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虞知微觉得戚盛屿是个很理想主义的人, 比如他相信爱情可以战胜两个人之间的所有困难,填补所有鸿沟。
“我当然喜欢你,你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人, 每次看见你我都会忍不住高兴, 还会很得意,这么好看的人居然是我男朋友, 你是我二十多年来最心动的异性, 没有之一。”
她的声音慢悠悠的,很轻,像在说自己做的某一个美梦。
“我很感激你出现在我的世界里,带给我这一段很快乐的旅程,很多我以前没有拥有过、凭自己的努力以后也可能没法拥有的东西,你都带我享受过了, 我很喜欢,可是……”
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像乐曲突然出现的突兀的结尾,卡带在这个时候花掉了。
戚盛屿看着她, 目光越来越疑惑, 心里也越来越慌。
那些曾经在过去某个时刻莫名出现的、让他疑惑不解的不确定和心慌,现在又出现了。
他看着虞知微,觉得自己好像快要抓不住这只风筝。
“既然这样, 你不想……”他忍不住皱起眉头, 语气疑惑又急切,“不想永远拥有我吗?”
只要结婚,他们就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了。
可虞知微回应他的,是一个有些忍俊不禁的表情:“永远?这个世界上有什么能是永远的?连干尸都会坏。”
戚盛屿一噎,半晌才嗔她一眼:“不要抠字眼, 这不重要。”
“怎么会不重要,我是在告诉你,没有什么是真的永恒的,包括我们的关系,和所谓的爱情。”虞知微抬眼望着他,眼神平静。
戚盛屿深吸口气,意识到她是在跟自己绕弯子,如果他继续跟她讨论这个问题,就会离他真正想知道的答案越来越远。
他决定不再被虞知微牵着鼻子走,干脆地点点头:“OK,你说的是对的,这世上确实没有永恒的东西,连金子这种自然在亿万年前就给予的资源都不可能。”
这下轮到虞知微一噎,怎么听起来阴阳怪气的?
“我们现在讨论回最重要的问题,我问你答。”戚盛屿以一种略显强硬的态度,拿过了接下来的谈话的主导权。
虞知微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他发现了,有些遗憾地耸耸肩。
“你喜欢我,我们在一起很快乐,我爱你,我想给你多一点保障,我的父母你都见过,他们对你印象都不错,我的妹妹和你是好朋友,乔阿姨非常支持我们在一起,我们之间没有别的障碍,为什么不能结婚?”
戚盛屿问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生怕错过她每一丝表情。
虞知微的脸绷得紧紧的,脊背下意识挺直,像是这样就能掩盖内心的真正情绪。
“可是我对你的喜欢和爱,还不足以让我为你踏入婚姻。”她的话竟然和之前没说完的接上了。
戚盛屿一愣:“……什么?”
他似乎不敢相信这个答案,虞知微点点头:“就是这样,而且你怎么确定我们之间没有阻碍?齐大非偶,差距悬殊的家庭,就已经是跨越不过的鸿沟。”
“你的父母是不反对我们恋爱,可结婚呢,他们也不反对吗?我没有很好的家世,人也并不多聪明多绝色,既不能为你增光添彩,又不能在事业上助你一臂之力,我没有任何一处可以和你匹配的地方,唯一的倚仗是你现在口口声声的,对我的爱。”
这番话听起来太像自我贬低,戚盛屿听了忍不住眉头直皱,都快要纠结成团了。
全凭礼貌在控制自己的情绪,忍着没有打断她。
可虞知微不觉得,她认为自己自己只是在陈述事实,继续道:“爱这种东西是很缥缈的,今天有,明天就可以无,我以前在直播间听一个网友说,她的哥哥和嫂子也是顶着巨大的压力为爱结合,起初真的很好,她嫂子怀孕,每天还要坚持等到她哥下夜班回来才去休息,有时候等着等着就在沙发上睡着了,她哥回来,就在沙发边蹲着,看着她嫂子傻笑,多好啊,可是才过了两年,她哥就跟她说有点后悔结婚了。”
“你觉得如果我们结婚,我们可以坚持多久?两年三年,还是五年六年?”她笑眯眯地看着戚盛屿,眼底一片冷淡。
“首先,你不要这样看低自己。”戚盛屿终于可以说话,狠狠松出口气,神色严肃,“你很好,你很聪明也很漂亮,是一个很优秀的人。”
顿了顿,他摸摸虞知微的脸,叹口气才继续道:“其次,我不需要我的妻子为我增光添彩,我只需要她是她自己,有自己的事业和想法,开心快乐,能够陪我做聊天吃饭睡觉旅行这些两个人一起最好的事,分享我的成功和财富,也能陪我走过低谷和失败,这就够了。”
至于她说的那些世俗意义上的助力,他并不需要。
因为:“我相信自己的能力,同时厌恶有人在工作上对我形成掣肘。”
这也是为什么戚礼衡能爽快放权,不仅仅因为他已经可以独当一面,更因为知子莫若父,他很清楚这个儿子的臭脾气。
他能够听得进去意见,有超强的耐心蛰伏和忍耐,但他绝不允许卧榻之侧有他人酣睡,对他的权力造成威胁。
这种霸道在日常生活里通常不会出现,但和他共事过的人无一例外多少能感觉到一点。
“什么伞配什么柄,家庭背景固然重要,但并不是唯一考量标准,性情相投、人品贵重才是最重要的,不会的东西可以学,可心性不好就很糟糕。”戚盛屿提醒她,“你忘了吗?小赵也是出身普通人家,我家里人也都觉得他不错,我的继父甚至出身农村,和我妈也恩爱了这么多年。”
所以戚盛两家并不是非名门之后不结亲的。
至于她问的觉得他们能坚持多久,戚盛屿实话实说:“我不知道,我只能说我尽力,而且我们不缺钱,就已经少了很多会发生争执的烦恼,贫贱夫妻贫贱家庭才百事哀,我们很幸运可以避免。”
至于其他,“只要我们能好好沟通,互相理解,求同存异,问题总会解决的。”
所以说起来他还蛮乐观的,毕竟他和虞知微都是能好好说话的人。
虞知微听完他这些话,叹口气:“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认为,你问过他们到底愿不愿意没有?”
