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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雨水 卷卷有爷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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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赵逐川一愣, 随即偏过头去。

    纪颂看他胸膛剧烈地起伏一二,又免不了担心赵逐川是不是被自己气得狠了,凑上前去掐赵逐川的下巴, 用尽力气把人脸扳过来看……

    赵逐川侧脸没在暗处, 沉着嗓:“谁教你这么喊的, 很难不笑场啊。”

    “不许笑!”纪颂恨不得往他锁骨啃上凶猛一口。

    “吵架就吵架, ”赵逐川绷着嘴角,“你别卖萌行吗。”

    纪颂还记得才认识时赵逐川的调侃,怒回:“又没人买!”

    赵逐川伸手把他搂近一点, 不由分说:“现在有了。”

    那天晚上剑拔弩张的吵架是如何结束的?

    记忆有点模糊了。

    从练习室回西直门的路很近, 他只记得自己一提高音量就有点乱了阵脚, 赵逐川身后车窗外的路灯闪烁着从面孔掠过, 眼前的人忽明忽暗,看起来根本不是早上那个众星捧月的样子, 反而有落寞。

    很让人心软。

    车辆进入下穿隧道,周遭的光忽地暗了,纪颂猛地往前一扑, 衣襟是敞开的, 一件没弹力的外套被他死命扯着, 牢牢裹紧他们两个人。

    雨点急如风火地砸上车窗。

    隧道很黑。

    头顶传来轻微的叹息声,纪颂抬头, 赵逐川忍无可忍地亲了亲他湿透的额角,怒意平息了一大半。

    纪颂见他态度软下来, 赶紧勒令赵逐川把衣服穿上,又起身给他披上皮衣,轻易捏住他的软肋:“等下让司机送到楼下吧?你穿这么点儿,要是也发烧, 今晚就没人照顾我了。”

    赵逐川点了点头。

    但还没哑火,平静地细数罪行:“提前走了不说,发烧不说,回家也不说。”

    纪颂呛回去:“你不也有事不说?”

    “我就一个事不说,”赵逐川顿了顿,“你三个。”

    纪颂头都要开始疼了,捂住赵逐川的嘴,等车辆驶进了离民宿居民楼最近的一个巷口,他突然想起来很重要的问题:“你今晚真的回来住?你妈不说你?”

    “后天我要考最后一场试,她神经紧绷,没工夫管我。”

    他这个年龄,喜欢和同学混在一块儿玩再正常不过了,只要不是两个男生在街上牵手或者接吻,正常报道不会歪到哪儿去。

    “我还是想回西直门住。”赵逐川扫过来一眼,“你怕不怕记者?”

    “不怕!”

    住就住了,还需要向谁解释什么吗。

    我18岁,我怕过谁?

    这不就当回男生宿舍么,别忘了你还在上高三呢!

    那晚,赵逐川和纪颂一起小跑上了楼,大摇大摆的。

    两个人举止并不亲密,都挎着个双肩书包,完全就是学生样子,赵逐川说你别东张西望就行,该怎么走怎么走,不要想会有人在蹲你。

    这儿虽然选址不偏僻,但老旧,人员密集度高,今晚又下暴雨,正常狗仔想不到跑这里来蹲。

    从那晚开始,纪颂养成了回家先拉窗帘的好习惯。

    两个人没什么学习的心思了,纪颂明天早上十点还要起来查导演系四试放榜的名单,匆匆去洗了个热水澡,刚脱光裤子和衣服,浴室门开了个缝,赵逐川挤进来搂住他后腰,极具侵略性地舔.吻他的耳朵——

    迷迷糊糊地朝镜子看去,雾气升腾。

    镜子里的赵逐川偏着头,下颌与脖颈拉扯出绝佳的弧度,钝角拐点在一团白气中若隐若现,性感又有力量。

    “赵,赵逐川……”纪颂没忍住粗喘一声。

    赵逐川将脸埋进他颈窝里,“以后都这么喊。”

    纪颂一抖。

    他手抬起来抵在赵逐川胸膛上,鼓胀起来的肌肉硬邦邦的,像很刻意地在请求抚.摸。

    热水顺着花洒落在瓷砖上。

    “我先冲澡!还没冲澡呢!哎你他……”浴室太小了,纪颂躲不开。

    “一起冲。”赵逐川低头堵住他嘴。

    肌肤仍带着淋过冬雨的凉意,呼吸却是滚烫得像火,能净化他,也能毁灭他。

    那澡洗得稀里糊涂,到底洗没洗干净?

    纪颂不知道,他连内裤脱下来扔到哪里去了都不知道,挣扎着一口咬上赵逐川的脖子,像缺氧了,脑袋仰着,满脑子都是白天赵逐川被簇拥在人群中心点的样子,突然有点来劲儿,再啃上一口!

    乱啃!

    发泄!

    他这时候才反应过来。

    他和赵逐川没办法做在冬天看冻湖的普通情侣了,他也不能把手伸进赵逐川兜里摸高三用不完的暖宝宝了。

    赵逐川吃痛,不知道为什么被咬,也认了,低头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淋着热水亲他。

    比平时温度更热的水糊了满眼,像烧干的眼泪。

    纪颂闭着眼,感觉衣服脱光了就跟原始人没什么两样,内心直接剖白,压低了嗓音骂:“现在看你的人太多了,我今天都挤不过去你知道吗……像你马上要被别人抬走了一样,你见过蚂蚁群抬食物吧?”

    “……见过。”

    男朋友想象力太丰富。

    赵逐川一时半会儿都不知道怎么哄人。

    他的声音透过水声传来:“但没人看过我现在这样。”

    纪颂腿一软,差点儿没守住。

    晚上睡前,两人有的没的瞎聊了一会儿。

    纪颂刷到的言论有好有坏,一开始还想避免赵逐川看到那些不友善的帖子,后来想想,进圈儿肯定需要大心脏,赵逐川的承受能力不差,早点儿开始适应并非坏事。

    一天拉锯战结束,赵逐川也在班群回了消息:

    【1101:是我。】

    部分拿到手机的高三生开始疯狂刷屏,要么是“???”,要么是“!!!”。

    在彭校那里求证后,金姐憋了一整天。

    这才回了俩字儿:我去。

    【死水微澜:我天呢川哥我能发笔记认领你吗啊啊啊啊?我手机里有好多你的帅照!】

    宋微澜还发了截图,是专门给表一班存照片的电子相册。

    纪颂看了宋微澜的主页,很多女装照片,素颜时清秀可爱,已经有7□□了。

    【1101:言论自由,大家随意。】

    底下一水儿的“川哥万岁”。

    纪颂在旁边看他安安静静地回复,很是羡慕,有点后悔为什么没在考试前逼着金姐把他拉回去,他不过是转班了而已,他的心还是在表一的!

    怎么就能把他踢了呢!

    #赵逐川#这个tag自带流量,宋微澜刚把笔记发出去不久,很快已经上了千赞,纪颂瞟了一眼标题:赵逐川此男是神!!!

    配图1是他蹲在表演教室落地镜前系鞋带,垂着眼的样子还挺温顺。

    图2是他在剧组拿着小电风扇给纪颂吹风,手臂上青筋脉络尽显,笑起来和今天的新闻图两模两样,笑得很不值钱。

    图3是他上声乐课戴着耳返听歌,表情平静地像飞行员用航空耳机听塔台的指令。

    图4都传包浆了,不知道是集星年级上哪个女生偷拍的,是他午间休息靠在咖啡厅的沙发上闭目养神。

    “……”

    纪颂默默地点赞,没忍住吐槽,“好像粉丝发的。”

    赵逐川用最平静的语气说最疯的话:“你不发一个?”

    “我发什么,发你亲我的照片啊?”纪颂作乱,一条腿搭在赵逐川腿上,被窝里暖烘烘的,热得他快流汗,“阿姨……不对,青姐不得追杀我十条街。”

    “青姐?差辈儿了。”

    “网上都这么叫,”纪颂扇扇风,“她看起来太年轻了,要喊阿姨,我真喊不出口。”

    “早上喊了。”

    纪颂在被窝里蹬他一脚:“你还好意思说!”

    “热?是不是又发烧了啊。”赵逐川摸他额头。

    “没呢,真热。”

    纪颂看了眼手机,况野发来的:我也好想发和川哥的合照,但如果后天考不上,真的很丢人。等我考上了再发吧,以此为誓T_T。

    其实202最好强的人就是纪颂和况野了。

    只是一个明着来,一个暗着来,纪颂知道况野从一入学就很有目标,慢慢从“那个少数民族男的”变成集星人口中的“草原之光”,一路走来诸多不易。

    这几个月为了上镜,纪颂的肌肉哗啦啦掉下去不少,要心疼已经没用了,等这段时间要考完了,他才开始又补充肉蛋奶,发誓要默默地把流失的营养补回来,高考完还要去海岛旅游呢!

    他不太会跳舞,也没着重练过,但每次舞台即兴表演都是最入戏、最起劲的那个,经常还会给其他演员讲讲戏,夏天的时候,一热了,他偶尔撩起衣摆扇扇风,露出小腹和后腰最白、没被太阳晒过的一段,勾得人很难挪开眼。

    刚才宋微澜发第1张live图,照片的最右边,就有纪颂一个人对着镜子臭美的画面。

    短袖衣摆撩得老高,腹肌练得极为漂亮,只展示了一秒,腰又细又有韧劲。

    就这么发出去了。

    赵逐川拧起眉,还那么多人点赞?

    热门评论:咦?你们机构天菜这么多的吗,P1最右这小孩叫什么啊?

    “热么,”赵逐川把他后颈的汗一点点亲掉,扯开纪颂一条腿,“给你降降温。”

    纪颂惊喘:“喂你又……”

    “话少做得多才是好男人。”

    “你哪儿来的道理!”

    赵逐川发现他非常喜欢纪颂对他直呼其名,抬手扣住纪颂的小腹,像绑匪拿捏人质,“叫我名字。”

    “……”

    又一通闹完,纪颂闭上眼。

    我要着火了。

    有没有静心诀可以念啊。

    他开始想象明天早起查成绩的画面,想不出来,又翻过身关了灯,脸贴在枕头上,眼睛亮晶晶的,“想听你聊聊你和你妈妈。”

    “听哪方面?”

    “她对你上心吗?她应该特别忙。”

    赵逐川从黑暗中熟练地捕捉纪颂的目光,沉下来的嗓音很是动听:“我妈其实不欠我什么。她爱我,护着我,在能力范围内给我最好的,也没把我送去国外念书。”

    “那小时候一个人待着干什么呢,没什么喜欢做的事?”

    “爱好?没有。”

    骑车、打球、游泳……都不算,那是打发时间的。

    他出生的年代,网络刚刚开始起步,信息传播变快,好像没有什么地方是他能长期呆下去的。

    纪颂问:“你姥姥姥爷家那些长辈,他们也不知道你的存在吗?”

    赵逐川答:“知道。但那些人是看着我妈长大的,每年我妈回去给他们包红包送礼,时间长了,钱越来越多,总之我觉得是变味了,像封口费。”

    纪颂摸摸赵逐川手背,“她肯定对你很愧疚。”

    赵逐川说:“这样的情绪,我对她也有。”

    “很多亲情都是靠愧疚维系的。爱也一样。爱会让愧疚变得更深刻。”纪颂慢慢地诉说,想起他构建的许多情感故事模板,似乎人与人之间,亲近关系宗旨都在于互相给予和亏欠。

    赵逐川想起今早纪颂一个人站在风中无措的模样,应声:“是吧。”

    纪颂问:“这次考试,你考到父亲这个命题了吗?”

    “没考到。不过后天再考到我也不怕了。”

    “想明白啦?”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特别在意我爸是谁,后面真就觉得没多大意义。我妈对我好就够了。”赵逐川淡声,“网上对我生父是谁的讨论很多,今天我给你交个底儿。”

    一手新闻!

    纪颂竖起耳朵。

    赵逐川:“其实我也不知道。”

    “……”

    纪颂又在被子里踹他。

    “今天有记者追着你跑了吧?”

    “有媒体采访我,我都对你闭口不提的,”纪颂语速慢慢,“但我也不怕。我想通了,如果集星肯定有学生会被抓着问东问西,问关于你的事情,那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这个人肯定得是我啊。

    我最有资格了。

    赵逐川微怔:“你的思路真的好不一样。”

    “怎么说?”纪颂打哈欠,“挑好听的说。”

    “因为正常高三学生都会害怕被打扰啊,躲都来不及。但集星的同学们……很特别,他们知道为我解释,尽量说一些对我好的话。你还记得我们刚认识那会儿么?我就觉得你每天上蹦下跳的,然后你跟这个聊得来,跟那个玩儿得好,又有很多爱好,爱看书,爱看电影,还爱搞你的相机……我就想,为什么那么有精力?我特别爱睡觉。”

    “你也知道哦。”纪颂嘀咕,“每天不是在耍帅就是在犯困。”

    赵逐川嗓音带笑:“你喝酒那次,我来烧烤店接你,我还挺震惊的,怎么会有人把刚刚认识一个月不到的同学就这么带回家住?后来我发现你就是对什么事儿接受得都特别快。”

    困意席卷,纪颂已经困得不行了,本来想说“包括我喜欢你也接受得很快”,又怕赵逐川抓着他问个没完,干脆把脑袋往被窝里埋了点,紧紧抱住赵逐川,没头没脑地说:“喜欢你。”

    “嗯?”

    “喜欢你,”纪颂一噘嘴不知道亲到他身上哪块皮肤,哼哼,“就是喜欢你。”

    ……

    翌日十点,京影如约放榜导演系四试。

    60个人入围决赛,纪颂的大名赫然在列。

    他截图了自己的考生号,抬手捅了捅赵逐川:“看见没?这叫什么?”

    赵逐川抿一口矿泉水,望过来:“实力?”

    纪颂神清气爽,翘起唇角大笑:“这叫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

    赵逐川笑了声,“嗯,卷卷是你名。”

    四试通过率相较会更高,合格证可能会发不到40张,但导演系只招17个人,能被录取的概率大概在28%,这期间还要看排名是否靠前,文化课是否达标等等。

    这类创作型考试很考感觉,看命,不像表演那样几乎看脸和实力就一锤定音。

    管他的,先狂了再说!

    金姐对此的评价是:“老天爷,这是最变态的考试,集星能出一个进四试的娃,已经是烧高香了。”

    明哥说:“撸起袖子干就完事儿,都到这步了,光脚不怕穿鞋的!”

    彭校又打电话来嘘寒问暖,让纪颂一定要拿下。

    Vega闻言急匆匆说想来京北,给纪颂整个四试的造型。

    纪颂婉拒了,说他现在毛毛躁躁的样子就挺好。

    衣着淳朴,发型随意,肤白貌美,全靠脸撑。

    集星成立这几年以来根本没人进过四试,往前数两届,连三试都只有一个人进过。

    这学校不是专门做编导培训的机构,专门学这个的小孩本来就少,基本都够不着和京北本地机构争抢的门槛。

    云朵已经和纪颂同一批参加完央戏三试,现在还有京北别的院校要考,说保个底,至少能留在京北,还时不时来排练室找纪颂取取经。

    央戏三试那天,堆在门口的媒体意外地比京影那天更多了。

    还没下车,赵逐川就听齐圆讲:“等几分钟,我让人下去维持一下秩序。”

    “这么多人?”赵逐川皱眉。

    “是啊,估计有些人看拍你有流量吧,就来蹲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知道你考央戏的……”齐圆叹口气,“你同学呢?”

    赵逐川抬头往下车点偏一些的角落望去。

    今天不考试的纪颂也在。

    况野和纪颂两个人站在一块儿,似乎透过玻璃窗感应到了赵逐川的注视,况野赶紧冲他抬了抬下巴,纪颂则踮起脚尖,抬起双臂越过头顶,双手合拢指尖,掌心朝内,比了个大大的爱心。

    在这里下车的所有人都在围观载有赵逐川的那辆车。

    看纪颂打个招呼还这么卖力,况野“啧”了声,用屁股撞了纪颂一下,“平时怎么没见你对我这么热情……又卷我?”

    纪颂赏他一个冷笑,往央戏大门口的方向走去。

    “喂,”况野拎着包一路在巷子里小跑,“你等等我啊!”

    作者有话说:

    作者有话说:【反早恋观察团】

    金姐一把扯掉观察团旗帜,不反早恋了,两个神仙你们好好考试啊求求了[求求你了]……

    野子:我蹭,我蹭,我蹭蹭蹭!

    野子心想咦不对今天纪颂不考试啊这么早起来干什么?[害怕]

    第92章 雨水 梦校只有在十七八岁时最美好。

    92

    “哎?”

    纪颂放慢脚步, 回过头来等,“叔叔阿姨还有你弟呢?”

    单手挎着书包带,况野心跳如擂鼓, 直直往前走, 喘了口气才答:“我不想让他们跟着么。”

    “为什么?”一股冷空气钻入肺腑, 纪颂缓了缓, “钟离老师前几天才夸了你呢,怎么这么没信心?”

    “哎。一个你,一个孟檀, 一个赵逐川……你说咱集星今年有这么大运气, 能一口气往大院里上4个人吗?”

    况野怔怔地, 看四周抱着相机和麦克风的记者跑来跑去, 都想在校门口狭窄的巷道里蹲到一个拍赵逐川最佳的位置,不由得出了神。

    其实他有看到集星其他班的同学转发娱乐头条到朋友圈, 配文“不如投个好胎”,况野当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几分钟,实在没忍住回了句“我怎么记得你上次月考才20名呢”, 被人果断删评拉黑了。

    统考一结束, 他们相当于毕业了。

    各自回到高中学校, 继续原来的赛道。

    大浪淘沙,没几个人能留下来互相称之为“同学”。

    纪颂一向敢说敢干, 尽全力给好哥们儿做思想工作:“都到这步了,还能怎么样?除了好好考试。别去想考不上之后的事儿, 不要提前做不好的打算。”

    况野琢磨了会儿,叹气:“也是,孤注一掷吧,考不上大不了回家放牛去!”

    纪颂一愣, 跟着笑起来,追上他的脚步,说不至于吧。”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

    “我还想和你们做好兄弟。还有小林、微澜,包括孟檀……”况野身高马大的,一身集星的校服,一看就是赵逐川的同学,有几个娱记探头探脑地朝这边瞧。

    纪颂冲他乐:“我们当然是啊。”

    “不是,以后如果你们在京北上学,但我没有在这儿的话,大家很难再聚到一起了吧。”

    况野说得隐晦,纪颂却能明白。

    等这场最终试校考结束,完美收官,大家各回各的学校,如果没有在同一座城市上学,再见面就变得不再容易。

    人与人之间会被地理因素冲散。

    离预定的候考入场时间只有几分钟了。

    北风吹乱额前的发,况野肤色相较夏天时白了些,他低头反复确认准考信息时,长发随动作滑落至鬓角,嘴唇因焦躁而紧抿着,不停深呼吸为自己加油打气,那样子粗粝又鲜活。

    前来考最后一试的学生明显比之前少了许多——

    这是胜利者的角逐,是他唯一能抓住的缰绳。

    “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我都很开心能遇到你和川哥这样的室友。还有小林!我也希望他能录到他最想去的专业。这样才不算留什么遗憾吧?”

