不是被送出国外了吗?什么叫做被关进了精神病院?”

    他不由得想起了梦中的那个沈确,那个素来高高在上的掌权者,被消磨成了一个双腿尽失的残废。

    他忽然开口:“等等。”

    徐小白停下脚步,疑惑的看着他。

    只见沈枞白脸上缓缓对视上他的视线,回问他:“或许……你想不想回京都?”

    接下来的事情连徐小白都觉得梦幻,他被沈枞白拉着互换了衣服,两人去到饰品店买了个帽子,完全把徐小白脸上唯一一处不相似的部位遮住,加上沈枞白的刻意为之,短时间内根本发现不了完全换了个人。

    徐小白摸着帽子,纠结道:“你确定封余不会一怒之下杀了我?”

    沈枞白只是给他留了一句话,“他要是这样做,你就告诉他不怕我死的话,就尽管由着他的心思动手。”

    徐小白:“……”

    “好吧。”

    你们小情侣真会玩。

    他重生回来不就是为了改变这些吗?起码现在的江厌还没有变成沈确那样,也没有从高楼坠下,一切都还来的及。至于那两个男人,沈枞白冷笑一声,不给点教训只会愈发得寸进尺。

    徐小白都没忍住心疼封余了,他沉默了片刻:“……难怪封余想关你。”

    就差明目张胆的站在封余头上戴绿帽子了。

    第59章 沈枞白

    沈枞白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像是不明白徐小白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但如今不是该问这种问题的时候。

    他整理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腰部被衣服掐出细窄的一截, 再下方是被西装裤包裹住的笔直的大腿, 因为比徐小白身形要高一些, 显得三角区有些紧, 看起来格外的……不正经。

    徐小白更嫉妒了,死死的瞪着他被掐出来的那截腰臀:“这衣服……”

    “嗯?有什么问题吗?”

    沈枞白扯了扯下摆,觉得有点不自在。

    “……没什么。”

    徐小白暗自咬牙, 难怪能跟玩狗一样玩弄那几个男人, 穿个衣服都要勾引别人。

    他愤愤转身,很快想开了, 再如何风光又怎么样,现在不还是四处逃窜,甚至还得求他办事。

    沈枞白也无暇顾及其他, 见徐小白离开,他也抬脚往反方向走,得抓紧时间上飞机, 封家的人一个两个的精明的很, 过不了多久就会发现他的这些小把戏。

    一切都很顺利, 等徐小白被发现是个替代品时,沈枞白已经坐上了去往国外的飞机,他捂着剧烈跳动的心脏,强压下胃部的反胃。

    这么多天的折腾下来, 让他本来就脆弱的身体雪上加霜,只是一直被他强行压了下去,全凭一口气撑着。

    沈枞白脸上闪过一丝倦怠, 不由得在心底唾骂这些男人,明明是他们争着抢肉吃,到头来还要自己来给他们擦屁股。

    这次去国外也是全凭着那个光怪陆离的梦境,沈枞白其实自己也不知道江厌到底被关在了什么地方,只是凭借着那个而过的医院名字顺藤摸瓜找过去。

    他喃喃道:“最好是在那里……”

    不然他这破身体可支撑不住去下一个地方了。

    下飞机后又是一阵折腾,沈枞白听着耳边叽里咕噜一团糟的外语,不免一阵后悔,早知道当初好好学习了,到了国外连最基础的交流都听不懂。

    这也不能怪他,小学初中都是被沈确养在家里,沈枞白不想学习便由着他瞎玩,等到了高中又碰上个江厌,沈枞白更是娇气到连课堂笔记都懒到让江厌代劳,到后面也是靠着沈确捐的楼上了个大学。

    他又沉重的叹了口气,满脸愤愤,但凡沈确前世给他身边安排个外国护工,现在也不至于落得现在这个窘境。

    事已至此,沈枞白也只能强撑起疲倦不堪的精神,希望能找到会中文的人帮忙找一下那个地方。

    亚洲面孔在金发碧眼的人群中本就显眼,加上沈枞白生的好看,肤色盈润雪白,身形瘦削,再一群高大的外国人中就像是误入食肉兽群中的绵羊,很容易就让人引起兴趣。

    沈枞白接连在几个外国友人那里碰壁,都因为言语不通黯然离去。鼻尖因为着急出了些汗滴,眼尾通红,这一副可怜脆弱的模样全被远处的摄像头记录了下来。

    任天然没忍住吹了个口哨,用一嘴流利的外语说道:“Moirai,我找到我们的缪斯了,他简直是我见过最完美的东方美人。”