就像现在一厢情愿的认为他们最好能结婚一样。
“赵景和能跟棠棠在一起,有一个原因是棠棠不参与公司经营,甚至只分得很少一部分财产,她的婚姻对家族影响不大,嫁得大富大贵,家里多几分助力和面子,嫁得一般,也可以做富贵闲人。”
“你继父是男的,这社会对男女的要求和评价标准就是不一样,你继父不用操持家务,也不用搞什么太太外交吧?可是这些事,你的太太也不需要做吗?我的参照对象其实是棠棠的妈妈。”
乔莉芩过什么日子,她嫁给戚盛屿,以后大概就过的什么日子,也许唯一的不同,就只是她还会坚持工作。
可是能坚持多久呢?一旦出现需要夫妻至少其中一方更多照顾家庭的情况,毫无疑问,妥协的一定是她。
她试图跟戚盛屿讲明白,他们除了在床上,其他地方都是不合适的。
“老话说齐大非偶,现在的人说上嫁吞针,我不觉得是假话。”
“戚盛屿,我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和志气,去当好一个豪门太太,我只适合待在这个小破房子里,每天忙忙碌碌,赚一点钱,足够自己和猫衣食无忧,一辈子这样过掉就好了,可是你不是,你需要一个……可以随时作为战场的家庭。”
“如果是恋爱,我觉得我们OK,凤凰偶尔体验一下山鸡的生活,有助于了解民情,脚踏实地,但结婚……”虞知微干笑一声,“我觉得我们不适合。”
然而就像戚盛屿无法说服她一样,她的这番解释戚盛屿也不接受。
“我不明白,你嫁给我就算是上嫁,又怎么会吞针?家里不会有人给你难堪,我可以保证,至于外人,你不喜欢的不来往就好了,我们是同路人,是战友,是伙伴,我和我爸不一样,你和乔阿姨又怎么可能一样?”
虞知微听完笑笑,摇摇头:“抱歉,我不相信任何一个人的这种保证,不论男女。”
“不过你提醒我了,你爸……出轨啊,那你……”她说着,上下打量他一番。
戚盛屿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就够恼火难过的了,她还要用莫须有的事来臆测他?
他顿时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只狠狠瞪着面前这人,嘴巴紧抿着,眼睛都有些红,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不说让虞知微觉得讨厌的话题时,她是特别喜欢他的,况且他刚出院,医生还交代回家以后还要继续静养,过一周还得复查。
“对不住对不住,我说错话了。”虞知微忙伸手揽住他,跟他道歉。
戚盛屿趁机想跟她谈条件:“那你……”
“结婚的事不要再说了,我不答应。”虞知微捏住他的嘴巴,半是嗔怪半是恼怒,“再提翻脸。”
戚盛屿出不了声,只神情瞬间变得萎靡,像是头上的耳朵耷拉下来了似的。
虞知微叹口气,声音缓和些许:“就算不结婚,我们现在也是伙伴和战友啊,你的财富我分享到了,你还是我老师呢,如果你有难处,我也会跟你一起去面对,就像这次你住院,怎么,觉得我陪床陪的不够好?”