    学表演需要长期观察别人的生活,浸润到别的思想中去,纪颂能察觉到况野比才来时心思细腻多了,也更能静下心来去思考角色情绪和演绎方式。

    为了这场考试,况野准备了太多,纪颂当然希望他能赢。

    况野继续说:“至于川哥,我只祈祷今天别抽到跟他一组。其实他妈妈是谁根本不重要,从进校开始,川哥一直都是我的榜样,我得向他学习!如果川哥能拿到一个靠前的名次,我也不能太拖咱们的后腿……是吧?”

    “是啊。”纪颂张嘴,冰冷的风呼啦啦涌入,像吃了一嗓子的沙。

    他忽然有点沮丧。

    昨天他还在跟赵逐川小声抱怨,说在京北考试考了这么久,他们几个“进京赶考”的人连在学校门口一起合照的机会都没有,考试时间全都阴差阳错。

    央戏校园管理更严格,学校门口的道路也窄,维持考试秩序的老师们很快开始清理在校门口堆积的媒体。

    纪颂把手肘搭在况野肩膀上,朝巷口望去。

    果然看见赵逐川被一群人簇拥着正朝这边走来,今天装扮和之前大差不差,还是集星的衣服、内里一身黑,冷帽没戴了,头发特意抓过,走得气定神闲,面对这么多镜头和人群,他逐渐游刃有余。

    “嗳!川哥来了,”况野用胳膊捅纪颂。

    孟檀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隐约有些兴奋,“好多人啊!感觉比上次在京影的时候还多!”

    “那我们等他一块儿进去呗,”况野也笑,“这辈子被媒体追着拍的机会可不多。”

    “以后有的是机会……”

    孟檀低头看跟前伸过来一只胳膊,是纪颂挡了过来,怕她挨挤,况野也稍稍把她护在两个男生中央。

    维持秩序的老师和保安小步跑来,表明入场要开始了,需要安静。

    齐圆一直安排赵逐川大大方方任拍,但没让他回答媒体任何问题,只说了句“有信心”。

    “面试和考官聊天会避免提到母亲吗?”

    “今天准备什么表演什么曲目呢?”

    “形体展示还和上次考京影时一样吗?”

    ……

    齐圆听到这些问题都头疼,正想抬手制止,赵逐川倒是回头冲记者挑眉一笑:“那我肯定不能告诉您啊。”

    人群一阵阵偷笑,齐圆也松了口气,打圆场道:“是啊,今天最终试呢,准备了什么都是秘密。”

    京北天朗气清,光线好,相机闪光灯都关了。

    趁着排队进校,况野和孟檀正在拿着相机和校门自拍,纪颂的目光仍锁定在赵逐川身上,直到他越来越近……

    赵逐川被一层又一层的人围着,他往前走,人群就跟着动,纪颂他们几个人根本就过不去,赵逐川知道他们没跟上来,突然慢慢停下了脚步。

    那一团乌泱泱的人潮也停止了流动。

    他看见赵逐川原地站好,双手插兜,正朝他这边望来。

    怎么了?

    赵逐川没说话,对他朝校门上竖着的“中央戏剧学院”几个大字,偏了偏脑袋。

    意思是,来。

    “小川说想和你们拍张照,”齐圆小跑过来招呼他们,对着纪颂摊开手,“抓紧时间,手机给我,拍完你们快进去考试了。”

    纪颂想起自己没换的壁纸,迟疑了,孟檀看出来他不想给手机,立刻掏了自己的,“姐,用我的吧!”

    接过孟檀的手机,齐圆又转身要求大家配合一下,给孩子们腾出空间,人群逐渐向警戒线外散去,相机的快门声仍不停歇。

    明明自己今天不考试,纪颂心却跳得很快。

    顾不得有记者了,也无所谓即将面临一场大考。

    四个凭实力厮杀至此的少年人,身着一模一样的“校服”,肩挨着肩,左二右二,并排站好,站在学校礼仪门前,终于照了张相。

    【班班金:哟,拍得好!】

    【班班金:等他出来了,你问问能不能让学校账号发笔记?】

    【蝉:OK】

    【蝉:不过为什么要我问!我不惹事我也怕事.jpg】

    【班班金:你和他关系好嘛。】

    【蝉:警觉.jpg】

    【班班金:求求啦!你们彭校就等着出成绩了憋个大的!】

    要说不紧张是假的。

    大考在即,纪颂没精力去等赵逐川他们考完试了,赶紧坐车回住处再临阵磨一磨枪。

    在路上,纪颂点开昨天收藏的宋微澜发的那条笔记,已破万赞,热评询问“P1最右男孩子是谁”有了答案,有个京北ip的账号回复“导演班的纪颂”,id叫“嘉措”,头像是骑在马上的藏服少年,都不用点进去,一看就是况野这小子。

    猛然被推到台前,纪颂对着手机发了会儿呆,有些无措。

    还好没@纪颂的账号。

    他发的笔记几乎没有自己的正脸,几乎全是这个不好吃那个不好看的测评,但如果被有心之人研究,多少能找到些有关于赵逐川的蛛丝马迹。

    算了,别多想。

    这一天考完试后,孟檀和陪考的父母当晚就乘上了返回西南的航班。

    而况野说他爸妈还在想京北玩一天,第二天再回,不知道八月底还有没有机会来送他上大学。

    纪颂和赵逐川在民宿里度过了几乎无人打扰的两天。

    赵逐川白天做题,晚上十点就睡觉,逐渐调整作息,为之后几乎完全与世隔绝的文化课补习做准备,考虑到话题热度和校园氛围,赵添青不打算让他回高中了,准备直接让赵逐川去上小班制补习、回高中走读随考,平时再请老师来家里上一对一。

    导演系四试那天早晨,赵逐川给纪颂送考,两人在出门前拿拍立得照了张相。

    按下快门的瞬间,赵逐川侧过脸亲了亲纪颂的脸。

    纪颂睁大了眼睛。

    不等拍立得成像,纪颂直接把那张拍立得放进他的羽绒服内兜里,一起躺着的,还有一张照片,是他们第一次回纪颂家时,纪仪龄给他俩拍的那一张。

    高三返校不能带手机,其他合影尺度太大,他只能靠这两张照片当做精神支柱度日如年。

    “四试的写作,写作一定要重视!构思好之后下下功夫,想清楚你想给考官展现怎么样的自己,你现在要清空你的脑子,什么蒙古族邮票上印的谁什么36计没有哪计这些题目都不要想了,把注意力都集中在钟离遥平时给你们练的那些考题上,演得差不要紧,你一定不能放不开,不能没组织能力……”

    李欲的语音不眠不休地发了十几条,纪颂裹着围巾靠在赵逐川肩膀上,一字一句地听,浅浅地打了个哈欠。

    他慢悠悠地回:“知道啦。李欲老师。”

    “光知道了就完了?”李欲语速飞快,“什么钥匙呀,戒指,项链这些东西别带哈,免得到时候你被拦下来影响你的节奏。”

    “好的,”纪颂说,“表演是明天考,考一整天。”

    赵逐川闻声扭头看他:“那午饭在哪里吃?”

    “系里吃,”纪颂往赵逐川肩膀上又拱了拱,放空大脑,看着冷静,其实揣兜里那只手握着笔,笔杆子上全是汗,“晚饭就不一起吃了,我晚上九点的航班。”

    赵逐川应声:“我送你。”

    其实纪颂想说他自己去机场就行,但一想到这一别一两个月又见不着面,心里痒痒,还是同意了赵逐川的计划,把航班号发给了小欧。

    到京影之后,赵逐川没下车,他目送纪颂进校,随后在附近能停车的地方一等就是三个小时,第二天也一样,等了大半天,中途下车吃了份盒饭,又坐在车上看卷子。

    但知识不太进脑子。

    他这会儿才明白了,为什么家长和老师总说早恋影响学习,以前他们那学习都是互动性的,大家都活跃,现在一开始学文化课了,输入性的东西增加,要彻底静下心来并不容易。

    考试进程很紧,纪颂抽到了靠后的时间段,午饭也没吃几口,踩着尾巴出的考场,差不多快19点了。

    他们一起坐车回了趟民宿收拾房间、退房,纪颂站在楼下,仰头看逐渐暗下来的天空,看赵逐川拎着行李箱一步步地走下台阶,冰冷刺骨的夜风像浪花砸在脸上,想起在网上看到过别人说的……

    梦校只有在十七八岁时最美好。

    京北的每个夜晚都很迷人、很让人怀念。

    但不要再重来一次了。

    倘若有明年今日,两个人再一次在排练室里相拥,累了就席地而睡,头顶上没有太阳,那时的心境肯定是不同的。

    20点40,纪颂登上返程的航班。

    《赵逐川亮相央戏终试“星妈”赵添青未现身考场》

    《赵添青儿子入围三大院终试:有信心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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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押宝成功?赵添青儿子竟是今年京北统考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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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亲爹那两条,点进去,全是猜测,半点儿实质性证据都没有,无非仍是那些赵添青被拍到过的高糊照片,老生常谈。

    再看一眼这些新闻,纪颂仍然觉得像在做梦。

    三月初,全国许多地方已经回暖,离高考也仅剩不到百天的时间,他的梦做完了,他像一颗暂时开小差的行星,要快点回到他的轨道去。

    赵逐川亲爹是谁,不重要。

    他们现在的目标是拿到合格证,参加高考……足够优秀,才能对自己人生拥有话语权。

    四月上旬,各大院校陆续放榜。

    林含声如约拿下央传播音合格证,甚至连双语播音的证也拿到了,但后者排名不太乐观,前者报考人数太多,公布的榜单半天刷不进去,等播音本科成绩公示单刷出来了,林含声还给纪颂发了语音。

    “完了,我看说拿合格证的人有将近400个!”

    “你排第几啊,”纪颂正在偷摸用手机,三中要管,他这会儿趁着班主任没来巡课,借了薄炀谈恋爱的手机登微信,等的就是林含声的好消息,“你能不能快点儿说啊!”

    “我排……”林含声拖长尾音。

    “不说我挂了!”纪颂很急,“看你这欠揍样,你是不是排前五十?前二十?我手机是我同学的,人家跟女朋友联系用的,你别……”

    小林卖关子不讲,小林甩来一张成绩公示单。

    他的“我考”和纪颂没忍住的一声“我靠”几乎重叠——

    林含声,男,播音与主持艺术,84.362分(第9名)。

    纪颂大脑宕机,呼吸都变快了,一时间才明白那种感受叫“与有荣焉”,不知道说什么好,问了个傻瓜问题:“招……招几个?”

    “100个,我稳上,”仔细一听,林含声的声线是颤抖的,“我跟你说……颂颂,金姐都高兴哭了。我爸妈也哭了。”

    作者有话说:

    作者有话说:喜闻乐见的放榜查成绩开始了!(敲锣打鼓

    带娃带得很辛苦又焦头烂额担心成绩的金姐:[爆哭][爆哭][爆哭][爆哭][爆哭]

    还没出成绩的颂:…排名别太难看[求求你了]。

    管他大爷的摆烂野子一边表面“没事能上就上大不了再来一年”一边偷偷烧香祈祷。

    第93章 惊蛰 他们生来就是并肩而行的。……

    93

    四月底。

    天气转暖, 纪颂天不亮就爬起来看书,顺便把洗过的校服外套从洗衣机里拿出来,拧干袖口的水, 再把外套扔进烘干机, 调好时间, 等着烘干了再穿。

    三中高三学生迎来每周半天的休息时间, 各大院校陆续放榜。

    9点整,艺考App上暂时还没有动静。

    纪颂咬着一袋酸奶,下了出租车。

    纪仪龄管不了他学习, 也管不住他生活, 唯一要求就是每天一杯奶, 说纪颂年纪还小呢, 这几年抓把劲儿还能再长长。

    今天上午三中放假,下午才上课, 10点整出成绩,纪颂答应了金丹凝召唤他来集星查成绩的邀约。

    他还穿着校服,以便等会儿来不及回家直接去学校。

    今天他什么都没带, 书包里就三张准考证, 一部手机, 一台拍vlog用的摄像机。

    听说今天李欲也要来,纪颂取了内存卡, 准备把机器还给李欲。

    况野和孟檀文化课本就薄弱,落下的部分多, 都没选择回高中学文化,选了继续在集星待着上文化小班,师资力量还不错,全是彭校请的名师, 班上就十个学生不到,基本都是本届集星的学生。

    时隔两个多月再回集星,纪颂仍能回忆起当时即将前往京北考试的紧张感。

    金丹凝发来语音:“况野听说你要回来,去给食堂给你买早饭了。他没手机,问你要番茄牛腩粉还是红烧牛肉粉?”

    纪颂现在补身体,吃少了脑子跟不上,没减肥了,回忆起食堂的份量和美味,突然有点儿饿。

    他皱了皱鼻子:“都来一份儿吧。”

    “嗬!我说嘛,这才是你们这年龄这身高男生该有的饭量啊,以前明跃给你们订的食谱完全就是虐待,”金丹凝说,“你到哪儿了?”

    “楼下了,”

    站在教学楼前,风吹过衣摆,纪颂反复深呼吸,“金姐,我突然希望时间走得慢点儿……”

    “近乡情怯啦?”考完艺术,金丹凝整个人的紧绷感消失,脾气好了一大半,“你可考了三个学校的终试呢,怕什么?只要不发挥失常,怎么着都有书读。快上来吧,都在等你呢。”

    9点30分,纪颂和况野、孟檀一起在咖啡厅用完早餐。

    纪颂用纸巾擦嘴,小心翼翼地,怕碗里的油溅到衣服上,两碗粉他都吃完了,还是熟悉的味道。

    他想起初来集星那会儿,赵逐川还只能吃番茄味的面条,现在可不一样了,在京北的那段时间,赵逐川时不时会拎他上街去找辣菜馆子、找火锅,被辣得说不出话,纪颂怕他嗓子坏了,递水过去,这人还总微微俯身靠过来,面不改色地说,我还好啊。

    一出餐厅,纪颂从赵逐川背后跳上去,挂着赵逐川的脖子,要不是街上人太多,他恨不得一口咬到赵逐川耳朵上去,我让你装!让你装!

    孟檀抬手示意他回魂儿,“都这时候了,你还发呆啊?”

    纪颂:“想事情。”

    “啧,怎么冬天一过,我感觉你又捂白了?”孟檀抿着豆浆,单手撑着下巴,“颂颂,你都不紧张吗?”

    “紧张也没用啊。”

    孟檀随手一指旁边趴着的况野:“这人都要撅过去了。”

    况野一口饭都吃不下,单手成拳敲打桌面:“三校一起出成绩到底是谁发明的……”

    纪颂:“你现在特别适合听一首《当那一天来临》,只有军歌能给你壮胆了。”

    这歌上声乐课时都学过,孟檀立刻很配合地跟着哼调子:“这是一个晴朗的早晨,鸽哨声伴着起床号音……”

    “还有半小时了,”纪颂单手揣兜,臂弯里夹着准考证袋,“走吧,上楼去。”

    三个人。

    不对,两个人拖着一个人,坐上去往办公室楼层的轿厢。

    走廊已摆满报喜的易拉宝,说是为了激励即将高考的本届学生,也为了给来考察学校的家长看。

    刚出电梯第一张喜报就是赵逐川的统考第一。

    喜报上是他的入学公式照,眼神直视前方,表情冷感,和大红色背景的喜庆格格不入,纪颂驻足看“他”许久。

    太久没见到赵逐川这副表情了,纪颂愈发觉得这人适合在高考完去趟高原和况野一起骑马、喝酒、奔跑,和身上才能带点“人味儿”。

    再往前走,是林含声、陈亭、萧杉……

    陈亭拿了央传播音第43名的成绩,萧杉则拿了杭传的表演小圈,算是都有学校读了。

    正巧碰上有家长来看学校,对着赵逐川的喜报研究了会儿,歪着头,一激灵狂拍大腿:“哎哟,这是那个赵添青!她儿子是你们学校的?”

    “对啊,”纪颂仰起脸笑,“从头到尾都是在我们这儿学的,京北第一名呢。”

    何雁正在带家长,对纪颂使了使眼色,示意他们进办公室等着查成绩去。

    办公室是彭校单独使用的。

    房间内面积很大,只有一台台式电脑,窗帘已经全部拉开,春日暖阳洒进屋内,纪颂回头朝敞开的门口一看,走廊上满是映目的新绿……

    是了,见过集星的夏、秋、冬,现在终于见到了春,已是圆满。

    他打开软件,刷新出现精准推送:

    【@艺考颜值天花板:本届央传播本男生Top6】点进去第一张,林含声的证件照赫然在列。

    底下还有集星刚发的喜报:

    【@集星艺考:恭喜!央传播本总排男生第五,全省第一,杭传双语播音第一,来自实验中学的林含声同学~高考将至,请为情校努力冲刺文化吧!】

    发喜报的明跃这会儿正在沙发上坐着。

    金丹凝泡好茶水进来,叉腰道:“你们老师等会儿就来。”

    纪颂扭头:“李欲?”

    “不止,你猜猜还有谁?”

    “靠。不会是洪鸣吧……”况野小声嘀咕,“杭传昨天出的成绩,洪鸣肯定高兴坏了,小林可是他的得意门生。”

    “错!”金丹凝抻手指晃了晃,“你们钟离老师来了。”

    “钟离遥?”孟檀瞪大了眼,同情地看况野。

    况野这人把钟离遥当恩师看待,特别怕承担不起老师的厚望,这一整得更紧张了,只听金丹凝继续说:“你们彭校今年还想请钟离老师继续任教。她想着你们今天查成绩,就专门从京北飞过来签合同、走程序,顺便陪你们等结果。”

    “完了,”孟檀也一屁股坐上沙发,“金姐,给我们整一把速效救心丸吧。”

    况野摊手:“我要两颗。”

    纪颂不是表演班的学生,但也是表一出来的,对钟离遥莫名有种血脉压制的敬畏,也摊手:“我要三颗。”

    导演四试,除了写作内核,分数定生死在于表演,钟离遥是知道他进四试的,写作可是纪颂的强项,如果这最后一关挂掉了,不用想都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况野你这小子!”明跃也乐,“喂,到底怎么进的央戏终试啊?那一圈儿人挨着表演抓老师注意力,你怎么没晕过去?”

    况野握拳:“靠信念!”

    9点45分,钟离遥戴着墨镜敲响办公室的门。

    况野一个激灵,率先立定站好,在场的三个学生猛然回忆起那些被折磨和训练的点点滴滴,身体不自觉做出腰板挺直的下意识反应,朗声道:“老师好!”

    “老师一般好,也没多好,”

    钟离遥挑了个空位坐下,双腿交.叠,她头发已经留过了肩,看起来却更是干练,眯起眼,“还有15分钟,你们就可以刷新页面了,紧不紧张?”

    金丹凝笑着递过去茶,说:“遥遥你可别逗他们了,况野从昨天就开始发抖。”

    “央戏今年可只招45个,”钟离遥继续上压力,“你不考前40名都不算稳。”

    今年参加大院校考的学生不多,可其他艺术类院校也在今天放榜,办公室里陆续又来了几个学生,他们的成绩早上八点就出了,又没手机,只能这个点儿来查。

    纪颂站在一面墙壁前,背贴着,立定站好的姿势,像在给自己罚站。

    明跃起身去端水,顺带拍了拍纪颂的肩膀,低声道:“调整一下心态。”

    “我……呼,”纪颂吐息吸气,“我知道。”

    他们拿着手机输入准考证号,有人不敢查,有人让老师帮忙查,还有的说不查了,钟离遥嫌他们磨叽,直接接了手机过来挨个点击屏幕。

    结果显示有好有坏,总之综合统考成绩,还算有学上。

    “怎么这么紧张呢?一个二个的自己成绩也不敢查,又不是别人考的,”钟离遥说得淡定,她却已经站起身了,手卡在牛仔裤腰上,原地走了几个圈,看一眼表,“嘿,55分了啊,还有5分钟,你们先刷新着,一般来说央戏会先出成绩,京影可能要卡一会儿。”

    10点整。

    师大校园里,久违的下课铃声突然撞碎办公室的安静,集星楼下宽敞的道路顿时变得嘈杂,金丹凝和明跃一同背靠在走廊栏杆上,刚抽完一支烟,掐了那火星子准备进屋。

    一根味淡的细烟夹在指尖,明跃落下手腕时抖了抖,烟灰落在地上,金丹凝失笑:“你抖什么,你也紧张啊?”