    Moirai是个典型的西方长相,金发碧眼,眉骨深陷,脸部线条刚硬有力,让他看起来像头雄狮。

    闻言挑眉朝着他视线方向看去,漫不经心的神采瞬间洋溢起一层激动:“你说的没错,任。”

    一边说着一边大步朝着沈枞白的方向走去:“一定要让他成为我们的模特。”

    他几乎能够想象到自己作品大火的那一幕了。

    沈枞白捂着快要罢工的肺部,唇瓣因为难受毫无血色,就在他刚想找个地方坐着的时候,眼前忽然一黑。

    他眨了眨眼,意识到不是自己身体出了差错,才缓缓抬头,有些紧张的看着来人。

    好高,比封余还要高。

    沈枞白拽紧指尖,封余都快要一米九了,眼前这个人居然比他还要高上半个头,国外的人都这么高的吗?

    Moirai没察觉到他这些小心思,格外自然熟的把手搭在沈枞白肩膀上,拉着他往摄像头那里走。

    “hi,缪斯先生,我想请你帮个忙。”

    沈枞白听懂了个大概,但肩膀上这条手臂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捂着胸肺,艰难的憋出一个单词:“No!”

    天煞的,什么时候可以全世界普及C国话!

    他张了张嘴,苍白道:“我有点不舒服……你能不能先把手放下来。”

    他真的要晕过去了!

    Moirai听懂了他语气中的拒绝,脸上闪过一丝无措,但很快又补充道:“我会给你丰厚的报酬,只要你当我下一个作品的模特?”

    沈枞白绝望闭眼,这下是真的听不懂一个字,他只能咬牙继续重复:“……No!”

    他挣扎着:“请你放开我!你太重了!”

    “Moirai,快放开他。”任天然姗姗来迟,朝着沈枞白歉意一笑,转用C国话道:“抱歉,我朋友是做艺术的,想法有些不同常人,冒犯到你了。”

    肩膀上可怕的负重终于收走,沈枞白松了口气,无力的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Moirai不想这样轻易放走自己的缪斯,他皱眉看向任天然:“任,快说服缪斯先生,他好像无法接受我们的求助。”

    任天然比了个安心的手势,转头有些为难的看着面前这个一脸虚弱的青年:“你看起来有些不舒服,需要帮助吗?”

    沈枞白强忍着胸腔中的不适:“我没事……你是C国人”

    “不,我是和妈妈学的C国话。”任天然压住身后的Moirai,转了个话题:“刚刚在摄像头里看见了你,你很漂亮,我们的作品缺了个模特,Moirai刚刚是想找你帮忙的,情绪激动了些,冒犯到你很抱歉。”

    说完他看着沈枞白垂下的眉眼,又说了一句:“如果你能同意,我们会给你丰厚的报酬。你真的太美了。”

    他到底不是真的C国人,语序颠倒,毫无逻辑,但也足够沈枞白听懂他的意思了。

    沈枞白沉思着,就在任天然以为他要拒绝时,忽然开口:“可以,但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任天然瞪大眼睛,激动道:“当然可以,只要我能做到。”

    他迫不及待的和Moirai分享:“缪斯先生同意做我们的模特了。”

    Moirai是完全接受西方教育的青年,闻言凑上去激动的捧起沈枞白的手,在他手背上落下一个吻:“真是太感谢你了,缪斯先生。”

    沈枞白很少遇见这种热请开放的人,脸颊瞬间就布满血色,结巴道:“……No。”

    “好了Moirai,你吓到他了。”

    任天然把Moirai往身后拉,看向沈枞白:“我们能帮你的忙是什么?”

    沈枞白报了个地址:“你知道这个地方在哪里吗?”

    任天然皱着眉头,自己重复了一遍,发现大脑中并没有这个地方的印象,他转头问Moirai:“你知道这个地方吗?”

    Moirai听见这个地址的时候脸上神情复杂了一瞬,纠结道:“任,这是郊外那个很恐怖的精神病院的名字,里面住着的都是一群疯子。”

    他面露仓皇:“那里半夜总是发出尖叫打骂声,我叔叔就在那里工作,他总是告诫我们不要靠近那里。”

    任天然一怔,看着自己身前满眼急迫的青年,把这段话转述给了他。

    之后便看见沈枞白脸上神情逐渐灰败下来,眼尾更红了,像是下一刻就要留下眼泪。

    沈确对江厌真的是毫不手软,居然像关押犯人一样关进了那里。

    任天然没忍住好奇:“你要去那里吗?那里很危险。”