她说到最后,扭着他的耳朵,语气警告。
戚盛屿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抬手,一把将她揉进怀里,将下巴压在她的头顶上,重重叹口气。
看来今天是问不出什么了,再问下去,就要从互相表达观点变成吵架了。
他低头亲了一下她的脸。
虞知微察觉他的妥协,松了口气,扭头迎上他的唇。
青天白日的卧室里年轻的男女抵死交缠,小别胜新婚的激情似乎就这样将所有的不快都带走。
可彼此都知道,这事没完。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戚盛屿隔三差五就要试一下虞知微。
戚悦棠的龙凤褂设计图出来了,发给虞知微看,他知道要说:“等我们结婚的时候,可以让我妈和你外婆她们一起合作设计一件,穿过一次能当传家宝的才好。”
没过几天,娱乐新闻大爆料,某女星和某青年话剧导演相识才三个月就闪婚,他又要说:“人生确实一点冲动和勇敢。”
从六月到七月,宝汇国际和铂翠大厦AB座都正式宣布易主,商场已经下通知给商户等新公司接手整合好以后就要重新签合同了,戚盛屿还在纠缠这件事。
他除开上班,业余时间就净琢磨这个了。
虞知微起初还认真跟他解释,说觉得他们不适合结婚,说他们谈的时间还不够长,说她还不想进入婚姻……
但这些说得多了,她又觉得烦,耐心日渐减少。
还没翻脸是全靠戚盛屿的绝世美颜在救火,真的。
终于到有一天戚盛屿看着电视剧里男女主角的结婚戏问她喜欢西式还是中式婚礼时,这份耐心终于告罄。
她冷笑一声,像刺猬一样耸起一身的刺,主动向他发起攻击:“你不用再旁敲侧击,我直接告诉你最真实的原因好了。”
“我不答应你,最重要的原因是,我不相信婚姻会幸福,我也不需要婚姻,不会和任何人结婚。”她抱着胳膊扭头看向戚盛屿,语气冷淡,“这个理由你可以接受了吗?”
戚盛屿闻言一愣,不知是为她说的话,还是为她尖锐的语气。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段婚姻是幸福的,全都各有难处,我不想经历那些。”
戚盛屿听着她愈发冷淡的语气,细品出一丝抗拒和烦躁,犹豫半晌,还是忍不住问:“是因为……你爸爸的事吗?”
虞知微一愣,倏地扭头:“……你什么意思?”
“我意思是,我知道你爸爸出……”戚盛屿刚开始解释,就被虞知微打断。
她突然尖声发出呵斥:“闭嘴!”
随即像是被拔了逆鳞似的跳起来,脸色煞白的狠狠瞪着他:“戚盛屿,你是不是查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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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知微从来没有跟戚盛屿或者戚悦棠具体说过关于自己父亲的事,那现在戚盛屿是怎么知道虞城的?
因此当她听到戚盛屿问她,她不相信婚姻是不是因为虞城,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戚盛屿调查了她的背景。
就像他们当初调查赵景和那样,将她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家有何人做何工作、教育经历资产几何,全都查得一清二楚。
一种像被剥光了衣服展示于人前的尴尬顷刻间化为出离的愤怒。
但就在她要质问戚盛屿为什么这么不尊重她的前一秒,又突然想到:“你是不是最近见过了我外公他们?”
戚盛屿是认识曾弘闻他们的,要是见过面,从他们口中听说过虞城,似乎也不是没可能。
虽然知道只要应是,她此刻的怒气就会平息下来,可戚盛不想这么做,也不敢这么做。
太容易穿帮了,只要回去一问就会发现他在撒谎。
所以他摇摇头:“不是,是……”
“不是?”虞知微心里的怒火终于毫无阻碍地燃烧起来,“那你有什么资格在未经我允许的情况下,擅自调查我家的事?我已经说过N遍,我不会跟你结婚,不会不会不会!我又不觊觎你戚太太的位置,你为什么要像对赵景和那样,去查我家的事?”
“凭什么?就凭我们睡了半年吗?!”
戚盛屿被她接连强调的“不会”砸得头晕眼花,一时也顾不上觉得难过,连忙要解释:“不是这样的,你先冷静一点,先听我解释,我们也只是偶然知道的。”
偶然?还我们?
虞知微哇了一声,气笑了:“全家一起看我们家笑话呢?”
他们家有一个老渣男,抛下妻女二十年不管,在外面跟别的女人组建家庭,将私生女捧成心肝样,私德如此不修,照样混得风生水起,说不定人家还会捧他一句夫妻恩爱不容易。
曾家算什么?曾蜜枝和她是被他弃若敝履的过去,给他的心肝提鞋都不配,凌佳盈才最有资格说那一句“不被爱的才是小三”。
讲出去都让人觉得是笑话,偏偏现在男朋友全家组团来看,虞知微既尴尬,又愤怒。
“当然不是!”戚盛屿连忙辩解,“是去年圣诞节之前,我姐和姐夫参加活动,接触了一位开咨询公司的财大虞教授,本着调查合作伙伴是否靠谱的原则调查了一下这位虞教授……”
接着是圣诞节时他们玩闹,戚盛屿说漏嘴,让盛明菱他们捕捉到了曾弘闻的姓氏,加上虞知微不久前刚说过外公退休前是财大教授这一点,让他们生出了疑惑,才有了后续的一切。
这是两个善于捕捉蛛丝马迹的聪明人的偶然发现。
“我们不是故意想调查你家,只是恰巧,而且这位虞教授在外开设企业,法人姓凌,据说是他配偶,可是明明你妈妈才是……这是婚内共同财产,必要的时候,我们可以起诉他的,不是吗?”
所以他才会让人调查虞城,“资料都在我这儿,我都拿给你好不好?微微……”
“那也是查了。”虞知微打断他的话,声音突然变得冷淡,“那也是查了,戚盛屿,不要说是为我好,真的为我好,为什么你不在第一时间告诉我,取得我的同意再去调查他?”