    “肯定啊,我第一回带班呢,能不能上岸就看纪颂和云朵了,”明跃搓烟灰,“再说了,在场哪个孩子不是我从头带出来的。”

    要说不紧张,是假的。

    作为从始至终都在“前线”看学生们流血流泪的老师,明跃和金丹凝比更多家长和科目老师都更懂今日成绩的份量。

    金丹凝推他,“行了,进去吧。”

    办公室里几个来看热闹的文化班同学你推我搡,把况野等人围在中央,催促道:“快查快查!”

    “验证码输错了!是大写的G!”

    “不急不急,你先看清楚再输……”

    况野手指悬在半空:“我紧张,我手抖……”

    孟檀等不及了,一胳膊掀开他:“你行不行,不行我来!”

    输入准考证号、验证码,页面跳转到考试进度页面。

    入目是“已通过”的红色印章,孟檀心头一跳突,没大声喊自己过了,音量反倒变小,声线抖得厉害,有些无助:“颂颂我该点哪个啊,点哪个……”

    “点打印成绩单,”纪颂抱着手臂在她旁边,“点打印就能看排名。”

    页面继续跳转,网页加载还未显示排名,孟檀将手机一倒扣,自己不敢看,“金姐帮我看,金姐帮我看!”

    金丹凝搂住她肩膀凑过去看,看专业排名下面白纸黑字,不是个位数,是个“10”。

    “第十!进了!稳了!”

    金丹凝没忍住尖叫了一声。

    孟檀还有点懵,眼睛瞪得溜圆,像听不懂排名到底是多少,纪颂长松了一口气,况野也凑过来,几个人推推搡搡,金丹凝继续喊:“还有还有!京影也出了,点进去!”

    京影的页面加载稍慢些,那等待的间隙——

    纪颂扭头看了一眼长廊外漫天的树景,那抹色彩似乎更绿了。

    孟檀从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叫都叫不出来,也不知该哭该笑,手抖着点进京影页面的查询,一张合格证再次弹出来。

    金丹凝惊叫:“也是第十!没有并列!”

    孟檀抿唇不语,猛地转头抱住了钟离遥。

    喜悦冲昏了头脑,孟檀回过头来还有点沮丧,没拿特别靠前的个位数名次,发喜报都不好看。

    钟离遥对她取得的成绩很是满意,又终于松了口气,只简评一句:“意料之中。孟檀要拿不到证,我都不信,明年复读我都不收她。”

    其他同学艳羡地叫起来:“十全十美啊檀姐!”

    一颗心脏在胸腔疯狂跳动,金丹凝抱着胳膊来回踱步,“这下两个学校你随便挑了,文化课可千万别拖后腿……明跃,快,快给彭校打电话!”

    明跃一晃手机:“在打了!”

    孟檀接话:“我文化课没问题的!”

    “上次模拟考多少?”钟离遥难得关心学生文化成绩。

    孟檀报了个数,钟离遥翘起唇角一乐,放心地拍了拍胸口,“那就行,保持……保持……”

    况野只有一根救命稻草,如果央戏没上就完了。

    他说是不紧张,可纪颂清楚他的脾气,一旦人群喧杂中他在沉默,那肯定是心里在想什么事儿。

    纪颂佩服孟檀的勇气,敢在这么多人面前直接第一时间登录查成绩,自己都还掌心全是汗,莫名有些跨不出这一步。

    正想宽慰况野几句,纪颂手机一响,屏幕上弹出赵逐川的微信消息:查成绩没有?

    【蝉:还没,有点怕。】

    【蝉:孟檀查了,俩学校都第10名,随便选啦!】

    【1101:恭喜。】

    【蝉:你呢?】

    屏幕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金丹凝看他猫着腰在旁边玩儿手机,也没看成绩页面,喊他一声:“纪颂,你还不查?”

    “马上马上!”纪颂还抱着手机等。

    天知道纪颂此时此刻多想给赵逐川打电话,但旁边人太多,明跃已经把孟檀查成绩的视频发到年级群里了,不少同学都没手机在身边,回复的人并不多,纪颂深呼吸着,顺手回了个:檀姐威武!赵逐川也跟了条一模一样的,一看就是复制粘贴。

    【1101:圆姐帮我查的。】

    对面发来一张合格证,京影的。

    证件照还是赵逐川在集星拍的那张图,黑色短袖裹住肩背,比大多数艺考生都短的头发规整地梳着,线条锐利的下巴微扬,稍微有些傲慢,五官乃至肩颈全是纪颂最熟悉的,描摹成千上万遍的弧度。

    走廊外,那瀑布般的新绿又流泻进屋内,如一抹光将沉默的空气照亮。

    在这刹那间,纪颂仿佛看见赵逐川站在眼前,在数百个无限轮回的夜里,过于激动而兴起的耳鸣嗡嗡声代替所有人声。

    那双低冷深黑的眼睛,总在注视着他。

    纪颂都说不明白,他们两个人,到底是谁在追逐谁的脚步……有时候他像在赵逐川身后远远地跟着,可一回头,赵逐川又会抱上来作他往前狂奔的铠甲。

    见纪颂久不回复,赵逐川发来消息。

    【1101:看呆了啊?】

    专业考试成绩91.35,排名:1(没有并列),所在省份:京北市。

    “第……”

    又是第一啊。

    好像是意料之中,又是未曾料到。

    这样好啊,这样那些娱记,以及外界盯着你成绩的人,准备嘲你的人,没什么话可说了。

    纪颂清楚赵逐川的实力与外形优势,但没想到在这种大院考试中他也能稳居首位,心态极好,全程淡定得就像这第一名本就该是他的。

    【蝉:我】

    【蝉:天】

    【蝉:啊!!!!】

    朝旁边鬼鬼祟祟地看一眼,况野好像还没查成绩,纪颂弯腰,强压下过于剧烈的心跳声,大拇指和食指按住鼻梁山根,捏了捏,几近被捏出几道深痕,又不好在现在说,只问:“野子。”

    “颂颂。”况野手指还悬在屏幕上按不下去。

    “你还不查吗?”

    “你呢?”

    “……”纪颂认输,“我马上。”

    他又哒哒哒地敲字:央戏呢?你查没?

    【1101:一样的。】

    赵逐川这云淡风轻的一句给纪颂整懵了。

    【蝉:?】

    【1101:都是第一啊。】

    纪颂:“……”

    他忍无可忍按下语音键:“你是不是查出来好一会儿了?”

    “没有,”赵逐川回他的嗓音压得很轻,“我只自己偷偷激动了几秒钟,就发给你看了。”

    纪颂突然很想捏他脸。

    这边还在沉思,耳旁忽然炸开一声属于男性的、像烟花炸裂开般的哭嚎,算不上声嘶力竭,气音压得很重,纪颂某根神经倏地绷紧了。

    赵逐川听出来有人哭,问:“况野没过?”

    “我问问。”纪颂没挂电话,心慌不已,迅速扭头和金丹凝对上眼神。

    他看见金丹凝眼眶泛红,嘴唇却是往上翘的,明跃只握拳喊了声“有了”,赶紧埋头编辑早已提前准备好的笔记,手机屏幕上立刻弹出:

    【@集星艺考:来自“打折多①”的骄傲!藏族少年况野逐梦千里成功拿下央戏全国第15名,男生第7名!】

    纪颂眼睛一亮,也顾不上手机还正在通话中,马上朝况野所在的方向走去。

    那人还在哭呢。

    一群老师围着他,又哄又激动得难以言表。

    钟离遥最高兴,因为今年其实是她任教的第二年,第一年在京北上小课都才带出一个像样的学生,第二年受赵添青之命来这边上课,还意外收获了一群认真又天资卓绝的好苗苗。

    金丹凝蹲在地上,手里拿着况野捏得稀烂的准考证,一边抹泪一边乐,一向伶牙俐齿的她说不出话了,明跃则用鞋尖踹了踹况野的屁股:“上了还哭?快起来,纪颂还没查呢,你再哭等会儿文化班的同学都来了,看你笑话……”

    况野躲在墙角,想哭又有偶像包袱,嘶声:“看就看吧!”

    “我努力那么久,是有回报的……留我并不喜欢的长头发,刻意去维持肤色,我还本来就容易长斑,每天要抹护肤品祛斑,为了上镜减肥,瘦太多了,”况野喘着气,眼泪不要钱似地往嘴里滴,抹掉的永远赶不上流下来的多,“我太饿了……”

    孟檀笑得前仰后合。

    笑了一会儿,她突然嘴巴一嘟,眼底也有泪水翻涌上来,情绪来得后知后觉,小声说:“我也是,我有段时间饿得姨妈都不来了,唱久了嗓子也疼……”

    考试时一身黑穿得规规整整,裤腿捋开膝盖上全是疤和淤青。

    大家都很辛苦。

    正是长身体的年龄,每天吃得少练得多,特别难受。

    纪颂哽咽着,喉结上下滚动好几次,却没发出半点声音,找不到语言形容当时的氛围。

    好像一群人在往前爬一个洞穴,爬呀爬,当你以为下面是深水潭,终于发现洞口有光。

    爬出去,看到更广阔的世界。

    好像是解放了,但另一种压力又上来了,文化课没过的话,全部都是过眼云烟,是泡沫。

    “该你了纪颂,”金丹凝催促,“都10点15分了哦。”

    李欲五分钟前才姗姗来迟,他把装有个人资料的文件夹放下,在办公室门口点了根烟,站远了,抽了一根,等烟熄灭了才进来,刚巧看见纪颂打开页面。

    看一向浑身是胆的得意门生露了怯,李欲好笑道:“要不然我帮你点?”

    纪颂咬牙,对正在通话的语音小声说了句:“我把手机给李欲老师了哦。”

    “你可以自己查的。”

    “我不敢。”

    “还有你纪颂不敢的事情?别怕,”赵逐川顿了顿,旁边传来电脑键盘极快的响声,“这样吧,你开一下语音扬声器。”

    纪颂一愣:“你干嘛?”

    在这样读秒的刺激关头,纪颂才惊觉自己举着手机的手都酸了,行动大于思考,指腹按上扩音键,长时间使用的屏幕发着不正常的热,只听赵逐川的声音顿时充斥了整间办公室:“纪颂央戏导演第六,有学上了。嗯,京影的你自己查。”

    “啊,”纪颂吸吸鼻子,完全没有如释重负,反倒觉得京影的成绩更重要了,干巴巴地说:“第……第六啊。”

    第六,也行。

    但还不够强。

    他记得考央戏时发挥得还可以,和面试考官聊得稍微少了些,算用了90%的力,出来还挤赵逐川怀里闹腾呢,说觉得没考好,可能勉强擦线过吧,那京影我可要用尽全力考了!赵逐川还笑他,说你考上哪所我就去哪所,纪颂掐他脖子,看不起谁!

    “第六好啊!小圈儿了!”

    李欲猛地拍了拍手掌,消瘦的手背上青筋都冒了出来,两眼放光,扣住纪颂的肩头,晃了好几下,“太争气了!”

    金丹凝更是激动,本想询问赵逐川考得如何,但想到现在是纪颂查成绩,努力平复下心情,说:“快,你查完就收工了!”

    现场这么多人。

    纪颂脸一热,小声:“你怎么就帮我查啦?”

    “因为我笃定你肯定能上,”赵逐川说,“点开页面没有?我陪你查。”

    “马上。”

    纪颂每说一个字都颤一下,鼓起勇气抬头看了眼李欲,李欲发现才几个月不见,这些男生的个头一个窜得比一个高,明明纪颂看过来的眼神是俯视的,却像在向年长者寻求什么安慰。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况野和孟檀都止住了眼泪,收放自如,只是眼周那一块还通红着,活像两个人才抱头痛哭过。

    纪颂快要停止呼吸。

    进入页面跳转,一张合格证刷新了出来,照片上的纪颂笑得意气风发,眼神一如初见般有力,像他这个人从来没有什么至暗时刻。

    金丹凝没忍住先尖叫。

    钟离遥也豁然起身凑到手机这边来看,李欲则振奋不已,马上掏手机给宫雪打电话。

    明跃见过大风大浪,又或者被前两个表演生的优秀成绩整麻木了,“哎呀”一声,以为纪颂只是拿了个正常范围内的名次,打个响指,“纪颂,合格证记得发给我啊,我得发喜报。嗯……”他编辑文字,光顾着看老师们激动去了,随口问:“多少名?”

    金丹凝说不出话了。

    她比了个“1”的手势。

    纪颂,男,专业名称:戏剧影视导演,考试成绩:92.06,专业排名:1(没有并列)。

    明跃知道这专业第一的含金量,嘴巴张了张,最终没忍住爆了句粗口:“我靠。居然能出第……”

    他自己说出来都不信,像自动消了音,“我们集星今年真是……冒青烟啦?”

    纪颂很蒙。

    十多分钟前他还在笑况野手抖,这会儿他却有点控制不住了,忽然就懂了刚才况野为什么哭成那个狗样子。

    他狠吸一口气,往后跌坐到沙发上。

    眼皮发烫,手心也在发烫,甚至他一颗心都是烫的,意外地平静,鼻尖似又嗅到赵逐川身上那股木质香味,脑子里的小电影从五月轮番播放到现在——

    这一切都像在做梦。

    他们像一簇蒲公英聚在一起发芽,生长,最后随风各自飘向远方,再种下念想,而此时此刻,这些全都落了地,成了真。

    “喂?我看不见,你别把我忘了,”通话里的男音没忍住,语气急促,又把不准纪颂在伤心还是太兴奋,“多少名?能来吗?”

    “我们成功了!”纪颂忽然特别大声,“我第一名,没有并列!”

    “你……”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赵逐川明显的停顿,又或者说是强忍住的欣喜,“实至名归的。”

    “赵逐川!”

    顾不上有人在了,想发什么疯发了就是了,还有一个多月他就毕业了。

    “嗯?”

    “这回是真的了。”纪颂雀跃道,“京北见!”

    他想起在京北的某个夜晚,赵逐川任由他走走停停,看他又闹又笑,眼眸在寒风里比夜更浓。

    那时候两个人的力量像一把拼了命铸就的利刃,像能折射出这世界上所有的光。

    都说人灯尽油枯之时,这辈子所经历的一切会像走马灯一样掠过眼前,可此时,他像是重生,想起无数个赵逐川回头看向他的瞬间,在集星后门的蓝花楹中,在黑漆漆的训练跑道上,在被娱记簇拥的人潮里……

    再汹涌,再苦再累,赵逐川也会站在那里等他。

    纪颂其实从来都不需要踉踉跄跄地跟上。

    他们生来就是并肩而行的。

    再见减脂餐,再见不受控的眼泪。

    再见占满内存的视频,再见笑僵的唇角。

    再见,那一个个睡前和睡醒窗外都一片漆黑的昼夜。

    再见——

    我的,你的。

    我们的,这一年。

    作者有话说:

    作者有话说:①打折多:康定市,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辖县级市、首府,藏语称康定为“打折多”,意为打曲(雅拉河)、折曲(折多河)两河交汇处。[摘自百度百科]-

    查成绩一发完[撒花],坐等高考噜!

    第94章 惊蛰 我无时无刻不想你。

    94

    “哎!纪颂!”

    “干嘛。”

    “你去考试, 京影央戏那些学校帅哥美女特多是吧?”

    “反正你看不见。”

    “怎么说话呢你!那,那那那……”

    “薄狗!”纪颂揪着人一声骂,抱篮球的那只胳膊朝右边撞去, “我都跟你说了, 我不知道他爸是谁, 你别一直问问问。”

    “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你不是和他关系好吗?”薄炀丝毫不恼,小跑追上,“嗳, 你们可是好哥们儿!”

    “哈。”纪颂没忍住笑了下, “好哥们儿……”

    其实很想说, 我不但跟他关系好, 我和他还……

    “你什么表情,怪怪的, ”薄炀绕着他转一圈,“你们闹掰了?考完试就没联系了?你看吧,我就说艺校的同学都萍水相逢, 没我们这好几年的兄弟铁。”

    纪颂冷哼:“关你屁事。”

    夕阳余晖散落一地, 现在已是初夏, 五月底,所有高三学子进入最后冲刺, 纪颂抽空拉着队友们去操场浪了一圈儿,浑身舒爽。

    再不打球, 他一身上下都要生锈了!跑起步来咯吱咯吱地响。

    薄炀不敢惹纪颂生气,小声求饶:“原谅我吧?这是我女朋友派给我的任务,她说你那同学,那什么赵逐川, 川还是山?可帅了,她要成为最早一批入股的粉丝……”

    “喔,”纪颂点头,吹了声口哨,“是挺帅的。”

    “他没什么黑料吗?我要打消我女朋友的念头!”薄炀莫名觉得赵逐川这人就是和普通男明星不一样,太近了,近得就是生活中的人。

    嘿,毕竟赵逐川还亲自送他回过家呢,他说给女朋友听,人都不信。

    纪颂思考:“黑料,有啊。”

    没名没分的时候爱吃飞醋,名正言顺了又占有欲特别强,昨天打电话还在说呢,说你天天和你那些队友在一块儿,消息也不回,自拍也不发了……

    以前都是纪颂追着赵逐川要自拍,现在反过来了?