    沈枞白摇了摇头,但很快又点头,轻声道:“那里有我……很在意的人,我必须去看他。”

    他不想看见上一世的惨状了。

    Moirai在旁边大喊道:“里面关着的都是一些有精神病的罪犯,靠近那里都很压抑的。”

    任天然无奈解释道:“我们国家把有精神病的人视作恶魔的化身,认为里面都是一些不详之人。Moirai的父母都是本地人,所以激动了点……”

    沈枞白表示理解:“没事,你可以给我那个地方的地址吗,我自己过去也可以。”

    见任天然脸上闪过一丝为难,沈枞白补充道:“没关系……我可以问问别人。”

    “你误会了。”任天然说:”因为那家医院里关着的都是一些有精神障碍的罪犯,所以需要专人登记才能进去。”

    “群众是不能进去探视的。”

    沈枞白心情又沮丧下来,这样子的话,他真的是白跑一趟了。

    “不过……”任天然话题一转,指向Moirai:“他或许有办法。”

    听完任天然的转述,Moirai眯起双眼:”你知道的,任。那里太肮脏了,我的叔叔不会允许我进去的。”

    任天然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叔叔很疼你,Moirai,是你不想进去,还是不能进去呢。”

    “缪斯先生说了,只要让他进去见了他的朋友,就答应做我们的模特,你难道不想要完成那副作品了吗?”

    Moirai:“可是……”

    “而且我还挺感兴趣的,听起来像是个陌生的恐怖屋,说不定能找到新的灵感……”

    Moirai眼睛瞬间亮了:“听起来还不错!”

    艺术家的灵感很难挖掘,他需要一些刺激。

    双方掰扯的段时间里,沈枞白等的都快要睡着了,肩膀忽然被Moirai大力拍了一下,直接让他整个人清醒过来。

    Moirai:“缪斯先生,我们可以进去了!”

    第60章 江厌

    任天然走近, 贴心的翻译道:“缪斯先生,你准备一下,待会可以坐我们的车一起去看望你的亲人。”

    沈枞白有些惊讶, 他刚刚在Moirai脸上看见了那一晃而过的抗拒, 自然知道自己这个条件有些为难人了, 因此也没有过多纠结, 准备歇一会再找找有没有别的法子的。

    思及此,沈枞白脸上闪过一丝担忧:“会不会太麻烦你们了,我可以再找找别的法子的。”

    任天然笑了笑, 摆手道:“Moirai和我都不全是为了你才决定去的, 我们最近遇到了灵感瓶颈,也打算去这里冒险寻找灵感呢。”

    他很快补充道:“况且Moirai的叔叔是里面的工作人员, 只需要和他叔叔说一句就行,很方便,算不上麻烦。如果缪斯先生觉得不好意思, 那就答应做我们的模特吧!”

    沈枞白细细打量着他们二人的神色,见确实没有勉强之色,心底默默松了口气, 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如同水墨画一般的眉眼敛起, 整个人看起来浅淡温柔,他轻声道:“当然可以。”

    不过,沈枞白有些疑惑:“为什么要找我当模特?”

    不怪他疑惑,沈枞白过往几十年的人生中都鲜少遇见这样热情的人。

    任天然和Moirai互相对视了一眼, 随后Moirai开口:“亲爱的,你可能不知道,你真的很美。”

    “看见你的那一刻, 我连作画时的涂彩颜色都想好了。”任天然适时补充。

    他的母亲是C国人,出生在一个布满烟雨长街的城市,下雨天雨水总是顺着长满青苔的瓦片上滑下,这个时候出门,能看见桥边垂下枝叶的杨柳,柳枝下垂,雨幕蒙蒙。

    那是任天然一辈子都无法忘却的美景。

    刚刚在调试镜头时,沈枞白乍然闯入刚好聚焦的镜头,那双清隽的眉眼无意间朝这边扫来,黝黑的瞳孔蒙着层薄薄的水雾,一瞬间就让任天然想起了母亲的故乡。

    沈枞白还是不能理解这些艺术家的思维,如果是他的作品缺了个合适的模特,根本不必大费周章求着一个陌生人帮忙,多的是人花钱帮他找出一个合适又专业的人。

    但他还是谢道:“谢谢你们愿意帮我,不然靠我自己的话……”

    “好了。”Moirai凑上去同时揽住他们两人的肩膀,朗声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那里,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画下我的缪斯先生了。”