一直以来她都不愿意提及家人,所以很少主动和他说起家里的事,对于虞城更是闭口不谈,但现在看来,她的小心翼翼简直像个笑话。
她就像是穿了一条布料很脆弱、风一吹就破的裙子,穿行在人群里,努力抱着胳膊护住前面,殊不知后面早就破了,所有人都在回头看她在出丑。
她觉得自己的脸孔在不停地燃烧。
难堪和羞耻变成压抑在眼底的怒火,再外化成冷淡:“你这跟不问过我就直接揭我疮疤有什么区别?看我血流得满身都是,觉得很有意思,很好看?”
她很想以牙还牙攻击一下戚盛屿,可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他身上有什么类似的事。
笑死,人家根本不care亲爹出轨这事,因为他就算有了后妈,亲爹还是亲爹,而且亲妈顶顶靠得住。
“不是,没有,怎么会,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实情是我的错,但我、还有我姐他们,都绝对没有看你笑话的意思。”
戚盛屿边说,边要过来拉她,想要安抚住她的情绪。
但虞知微直接往后退了一步,看也不看他,低着头伸手用力将他推出房门。
“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戚盛屿一愣,下意识伸手抠住门框,同时身体使劲向后仰,试图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变成一个秤砣,那样虞知微推不动他,兴许就会放弃了。
可虞知微又不傻,怎么会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当即抬腿往他膝盖上一踹,戚盛屿赶紧躲开,一时没顾上还抠着门框的手,顾尾不顾头的结果,就是他被虞知微如愿一把推出了卧室。
他反应过来的那一刻便转身要往回冲,却被先一步关上的房门拍了一脸,鼻子撞得一痛。
同时耳边响起一声反锁的咔哒声。
他顿时开始着急,连忙拍着门喊虞知微的名字:“微微,微微你开开门,我错了,我错了好不好?我以后一定什么都先告诉你,好不好?”
“你开开门,我们有话好好说,微微——”
他越说越急,将耳朵贴在门上往里听,结果一点动静都没有,他越听心里越慌。
“微微!微微!”
“……你理理我,开开门好不好?”到最后声音里出现了明显的央求,听起来可怜兮兮的。
虞知微坐在床边,定定地看着自己的脚尖出神,对门外传来的声音无动于衷。
实在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戚盛屿。
她觉得很累,这段时间以来戚盛屿急切的步步紧逼,让她觉得压力很大,也让她觉得这段关系已经没有了以往的轻松。
他们都说是为她好,都说要给她点什么,可是却都不顾她的意愿和心情,就像她想要一个装着巧克力的金元宝盒子,他们却塞给她一个真正的金元宝。
东西确实很好,却也让她如鲠在喉。
“微微,我们说好了的,有事要好好沟通,你忘了吗?”门外的戚盛屿放缓了语气,试图跟她讲道理,“你先开开门,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然而无论他说什么,用何种语气,始终得不到任何回应。
戚盛屿有些灰心,知道这次是真的触碰到虞知微的逆鳞了,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哄?他全无头绪。
虞知微最喜欢他这张脸,时常戏称要是吵架就看看他的脸,那样肯定就气不起来了,可是现在她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这一招还能有用?
他口干舌燥,实在是没辙了,只好叹口气,对着门里道:“那你好好休息,睡觉的时候空调别打太低,我们明天、等你心情好点了再谈。”
戚盛屿是有些沮丧的,他觉得事情被他搞砸了。
怎么会这样呢?他忍不住在门口蹲下,低头看着地板砖,用力叹了口气。
察觉家里气氛不太对劲的小猫见状,立刻凑过来伸头拱拱他,咪呜一声,似乎有些疑惑他在干什么。
戚盛屿无奈地叹口气,搓了一把脸,伸手将它捞起来,亲了亲它的脑门,低声跟它商量:“今天陪我睡行不行?”
睡哪儿呢?睡沙发。
他从客房的衣柜里翻出来一套枕头被子,在沙发上躺了下来,这是他三十几年来睡过最狭窄的“床”。
虞知微这一晚睡得很差,不停地在做梦。
一会儿是小时候见过的虞城和凌佳盈一左一右牵着虞念的场景,一会儿是戚盛屿的家人和朋友在她面前恍然大悟地看着她,他们的脸孔慢慢变小,变成截然不同小孩的样子。
“虞知微,我听说你爸爸不要你和你妈妈了,是不是真的呀?他怎么这么坏!”
同学们只是好奇,也没有恶意,但她还是忍不住害怕和难堪。
接着小小的脸又放大,变成她陌生的不知道哪个人,他嗤笑着说她蠢:“你是他女儿,本来就该享受他的一切资源,而且伏小做低一下又怎么了?他是你亲爸,你现成的金饭碗放着不用,非要自己去要饭,你这清高演给谁看呢?”