    为了不增加被发现“地下情”的几率,他们两个人稍微亲密些的照片都藏在上了锁的手机相册里,很少有机会拿出来看。

    嗯,还有,太强势,想好了要怎么做事就跟自己性子来,谁都劝不动。

    比如究竟要报哪所学校、回不回集星拍集体合影等等,全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三校一同出成绩之后,西南片区的学生、家长和其他机构同行老师慕名而来,几乎踏破了集星的门槛,听金丹凝说办公室天天被挤得水泄不通,不为别的,就因为这个几年如一日勤勤恳恳的小规模机构,居然同时、同届出了三校第一、京影导演第一,还有学生也拿了名校靠前的名次。

    【@集星艺考:2x届优秀学员赵逐川大院三校第一】

    【@集星艺考:2x届优秀学员纪颂大院三校小圈+京影导演第一】

    明跃恨不得每天都发一条,点进集星主页,几乎全是他们表一班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他和赵逐川的喜报已经被贴满了集星的走廊。

    他们的名字终于再一次并肩排在一起。

    当时赵逐川沪戏也第一的成绩传来时,纪颂都有点麻了,习以为常,他自己还好,沪戏导演拿了个不上不下的名次,宋微澜表演名次录不上,进了音乐剧专业前二十,文化课不拖后腿的话,录取没什么问题。

    萧杉拿了京影第39名,文化课能过也能上。

    《黑马大满贯:他是不为人知的“另类”星二代》

    《独揽京影央戏沪戏三校第一!赵逐川:还行》

    《在沪戏门口拍到过赵逐川,应该是在等人,很出挑啊,本人又高又帅目测有190吧,头脸都很小…》

    《考京影那天我和赵逐川一组》

    《这是拍到了赵添青的儿子吗啊啊求鉴定》

    《镜头下的艺考生:谁会是下一个顶流…》

    《三冠王星二代赵逐川的台词录像:我的唐古拉山》

    《考古赵逐川艺考图集》

    《赵逐川有账号吗》

    《他每次艺考都和一个男同学一起请问有家人知道那个男生是谁吗》

    ……

    纪颂随意一划拉主页,全是这些消息。

    万幸集星还没人爆出他的账号,暂时没人顺藤摸瓜到他这里来……那些片刻积累下的回忆都太深刻,纪颂有点舍不得删。

    他又点开搜索框。

    近期搜索的关键词是:赵添青儿子、赵逐川、赵逐川艺考成绩、赵逐川京影、赵逐川央戏、赵逐川沪戏……

    曾经的独一份开始普天匝地。

    两个人视频每周打一次,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根本不够看的,纪颂无法,又不想去打扰赵逐川,只得上网搜搜那些新闻,存点儿他没见过的赵逐川新图。

    纪颂点进沪戏门口偶遇的那个帖子,还意外地看见自己和赵逐川并肩往远处走的背影,心头一跳突,把照片存了下来。

    因为赵逐川生父成谜,比起他本人,有关于他身世的帖子也很火,听林含声说当天热搜就爆了十条,还有人扒和赵添青有关系的所有男人,有人去贴脸采访等等,赵添青应付自如,还被爆出这些年她名下工作室人员一直在向单亲家庭儿童捐赠绘本、设立心理辅导基金……

    连集星时期,赵逐川从京北机场坐飞机回学校的路人视角都被人贴了出来。

    “就这天,我问小林是不是喜欢男的,我是记得有人拍我,”赵逐川正在给纪颂打电话,一周一次,每次就打半小时,“昨天小林还找我,问我和你最近感情如何,让我别耽误你学习,不要影响你,你要来不了京北,他跟我急。”

    纪颂戴着耳机,笑得快晕过去了。

    笑够了,他才说:“网上帖子你还是少看,影响心情。”

    “无所谓。”赵逐川在思考时会微微皱眉,“评论还有说这是爸爸去哪儿第N季的,说我妈可能找了个圈外人借.精.生.子的……”

    纪颂竖着耳朵躲在被窝里听。

    听赵逐川细微的吞咽声,陡然变快的呼吸声,心跟着涨潮一同如月高悬起来,“在想什么呢?”

    他说完又凑近些,“你都又瘦了。”

    “闹成这样都没人出来认我,我也不缺这个爹。”

    “你没问过你妈妈?”叫阿姨别扭,叫青姐也不对。

    “既然两个人选择了不在一起,问再多对我妈也是二次伤害,”赵逐川说,“我妈没有义务给我这个交代。”

    “也是。”纪颂听着赵逐川低哑的嗓音,知道他肯定没休息好,但还是有事说事,“前几天,靳叔给我发消息,让我劝你报央戏。”

    其实三校出艺考成绩那天,靳霄就给纪颂发过消息,问他考得怎么样了?纪颂受宠若惊,没想到靳霄把他的成绩也放在心上。

    但等他拿到手机回消息,已是一周后,靳霄这样的大忙人居然秒回了他,说恭喜你啊小纪,太厉害了,你这成绩,放当年我再考一次都不敢想。

    纪颂回复说开玩笑呢叔,您可是进了京影优秀校友名单的,靳霄打趣说没什么用,好好高考,等明年带你上电影节玩儿去。

    纪颂知道,靳霄还在努力给赵逐川留个好印象。

    “……”

    见赵逐川不吭声,纪颂又说:“他说央戏练底子好,基本功更扎实,秦俐老师也建议你上央戏。”

    赵逐川无意与他争辩,只答:“高考完再说。”

    “你现在要想好啊。下周就考了,出成绩后你要回来是吧?到时候彭校肯定要缠着你问的。”空调开得低,纪颂将自己裹得更紧,家门已经反锁了,最近纪仪龄回家晚,梁牧学校里又有什么课题申报推进,每周回家几乎没人来打扰。

    纪颂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算钱,算录取之后集星还要发一万块钱奖学金,再加之前京北校考还剩的一些,差不多能呼朋唤友出去玩个两三趟。

    手机震了震,画面上方弹出消息。

    纪颂盯着屏幕的视线上移,赵逐川敏锐地察觉,问:“谁找你?”

    “宋微澜。”

    “找你干什么?”

    “他说想复读,不想念音乐剧,”纪颂起身去找充电器,没注意到赵逐川不悦的神色,继续说,“他还是想来京北。”

    “沪戏很好了。”

    “是啊,但他还是想走科班……复读也行吧,不留遗憾。”

    赵逐川简单叙述:“集星表二那个复读生今年没考上。”

    她已经复读第二年了,听彭校的意思,那女孩子还准备再来一年。

    纪颂听得出来赵逐川在不爽什么,“你心眼不会这么小吧?那小宋追我都是多久之前的事儿了,刚刚入学的时候,孟檀还喜欢你呢。”

    赵逐川的嗓音又淡又欠:“你不也喜欢我么。”

    纪颂:“……”

    他败下阵来,认真侧躺着,下周就要高考了,他心如止水,眼前屏幕上这个人的脸却让他呼吸急促,静不下来。

    “太久没见了,”纪颂的声音空灵如羽毛扫过耳廓,“赵逐川,我们太久没见了。”

    在此之前,他们几乎没有超过一个月不见面的时候。

    赵逐川总是那样一声不吭地降临他身边。

    这边床头只开了一盏小灯,那边的背景却是赵逐川家的客厅。

    气质愈发成熟的人正半躺在皮质沙发上,上半身背心松垮,低头时,薄薄的眼角有上挑的弧度,很有压迫感,鼻梁折射窗外夜景的点点微光,那枚黑曜石般的耳钉又戴上了,轻巧地扣在耳垂上,替纪颂小小宣誓着主权。

    隔着屏幕,纪颂像能闻到对方身上那股好闻的气味,他记得那是在京北路边便利店里两人随手拿的一瓶……最纯粹最干净的皂香,到了赵逐川身上却会令人着了魔。

    纪颂喉结滚了滚。

    他开始浑身发热,一股潮气从背脊涌出,渐渐浸湿了他的短袖,左手勉强握着手机,镜头稍有些不稳了,空调凉被夹在双腿之间,纪颂大脑一片混沌,再听不见房间里蓝牙音响放的纯音乐,赵逐川低沉好听的声音在耳机里一句一句描述清晰——喊他名字,说很想他,说想亲亲他,再把手指塞进他嘴里。

    赵逐川面不改色地说那些让纪颂浑身胀.痛的话。

    纪颂微微仰着头,脖颈与锁骨拉出一道弧线,薄汗浮起,肤色潮红,躲在被窝里的眼睛煌煌发亮。

    他莫名想起刚才刷到的帖子,照片里赵逐川身形修长高大,眼里绝无讨好与渴求……

    和现在躺着说荤话的样子完全两模两样,这也是赵逐川最令他着迷的地方。

    抬脚用脚跟勾住床沿,纪颂很急促地粗喘两声。

    “不许叫了,”他难得有些羞.耻,翻了个身,把手机立在枕头边,趴着就像趴在赵逐川身边,“再叫明天起不来了。”

    “电话可以不挂。”赵逐川看纪颂肩颈下不断起伏的胸膛,喉咙干.哑,突然很想亲一亲他的眼睛,“我明天叫你起床。”

    打一通宵电话?这是高三生干得出来的?

    纪颂假装生气地叫起来:“你怎么这么粘人!”

    “因为想你,”赵逐川被他撒娇的音调勾得指尖发麻,“无时无刻不想你。”

    临考了,这次三中的月假放得长,纪颂第二天没返校,一个人在家里看了一天的书,又抽空给赵逐川打了个电话,聊了些有的没的,又在家里乖乖等着爸妈回家带他出去吃饭。

    “叔叔也回来?”赵逐川那边听上去正在坐车。

    “对啊,”纪颂很是兴奋,“我爸说要考试了,要给我打打气。”

    “嗯,”赵逐川说,“多吃点,昨天打视频看你又瘦了。”

    一提到昨天打视频,纪颂脸颊发红,臊得慌,完全没注意到赵逐川语气里的担忧,“我去换衣服啦。”

    “准备去吃什么?”

    “菌汤锅!不敢吃太辣了,这段时间得维护好肠胃。”

    “好。吃的时候注意点,不要中毒了。”

    “知道了!”纪颂无语,“我又不是小孩子。”

    赵逐川忍着笑:“考完才知道是不是。”

    “考完试你要来吗?”纪颂惊喜,明明家里空荡荡的都没人,他还是掩着嘴往自己房间里走,悄声,“我早就听说彭校想在录取后给我们安排一期校园采访和大合影了,还要发奖学金,你真要来?”

    “要来。”赵逐川说,“上个月我妈进组了,要拍到下个月底。她说J牌六月底在京北有一场开幕活动,她准备带我去。”

    纪颂乐了:“真好!”

    赵逐川真服了纪颂这种什么事儿都能找到甜头的劲儿,“好在哪里?”

    “有你的新照片可以看了,还是那种特别高清又正式的,”纪颂开始想象,“你穿那种奢牌西装肯定很帅。”

    “谁告诉你我要穿西装了。”

    “那走秀的男模特儿不都这样么,穿一身西装,里面不穿衬衫,露个深V,再戴一块表,头发和脸都抹得亮晶晶的……”

    “那是代言人。”赵逐川失笑。

    手机正在通话中,家门开了,纪仪龄一个人走了进来,鞋都没脱,急着上楼衣帽间换一套衣服,她喊:“颂颂!”

    纪颂耳朵尖,听到钥匙扔在饭桌上的熟悉声响,捂着听筒跳起来。

    “妈!”

    “我今天开会,弄了一身烟味儿,那些死老头子,抽不死他们真是……”纪仪龄碎碎念地抱怨着,快速走上木质楼梯,粗跟单鞋踩得地面啪啪地响,手掌拍了拍栏杆,中气十足:“我要洗外套,你上次放家里一直没洗的外套呢?冬天的!”

    纪颂没有堆衣服的习惯,平时衣服也自己洗,但从京北回来之后,他穿习惯了集星的那两件羽绒服,在返校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还换着穿。

    天气转暖,洗衣机坏了大半个月,纪仪龄前些日子才找了工人来修,他一堆衣服还没来得及洗。

    纪颂有点不记得那衣服放哪儿了,胡诌道:“我已经送去干洗了的。”

    纪仪龄斥他:“家里有洗衣机你干洗什么!”

    “不用管,你等我换件衣服。”纪颂火急火燎地开始收拾。

    纪仪龄半信半疑的,没接话。

    想起晚饭想要给梁牧看自己的艺考作品集,纪颂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下书房跑去拿电脑、找硬盘。

    纪仪龄拉开门,一抬眼就从门缝隙里看见纪颂搭在衣帽架上的羽绒服,小声念叨:“这孩子……”

    她随手取了衣服下来,在臂弯里裹成一团,往楼下洗衣房走去。

    尽管纪颂从初中开始就自己的衣服自己洗了,但纪仪龄仍然保留着儿子小时候的一些习惯,记得纪颂是个丢三落四爱往衣兜里塞东西的小仓鼠,这娃幼崽时期在衣服里藏巧克力不知道洗废多少台洗衣机……

    纪仪龄伸手朝衣兜摸去,没摸着什么,眼尖,又瞥到这羽绒服有内兜,摸到硬硬的、鼓鼓的一片。

    卡片?她伸手指进去把里面的东西夹出来。

    是两张拍立得。

    其中一张照片是她亲手在这个家里拍下的,两个少年勾肩搭背,明朗美好。

    另外一张她没见过,她看见被新闻不断报道的那个“小赵”侧过脸去了,嘴唇贴着纪颂的脸庞,氛围和她想象的不一样。或者说,两张照片摆在一起,明眼人都能看出端倪。

    倏忽之间,纪仪龄僵在原地,大脑嗡嗡作响。

    她在洗衣房弯着腰,呼吸变得又轻又慢,指尖还保持着捻住拍立得一角的姿势,愣神了好一阵子都没反应过来。

    “妈?”纪颂换了件短袖,咬着吸管从楼上往下走,“你开车回来的吗?外面下雨呢,我随便找双旧球鞋穿了哦。”

    “好啊。”

    纪仪龄眨了眨眼睛。

    她假装什么都没看见,果断将两张照片再次塞回它原本的位置,羽绒服对折叠好,扔到盆子里浸湿,往外挤了挤水排出空气,再塞进洗衣机里,按下了按钮。

    作者有话说:

    作者有话说:【反早恋观察团[害怕]】

    金姐在910教师节这一天拿出教鞭敲敲黑板:你看吧我就说反早恋还是很有必要的……

    小林喝茶中,一脸“我是过来人”:你看吧我就说要考试了就不要搞七搞八……

    小赵不语,小赵冷哼一声。

    “……”

    颂脑过载严重宕机中。

    第95章 惊蛰 难道不是在邀请我?

    95

    在外吃完饭, 一家三口一起回了家。

    纪颂推门进去,刚脱下鞋,听洗衣机完成任务的提醒没完没了地叫唤, 心里正纳闷, 纪仪龄拎着打包的糕点走到饭厅, 把钥匙扔桌上。

    “我看你羽绒服放了一两个月了, 出门前给你塞进去洗了。”

    说完便上了楼。

    纪颂“哦”了一声,顺手往后抓一把松垮的裤腰,最近饭吃的少, 他有点儿低血糖, 刚吃完饭还在发饭晕, 脑子转得慢。

    等等。

    羽绒服?

    他有两件一模一样的。

    一件简单打理过放回了衣柜, 另一件好像搭在衣帽架上,他妈拿的哪件?

    对, 好像他和赵逐川的拍立得被他当护身符一样地留着,正巧放在内兜里,纪颂额角骤然落下一滴汗, 后脑勺像被人敲了棒槌。

    “站着发呆啊?”梁牧坐在沙发上, 随手打开他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边敲字边和儿子说话,“还有6天就高考了哟, 你这时间宝贵,还不快去看书?”

    “马上去。”

    纪颂先是去了洗衣房, 又把羽绒服放进烘干机,指尖在湿漉漉的滚筒里摸索了会儿,钻进杂物柜里找了副手套出来戴上,又伸手进去摸, 心虚地摸了好一阵子,又时不时得回头看他妈下楼没,总算在滚筒顶部扣出一张拍立得。

    背后紫色塑膜已经翘了边。

    成像稍有模糊,白色相框部分斜斜显现一道黑色的杠。

    另一张和羽绒服的帽子搅在一起,显影液没渗漏,手感湿润,也还能看。

    返校当日,纪颂偷偷多带了一部手机,趁班上正在临考前的混乱之时,弓着腰在座位上给赵逐川打电话。

    外面撕书喊楼放音乐声势浩大,贺临天、薄炀那几个小子都冲出去嗨了,纪颂也人来疯,强忍着想去撒欢的冲动,躲在角落拨通号码。

    手机放在抽屉里,掌心假装撑着脑袋,根本看不出来戴着耳机。

    “坏的是哪张?”

    “在京北拍的,你突然亲我。”

    赵逐川松了口气:“那还好。你确定阿姨没看见?”

    “应该是吧!当时出门特别急!我下楼的时候,我看我妈在洗衣房,还以为她洗她自己的……然后我们一起吃饭,我妈情绪没什么不对劲,”纪颂叹气,头顶上盖一张试卷,活像战壕里戴的小草帽,“可是那张坏的我也不敢拿去照相馆塑封啊。要不晒干了拿个卡膜套一下?”

    “你晒哪儿?”

    知道这样亲密的照片离不得人,纪颂嘀咕:“我拿着它在太阳底下站几个小时算了。或者抱一床被套上天台,来人了我还可以假装很忙在晒被子。”

    赵逐川哭笑不得,“你算了吧。”

    “怎么能算了!”

    “下次再拍。”赵逐川安慰他,“很快就见面了。”

    这手机是纪颂花了几百块在二手市场买的,平时的作用就是给赵逐川打电话、发短信,考虑到是二手机,他没往里存什么照片,唯一存的就是集星发的喜报,还是证件照,或者用特别卡顿的软件搜搜赵逐川的名字,看看路人视角。

    考虑到拍立得的独特纪念性,纪颂还真抽空找住宿生借了吹风机,想办法弄干了照片,再找班上女同学要了张透明卡膜,左想右想,还是把照片塞进了他行李箱里。

    三中的高考考场设置在八中,学校安排学生前一天晚上都住在附近的酒店,纪颂刚好和薄炀分到一个房间。

    双人间,落地窗,房间在23楼。

    纪颂放下行李关上门,听楼道上咚咚咚不断有人跑过的脚步声,这还没考试,大家就像已经考完了一样开始按耐不住了。

    男生女生住不同的楼层,还有些家长陪考。

    薄炀女朋友的妈妈看得严,两个人见不着面,薄炀靠在床头和她简单打了个电话,互相鼓舞几句,遣词用句很隐晦,纪颂不知道他们最后决定去香港还是广州,只庆幸他和赵逐川能在同一座城市生根发芽。

    他也很想打,可是不行。

    薄炀这鬼灵精,接受度又高,说不定几句话就能看出来,但他交了女朋友,男女朋友之间可没这些秘密,薄炀知道就等于那女孩儿也会知道……他不能让赵逐川冒这个险。

    翻了个身,纪颂躺在床上数星星,突然有点想况野他们了。

    正式高考那两天,天气不太好,早上才出门时阴雨连绵。

    纪颂穿了一身白T、牛仔裤,坐在学校大巴上。

    上次坐车去看钟离遥首映礼,他也是这样,眼前细密雨丝织成白帘,迅速汇集成溪流,晕开一片片模糊的水痕。

    集星的一切都和当下重叠,又那么不一样。

    他居然同时拥有两所学校截然不同的青春。

    第一天考完,纪颂没什么感觉,和薄炀等人搭伙儿草草吃了顿快餐,又回酒店看书,但少年心性此刻难免极度浮躁,半个字都看不进去了。

    纪颂看了眼群聊,表一班的群仍很安静,金丹凝昨晚发了句“大家高考加油哦”,后面跟队形全是一水儿的“金姐我紧张呜呜”。

    擦了把掌心的汗,纪颂撑着膝盖想了会儿,要论紧张,那还是校考时进去面试时那种对不确定的无法掌控更让他心慌。

    他切出页面,顺手给赵逐川发了个可爱表情包,扭头问:“贺临天真游泳去了?真疯了。”

    酒店有游泳池,之前校队群里开玩笑说都把泳裤带上,纪颂怕没时间看书,压根儿没想到真有人会去。

    “他是这样,运动细胞足,一紧张就得发泄,不然手痒。”薄炀盘腿坐在床上,“你那哥们儿文化成绩怎么样啊,今年能上么?”

    纪颂知道他旁敲侧击在问谁,“你改行做狗仔算了。”

    “不然怎么能让你叫我薄狗呢?我帮我女朋友问。”薄炀挪屁股过来,搂着他笑。

    “你还真是大度。”

    “的确,比起来你更小气。”

    明知薄炀这话没有别的意思,纪颂不免还是眼皮跳了跳,说:“表演文化分不高,他能过。”

    “真不是花瓶?”

