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他的话, 沈确只是冷笑一句:“假惺惺。”
“既然你觉得对乌乌产生了困扰,那就不要插手进来。一边道貌岸然的说着不会再让他难过,一边又阴魂不散, 伪君子。”
封余垂下眼, 轻声道:“你说的没错, 所以我会放手。”
沈枞白不想他们争斗, 封余就停下手里的动作。沈枞白为了他的双腿难过自责,封余就积极配合医生的治疗去复建。
沈枞白想他活的好好的,他就活的好好的。
“沈确。”
沈确微微侧头, 满脸冷峻, 漠然的看着他。
随后便听到封余开口:“跟我去一个地方。”
他语气顿了顿:“关于他的前世,相信你也已经听他说过了。”
沈确皱眉, 他不仅一次听见他们说这个事情,但前世今生这种事情太过离奇,他只以为是沈枞白病弱时做多了噩梦, 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不必了,我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沈确谨慎道。
“你不敢去吗?”封余操控着轮椅缓缓滑到他身边,轻轻的瞥了他一眼:“也对, 如果你知道自己做过什么, 确实没脸出现在那里。”
“……”
沈确没忍住侧头:“我只是不想和一个臆想症患者一起出行, 不仅会让人觉得我很闲,还会显得人很蠢。”
封余没有理会他的嘲讽,自顾自的往车旁走去:“你要是想知道他刚刚为什么会那么难过,就跟上。如果是怕我会对你动手, 坐沈家的车来也一样。”
“……”
沈确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没搭对,居然真的坐上了封家的车。
这段路耗费的时间很短,二十分钟后就到了目的地。
沈确皱眉看着眼前的场景, 转头看向封余:“我看你真是病的不轻。”
这个地方,赫然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墓地。
封余抬手指向山顶,沈确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能看见那里有一小片像红霞一般的浅粉色。
不知道为什么,沈确心脏猛地漏跳一拍,他压下心口处涌起的不适,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让他没想到的是,下一瞬,封余忽然撑着轮椅的把手,缓缓站了起来。
还没等他压下心中的震惊,封余便开始艰难地,一步一踉跄的往山顶走去。
他沉默不语,心脏异常慌乱,罕见的没有出口嘲讽,跟着封余缓慢的朝着目的地前行。
这里是京都人造的一座假墓园,几百米的小山坡,哪怕封余算得上是半个瘸子,也很快就到了顶。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粉色的郁金香,一簇簇的开在山顶,随着微风缓慢的飘动着。
如此梦幻的场景,愈发显得中央那块光秃秃的墓碑孤寂。
沈确心脏跳动的飞快,喉头干涩到有些泛疼,他忽然起了一丝退缩之意,脚步却不由自主的跟着封余往前走。
离得越近,郁金花香便更浓郁,甜腻的气味几乎要化为实质,占据着氧气的位置,几乎要让沈确闷死在这里。
封余的脚步停了下来,他眼神忽然掀起一丝波澜,修长的指尖夹着那串黑檀木佛珠缓缓在碑石上滑过,像是在抚摸爱人的脸庞一样,珍惜到几欲心碎。
沈确也终于看清了上面的字迹。
他瞳孔巨颤,沈枞白在医院里和他说的话瞬间化作一段段零散的记忆,在他想要抓紧之时,瞬间如同镜花水月消散在手心。
只留下让人几欲窒息的心痛。
这道疼意来的猛烈又突然,沈确根本没有做好准备去抵抗,就被砸的猛地跪倒在地,让他没忍住蜷缩成一团,头颅死死的垂下,像是西方忏悔的雕塑,眼角无声的垂下眼泪。
封余忽然开口:“这是我为他立的墓碑。”
沈确的呼吸声停了下来,静静的听着封余回忆。
“他死后,我忏悔了二十年。这个墓碑的每一个地方都被我抚摸了无数遍。”
从心碎一步步走到绝望,无数次的梦境惊醒,让他开始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鬼神之说,他去最灵的寺庙里求了串佛珠,用鲜血供养,整个别墅都是他用来供奉沈枞白鬼混的香火,妄想着亡魂能够大发慈悲来看他一眼。
“你轻描淡写的一句笑话,对于他来说却是被囚禁在疗养院整整六年的时间。”
“沈确,前世是我不该和你争,才让他孤苦伶仃的,到死也没看到过一朵郁金香。”
沈确唇瓣颤抖着,郁金香被他方才的动作带的倒了一片,花瓣随着风开始飘扬,从他眼前滑过,一点点裸露出下面黑色的文字。
他不敢细想刚刚脑海中飞速闪过的记忆内容,光是稍微回忆一下,心脏处涌起的痛意便要把他淹没。
他的乌乌,他放在心尖上养了二十多年的宝贝,居然受了那么多苦,那么委屈的沉睡在雪地里,到死都以为沈确已经彻底抛弃了他。
“他心软,重生后才一次次的放下心底的芥蒂接纳我们,才会因为我们受伤一次次的奔波。”
封余的嗓音无比嘶哑:“我们不能再仗着他心软,用所谓的喜欢去绑死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新生。”
他终于明白江厌为什么同意放沈枞白回来,他想沈枞白砍断一直捆着自己的枷锁,自由自在的过完一生。
“你说的对。”沈确猩红着双眼对视上封余的眼睛:“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但让他就这样放手,沈确不可能同意。
无论轮回几世,都改变不了沈枞白是在他手上一点点养大的,没有人能把沈枞白养好。
他不会放手,他不甘心,不舍得,不愿意!!!
风大了起来,扬起的郁金香花瓣一路飘过山谷和一座座屹立而起的大厦,最终缓缓坠在男人的指尖,放到鼻尖轻嗅。
沈枞白的呼吸在路上已经缓和了很多,但刚才的那场闹剧把他好不容易才积攒完全的精力耗的一干二净,甚至生出一些想要放弃的想法。
他垂头安静的输入着房门密码,“滴”的一声,随着房门打开,站在窗边的身影便那样大刺刺的闯入眼帘。
江厌缓缓回头:“哥哥。”
沈枞白一直平着的嘴角还是往下压了,他猛地扑进江厌怀里,回京都后受的所有委屈和不安全都找到了一个宣泄点,让他彻底放声大哭起来。
江厌心疼的轻拍着他的肩膀,很有耐心的亲吻去他脸上挂着的泪痕:“怎么了?就几天时间,怎么委屈成这样。”
沈枞白带着哭腔无厘头道:“他们一点都不听我的话,封余的腿残了,哥哥也受了好重的伤。”
“我什么都做不好,我阻止不了他们,要是没有我,他们肯定会过得比现在好很多。”
“哥哥忘记我的话了吗?没有你,这个世界都不会存在,更遑论我们几个的生活。”他用指腹拭去沈枞白睫毛上挂着的泪珠,“我想,是哥哥的方法错了。”
沈枞白仰头看着他,有些迷茫。
江厌笑了笑:“对于野狗,上去喂只会换来更贪婪的争抢。尤其是这种有点疯的,你喂的越多,它们想要的就越多。”
沈枞白被欺负成这样,不让他们真的出点血,江厌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过他们。
他心里的坏水满到快溢出来了,摩挲着沈枞白薄嫩的脸皮:“哥哥不是一直都想和游老出去玩的吗?我订了去江城的机票,和游老去玩几天,他们交给我来教训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