这是谁呀?虞知微觉得疑惑,想着想着,她就醒了。
耳边闹铃大作,吵得她耳膜生疼,她从床上坐起来,伸手按着肿胀的眼皮叹口气。
她的心情非常烦躁,对昨天和戚盛屿发生的争执感到厌烦,甚至有些害怕见到他的脸。
她慢吞吞地洗漱结束,打开房门,迎面就是戚盛屿刚抬起的手,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神情有些警惕:“你想干什么?”
那样警惕的样子像是受到惊吓的幼兽,戚盛屿一顿,看着她有些泛红血丝的眼睛,心里顿时一涩。
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不由自主地拘谨起来:“我、我想进去刷牙……”
虞知微反应过来,抿抿唇,绷着脸侧身绕过他的身边。
边走边说:“今天你就搬回去吧。”
戚盛屿一愣:“……什么?”
“你搬回你家住吧,大房子总不住人多可惜,你本来也不该在我这里长住。”虞知微头也不回地向厨房走去,声音淡淡,“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
戚盛屿一听这话,哪儿还顾得上洗脸刷牙这种小事,急忙追上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你说什么?你刚刚说什么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天爷,我这特么不会是还没睡醒吧?
虞知微被他拽了一下,回过半个身,看见沙发上叠放整齐的被子和枕头,微微怔了一瞬,又别过眼。
接着淡淡重复刚才说过的话:“我说让你搬回去,我们分开。”
她甚至直接篡改了原话的意思:“戚盛屿,我们的关系结束了。”
戚盛屿只觉得脑子一嗡,像被锤子狠狠砸了一下后脑勺,立刻便眼冒金星。
“……凭什么?凭什么你……你说结束就结束?”他觉得不可思议极了,又十分委屈,“我都说了我不是故意要查你家的事,跟你道歉,你为什么……”
“你道歉我就一定要接受吗?”虞知微反问道,顺便挣脱开他的手,“其实也不只是因为这件事。”
“我想过了,你是一定要结婚的,你家里不可能允许你不结婚不要孩子,但这两样我都不要,而且我家里同意。”虞知微认真地告诉他,“所以我们不是一路人,就算这次我们不分开,以后也会分开的。”
既然这样,不如早死早超生。
戚盛屿听了只觉得自己快厥过去,满心后悔:“我们不结婚了,好不好?不结了,你要怎么样就怎么样,但是别赶我走,微微……”
虞知微抿抿唇,看着他着急又无助的样子叹口气,甚至伸手帮他整理了一下睡袍的衣领。
“戚盛屿,我们好聚好散,我祝你以后幸福,找到一个可以和你比肩、能成为你坚实后盾的爱人。”
“还有,这段时间你为我做的一切,我很感激,无以为报,以后如果有需要,我一定帮你,虽然我觉得你大概率不会落魄到这个地步。”
说完她转身进了厨房,拿了瓶鲜奶就转身出来,直接要出门上班去。
戚盛屿气得一直喘粗气,追在她后面喊:“我不走!我就不走!”
像撒泼的小孩似的,下一步就要打滚。
虞知微回头看着他,平静地应了句:“可以,我把房子租给你,记得叫你助理来跟我签合同,要交税的。”——
作者有话说:戚总:不是,我就这样无家可归了???
微微:别这么说,有钱人哪里都能有家[奶茶]
戚总:……我就想住你这里[可怜]
微微:近期没有卖房子的打算[摊手]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二合一) 是你主动把我带……
受早上噩耗影响, 戚盛屿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连开会都走神,好不容易才按捺住发脾气的冲动。
好不容易熬到会议结束, 他根本不想听他们再多说一句, 只扔下一句有事先找冯助理,就绷着脸大步匆忙走了。
他脸色不好看, 整个三十一楼总裁办都弥漫着一股低气压, 办公室的人去问冯骐川:“你离戚总最近,知不知道戚总今天怎么了?”
冯骐川摇摇头:“不知道,但好像不是大家的工作有哪里出了纰漏。”
他应付完来打听情况的同事,转头自己也要找人打听。
找到早上去接戚盛屿来上班的小杨,问他:【戚总今天来上班的时候心情还好吗?】
小杨:【不太好,垮着个脸, 好像没睡好似的。】
看来是在来公司之前就龙颜不悦了,冯骐川摸摸下巴, 又给备注是“老板娘”的虞知微发信息。
【虞小姐上午好,冒昧打听一下, 戚总今天心情不太好, 您知道原因吗?现在办公室气压非常低,大家很担心自己一不小心就点了火被扣工资,所以托我打听一下, 看能不能对症下药救救火[快哭了]】
信息发出去好一会儿都没等到回复, 冯骐川以为虞知微是在忙,一时也没多想,赶紧先去处理其他工作。
其实信息一来虞知微就看到了,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她当然知道戚盛屿为什么心情不好,也知道怎么做能让他心情立刻多云转晴, 但她不会说,不会做。
于是只好装作没看见,放下手机便接着打包今天要发货的单子,直到一个接一个的快递箱摞成一面小小的整齐的墙,刚来的负责采购的同事发来信息,说前几天有客人问过的一款金刚杵来货了,问她还要不要拿。
回复完信息退出聊天框时,又看到了冯骐川那条她还没回复的信息,忍不住叹口气。
她打开键盘,先输入一句【他的事我不清楚】,觉得语气太生硬,删了,重新又写一句【我去帮你问问】,写完立刻就再次删掉。
笑死,还去问呢,生怕藕断不丝连还是怎么的。
她纠结半天,回了一句措辞很客气的:【戚总的事我也不太清楚,冯助不妨问问,或者顺其自然也可。】
冯骐川忙过一阵,再看手机,就看到了虞知微几分钟前刚回复的信息,不由得一愣。
这语气怎么感觉……嘶,是不是哪里有点不对劲?