    三人说走就走,路上沈枞白捂着自己隐隐作痛的胸腔,沉默的闭上双眼假寐。

    他不知道自己这具身体还能撑的住多久,如果这一遭能把江厌带出来或许还好,要是带不出来……

    沈枞白唇瓣上的血色又褪了一分,他可能真的得死在这里了。

    Moirai的叔叔见到Moirai来了,脸上闪过一丝嗔怪,知晓自己这名艺术家侄子的奇怪脾性,也没多问,只是告诫一句:“早点出来,这里不适合常人多待。哪怕是我都不愿意和里面的人过多接触。”

    Moirai应他:“好的。”

    想起沈枞白的嘱托,他模糊问道:“对了叔叔,最近医院里有来新的病人吗?我们不想去看被关了很久的恶魔,那太无聊了。”

    Moirai的叔叔悄悄压低声音道:“最近来了一个奇怪的东方男人,听说是个疯子,杀了自己的亲爷爷被关进了这里,脾气古怪,一来就把一个病人打残了,现在被院长关在惩戒室,天天发出奇怪的声音……”

    沈枞白听着任天然的转述,瞳孔紧缩,激荡的心绪让他喉间浮起甜腥的血气,沈枞白压着低咳了两声,急忙问道:“您知道那个男人叫什么吗?”

    “只听说姓江……诶,小伙子,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Moirai急忙落下一句知道了就紧跟着沈枞白的脚步跑进去,留下他叔叔在后面摸不着头脑,深觉自己已经彻底和年轻人有了代沟,居然跑来这种鬼地方寻找灵感。

    沈枞白在听见那个人姓江时心脏就已经开始猛地向下坠,他真的太怕江厌会像他梦中的那样,只是稍微一联想,胸肺就仿佛如同针扎一般,让他浑身都开始刺痛起来。

    沈枞白不禁想,要是当时重生后没有央求沈确带自己回国,是不是这几个男人就不会被卷入这种互相厮杀的现状,他也许能真正的找到自己想要的自由。

    可是……沈枞白脸上显现出一丝迷茫,彻底摆脱掉他们,真的就是自己一直追寻的自由吗?

    他到底是想要什么呢?

    是一个能够随心所欲不被禁锢的人生,还是……

    还是什么?沈枞白心底忽然闪过过往的种种,自己真的如同他以为的那样,真的那么厌恶这几人吗?

    紧跟在他身后的两人注意到沈枞白的不对劲,互相对视一眼,任天然忽然开口:“缪斯先生,你还好吗?”

    “……没事。”他顿了顿,被自己嘶哑的嗓音吓到了,连忙清了清嗓子:“……我只是太激动了。”

    Moirai朝他安抚的笑了笑:“你的家人一定很感动。”

    这家病院连来往的医护人员都很少,冷清到有些不正常,但时不时就能看见路过的安巡员从暗处走出,沉沉的看了两眼他们几人,就又回了暗处。

    沈枞白脊背莫名泛起一抹凉意,他抿唇道:“这里好奇怪。”

    Moirai耸肩:“这里是监禁区,病人都被锁在隔音间了,当然安静。”

    沈枞白想起他叔叔的话,忽然道:“什么是隔音间?”

    任天然解释道:“是一种拿来惩罚犯错的人的小房间,隔绝了光线和声音,让一个人完全断绝和外界的交流,独自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反省。”

    “那太绝望了。”Moirai皱眉:“如果是我,我会疯的。”

    他看向沈枞白,好奇问道:”缪斯先生,你的亲人到底犯了什么过错,要被锁在这种地方?“

    任天然眉头一跳,往他小腿上踢了一脚,Moirai吃痛大叫:“任,你干嘛踢我!”

    任天然无奈扶额,这个傻子,没看见一边的沈枞白都要哭出来了吗?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枞白微微摇头,一言不发的朝着最里处的监禁室走去。

    K404。

    Moirai的叔叔说过,那里是关着江厌的地方。

    看着他的背影,Moirai挠了挠头:“怎么感觉缪斯先生有些不开心。”

    任天然无奈道:“缪斯先生是来找他亲人的,知道自己的亲人在这里受苦,当然会不开心。”

    “你刚刚问那种问题,肯定让他想起了不开心的事情,所以我才会提醒你不要说的。”

    Moirai讪讪住嘴:“我没有想那么多,一时嘴快就……”

    任天然:“待会出去一定和缪斯先生道歉,知道吗?”

    “知道啦,那我们快点跟上去把,缪斯先生走好远了。”

    却在抬脚时被人一把扯住,Moirai疑惑的看向任天然,问道:“怎么了,任?”