    “他纯文化能上个首师大的,”纪颂往旁边躲,急眼儿了,“滚开,别乱搂我。”

    “搂你怎么了!嘿,你初三打球拉伤韧带是谁陪你上厕所上楼上下学的?”薄炀揉他脑袋一下,“你裤子都是我脱的!我看你是真的忘本了。”

    是,那会儿纪颂爱逞凶斗狠,去区上比个赛弄得膝盖和肘关节全拉伤了,在学校里蹦蹦跳跳了两个多月,薄炀总不离不弃地扶着他,视同手足的,还算一道风景线。

    大概14岁的年纪,男生们春心躁动,初二年级整层男寝被收了不少手机,有人把一部A.片下到手机里在每个男生寝室传阅,纪颂只觉得恶心,就他寝室不看,被始作俑者骂“装.什么”,纪颂抡起凳子就跟人打架,薄炀紧随其后,从此建立起深厚革.命友谊。

    这么多年,他和薄炀、贺临天等校队的好兄弟免不了肢体接触,有时候冬天练完球,一行人打赤膊胳膊走在操场上,还会肩抵肩一起取暖。

    但那种感觉就和挨着赵逐川不一样。

    闭了闭眼,纪颂想起男朋友靠过来的感觉……赵逐川总说他脸小,喜欢捏他下巴,凑过来接吻时,鼻尖会在他脸颊上缓缓抵出小窝,脾气冷倔,嘴唇却很软,像漫画里走出来的人。

    薄炀看纪颂耳朵红得滚烫,奇了:“想什么呢?怎么燃起来了还,你们艺校有人欺负过你?”

    纪颂这才回过神,顺着话往下说:“有,傻缺还不少,在厕所里背地里议论我的、大冬天泼我水的……我在集星干架都干了好几回了。”

    他皱了皱眉,想起萧杉,如果这人真能录上京影,说不定还和赵逐川一个班。

    “谁打得过你啊?”薄炀吹捧。

    纪颂白了他一眼,闷头看书,“我们班有三个快一米九的。”

    连赵逐川干架都要么用腿要么找武器,很少让人有近身的机会,俗话说就是没输过……纪颂忽然有点紧张,在集星的那些日子里,他们和同学、家长之间起过的冲突,日后会被人挖出来说事儿么?

    他知道现在舆论风声都紧,大众严格,任何一步行差踏错都要不得。

    正越想越远,手机突然亮了,弹出赵逐川发来的两张图,一张是在家对镜拍的半裸照,几个月的文化课学习丝毫没影响赵逐川身材半分,该鼓的地方鼓,腰线勃发有力,久坐导致的脂肪增多还让他更结实——

    另一张是一张高考后一周飞来本站的机票。

    见他对着手机发呆,薄炀正要凑过来看。

    纪颂“啪”一声锁了屏,斜眼哼道:“不给你看。”

    “你对象?”薄炀一脸“我早就看透你了”,“还藏着掖着不给看。”

    由于不太擅长撒谎,纪颂只摇了摇头,当是否认了,薄炀也没当回事。

    又看了会儿书,白纸黑字,纪颂却半个字都读不进去,扭头问:“我脸还是很红吗?”

    薄炀说:“猴子屁股。”

    纪颂点头,起身往行李箱的方向走,蹲下身从角落掏出一条泳裤搭在肩膀上,冲薄炀一抬下巴,“走,去泳池玩儿半小时再回来。”

    薄炀赶紧从床上蹦起来,也去翻自己的泳裤,随手扯了根浴巾搭在肩上,跟着纪颂往外走,“你又发什么疯啊!”

    纪颂吹一声口哨:“降降火呗。”

    这火一直烧到考完试都没下去。

    考完当晚,纪颂和薄炀等哥们儿呼朋唤友,家都没回,先是搓了顿火锅,又十来个人跑去KTV唱歌,什么关于青葱时代的歌都来了一遍,纪颂喝了酒,第一回觉得自己还能当百灵鸟了,扯着嗓子干嚎,嚎得薄炀有了自信,也握着麦架和纪颂一起唱……

    他还有一套道理:“喝了酒就要唱歌,不能马上睡觉,要靠嗓子挥发酒精,第二天才不会那么难受。”

    有队友搂上来,闭着眼,脸色酡红:“接下来呢,去按摩么?”

    纪颂皱着鼻子摆手:“不去不去。”

    他又低头,看刚才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按着录制拍了段视频发给了赵逐川,视频里一群男孩儿哼哼唧唧地搞合唱,什么爱不爱的,青春啊奔跑的,很像二愣子。

    【1101:玩这么开心。】

    纪颂瞬间酒醒了一大半,出去给赵逐川打了个视频电话,才知道电话那头安静得很,没和同学混着闹,而是和赵添青出去吃了顿饭后,一个人回了家。

    “你们班没聚餐?”

    “没,这下半学期我没回几次学校。走了快一年,有点不知道怎么相处了。”赵逐川不想多提,问纪颂,“你呢?今晚准备玩到多晚?”

    “不回家了,”纪颂站在空调下,冷风呼呼地往脸上拍,“到酒店了跟你说。”

    “嗯。”赵逐川应声,“都是男同学?”

    “也有女同学,但她们都快回家了。”

    赵逐川的嗓音仿佛就在耳边:“好。我等你到酒店。”

    等唱完歌,差不多快凌晨四点了,KTV终于送走这最后一批高考结束了来疯闹的小崽子,纪颂手臂搭在薄炀肩膀上,差点儿踩到保洁伸过来的扫帚,身体摇摇晃晃,半梦半醒地跟着队友们去了旁边一家酒店。

    “天都要亮了大哥!”

    “不行了我要睡觉,我们去开一间……”

    脸烫,头晕,喝多了酒就像浑身灌了铅。

    在迷糊间,纪颂被人扶上床,短袖没脱,还是热,细碎的发全浸湿了,他睁不开眼,能听见旁边特别熟悉的嗓音,心里安稳不少。

    眼皮轻轻抖动着,灯好像关了,四周一片漆黑,他抬腿一脚踹开被子……

    “咚”一声,旁边似有什么重物落地。

    有人?

    纪颂猛地睁开眼,几乎是弹起了身,看旁边的薄炀穿着球衣睡得张牙舞爪,只不过薄炀已经被他踹下床去了,仰躺在地毯上呼呼大睡。

    啤酒劲儿够大,人还没醒。

    天已经蒙蒙亮,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清晨。

    轻轻喘过气,纪颂按开床头照明灯。

    嚯,今天四个人一个房间,两个人睡一张1.35米的标间床,以前他们都是这么挤一挤将就一晚过来的,没什么不对。

    房间里什么设施都没动过,甚至浴室地板都是干净的。

    可纪颂还是觉得不太好,翻身下了床,在窗边站一会儿,开了瓶矿泉水漱口,试着把薄炀扶上床去,却怎么都弄不醒,只得找来枕头给他垫了脑袋,又抓起一条浴巾和浴袍搭在他身上。

    拎起包,纪颂下楼去前台再开了一间大床房。

    下一觉没睡多久,纪颂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他听着这节奏有点熟悉,没多想,又挣扎着抬手按下床头“请勿打扰”的灯,继续蒙在被子里睡。

    敲门声还是没停。

    纪颂慢慢坐起来,心想是不是薄炀他们睡醒了没见着人,胡乱套上浴袍,半敞开着,腰带握在手心一甩一甩的:“谁啊……”

    他半垂着眼,按下门把手,门被外来的一股大力推开!

    “赵……”

    纪颂一声惊呼掐在喉咙里,嘴巴被人用手捂住,“唔,唔……”

    赵逐川一身风尘仆仆,不由分说地挤进房间,精壮的身影几乎拢住了纪颂,彼此过于熟悉的气息让两人浑身顿时升温。

    房门厚重,很快关上了。

    赵逐川一只手还挎着U型颈枕,眉眼有倦意,穿得宽松休闲,一看就是才下飞机。

    他没多说什么话,也没往房间里看,先低头咬了咬纪颂的耳垂,纪颂被咬得都有点痛了,喘.息深重,手腕抵在赵逐川的胸膛前,又因宿醉没什么力气。

    “你怎么来了?”

    他侧着脑袋,脖颈那一块被舔得很湿,赵逐川这人力气又大,推又推不开,还不说话,纪颂急了,“你都不提前告诉我……啊!”

    赵逐川手上使劲,虎口一把掐在他腰上。

    “昨晚等你到四点,消息也不回,”赵逐川单手拦腰抱住纪颂,抬起膝盖卡在他两腿之间,耳鬓厮磨,“我等到天亮,等得你订房信息都发我手机上了……难道不是在邀请我?”

    作者有话说:

    作者有话说:【有男朋友真爽啊观察团[红心]】

    小赵在想颂还小才刚刚高三毕业(已满18岁版),怕他宿醉难受,结果一低头捋衣服,颂已经脱光光了。

    小赵僵硬1s。

    颂:今天不是花卷,是白面大馒头了!

    第96章 芒种 我不喜欢破镜重圆。

    96

    纪颂又惊又喜。

    久别重逢的激动难以压抑。

    他扑上去, 挂住赵逐川的脖子,反客为主,先从脸颊亲到下巴, 积压了一阵子的想念迸发出来, 纪颂牙痒痒, 没忍住, 想学赵逐川去咬耳朵,又看见赵逐川耳垂上扣的那枚黑钻小钉,心里一通火热, 鼻腔里泛起一股酸意……

    他坚持过最后这最苦的三个月, 都没掉眼泪, 现在仅见了赵逐川一面, 忽然像一口啃到西瓜里最甜的那口,大喜大悲, 什么委屈都想全盘托出。

    但夜不归宿不要紧,失联一整晚完全就是死罪啊。

    就说呢,怪不得他睡觉不踏实, 总感觉有什么事情没做完……

    纪颂绝对不是拿乔的性子, 错了就认, 开始顺杆爬,“那酒后劲儿太大了, 三点我还清醒,四点我就晕了, 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赵逐川盯着他的嘴唇,目光停在上面就没挪开过,也听不进去纪颂叽里咕噜地解释什么话,“嗯”了一声, 后背逐渐冒出密密匝匝的汗。

    没拴紧的浴袍系带松开了,领口因抓扯而敞开一大片,凌乱而旖旎,赵逐川扫了眼纪颂露出来的锁骨,挑眉:“总算长点肉了。”

    “以后我出去玩,一定每隔一小时就给你发一次定位,绝对不让你联系不上我……”

    “说得倒是好听。”

    “骗你是小狗!”

    “不骗也是小狗。”

    赵逐川嘴上这么说着,却用牙碾磨着纪颂的耳廓不放。

    又被捂了嘴,纪颂“呜呜”叫唤半天,赵逐川这才松开他,手顺着颈侧摸到脑后,指尖划过纪颂比一般人更明显的颈后三角,按住那块微微凹陷的小窝,用了点力气,捏得纪颂被迫抬起头,半个字再说不出,仅能发出模糊气音,直到这只手顺着背脊的弧线一路向下勾开裤腰……

    纪颂才惊呼一声:“哎?哎!你摸我哪儿!”

    赵逐川一口咬上他嘴唇,“办事儿。”

    办事儿?

    纪颂下意识以为赵逐川是有什么文件要拿回集星盖章,没多想,朝他手上拿的行李软包瞧了瞧,一边回应着来势汹汹的亲吻,一边吭气:“办什么事儿啊,我都没听你说,你现在红了是吧,开始对我有所隐瞒……”

    赵逐川听不得他碎碎念,无奈道:“导演系的戏也这么多么。”

    房内只亮着一盏床头灯,遮光窗帘拉得严实,晨间也化作黑夜。

    在慌乱间,纪颂撞掉了一瓶放在电视柜上的矿泉水,水在地毯上滚了两三圈才停下来,急促的呼吸声彼此交错,如火燎原,纪颂怀疑他们两个人现在去花洒下开凉水站半小时也冷静不下来。

    他们太久没见了!

    谈恋爱才恋上没多久就火急火燎地赶考,还分开这么久,谁受得了?

    平时“见”,都是在手机里、新闻上、别人的帖子里,赵逐川愈发像个没存在在身边过的人,现在毫无预兆地摸到实体,要不是唇舌交缠的力度近乎重到像两头小兽互相撕咬,纪颂会想是否他的酒还没醒。

    曾经见面,他们是同学,是备考生,是硝烟中的战.友……现在只是情侣,仅此而已。

    纪颂之前想着赵逐川忙,这才正式面向大众,肯定需要曝光度,少不了假期跟着他妈一起参加活动啊、跟组什么的,比如小车开到房车下,带去大监,一路上被人看,再在监视器跟导演聊天,介绍给摄影指导,再给老板们请个水……

    前途一片灿烂的星二代应当是这样的。

    而不是通宵不睡觉,乘三个小时早班机,避开所有人,跑到酒店来亲吻他的爱人。

    纪颂越想,身上越烫,理智烧得耳边嗡嗡作响,快忘记了大脑如何运作,本来想着高考完挑个时间,去京北和赵逐川见一面的,他都计算好集星给的奖学金了,打飞的,打三四个来回完全够了!

    毕竟开学还有那么久,假期整整三个月,光靠手机可不行。

    “在KTV唱歌还撩衣服露腹肌,显摆什么,谁惯的你这臭毛病?”赵逐川嘴上说得蛮横,手上动作却在一下一下地安抚他。

    纪颂想起他撒泼耍混发的那些视频,一段一段地,鬼哭狼嚎,自己酒醒后都没勇气看第二遍,气势弱下去:“在场又没女同学!”

    “男同学也不行。”

    “那身材好就得给人看啊!不让露,我不白练了么?”纪颂有一套自己的歪理,知道赵逐川只是发发牢骚,并不会真的限制他什么,越说越来劲儿,“而且我是热,撩起来扇扇风,又不是孔雀开屏了……呃!”

    他的腿被迫抵在床脚,赵逐川根本都不需要推他,纪颂腿一软,膝盖窝卡在床沿,全身没了支点,只得用手紧紧攥住赵逐川短袖的前襟,而赵逐川又单膝跪上了床沿。

    这么一来一回,纪颂不得不往后一仰,整个人倒在过分柔软的床上,陷入极深。

    赵逐川懒得听他多解释,不耐地按住纪颂的手腕。

    两人的手背和腕部桡骨同时搏动起青筋,吻得呼吸急促,又像在打架,比谁肌肉更厉害似地,肩胛碰撞,臂膀上的肉叠出一层层湿热的汗。

    纪颂喘得睫毛湿漉漉的。

    他在床.上同样强悍、乖戾,很爱亲着亲着就翻身坐起来,把赵逐川压在下面。

    可今天他感觉到赵逐川做出了之前从来没有的动作,愣了片刻,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连忙喊:“等等,你……”

    他仰起下巴——

    单手扣住赵逐川的脑袋,全无以前那种“听我指挥”的架势,有点慌了,一紧张就嘴碎,“这床垫真舒服啊我得看看什么牌子的回家让我妈整一个……”

    赵逐川眼神里写着“我看你演”。

    但他还是接招:“退房的时候去前台问。”

    纪颂继续胡言乱语:“你直接来酒店不怕有人跟着你拍吗?”

    赵逐川好整以暇:“这里又不是京北。”

    纪颂:“在这边就没人拍你吗?”

    赵逐川:“除了你谁拍我。”

    “孟檀托我问你什么时候把靳叔的签名照给她!”

    “我这次带了。”

    他的淡定反衬得纪颂更晕头转向了,“那个,你,你吃早饭了没?我订的是双早,据说这家酒店早餐很不错的!”

    “哪个?”赵逐川挑起眉看他,虎口卡在他手腕上,像第一次搭戏时按住猎物的金字塔顶尖捕食者,“你说清楚。”

    纪颂十指合拢,抓紧被子,“我男朋友。”

    赵逐川满意地俯身亲了亲他,“不饿,吃你都饱了。”

    “……”

    纪颂用掌心抵着他小腹,那处没有一丝赘肉,紧实又平坦,像一弯弓箭绷紧的弦,“你看你肚子这么空,肯定得吃点的,要不我们叫送到客房来吧,招牌是烟熏三文鱼、班尼迪克蛋、水波蛋、华夫饼……”

    “京影考过报菜名?”赵逐川耐心即将告罄,“饿了?”

    纪颂吞了吞口水:“有点儿。”

    赵逐川这回没那么迁就着他了,强硬道:“做了再吃。”

    床头灯开得再暗,也隐有微光,纪颂看见他随手往床上扔了什么,像是进屋前早早揣在裤兜里的。

    纪颂一愣,目光聚焦上那管状液体瓶,喉结滚了好几下,那玩意儿他只在便利店结账和网购时刷新见过,第一回这么实在的怼到脸上,哑声问:“哪儿买的?”

    “机场附近24小时便利店。大容量过不了安检。”

    纪颂拍被子的棉花:“那你买小点儿的啊!”

    赵逐川如实应对:“怕不够用。”

    “你就这么揣了一路?”

    这算说得隐晦了,他本来想问你是不是订了票就在想着飞过来把我办了?

    “嗯。”赵逐川脸不红心不跳的,“我们还没在夏天做过。”

    在京北时,天冷,有时候一进屋,纪颂连羽绒服都来不及脱下挂起,赵逐川会直接蹲下来,扒完牛仔裤又扒打底的保暖裤,仿佛有用不完的耐心,下半身空了,上半身急需取暖,纪颂就用长羽绒服质地冰凉的面料包裹住大腿根,经常冻得浑身发红……

    有关于欲.望的赤.裸记忆都留存在冬季,可现在是夏天,又一年炎热、充满希望的夏天。

    可两个人从来没做到过最后一步。

    理由很简单,怕影响考试,影响状态……万一没清理干净再发烧,或者第二天小脸苍白,耽误了排练那就不好了。

    赵逐川一向很温柔,很人性化,偶尔亲狠了才会强势又些微暴力,纪颂一直以为他进退有度,或者说“做不做都行”,没想到是憋坏了。

    纪颂曲起膝盖蹬了他几下,哼哼道:“冬天也没做过啊!”

    他猜自己现在肯定浑身红得像煮熟的虾,他本来就白,皮肤又薄,赵逐川经常轻轻一按就有印儿,洗个澡像经历什么激烈.交.战,背上一条一横全是红痕。

    赵逐川的两条手臂撑在头侧。

    手臂轻轻弯曲起来,赵逐川的脸越来越近,纪颂呼吸发紧,睁大了眼,明明都没做,呼吸却变快了,变凌乱了,硬生生承接住赵逐川不再掩饰的目光——

    纪颂浑身的血几乎已经到了沸点,马上烧开了。

    使用生物武器攻击是吧?

    两个人额头抵住额头,鼻尖触碰着鼻尖,就差嘴含住唇。

    赵逐川定定地看着他,三分蛊惑,七分不容拒绝:“你不想吗?”

    纪颂耳朵通红,想为自己找回点脸面,“不是不想……”

    “那就是想。”

    一把颇为冷感的嗓子不再四平八稳,赵逐川像在拼命忍耐着什么,纪颂视线模糊,听觉也被心跳声充斥、填满,甚至屏蔽了全世界除了他们之外其他的任何动静。

    直到他听见手指撬开瓶盖“啪”地一声,下意识收紧了鼻息。

    赵逐川松开他,坐起身,眉心轻皱着,嘴里叼了一块方形的、没开封的套,正在低头往手掌心里抹东西。

    纪颂想打商量:“你要是不会的话……”

    赵逐川一票否决:“我学了很久的。”

    “你上哪儿学的?!”