他将页面往上拖了一点,看到上一次和虞知微的对话。
【虞小姐,我来打个小报告,戚总他到现在还没吃午饭[微笑]】
【?快两点了还没吃午饭?修仙啊?等着,我去骂他[愤怒]】
时间是一周前,彼时戚盛屿出院没多久,虞知微遵医嘱监督他不要过度用脑,以防头晕头痛再犯,但他去公司她是看不到的,便拜托冯骐川帮忙。
这才过了几天,怎么语气会有这么大的改变?
不会是被盗号了吧?冯骐川一惊。
旋即又觉得不对劲,要是被盗号了,对面应该会尽力模仿原号主的语气,然后想办法要钱才对吧?怎么会像现在这样,字里行间透着要跟戚总划清界限的意味?
除非是……
冯骐川倒吸一口凉气,觉得自己已经知道了老板今天脸臭过茅厕的真实缘由。
哈哈,老板娘说得对,只能顺其自然:)
晚上七点半,不管是对冯骐川和同事,还是对戚盛屿本人来说都是非常难熬的一个工作日总算是结束了。
戚盛屿下楼上车,小杨启动车子时问他:“您是先去市场接虞小姐,还是……”
“直接回……家吧。”
戚盛屿应完,突然觉得有些呼吸不畅,顺手将车窗按下。
夏夜潮热的空气瞬间钻进车厢,带着很熟悉泛着绿意的气息,似乎还有隐隐的花香,街灯朦胧的光线照进车里,在面前的挡板上投下一道光线,明明灭灭,越看越不真实。
戚盛屿静静地盯着那道光线看了许久,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也许是不敢想。
等他回过神,发现车子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在了小区门口,他打起精神,深吸口气,推门下车。
从小区门口到家门口这条路他走了很多次,已经熟悉到闭着眼都不会走错,可今天却觉得格外崎岖。
又好像突然变得很长,他才走了一会儿就觉得不想走了。
越是靠近单元楼就越不想继续,甚至还有点想掉头。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回家也是需要勇气的。
不出他的意料,家里静悄悄的,一片漆黑,什么动静都没有。
他关上门,摁亮客厅的灯,发现猫不见了。
玄幻柜上躺着一张信纸,字迹他不太熟悉,也有些潦草:
【致戚盛屿先生:
考虑到我们的关系已经退回从前,烦请您于三天内整理并清空个人物品按时搬离,在此期间,请您妥善处理私人物品。另,我带小玉回家了,勿念。】
最后还有一句顺祝商祺,接着才是虞知微的落款和日期。
戚盛屿想起他们第一次绕过戚悦棠直接联络,是为了她的设计图,当时他给她发了一封措辞很官方的邮件,后来她还笑话过他。
说他这种行为一板一眼的,真的很像老古板诶。
他就亲亲她,用很轻佻的语气回道,我那会儿又不想泡你,当然要客气一点,换了现在我才不跟你假惺惺,我会直接要。
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有些哭笑不得,这算什么,算他们之间有始有终?
从“期待您的回复”开始,到“顺祝商祺”结束。
戚盛屿突然难过起来。
他环视着和出门前并没有太多改变的屋子,心里空落落的,太安静了,安静到让他心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好像一下子就被抽走所有力气,他在沙发上跌坐下去。
愣愣地出了一会儿神,他往一旁歪去,闭上眼,听见电视新闻的背景声,厨房有水声和锅碗瓢盆的动静传出来,小猫从沙发旁边跑过去又跑回来,冲着他咪呜一声。
他伸手要将它捞上来,手一扒拉,捞了个空。
倏地睁眼,发现只是一场幻想,连梦都不是。
戚盛屿仰面躺在沙发上,用手背挡着眼,使劲将眼睛里泛起的泪意忍下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想该怎么办。
他仔细回忆着和虞知微有关的一切,发现自己其实还是不太懂她,就像他不太熟悉她的字迹一样。
他们在□□上很熟悉,他知道她身体的每一个敏感点和开关,可她的心呢?
她真的只是因为被调查了家事而愤怒吗?恐怕不是。
这种愤怒之中是否还有其他情绪?戚盛屿猜测是有,她觉得自己像被扯掉了遮羞布,所以尴尬难堪,还有……
她在抗拒,在害怕,怕他离她更近,这种想要又不敢要的情绪,也许已经存在很久了,但他从未真正发现,并给予及时安抚。
戚盛屿在分析虞知微的行为过程中,突然发现自己是一个如此不称职的男朋友,愧疚之情油然而生。
是,她是比较矛盾没错,也确实比较封闭自己的内心,有意将他和她的家人隔离开,他便以尊重为名不去了解其中的根源,消除她的顾虑,何尝不是自私和偷懒。
他执意将虞知微带入自己的圈子,希望她这样,希望她那样,如今看来,这种行为很自私,他甚至开始怀疑,这次帮她重组业务模式和做税务规划是不是对的了。
也许她原来有自己的想法,并不需要他横插一手呢?