    “缪斯先生现在应该想和他亲人独自相处,我们还是不要那么快去打扰他们。”

    “好吧。”Moirai有些遗憾的停下脚步,巴巴的看向黑暗的走廊。

    走廊的灯光也很昏暗,四周寂静,每一个紧闭的房门里也许都关着一个随时处于崩溃边缘的犯人。

    额头的冷汗顺着弧度下滑,一路坠到狭长浓密的睫毛上,沈枞白轻轻眨眼,便被汗水浸湿,眉眼便像隔了层雾,朦胧一片。

    汗水滴进眼睛里让他瞳孔有些刺痛,沈枞白却不敢闭上眼,他怕脑海中又出现江厌那双布满血丝和悲伤的双眼,重重的压在他的心上,像座高大巍峨的山岗,压得他无处逃窜。

    他一步步跨近那间隔绝了所有声音和光线的房间,宛如高中毕业的那个晚上,隔着一堵墙壁,身后时拥笑的众人,身前是被他亲手推进去的江厌,用那双眼睛沉默又冰冷的看着他一点点的锁上房门。

    沈枞白手腕下压,破旧的铁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房内的黑暗像是阴暗中生长的虫巢,被阳光晒的发出尖叫嘶吼,如同潮水一般慢慢褪去。

    他垂下睫毛,眼尾通红,对视上那双阴郁的双眼,喉头哽咽的说不出一个字,只能让泪水一滴一滴的顺着脸颊往下坠,连抬手擦拭的力气都没有。

    江厌像是还停在回忆中没有出来,怔怔的看着门口的青年,寂静和黑暗褪去的太突然,他喃喃道:“哥哥……”

    沈枞白的胸腔锁紧的更厉害了,他哽咽出声,一步一步的走进这里,脚底无力的一个踉跄,整个人扑进了江厌的怀里,被男人下意识的揽紧腰腹,鼻腔间都是沈枞白身上微苦的药香。

    江厌以为这还是自己的梦境,他手臂大力收缩,把青年的身体牢牢锁在怀里,像个疯子一样把鼻尖贴在沈枞白的脖颈处,贪婪的嗅着怀里人的气息。

    直到肩膀上衣料的湿痕越来越大,泪水透过衣襟“啪嗒”一声在他锁骨上迸开,江厌被烫的一颤,抬手试探性的在沈枞白脸上轻轻碰了碰,声线颤抖:“哥哥,是你吗?”

    “我一定是在做梦……”

    梦中沈枞白无数次的推开那扇门,带着夏日里金黄色的阳光,笑着弯腰伸出手掌喊他名字:“江厌。”

    他以为是自己的罪行终于得到了赦免,却在每次伸手的那一刻,眼前的场景轰然破碎,迎接他的又是无尽的黑暗与寂静。

    江厌明知这是梦,却忍不住再看一眼,多看一眼,每一眼都牢牢的记在心里,默默描绘着每一个细节。

    沈枞白扯着他的耳根把一直在后退的男人拉到眼前,重复道:“江厌。”

    他接连喊了很多遍,江厌的瞳孔却始终呆愣的看着他,里面的神情脆弱到一触就碎,始终没有给出回应。

    沈枞白眼里的水痕就没干过,他毫不留情,结结实实的朝着江厌的脸上扇了一巴掌,哭着骂道:“疯子,你给我清醒一点。”

    一路上积攒的恐惧和委屈在看见江厌后骤然爆发,他怕自己会就这样死在路上,怕江厌会落得和前世的沈确那样的下场。

    可无论他怎么拍打谩骂,江厌都仿佛失去了神采,一双瞳孔麻木的看着他的脸,像是灵魂被人掏空揉碎,只留下一具空落落的躯壳在这里。

    屋外传来两道急促的脚步声,是Moirai和任天然来了,看见里面的场景,两人脚步一顿。

    任天然有些焦急的催促道:“缪斯先生,这里的房间需要通过申请才能被打开,现在安保人员要过来了,你快点出来。”

    陌生的男声让江厌起了点反应,他枯朽的瞳孔动了动,脖颈艰难的抬起,幽幽的朝着任天然看去。

    那双眼睛漆黑一片,像是森林中深不见底的寒潭,不见光亮,不见生气,幽幽的如同纸人的双眼,任天然只是和它对视了一眼,脊背处便瞬间升腾刺骨的冰寒。

    他不合时宜的想,那个长得如同江南水墨的青年,为什么会和这种人有交缠。

    但同时又觉得有种合理的荒诞感,在西方总有一种说法,世间罕见的珍宝,始终都是由罪大恶极的龙族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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