    “挂v.p.n上的外网。平时学习压力大,我靠看这个解压。”

    纪颂:“……”

    “你要是不舒服就告诉我,”赵逐川撑了那么久不嫌累,一滴汗顺着下颔的尖角滑落到纪颂嘴唇上,“要是好奇,回头我带着你一起看。”

    纪颂伸出舌尖舔了舔,咸的。

    他实在想象不出来赵逐川一个人靠在床头看片儿的场面。

    两个人在一起学习小半年,什么警匪片、动作片、文艺片都看过,都看得很认真,还记笔记呢。

    纪颂眼球发热,拽着赵逐川的领口,凌乱地想往上掀人衣服,急促道:“不用看了,你演,你演就行了……”

    看他眼眶发热,赵逐川问:“你害怕?”

    纪颂脸彻底红了,又象征性地挣一下,抬腿要踢:“你来不来?不来就换我了!我虽然才酒醒,但现在跟你单挑一下还是完全没问题的!”

    赵逐川瞬间把那点不忍心按捺下去。

    因为常年锻炼,纪颂的手臂线条流畅又好看,一用力抓紧床单时,肌连着凸起薄薄一片,像群山万壑连绵起伏,赵逐川只匆匆扫了一眼,扯过纪颂的手放在自己肩膀上,纪颂松开,又往上抬胳膊去抓枕头,赵逐川也给他把枕头抽出来,垫在他后腰下,最后纪颂没法了,才不得不狠狠抓住赵逐川身后某块饱满的背肌。

    纪颂双目失神,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

    从好奇赵逐川的名字开始,到对赵逐川的脸感兴趣,隐秘的念想一直蜿蜒向下,像一簇簇烟花把赵逐川整个人点燃得逐渐一.丝.不.挂。

    无数次在宿舍擦枪走火,或者是在京北民宿里相拥入睡,都没有这样亲密过。

    不知道什么原因,赵逐川没留过什么小时候的照片。

    纪颂当宝贝似地存过一张他五岁时单脚站在礁石上给大人表演金鸡独立的照片,活灵活现,看着就像小演员。

    再长大点,他初中时长什么样,纪颂没见过,那会儿是男孩子的尴尬期,不爱拍照,可纪颂能大概想象出他的样子。

    直到去年夏天,赵逐川才来的时候,纪颂还记得他扣在脑袋上的帽子是什么颜色,穿了什么衣服,抬眼看人时总是恹恹的弧度——

    怎么现在突然就长成了高壮成熟的男人?

    这就是已经成年了,快要19岁的赵逐川吗?

    纪颂从不认为赵逐川是所谓“禁.欲系”,他反而就是那种看着有火山藏在冰川下的,忍耐、克制,却又绝不绕弯子,平时不作妖不要紧,火一烧起来,能把人吃个干净。

    看他眼神失了焦距,赵逐川一把握住纪颂的手,十指相扣,掌心汗津津的,像贴着温泉的水面,哑声道:“纪颂。”

    赵逐川喊他大名。

    纪颂眼底泪水返潮,鼻腔里不断发出气音,没多久,眼角终于滑下一滴泪。

    他心底涌上一种巨大的恐惧感,很想哭,又想闹,腿乱蹬得酸软不止,紧紧攥成拳的手背冒出青筋,全身心的所有支点都在赵逐川一人身上。

    床头灯光线从后穿过他们,影子打在天花板上,少年人的身形像阳台晾衣绳上湿透的衬衫,忽高忽低,沉甸甸的,下摆扫过栏杆时还会碰撞,飞溅出衣摆未干的水。

    “赵逐川,”

    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气氛到位了,纪颂有点带哭腔,“以后,咱俩还能,还能一直在一块儿吗?”

    纪颂很少有这样透露某种“不自信”的时刻。

    赵逐川心脏紧缩一瞬,竟然感觉了疼痛,再次明确地接收到了纪颂表达出的勇敢。

    “我说过了,我不喜欢破镜重圆,”赵逐川亲亲他,亲了一嘴的汗,“决定了要和你过一辈子,中途不管半年、一年、还是三年四年,都不要分开。”

    纪颂眼角湿润,哼哼:“可是我们大学连都还没念。”

    新的人生才刚刚起步,谁说得准?

    “那就当我们还在集星,”赵逐川声音有点抖,突然觉得两个人能一起疼也是一种天生的默契,“往后不管多久,我陪你把梦再做一遍。”

    浮沉间,纪颂身上的汗被空调冷风吹凉了,他打了个颤,一时反应不过来现在是夏天还是冬天,身在何处,又要去哪里?

    他想起师傅领进门时,李欲写在黑板上给他们的那句赠言:以身外身,做梦中梦。

    做到喜欢的梦,永远不醒来也好。

    所有现实都见鬼去。

    就像时间不会走到中午,酒店的房间不会退,赵逐川也不会回去,这个夏天依旧漫长而看不到尽头。

    飞行真是人类克服地心引力后最浪漫的行为。

    相隔万水千山的人,在10800秒后就能相见,亲吻,像未来也不曾遥远。

    作者有话说:

    作者有话说:终于到了作物栽培、收获麦子的好时节~且看且珍惜吧[求求你了]。

    第97章 芒种 山川念念,逐日颂歌。

    97

    后来怎么了?

    纪颂记不清了, 他像被赵逐川摊煎饼那样,翻来覆去地摊,正面熟了又来背面, 一身燥得酡红, 汗涔涔的。

    那天很舒服的床变得越来越软, 他们越陷越深。

    酒店的床头和背景墙是相连的, 他听见整堵墙随冲.撞的节奏有闷响,床垫也吱啦吱啦地叫,纪颂嘴唇发白, 眼角像衬衫拧不干的水, 接二连三地流, 他都说不清为什么哭了, 多半是爽.的……

    说不上是生理还是心理,也有可能是短暂窒息了几秒, 身体启动自我保护机制,给他把泪水逼出来示弱自保。

    赵逐川亲他的眼泪,他的嘴唇, 他的脖子, 最后咬他肩膀, 其他动作倒是没停过。

    出了一身虚汗,纪颂两条腿蹬得脚踝都搓红了, 皮薄,又喊疼。

    赵逐川笑他娇气。

    中途赵逐川还去拿了块浴巾给他垫屁股, 又用浴巾裹住枕头,等打扫战场的时候,把浴巾拿起来,雪白洇开淡色, 湿漉漉一大片。

    当天晚上,赵逐川说他这才考完,姥姥家让他明天回趟辽东吃饭,不得不踩着末班机,从机场直飞了周水子。

    赵逐川往后续了三天房间,说是让他多休息。

    纪颂莫名松了口气。

    这刚考完,他爸妈又开始忙碌了,他舅还时不时来家里做饭,纪颂看到他心烦,也怕遇到个街坊邻居就问考得如何,也不太想回家,正好躲在这里当缩头乌龟,好像住进酒店陌生的房间就能隔绝外界一切琐碎。

    他全身上下都是印儿,肩膀还被赵逐川莫名咬了个齿痕,尖尖的,印子深,有点淤青,半点没有留情面。

    只庆幸赵逐川没那么幼稚往脖子上种吻.痕,不然他非得在这酒店待到印记全部消失为止。

    他本来还不爽被咬得疼了,赵逐川说他娇气,又抱他去浴室洗干净身体,赵逐川抱着他路过盥洗池的镜前,纪颂瞄了一眼,看赵逐川背上的抓痕和勒印张牙舞爪,忍不住把脸埋进赵逐川颈窝里,哼了几声,算了!

    一听见要被“软禁”三天,他小小挣扎一番:“三天太多了……我是被你撞了,不是被车撞了,你能明白吗?”

    赵逐川被他逗笑,哄他:“我是想让你多休息会儿,你就听话吧,回头屁股开花,一两个月打不了球、不能游泳,暑假哪儿都不能去,你别打电话过来嚎。”

    “啊?这么恐怖,”纪颂讪讪,“下次不让你做了。”

    赵逐川:“……”

    纪颂给自己铺垫好了,又说:“下次你让我做吧?”

    赵逐川没拒绝:“可以让你试试。”

    他校队那一群好哥们儿疯过了,睡过了,一觉到下午才起来,四个人变三个人,吓得魂都没了,满世界找纪颂,还以为他喝多了滚绿化带里睡着了。

    每年高考完都有嗨过头出事儿的,他们三中才发了通知警告过所有毕业生。

    纪颂心虚,怕薄炀这臭小子没轻没重的,质问他为什么单独开一间房,怕来了房间里直接掀开他被子假装找人看他有没有藏女朋友?

    都是青春期躁动的年纪,纪颂那一身像被车轱辘滚过的印,一看就是和谁干过什么了。

    接下来整整两天,来房间敲门的礼宾就没停过,外卖一趟接一趟地送,奶茶甜品以及炖汤样样都有。

    有个礼宾小哥终于在某次送一次性内裤的时候没绷住,问您还好吗?客房服务部可以送您去医院的。

    纪颂面色倏地涨红,退房的时候都不敢看前台的脸!

    等三日后,回到家中,纪颂还是腰疼腿疼,又在床上撅着屁股趴了一天,等恢复得差不多了,为保险起见,他吃了点儿消炎药,在家里热了热身,傍晚换好球衣,和薄炀他们约着出去打球撸串儿,谁都没提“高考”两个字。

    考都考完了,谁提谁掌嘴,自罚三杯。

    十天后,他们就会知道高考成绩了,会知道所谓的命运。

    “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候再说”,成了最爱说的话,大家都很默契地不打扰对方这十几天的吃喝玩乐,因为该来的肯定会来。

    看他天天往外跑,纪仪龄也没说什么,反倒问纪颂身上钱够不够用,和同学们有没有要出去旅游的计划?

    她说大西北和西藏很美,有想法的话可以去看看。

    纪仪龄还开始关心他的行踪,问和薄炀他们在哪里打球,能不能给妈妈拍张照片?

    拍照对纪颂来说太简单了,他举起手机,随手揽过薄炀的脖子,力道之大,差点没把人勒死,照片里的薄炀五官乱飞,正在喊疼疼疼!放下手机后追着纪颂打出去很远。

    偶然一次,纪颂抱着球回家,一脑门儿的汗,碰见纪仪龄也回来,母子俩大眼瞪大眼,纪颂突然有点尴尬,满地找话聊,挺直腰板:“喔!对了,妈,还记得之前给你寄大樱桃的小赵吗?就你说他特帅那个。”

    纪仪龄下意识以为儿子要出柜,冷汗直冒,眼神都变了:“记得。”

    纪颂完全没注意到他妈神情不对劲,手机还贴着防窥屏在回赵逐川消息,随口道:“您最近刷到他视频没有?他考了三校第一,我们集星要奖励他一万块钱呢,而且啊,他妈妈是赵添青!”

    平时纪仪龄爱看点儿短视频,但娱乐新闻刷得少,对这个事情模模糊糊有印象,之前就想问,又怕影响纪颂复习,这会儿才一拍大腿:“对对对,我知道!你考试前我就刷到过啦,怕耽误你,才没问……”

    “他那儿有很多靳霄的签名照呢,要吗,”纪颂喝一口可乐,“帮你搞一张。”

    纪仪龄茫然着,心思完全没在签名照上,只问:“你最近都和薄炀他们玩儿?”

    “嗯,还有贺临天,凌云……”纪颂喉咙冒气泡,“贺临天的表弟也才考完,就带上和我们一起玩儿了。”

    儿子关系好的男生同学多,人缘也好,偶尔打打闹闹,亲密一点,开玩笑亲个嘴什么的……好像并非完全板上钉钉?

    纪仪龄揣测着,不敢妄下定论,“薄炀有女朋友吗?”

    “女,女朋友?”妈妈很少和自己聊到早恋的话题,纪颂还以为她避若蛇蝎,“有啊,成绩很好,听说正常发挥能上港大的。”

    “薄炀呢?”

    “他报公大吧,想来想去,他还是觉得像他爸那样比较酷。”纪颂叹气,舔舔唇角,“我就不行咯,成绩够不着我爸那专业,让你们失望啦。”

    他其实就是臭屁,想抛砖引玉,听他妈对他吹捧地说一句“你都全国第一了”或者“你现在也很棒啊”,哪怕是一句“在京北上学很棒咯”等等。

    但纪颂竖起耳朵等了很久,只等来纪仪龄说的:“让妈妈失望不要紧。”

    “嗯?”

    终于到了家门口,纪仪龄掏钥匙开门,声音渐小,“人活一辈子,别让自己失望最重要。”

    又过了一段时间,赵逐川又打飞的当天往返了一趟,说是给纪颂带京北一家很有名的奶茶,两个人在酒店躺了小半天。

    那酒店是老牌五星,房间空调不给力,纪颂一进门就被按住了后腰,球衣捋到小腹以上,赵逐川拍他屁股,让他把衣摆叼着,两个人做得浑身是汗,被子都没盖,被套湿掉很大一片。

    赵逐川还顺带问纪颂想不想一起去趟杭州,赵添青有商务在那边,说要带他过去混混脸熟,纪颂想了想,拒绝了。

    他说再坚持两个多月就开学了,到时候在京北想每周见面都行,这段时间少私底下见面,安全些。

    纪颂问赵逐川还没想好报哪个学校吗?赵逐川说想好了,纪颂也没逼问,反正两个学校隔得近,他们也不是同一个系,其实区别不大。

    “央戏表演系的大一在昌平。”赵逐川吻他眼睫,“你们在市里,隔得远的。”

    纪颂说:“那没关系,每周坐地铁呗。”

    月底,这一届考生出了高考成绩。

    纪颂分数还行,比他估分要高二三十来分,能稳过线,况野有少数民族政策加分,但加了和没加没多少区别,表演过线就能录。

    京北市的成绩是上午出。

    那会儿齐圆就要联系记者了,说表演生能考这么高的可不多,一定得想办法透出去,赵添青找人看了分,一听两所学校都随便选,她就说别找人透了,小川,你创个号吧?

    赵逐川还有些无奈,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好名字,直接拿大名注册了账号。

    已经一个月涨粉3万的学校账号率先得到彭思芮授意,发了推文:

    《@集星艺考:今年三校第一!考神赵逐川文化成绩新鲜出炉@赵逐川》

    下一条是纪颂的喜报:

    《@集星艺考:文化超一本线!top1稳稳的幸福~指路@纪卷卷》

    除了这个干净如白纸的账号,纪颂还有个号,里面全是日常,账户名字是一团乱码小写字母,有手指关节那么长。

    赵逐川看得想笑,问他:“你为什么起个这个名字?”

    “哎哟,”纪颂笑了下,“不想让别人找到我嘛,毕竟是小号,成功人士的标配!”

    赵逐川“哦”一声,问他:“简介是一句古诗词?”

    “什么古诗词,”纪颂抗议,突然有些难为情,“那是我的原创!”

    赵逐川试图理解了一下,隐约有猜想,“什么意思?”

    “你再想想,”纪颂小声,“理解对了奖励你一张我的出浴照。”

    简介就一句话:

    「山川念念,逐日颂歌。」

    意思是如果在很远的地方存有光明与理想,那就请跟随着太阳,唱着歌去追寻它。

    他不敢发在朋友圈,也不敢发在被很多人围观的社交平台上,怕被有心之人看出什么端倪,只能偷偷自娱自乐一下,留点两个人才能看懂的念想。

    结果纪颂解释完了这句话的意思,出浴照也如约发了过去,他手痒,莫名点进赵逐川从艺考结束到现在什么都没发的朋友圈,看到赵逐川的个性签名仍旧是:你爱吃花卷。

    纪颂想起自己才注册来应付集星@的账号,有点犹豫,会不会太明显了?

    他又点进赵逐川的公开账号,几乎每刷新一次,粉丝就涨一点儿,短短@出来小半天的时间,关注已经破2万,什么内容都还没发。

    再一刷新,粉丝又到了23738。

    纪颂眨眨眼,看“赵逐川”三个字认证账户名下有了小小变动,就四个字:山川念念,后面跟了个逗号,不是句号。

    纪颂手比眼睛快,截了个图,心跳得像在打鼓。

    ……

    当晚,还没来得及嘚瑟,纪颂急急忙忙收了软包行李,坐上前往地级市的高铁。

    妈妈来电话说姥姥身体不好,要回去看看,前几天就开车和舅舅一起回了。

    结果今晚情况不妙,妈妈又来电话,说让他坐最晚的高铁抵达,他舅开车来接。

    纪颂出生在省城,梁牧也是本地人,纪仪龄是外地来的,她年轻时家里条件不错,趁着还没被弟弟败光,趁着东风白手起家,有一家规模不大不小的公司,这些年来很少从梁牧那里拿过什么钱,完全能自给自足,反倒梁牧是城里郊区的拆迁家庭,还有个哥哥早年死于车祸,梁牧乃至纪颂都成了所谓的“独苗苗”。

    车窗外风景倒退,纪颂点开发小的微信,发了条:我回来啦!

    发小群里就三个人。

    另外俩人秒回:

    【哟纪导回来了!接驾接驾,今晚想吃什么?】

    【多久见?】

    他发小就两个人,平均逢年过节才能见着面,一人能上985,一人能上个省里还不错的大专,他又是艺考生,三人奇迹般地还能玩儿到一起去。

    【蝉:哎!这么热情。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但我今晚得先回家看我姥姥,明天我再找你们玩儿。】

    【发小:那行,明天我来接你。】

    【蝉:你20天就把驾照考了?】

    【发小:电驴儿。】

    作者有话说:

    作者有话说:专属两个崽的八个字[爆哭][爆哭][爆哭]

    第98章 芒种 可他不是小孩了。

    98

    列车高速驶入地级市内。

    夏夜晚风再次在呼啸耳边, 纪颂却听不见。

    恍惚间,纪颂偶然感到一种不真实,他想起小时候自己总和纪仪龄一起从省城坐大巴回去, 一路要坐两个多钟头, 小孩子大脑发育不完善, 每次都晕车, 司机还会好心在服务区停了车让纪颂下车呕吐。

    高三这一整年,时间太紧,他基本没有回去看过姥姥。

    每次抽空打电话回去, 姥姥也说, 让他别跑回来浪费时间, 现在先努力上大学最重要, 颂颂,你妈妈好歹也是个师大本科呀!时代进步那么快, 你别连你妈都赶不上!

    车厢内的冷风吹到脸上,五分钟后就要下车,纪颂却有点困了。

    他在想, 这一切都结束了。

    从现在开始, 他好像真的变成了哪里都可以去的自由人, 也许大学这四年,才是人生最无忧无虑, 没有任何负担的一年。

    长大真难。

    读高二害怕上高三,熬过了高三, 又紧张大学毕业。

    车厢过了铁路桥,纪颂趴着往外看,眼前铁轨照明灯是繁星点点,轨道如河流淌向远方。

    他还好, 初高中就在家门口,上大学能坐飞机去……况野呢,况野来趟省城得坐十几个小时的车,翻山越岭,过底下江水汹涌的“生死弯”,每次他父母来看他,路上开车都得五六天。

    还好况野读出来了。

    他说他爸妈准备在临开学前自驾带他去拉萨看看,再飞到少城转机,再全家出动去京北送他上学,到时候他们202寝室再找个机会碰个头,见见面。

    舅舅在接站口等待多时,纪颂拎着行李箱小跑过去,头发乱飞,气喘吁吁,舅舅“哎哟”一声,也揶揄着叫他:“我们纪导荣归故里啦!箱子拖着就行了!你看你,风风火火的,快19岁了也没个大人样子……”

    长辈嘴里的“纪导”听着和同龄人叫出来就是不一样,同龄人这么叫,纪颂只觉得害羞和骄傲,长辈这么叫,他只会想着,他真得有那么一天。

    “箱子不重,我想着这样跑得快,”纪颂抹了把汗,“车停在哪儿的?”