戚盛屿讷讷地想着,越想越觉得难受,伸手捡起掉到地上的便签,读完叹口气。
时间已经晚上八点多,曾家的晚餐刚结束没多久,做家务的做家务,逗猫的逗猫,只有虞知微咬着手指在落地窗前发呆。
梁穗敏看一眼她的背影,叫她:“微微来吃水果。”
这时节的芒果已经很不错了,梁穗敏给她切了一个,果肉切成小块,盘子里还放着一个小勺子。
虞知微哦了声,回来接过,坐在沙发上慢吞吞地吃着。
“今天也不是周末,怎么想到要回来啊?还说要住几天。”梁穗敏笑眯眯地问道。
虞知微低头挡住自己的眼睛,淡淡应道:“想回来就回来了。”
其实是想回来问问他们,知不知道虞城在外面开公司的事,但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问,万一他们不知道么?
她说了会不会引起别的后果?虞知微不确定。
“但是你看起来今天好像不是很开心。”梁穗敏摸摸她的头,柔声问道,“是不是遇到什么不顺利的事啦?”
虞知微咀嚼的动作一顿,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曾弘闻也正皱眉看着自己。
“……没事,就是太忙了,有点累。”虞知微连忙低头,转移话题问道,“嗯……咱们绣坊跟万景那边的合作还顺利吗?”
“还可以。”梁穗敏点点头应道,“其实我们能做的很少,按万景那边的方案,是不直接使用绣片或丝线的,而是要将广绣的核心美学元素和标志性技法,比如留水路、续插针和点绣珠绣这些,通过黄金工艺去实现,所以我们能做的就只有帮助师傅们加强一下解读广绣艺术的能力,再帮忙调整一下构图,就没啦,还蛮轻松的。”
虞知微边听边点头:“顺利就好。”
“所以她们又想挑战高难度喽。”曾弘闻这时接了一句。
虞知微一愣,抬起头问是怎么回事,曾弘闻指指妻子,撇撇嘴没好气道:“又开始折腾那什么微缩绣片了。”
“……不是说不做了么?”虞知微有些错愕,“那活儿很伤眼睛的,要不还是算了吧?”
她年纪大了,曾蜜枝也不算年轻了,长时间高强度用眼怎么吃得消。
“我和你妈不做,但是有人做啊。”梁穗敏笑眯眯地解释道,“万景那边说,如果做微缩绣片的镶嵌,就是像你当时送给你朋友的那种,是要定制的,绣娘可以慢慢绣,半年左右能出货就行,我和你妈做不了,可绣坊里的绣娘们可以呀,培训一下,送过去的样品过关了,就可以接单,做一单能挣不少呢,谁跟钱过不去。”
而且,“你知道容城有多少做广绣的手艺人吗?以前是不挣钱,没人爱学,现在能挣钱了,是不是可以吸引更多学徒?我一贯的看法,就是非遗一定要融入现代市场,要挣钱,这些技术以前就是大家吃饭谋生的技能,家里不宽裕,女人们做点绣花去卖了补贴家用,怎么到现在就必须成琼台楼阁进博物馆供起来呢?博物馆才多少地方,能放多少东西?”
只有它融入市场,开始创造经济效益,才会吸引更多人来学,才有可能继续流传下去。
“我跟协会的谭会长商量过了,要将大家组织起来,培训好,以后去接万景的单,能接万景的就能接其他厂的,要是能把微缩广绣发展起来,也很不错。”
她说起做了一辈子的事,脸上都开始放光。
虞知微笑起来,点点头:“要真能这样是很不错。”
话音刚落,收拾完厨房家务的曾蜜枝出来了,一边加入他们的话题,一边涂着护手霜。
虞知微等大家聊够这个话题,才有些慢吞吞地道:“我最近……听说一件我爸、呃……就是他的事,说他在外头开了个咨询公司,法人是那谁,你们知道吗?”
兴许是话题转变得略显生硬和突兀,客厅里竟然出现了片刻的寂静,空气甚至有些凝滞。
以至于虞知微有些不敢去看几位长辈的脸色。
半晌,曾弘闻才叹口气道:“你也知道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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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也?”虞知微一愣,抬头错愕地看向曾弘闻。
接着又看向梁穗敏和曾蜜枝,见她们一个脸上无奈,一个满脸怒气,就是没有震惊或者惊讶。
不由得一怔:“外婆和妈也知道?”
心里的怒气值开始爬升,为什么又是这样?!