    舅舅说:“跟我走吧。”

    他被夹在人群中走了几步,又转头冲着纪颂笑,才发现纪颂的变化:“我记得上次接你,你还没正式上高三呢。这才一年过去,个头又冒了不少啊?”

    “一米八五了,”纪颂对身高没概念,“体检测的,不知道准不准。”

    舅舅:“哎呀,我们纪家人都高,你妈都一米六八,你估计还得长。”

    纪颂:“现在挺好。”

    他脸生得嫩,皮肤又白,在艺考期间Vega就说过让他不用长太高个儿,也别练成金刚芭比,不然不协调。

    上了车,纪颂在副驾驶坐着,看舅舅在车机导航上输入了“市人民医院”为目的地,心里一跳突,没多问,转眼往车窗外看。

    车里没放音乐,舅甥二人一同目视前方。

    纪颂摸了摸鼻子,感觉到一种和长辈没话聊的茫然,玩了会儿空调出风口,干脆拿起手机骚扰赵逐川。

    自从高考结束,赵逐川每天对他的心理关怀非常到位,包括不限于随时要汇报在哪儿,和谁一起,准备去干什么,像是隐约怕他家里出什么事情。

    车子驶过高架桥,进入城区,入目是幼年时假期里熟悉的街道、老店,纪颂忍不住开始想象未来赵逐川坐在副驾驶的场景,脚抵在前座脚部凹槽上,想象着踩刹车油门的动作,开始拍照介绍。

    “是啊,你没吃过吗,那种包装上写的台湾无骨鸡柳,红色袋子的,扔锅里一炸,撒点儿孜然粉、辣椒面,可香了。”

    “没有。”赵逐川笑着回语音,“你小时候还吃过什么?”

    “那可多了。粉儿兑的香芋珍珠奶茶,还有袋装的麻辣田螺,嗯,那时候辣条才1块钱一包,但我没怎么吃,我嫌臭。”

    赵逐川沉声:“怪不得你皮肤好,完全不长痘。”

    “追忆童年呢?”舅舅插话,“小时候我还特爱看你画画,怎么没当美术生?”

    小时候纪颂好动,又话痨,纪仪龄有时候为了让儿子闭嘴,会给他买一种叫《秘密花园》的填色书,纪颂没什么绘画天赋,但鉴赏力与生俱来,很快一本画完了,小嘴又继续叭叭叭。

    “没天赋嘛,”纪颂弯起唇角笑,“我那只能叫涂鸦。”

    要说成长轨迹,纪颂和赵逐川几乎没有什么重叠之处,一个衣食住行随时有一堆人跟着,一个从小被当成《狮子王》里的辛巴那样被举起来炫耀,如果没有集星,哪怕在大学校园里也很少有相交的可能。

    在京北时,纪颂就想过顺道去辽东看看,赵逐川笑他哪里顺道,高铁过去都得三个半小时,而且冬天那边冷,海蓝得太深邃,去也得等再见夏天。

    赵逐川那边能听得见纪颂和舅舅的交谈,低声道:“你小时候一定很可爱。”

    和舅舅坐得太近,纪颂心虚,刚被勾得面红耳赤,怕赵逐川继续“大放厥词”被舅舅听见,马上说:“啊我舅找我。”

    赵逐川知道他在提醒旁边有长辈,“嗯”了声。

    舅舅诧异道:“我没找你啊!”

    纪颂:“我幻听了。”

    “耳朵?”舅舅真当回事,“在医院守你姥姥这几天,你去挂个号查查看?”

    纪颂选择对路灯发呆:“……行。”

    现在的路灯似乎没小时候那么亮了,一排排站在那里,都把自己当做月亮,等纪颂再想起来要抓紧回忆些什么的时候,暖黄光线已被救护车急闪的红□□代替,冷暖两种色彩交错着拍打在纪颂脸上,提醒着他医院到了。

    刚到时,姥姥刚醒。

    老年人生着病,在夜间不能平躺,就半靠在加高枕上望着纪颂,握着他的手,一来二去都在问那几句“考了多少分”、“一本还是二本”等等,纪颂耐心解释了几遍艺术院校不分一二本,也说不清,只得搬了几个上世纪70年代的知名老校友出来说,姥姥才满意地放开了他。

    姥姥慢性心力衰竭,走几步就喘,未来离不得人,估计还得在医院住一阵子。

    “你呀,爱笑,脾气又好还聪明,该读个师范的,”姥姥念叨,“读个师范,出来当老师教书育人最好……你妈妈不听话呀,读了师范还跑去创业……”

    “我妈现在挺好的。”纪颂给他妈找回场子,“当老师要负责那么多学生,很辛苦。”

    而纪仪龄,只对她自己的人生负责就好了。

    纪颂都不需要妈妈对他负责,她有她自己的人生。

    病房即将熄灯,走廊上有家属开始临睡前的走动和洗漱。

    看完姥姥,纪颂原以为要留下照顾,结果舅舅提了条凳子坐在床尾,叼了根烟咬在嘴里过瘾,没点火,尝烟丝的味儿,朝病房外指了指,低声道:“今晚你不用在这守了,你回福源看看你妈去。”

    福源是姥姥家所在的老城街道。

    纪颂怔住,“福源?我妈在?”

    “不仅你妈在,”舅舅托着腮看他,“我姐夫也在。”

    梁牧是知识分子,以前舅舅总是很自豪地一口一个“我姐夫”,今天却怎么听着都不对劲,更趋向于一种揶揄。

    “我爸不是去做田野调查了么?他说下个月还有研讨班,很忙的啊。”

    纪颂心想可能是姥姥生病,梁牧抽空回来看一眼,便准备提起行李往外走,“那我明天来换舅舅的班?”

    舅舅笑着打哈哈:“明天再说嘛。”

    纪颂没多想,匆匆和姥姥道了别,小跑去医院门口打车回家。

    姥姥家在六层楼小洋房的一楼。

    房屋年事已高,墙体有剥落的痕迹,过一座石桥就能直接进单元门,与之相关的回忆几乎贯穿了纪颂童年的新春佳节。

    每年他都在姥姥家吃除夕年夜饭,大年初一再去爸爸那边,紧接着就是无止尽的上坟、上坟、再上坟……

    梁牧有爱讲故事的职业习惯,总绘声绘色地给纪颂强调这里埋的是他谁、干什么的,给家族做过什么贡献,其中不乏拐了几个弯的亲戚,只要姓梁,梁牧都会说给纪颂听,还手绘过一份地图,说哪片山全是坟,以后等自己老了死了,纪颂作为后人,一定要记得坟在哪里,千万不要找不着路。

    当时8岁的纪颂不太理解。

    他白生生的小脸被烧纸钱的火扑得烟灰,活像才挖了煤,眼眸依旧亮澄澄的,说,埋进去的那些人是谁?

    梁牧已经口干舌燥,说我不是才告诉你了?

    纪颂点头,嗓音甜糊糊的,问,可我都没见过他们呀爸爸,为什么还要上?

    梁牧说因为那是你祖宗!

    如今18岁的纪颂依旧不能理解。

    就像现在梁牧拿着一张雪白连史纸,“啪”一声拍在桌上一样让人不能理解。

    那纸是楮皮纤维做的,纸薄而坚韧,上面用毛笔写了两个大字:梁臻。

    平时阅片量足,纪颂想象够丰富,结合刚才爸妈争吵的几句内容,心脏重重地敲击了下肋骨,“这是……”

    私生子?

    “颂颂。”

    纪仪龄原本坐在沙发扶手上,一见纪颂进了屋,连忙站起来叫他,哪怕她已经想象过无数次这样的场面,还是神色慌乱。

    梁牧穿了件短袖Polo衫,袖口高挽,争执得面红耳赤,已不是人前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开口极为尖锐:“颂颂,你还不知道我和你妈离婚了吧?”

    指尖微微发麻,纪颂掐了掐掌心,肉陷下去一小块,耳朵有些胀痛,却没做出反应太大的模样,如实回答:“不知道。”

    他早该想到的……

    家里橱柜中那些方便面,应该是平时做饭不好吃的爸爸自己贮藏的,火鸡面过了期,说明一向爱干净、收拾的纪仪龄很久没有清理过家里的东西了。

    一开始妈妈同意他去集星参加艺考集训,会不会有一部分原因是这样就能住校,不用每天回家,那么被发现离婚的概率就小些?

    其实父母的婚姻早就出现了裂痕,只是他疲于高三冲刺,心里有猜想,一直回避这个事实,不愿意去提起。

    纪颂在原地站着,没吭声。

    他很少有这样控不住场的时刻,憋不出半个字,喉结像石子滚过湖面,最后跌进沉默里。

    可他不是小孩了。

    他不应该在这种时候不说话。

    手机在衣兜里震动,纪颂扫去一眼,是赵逐川发来的:回姥姥家了吗?

    纪颂深吸一口气,回复:回了,我爸妈摊牌了,晚点儿再给你说。

    他再把手机锁屏揣回兜里,抬头问:“为什么?”

    这句“为什么”是冲着梁牧说的。

    梁牧直接回答:“因为你妈不让你跟我姓。”

    纪仪龄一愣,直接伸手推了把梁牧,提高音量:“姓梁的,你要不要脸?当初我们结婚,是谁主动说房子都让女方出了,那孩子随母姓天经地义?现在孩子多大了?是你反悔!”

    梁牧面孔轰然开裂:“那你说纪成沣是不是你弟弟?你纪家后继有人,为什么你非要和我争这个?我哥都死了!”

    纪成沣是纪颂的舅舅,离婚后暂未再娶,但在梁牧看来,以他爱沾花惹草的性子,过不了几年就会给纪怀岚带个后妈回来,再生一个孩子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

    面对丈夫的指责,纪仪龄很冷静,只说:“不是你家惨你就有理的。”

    知道理亏,梁牧气焰也弱下来,闷闷道:“你让儿子自己选。”

    纪仪龄忍不住了:“你少拿你那套什么传香火的道理威胁我儿子!”

    梁牧怒极反笑:“我威胁他?”

    一见冲突升级,纪颂一句话没说,鞋都没换,先进屋站在了纪仪龄身边,大脑还没缓过劲儿,眼睛一直盯着梁牧的手,怕他有动作。

    纪仪龄说:“就算他一生下来就叫梁臻,叫梁颂,哪怕是梁纪颂,他如果不想生小孩,你也管不着!纪颂是随我姓,是纪仪龄的纪,不是随我爸更不是随我弟!”

    望着她,梁牧欲言又止,一句话像在喉咙里腌制许久,才喃喃道:“其实这不是什么大事,我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你就非要和我离婚,都到这个年纪了,有什么过不去的……”

    “我只是老了,”纪仪龄打断他,“不是死了。”

    梁牧没耐心再多解释,满脸烦躁,显然和前妻再无法进行沟通。

    纪颂看得出来,梁牧是没打招呼自己追来的,再加上姥姥生病住院,他有理由过来探望。

    梁牧要么是还想复合求原谅,要么就是觉得纪颂现在毕业了,是彻彻底底的成年人了,可以自己做选择。

    “颂颂,现在我和你妈妈已经不是夫妻了……”

    临走前,梁牧站在换鞋柜边看了纪颂一眼,眉头紧皱,“要不要改姓,你自己考虑吧。我去医院再看一眼,就回去了。”

    纪颂说:“姥姥休息了。”

    梁牧一顿,“那我下次再来吧。”

    大门猛地关上,砸出极大的声响,落了满地灰。

    “其实你姓什么都可以,你明天要改名叫皇甫颂我也懒得管你,”纪仪龄仍在啜泣,“我是看不惯你爸出尔反尔,全天下的便宜都让他一个人占了……你初三的时候,他就提过想让你改姓,我没同意。现在姥姥病着,这一年我和你舅舅忙前忙后跑了医院很多次,根本顾不上处理他这些事……没想到你都快成年了,他还没打消这念头。”

    她抬起眼,眉眼间满是疲惫,“其实改名字只是导火索,过不下去也是离婚的原因之一。真的,颂颂,妈妈不想将就。”

    半小时后,纪颂简单梳洗上床睡觉。

    他仰躺在床上,望着这间熟悉的小卧室,纯棉质地的床单、被套,盖上往鼻腔里一闻,记忆中全是有关美好的味道。

    从今天开始,这个味道带上了别的记忆。

    纪仪龄的那些话还绕在耳畔。

    “从小到大你都是有主见的孩子。你现在也大了,没做好准备的事,你就不要讲。从你生下来,我看到你的那一刻起,妈妈就只希望你平安快乐。

    “以前是我不对,想着用工作麻痹自己,高三给你的关心少了……可能你早恋了,也可能你吃了很多苦,我都不知道。但是妈妈也有自己的情绪需要消化,希望你理解。

    “你玫姨还说我呢,都这个年纪了还离婚,都好不容易熬到孩子上大学了。老公又没嫖没赌,哪儿至于呀?可我知道,比起外界的眼光,自己幸福最重要。你未来是要当导演的,要拍东西给别人看,那肯定得有不一样的,对不对?

    “循规蹈矩……是最没用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作者有话说:偶肥来啦[撒花]!

    第99章 芒种 夸赵逐川的帖子才能被点赞。……

    99

    想来想去, 这事儿纪颂连薄炀都没说。

    薄炀成绩算稳定发挥,没出现理想中的奇迹。

    他早就结束了和他爸妈的PK,在高考后即刻进入了政.审环节, 接下来马上要体检、体测外带面试一条龙, 纪颂看他一天天被他二级警督的爹练得不成人样, 不忍心打扰。

    既然是好哥们儿, 心有灵犀是必然的,他不想影响薄炀的心情。

    他也只是很简单地给赵逐川概述了梁牧的无理要求,要说姓氏, 他和赵逐川都能明白随母姓的份量。

    但要说起“父亲”, 和一个没有过体验的人控诉“我爸非要我跟着他”是件多么残忍的事。

    赵逐川没多表态, 始终没有提他曾在纪颂家看到的, 事到如今,说与不说也不再重要, 有些话只能当面讲,再多安慰也没有一个拥抱来得实在。

    他还说等周末活动结束了,想飞过来看看纪颂。

    纪颂想了想, 第一次提出拒绝, “我妈最近陪我姥姥, 请了半个月假,我得帮她打打下手。”

    当晚, 纪颂守着姥姥在医院陪床。

    等楼道里人少了,纪颂抽了个时间, 给林含声打了通电话过去,他原以为电话那头正在拼命地满世界旅游,结果一听,林含声还在家里。

    说是他爸妈找人算了命, 想算他能考多少分,结果大师没算出来区间值,反倒说他这两个月犯煞,不能出门,出门必有灾祸,气得林含声在家里闹了好多天,最终换了个活动区域范围的划定,说不能离开京北某个区。

    纪颂听得目瞪口呆,“我还以为你爸妈特别开明。”

    “人无完人么,”林含声想得很开,“家长总有自己轴的地方。”

    纪颂思绪飘远了,想起他爸脸红脖子粗的样子,完全和平时的温文尔雅关联不上,还有些出神,“是啊。”

    就像他不想叫什么梁臻梁假,更不想去接什么不知道谁颁布的传香火任务,他只是纪颂而已。

    他的纪是纪仪龄的纪。

    和他姥爷纪为渠、他舅纪成沣,都没有关系。

    “其实吧,就我和况野参加开学动员迟到那次,我在校门口见过你爸妈。当时他俩正吵架,像是刚下车要往校园里走。吵着吵着,你爸就坐车走了。”林含声缓了缓,语气恳切,“虽然我没见过你爸妈,但你跟你妈长得太像了,我光很远看一眼,都知道那是你爸妈。其实况野也看出来我在想什么了,但谁都没说。所以后来,你说你爸妈从来不来学校看你,我们都不敢说话。”

    纪颂“哼”一声,“你还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啊?”林含声认真想,“好像没有了吧。哦,还有就是陈亭她那个渣前男友家里人来集星闹事儿那次,我就看出来川哥喜欢你啦。”

    “……”纪颂没说话,用手背蹭了蹭脸。

    烫的,都不用照镜子,肯定红成猴子屁股了。

    纪颂:“少来糖衣炮弹,我跟你说正事儿!”

    林含声直呼冤枉:“这还不算正事儿啊?”

    纪颂托着腮,小声絮叨:“高三这一年,我爸妈不太管我,其实从来没怪过他们。成绩是自己的,父母如果不是学科老师或者什么学术大拿,再嘘寒问暖也没用……小林,你知道吧,陈亭爸妈在她高三生了二胎,她比我更可怜。”

    “陈亭啊……”林含声叹气,“她文化课好像落下不少,最后一次诊断考试都没过线,来京北很悬了。”

    “你没问她?我记得你俩在集星关系还不错的。”

    “没敢问。”

    “宋微澜已经复读去了。”

    林含声顿了顿,说:“我看到他发朋友圈了,哎,真挺可惜的。我听说云朵成绩还行,希望她能上个好点的学校。”

    察觉出纪颂心情有些低落,林含声多问了句:“提前批就这几天得填报志愿了,你想好了吗,就上京影了?”

    “嗯,”纪颂闷闷的,“突然觉得考第一也没什么用,开了学大家都一样。”

    “是啊,除非像川哥那种,三校第一,又是星二代……不过他那成绩,就算不是星二代,刚开学就会有一堆经纪公司追着问了。不过话说回来,我那天去搜他妈,赵添青居然得过8次奖,普通咖位的女演员想都不敢想!”

    林含声打了个哈欠,他很喜欢和纪颂聊天的感觉,节奏慢慢的,漫无目的地说,谁都接得上话,“川哥到底报哪儿啊?我那天看集星的笔记,底下还有不少人在问他到底报哪所学校。”

    “他做决定……”纪颂说,“也就这两天了吧。”

    听着“吧”字在楼道里阴魂不散的回响,纪颂抹了把汗,也不管脏不脏,靠在楼梯扶手上揉了揉眉心,忽然有点烦躁。

    他往楼梯间窗外看,一条薄薄的黑灰色云影浮在天空里。

    报志愿只花了纪颂不到十分钟的时间,登入,输入院校代码,提交,一套操作行云流水,看得来做志愿指导的金丹凝连连鼓掌,“果断。都不拍个照纪念?”

    纪颂拿着金丹凝给的小风扇吹风,密密麻麻的汗往脖颈里淌,“录取了再说。”

    吹了一会儿,清爽多了,纪颂好奇地往集星又被重新填满的教室里看去——又是一群同样饿得头昏眼花的准高三生,正趴在桌子上重复他们一年前做的事情。

    收纸质作业的同学一开门,差点儿撞到纪颂,一看是他,脸憋得通红,大声道:“师,师兄好!”

    “你好啊,”纪颂伸手撩了下他怀里的纸张,“收的什么作业?”

    “Vega老师的作业,”那小男孩儿很紧张,嗓音脆脆的,“画眉毛!”

    “哦,”纪颂笑起来,“是有用的,好好学啊。”

    金丹凝抄着手臂靠在墙边看他摆谱,还真有点成熟师兄的样子,心想纪颂一转眼也抽条冒尖儿长了不少个头,脸上些微的婴儿肥荡然无存,皮肤捂白了,在男生里始终算一等一的漂亮,人呢,学个文学,学个电影,愈发有种忧郁的气质——

    宫雪没说错,摄入得多了,需要感悟的多了,难免变得容易慈悲。

    也许纪颂一开始就是这样的。

    只是他希望自己能展现出来的是一种外放和向上,所以他才拥有了远超他人的专注力和同理心。

    他打开手机,看了眼赵逐川拍过来的提前批填报页面,又打开手机微信,回了靳霄一句“好的靳叔”,再把靳霄发来让他劝赵逐川报央戏的消息全部删除。

    集星宣传又需要照片,纪颂配合得很好,和金丹凝、明跃等一众给过他帮助的老师合完影,又加了一些学弟学妹方便答疑解惑。

    等上课铃起,纪颂答应了他们等录取结果之后再来一次,才发觉自己嗓子都要哑了,讲得口干舌燥。

    原来当老师是这么不容易。

    还好他妈读完师范没去当老师,不然一定比现在还能念叨。

    金丹凝取下相机,单手揣在牛仔裤兜里,踩着门槛跨出办公室,往楼道里走,顺带转身对纪颂勾了勾手指头。

    纪颂如蒙大赦,马上跟上去。

    集星还是这个集星,楼道里的光线却像明亮了不少,他想起那无数个东方灰白的早晨,天光乍亮。

    “哇,”纪颂感慨,“原来金姐你还在抽烟啊。”

    “每天被你们这群小鬼折腾,不抽烟怎么过得下去,”金丹凝掐着烟,咬了咬滤嘴,手指扣开烟盒,朝纪颂滑出一根细烟,“你不要?”

    “不要。”纪颂笑说,“从第一次晨练,你说不能吃嘴里有味儿的早餐后,我就戒了。”

    金丹凝还真当他一直都是乖乖仔,“你这小孩……”

    等一根烟燃尽,金丹凝头疼地揉揉额角,给纪颂吐槽这届小孩儿没他们上届好带,纪颂听得有意思,笑个不停,最后才说:“赵逐川也报好了。”

    “报的哪儿啊?”金丹凝来了兴趣,“刚才彭校还在问我。”

    纪颂说:“京影。”

    没几天,赵逐川报了京影的消息纷纷扬扬。

    他人随赵添青在西安参加戏剧节开幕式,表面时而冷脸时而微笑,私底下给纪颂打电话控诉自己眼睛被闪光灯闪得要天天滴眼药水。

    纪颂哄他几句,赵逐川才作罢。

    《放个耳朵!听说赵添青儿子报了京影》

    《想当明星不想当演员咯?》

    《影后带着到处亮相呢,这么快就急着出道啦》

    ……

    纪颂默默盯着屏幕没吭声,把全部帖子按“引.战”举报了一遍。

    接下来的一整个月,纪颂没再和赵逐川见过面。

    视频照例每天打半个小时,纪颂乐在其中,因为看赵逐川隔三差五就去参加活动穿成什么样子很有意思,赵逐川年纪小,身量再高,脸也嫩,穿西装难免显得青涩,媒体和网友都说他完美遗传了赵添青的优点,还得再长几年,骨相挂得住肉,越成熟越有味道。

    纪颂刷着评论,他想起钟离遥的首映礼,赵逐川戴眼镜的模样又同走马灯一样地转进他眼里来了。

    纪颂忽然有点渴,接了杯冰水一饮而尽,又翻手机相册翻找那天的照片。

    还有冬天时在京北录的视频,素材有好几百条,全存在纪颂的电脑里。

    纪仪龄抽了不少空闲时间在家陪纪颂,一人做饭,一人洗碗,纪颂在家吃饭的时间也越来越多,他偶尔和一起毕业的同学们见见面,大多数时候都窝在家里,或者等着纪仪龄下班出差回家,他再给他妈吃一口很咸的蛋炒饭。

    大学一去四年,天高路远,也许往后不会再有这么悠闲的时候了。

    人的经历就是由一年年珍贵的、独一无二的夏季组成。

    同样不出门的还有林含声,他倒是天天在家像小皇帝一样被爸妈供着,只要不出门乱跑,干什么都行,毕业旅行算是泡汤了,一刷朋友圈看孟檀和她闺蜜们去西北骑马、去海南看海,羡慕得牙痒痒。

    赵逐川照例打来电话:“你真不和你同学出去玩?”

    贺临天约纪颂一起去南疆,纪颂拒绝了,“我还是陪陪我妈吧,以后有的是机会出去玩儿。而且贺临天要带他女朋友!我不想当电灯泡。”

    “嗯……”

    赵逐川安慰他,嗓音又沉又哑,这段时间一定累坏了,听起来毛茸茸的,“下次我们一起去,我陪你坐火车。”

    纪颂笑起来,“你陪我坐绿皮火车?”

    他正想小声控诉赵逐川几句,屏幕弹出来第二个来电通话请求,纪颂“咦”了一声,嘀咕:“稀客啊。我先接况野电话,等下再打给你。”

    赵逐川低声说:“好。”

    他不知道在哪个地方找了个角落偷偷打过来的,脸上还是全妆,衣服质地一看都不太舒服。

    “喂?”纪颂接了况野电话,嘴角还是笑着的。

    “颂颂,你还记得去年我们一起在医院和家长干架吗?”况野喘息未定,“我看有媒体拍了照,正暗戳戳地在发呢,指向不明的!当时我们一起下一楼,正准备回集星,但没拍着我,也没拍着你,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川哥一个人的身影……”

    作者有话说:

    作者有话说:来晚了!!!!!家里人做手术出了点事愿平安[求求你了]-

    虚惊一场我又滚回来码字了[彩虹屁]

    第100章 夏至 你还差我一次。

    100

    事发后两天, 集星召回优秀毕业生颁发奖学金,纪颂总算马上领到他心心念念的一万块钱。

    一大早,天还没亮, 纪颂睁眼在床上裹着被子滚了好几圈, 慢吞吞地起床收拾, 踩着点到了航站楼, 按照车牌指引找到等下要接赵逐川前往集星的商务车。

    纪颂丝毫没客气,跟司机打了个招呼,拉开门坐上去, 从怀里掏出一部相机——赵逐川送他那台。

    图像数量已逾千张。

    有一小部分双人合照, 还好动作都比较雅观。

    经过修复后的拍立得被纪颂藏在了准备带去京北的行李里, 想要不被纪仪龄发现, 只能随身携带最为保险!

    考虑到两个人未来职业的特殊性,纪颂不敢冒险, 几乎没留什么数码“证据”,手机上的合照也删掉不少。

    这会儿他考完了,放飞自我, 不管出图有没有艺术性, 那太泛了, 他经常抱着相机咔咔一通乱拍,构图景别不重要, 当下的情绪才第一。

    就像现在,他眼看着到达口有一堆男孩女孩儿拿着手机, 几乎快怼到赵逐川脸上,边拍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讲话,纪颂心里有种很独特的感觉,像远在天边, 近在眼前。

    平时看相关信息多,纪颂一刷新推荐就弹出来眼熟的身影:

    【今天川看起来心情不错!】

    【CTU到达:看起来脾气很好的我们川[可怜.jpg]】

    “……”有没有可能他只是不爱讲话?

    毕竟还是准大一新生,算不上明星,赵逐川也没带什么保镖,和赵添青助理小欧一起来的。

    赵逐川倒是没什么所谓。

    历经一整个月的洗礼,这样的场面,他已司空见惯,大方任由拍摄,接不上的话就不接,短短十几米的路被挤得足足走了十分钟,直到他按下耳机线,听见纪颂打来电话抱怨道:“你跑一跑?我怕迟到了,金姐在等我们。”

    赵逐川才加快脚步,对小欧勾了勾手,朝商务车所在停车区域小跑过去。

    一坐上来,小欧照例去了前排,把后面宽敞的私人空间留给赵逐川,赵逐川下意识去找隔在中间的挡板,没找到,手指抓了个空。

    纪颂愣了片刻,调换了个舒服的坐姿,给赵逐川发微信:

    【蝉:可惜了,今天就演一下好兄弟吧~】

    【蝉:老公!】

    【1101:……】

    赵逐川看着他在座位上乱动,像摊开肚皮晒太阳的小猫,

    两人心照不宣,不敢对视,不敢多说点什么,怕露了馅儿,只得各自看窗外的风景,赵逐川再用余光扫了眼纪颂,白净的耳朵红得像被火燎过一道。

    赵逐川喉结无声滑动了半寸。

    他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再伸手勾住纪颂的脖子,让纪颂靠近了点。

    等纪颂瞪大眼睛,面颊发热,赵逐川才又稍微松开些力道,掌心向上,食指勾住纪颂垂至胸前的一根简约银链。

    赵逐川挑眉道:“新买的?”

    压嗓压得比往日更熟练了。

    纪颂被他拉拽得上半身重心前倾,手肘撑在真皮扶手上,肌肤和面料黏得莫名有些汗津津的,开口还要斟酌,生怕被小欧听出什么破绽:“我……我不是拍给你看过了吗?”

    “第一次亲眼看,”赵逐川这才放开他,“照片上没这么亮。”

    纪颂老实了,赶紧背贴着座椅,后脑勺放在头枕凹陷的位置上,不敢再“造次”。

    隔了没几分钟,他又不安分起来,立起手机,开了前置摄像头,镜头瞄准赵逐川那边连按了好几张,再拿过来看——

    最后一张照片上赵逐川正在对他翻白眼。

    没忍住,纪颂笑得直咳嗽,赵逐川也没绷住,乐了,用脚尖轻轻抵了抵纪颂的脚踝。

    纪颂低声:“小心我给你发网上去。标题我都想好了!妈妈赵逐川翻我白眼,好爽好爽……”

    商务车恰好等红灯,小欧没忍住笑了一声,赶紧放下车窗透透气。

    赵逐川无奈地扫了纪颂一眼,真的很想提着后脖颈把人拎起来,好笑道:“你还嫌不够乱?”

    纪颂眨眼:“乱成一锅粥正好趁热喝了呗。”

    赵逐川回击:“还有比翻白眼更爽的。”

    猛地扭头假装看窗外风景。

    纪颂:“……”

    车辆驶入绕城高速,外面风声大了,小欧戴上耳机和颈枕,给赵逐川打了个招呼,歪头斜靠准备小憩一会儿。

    纪颂见状伸手摸了摸赵逐川的肩膀,感叹“料子真好”,又曲起手指碰赵逐川一直戴着的黑钻耳钉,说“哇噻真亮”,最后手指往下摩挲几寸,像不经意碰到赵逐川的喉结,再从胸膛那一块起伏紧致的沟壑上掠过,稍凑近一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得见的气音道:“练得好大。”

    赵逐川闭了闭眼,缓缓吸了一口气:“纪颂。”

    “纪颂到。”

    “你欠我一次。”

    “……”纪颂还以为是摸胸.肌,故意听不懂,“什么?”

    蝉不知道,蝉打开手机弹窗,看消息:

    【1101:车】

    【1101:震】

    后面跟了个微笑小黄豆。

    回集星后,第一站,小欧和专程赶回来的彭思芮见面握手,在办公室细聊了一阵,纪颂才知道,赵添青那边的团队早在事发当天就已经知晓赵逐川被记者秘密跟踪,想过办法看能不能拿到医院的监控录像,但苦于没有途径,只能联系彭思芮。

    彭思芮做事多留心眼,当时只是担心家长被踹倒在地,事后讹人,提前留过女同学家里其他家长的联系方式。

    这事前天爆出来的,还没等事情发酵、过多猜忌,女同学就与彭思芮联系上了,主动站出来Po了当天就诊记录、自己醒来后和父母发的消息,以及现在小婴儿的正脸照,并且把事情经过简单叙述了一遍。

    总的来说,就是事情牵扯不止赵逐川,还有今年考上的纪颂和况野,这三个男同学都不需要为这事儿负责,都和她的小孩更没有关系,是他们好心来医院帮忙而已。

    “彭校,不管怎么说,这事情因我而起,赵逐川和况野肯定也是为了纪颂来的医院,我为家里人的过失道歉,希望他们能原谅。我真的很抱歉影响到赵逐川……

    “特别是纪颂……”

    女生有些哽咽,“真的很谢谢他和金姐第一时间送我去医院。”

    放完语音长条,彭思芮手里“奖学金10000元”的几张牌子在地板上拍得啪啪直响,叹气道:“犯了错,人生还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她说不想背着这件事一直难受,让无辜的人被揣测……”

    “原来。”赵逐川垂眸,手往旁边一带,轻轻扣了下纪颂的手腕。

    他还以为是赵添青的手笔,正准备从集星回去后找赵添青和齐圆要一个来龙去脉……他没办法把人想得太坏,或是想得太好。

    “我靠。”况野还很晕,“真生下来了?”

    彭思芮点头:“嗯,但没结婚,回学校读书去了,准备重新念一年高二,后年再高考。”

    “差不多21岁上大学,也还行……”况野叹气,“这种情况的,我们那儿可多了。”

    纪颂想得比较多,也更细,没考虑太多这事对自己和赵逐川的影响,愧疚之余更多了份担忧,闷着头安静了好一会儿,说:“那她还在念书,主动说自己有孩子,会不会……”

    “有人议论她怎么办?”赵逐川与他几乎异口同声。

    彭思芮完全没料到这两个男生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这个,“她在各个软件上早就发过很多次她的宝宝啦,蛮乖的,一看就和我们小赵两模两样嘛。这个你们不用担心!我又不黑,哪儿还有什么本事能逼人出来作证?”

    拿过手机,纪颂点开她主页,看了会儿小婴儿学着扶物站立、尝试迈步的视频,心里一酸,想起那天他背着女同学匆忙上车的场景,仍心有余悸,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他从来没有回顾过这件事情,完全像没发生,更不会对谁心存怨念,如今这件事以另一种“暴雷”的方法重新被人提起,纪颂有点茫然……

    那些媒体和背后操控者无非是想钻空子,给赵逐川扣个“早恋生子”的莫须有帽子,这是极大的恶语流言,往后对赵逐川乃至他们三个人未来影响都会很大。

    在来艺考集训之前,薄炀为了劝他别去,给他讲过不少听来的艺校八卦,纪颂总觉得太夸张,根本没想过太多学习无关,没料到真有很多平日里靠想象都想不出来的事。

    明明是一起出发的人,却有人走在这头,有人走在那头。

    奖学金发放仪式进行得很顺利。

    锣鼓喧天,彩花齐鸣,到场的不仅有上一届优秀毕业生,还有这一届正在茁壮成长的“新苗苗”。

    彭思芮几乎把她能叫来的团队全召唤了来。

    仪式地点仍在师大校园小礼堂,舞台侧边用新的硬材做了个更大的发光灯箱,底下一群学生探头探脑地朝敞开的门口望去,互相嘀咕着,都在等上届出了名的两个“第一名”现身,问过赵添青意见后,彭思芮还同意了京北追过来的媒体入场拍摄。

    明跃搬着道具匆匆小跑而过,“啧”一声,双手撑在KT板边,逗他新带的这一届表演班学生,“你们昨天还在说明哥最帅呢,怎么今天眼睛一看见学长们就走不动道啦?”

    “明哥!”有人问,“学长有没有对象啊?”

    旁边立刻你推我搡,一阵嬉闹,谁啊?哪个学长?

    “我不知道啊,你们自己问问去?”明哥微笑,“不过友情提示,在校期间,谁敢早恋,谁死路一条哦。”

    有学妹清了清嗓,说出明跃的下一句台词:“特别是师生恋……”

    一学弟叫起来:“明哥能不能换换台词啊!你这和谁学的?我耳朵都听起茧子了!”

    纪颂在台上抱着奖学金KT板,笑得脸僵,举得手酸,心想,和你们教学主任金丹凝学的,想不到吧。

    你们听腻的东西,我却好想再听一遍。

    大合影时,纪颂往赵逐川那边挪了挪位置,赵逐川察觉到了,脑袋也稍稍朝纪颂那边偏了偏。

    等照片一出来,况野又不满了:“你们又靠那么近!”

    孟檀像对待好哥们儿,单手搂住况野的胳膊:“我让你过来点儿,你自己不愿意。”

    况野脸热,开始找话和孟檀聊:“怎么没问我小林为什么没来?”

    “我知道,”孟檀抱臂,“他都打电话给我嚎千八百遍了。”

    彭思芮出手大方,排名第一的发一万,其他排名小圈已录取发六千,况野很容易满足,领了六千,说自己爸妈绝对没想到儿子这辈子还能有奖学金拿,和纪颂搭了个肩:“国庆节咱哥几个去哪儿玩一趟?”

    “想约孟檀你自己去,”纪颂皱鼻子,“我不当电灯泡。”

    况野讪讪“哦”了声,转头去看人群的中央:“川哥不去么?”

    纪颂摆手,“我猜是去不了。”

    赵逐川一个人拿了三万,惊得纪颂偷偷想房租有着落了,可一看围着赵逐川拍个不停的闪光灯,纪颂又有点犯愁,这能有办法和男朋友同居才有鬼了。

    颁发仪式结束,金丹凝起身带头鼓掌。

    新一届表一班是明跃亲自带的班,一听说可以找学长学姐们要签名,明跃简直按不住自己班上的小崽子,金丹凝笑着走过来摆手:“随他们去吧。”

    明跃:“我怕孟檀被他们挤扁,那么瘦……”

    金丹凝:“还不是你饿出来的。”

    明跃:“……”

    他瞥到自己班上一位特别安静的小男生抱了一本译文版《西线无战事》,握了只才拆封的金色签字笔,反复排练道:“纪,纪颂学长,你好!我是表一班的……”

    明跃继续竖起耳朵听。

    小男生仔细排练措辞:“李欲老师给我们看过你的报考作品集、故事范文,我真的非常非常崇拜你!所以,想要一个学长的联系方式,以便多沟通交流!我,我还想问学长能不能在扉页给我签个名,或者TO也行……”

    环视了一圈室内,明跃没见到人了,踮起脚尖,咳嗽一下,往孟檀身边挤了挤,“纪颂呢?嗳?怎么赵逐川也跑了?”

    “因为金姐没提有这个环节啊……领完奖学金他们就出去了,”孟檀取掉笔帽赶紧签下一张,自己签自己名字,还签得怪不好意思,面红耳赤的,“谢谢你,谢谢学妹!”

    明跃捂脸:“学生自发的,拦不住。你是不知道,因为上届出了你们几个,前段时间成功录取的喜报又连着发了三五天,集星招生办公室的门槛都要被踩烂了,名声大噪,彭校今年还招了好几个飞行导师呢。”

    “飞行导师?”

    “从京北机构挖的,”明跃悄声,“给李欲打辅助。”

    孟檀签完一张,揉了揉手腕,说:“我看见他们俩一起走的,可能去上厕所了?”

    明跃瞪眼:“小学生啊?上厕所还一起?”

    孟檀摸摸鼻子:“他俩形影不离的,我早就习惯了!”

    作者有话说:

    作者有话说:呜呜准备上大学啦!

    和预期一样写到了100章我真的非常认可。

    好像新闻标题/笔记标题还是用“【】”看起来更规范=w=。

    猜猜檀妹知道不知道呢。

    家里人都赶去医院了,说是还没醒过来,

    我临时接到带娃任务,所以今晚晚了一些些,道歉道歉。

    小女孩真的太可爱了,原来我妹洗澡还会唱周杰伦的歌,我说“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吗”,她会说“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绝不否定”,[撒花]~

    下章要上强度了,我发现最近s核很温柔……[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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