“你们什么时候知道的?”虞知微脸一沉,忍着气问道。
“也没多久。”曾弘闻叹口气,解释道,“是我一个钓友,家里是从商的,听亲戚提过因为业务需要接触了一个咨询公司,创始人是财大一位叫虞城的教授,他以前听我提起过,就帮忙查了一下,还真有这么回事,但没来得及跟我说就出国出差了,一走两个月,前段时间回来才告诉我的。”
他解释完,梁穗敏接着拍拍她胳膊,语带安抚地道:“放心吧,这单生意他没做成,没告诉你是我们不想你担心。”
人气到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至少虞知微是这样,她听到梁穗敏这句“不想你担心”的第一反应,就是哈哈笑了一声。
接着从鼻孔喷出一声:“哼!”
“然后呢?”她的嘴角往下一撇,问道,“你们知道了,然后呢?就这样算了?”
三个大人都沉默,满脸尴尬和郁郁,曾弘闻叹气道:“不然还能怎么样?我打电话问他有没有这事,他也承认了,还说要不是有个公司,当初他进ICU都没钱付医药费。”
其实虞城的话里多少还有埋怨他们当时没去看他的意思,尤其是虞知微,说什么这就是职场女性的无奈之处,工作确实比亲人重要,语气嘲讽得不得了。
曾弘闻当时气得跟他大吵一架,他也好意思让微微去看他?先把孩子从六岁到十八岁的抚养费给了吧,不然就去告他。
转天虞城转过来十万块,轻飘飘的十万块,看着就让人觉得嘲讽。
但这事说出来微微肯定要气坏,他忍了忍,还是没说。
可他不说,虞知微也已经气坏了,她心里的怒气猛涨,裹挟着庞大的委屈,灼烧得她的喉咙一阵阵刺痛。
她差点说不出话来。
半晌才哑着声道:“还能怎么样?你们知不知道这算是他和我妈的共同财产?我妈有份分的,为什么你们不去要?人没了,钱也要拱手让人?”
她扭头看向曾蜜枝,问她:“都这样了你还不肯离婚?人你没有,钱你也得不到,你的老公你的钱都被别的女人享受了,你拽着张结婚证有意思?”
大概是因为这几天实在不高兴,虞知微非常烦躁,说话非常尖锐,直直刺得曾蜜枝忍不住眉头直皱。
她问曾蜜枝图什么,这个问题在过去很多年里,她问过无数遍。
曾蜜枝的回答一如既往地执拗:“我要拖死他,恶心都要恶心死他。”
全是充满怨愤的情绪输出,虞知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怎么知道人家觉得恶心?都这么多年了,你也没去闹没去把他捅了,他都习惯了,就这样呗,人家照样娇妻爱女在身旁,幸福美满得不得了,姓凌的走出去人家都知道她是虞大教授的爱人,谁知道你我啊?”
曾蜜枝哼了声,这样的话她同样听过很多次,已经免疫了,“那又怎么样,只要我不离婚,她和虞念就永远是小三和私生女,逼急了我给她嚷嚷出去!”
“你就会精神胜利法,倒是去嚷嚷啊,我现在开直播,你敢说吗?我粉丝六位数。”虞知微就坐在她旁边,没忍住,戳了她一下。
“你别老想着什么拖死他继承遗产之类的美事了。”她忍了忍气,继续道,“你怎么知道是他先死,还是你先走?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玉皇大帝都不知道。”
经过戚盛屿这次的意外,虞知微愈发觉得生命无常,尤其曾蜜枝年纪也上去了,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有点什么?
“万一呢?万一你先没了,是他来分你的钱,那你就高兴了?”
“你怎么说这种话?有你这样咒你妈的啊?”曾蜜枝不乐意了,抿着嘴角反驳道。
“这是咒你吗?这是事实!”虞知微的火气慢慢有些压不住,“别说你,我也一样,我要是明天就死了,我兜里的钱他也有份分!”
“听我的,趁现在他公司盈利,你赶紧跟他把婚离了,先把一半的钱揣兜里,他要是不给,你就说要去闹,去学校去公司去网上,把他和姓凌的皮扒下来,他现在顺风顺水,最不肯有这种丑事坏名声,最后肯定给,大不了我们去起诉走个两三年的程序。”
虞知微忍着气给她出主意,“到时候他死了,我是他亲生的,我还能再分一份,但我们家的东西他姓虞的少来沾边,而且你别看他现在春风得意,生意的事谁说得准,万一明天他就倒闭了呢?到时候咱们连现在的一半都捞不到!”
元鸿建筑体量大不大?资格老不老?还不是说债务危机就债务危机,几栋楼就这样低调的卖了。
“万一真到了那天,他有负债,你没离婚,你就得跟他一起还债。”虞知微冷笑,“你是他配偶,帮他还债,姓凌的是法人,帮他坐牢,他呢?无事一身轻,拍拍屁股走了,你还想恶心到他?他先恶心死你!”
未必真的会到这一步,但确实有可能,社会新闻和街坊八卦里类似事件并不罕见。
梁穗敏叹口气,对女儿道:“微微说得对,以前就算了,现在可不一样,风险增大了,咱们什么也没享受到,还要平白担风险,就算了吧。”
“这么多年了,你们也没什么往来,再说有什么感情都是假的,不如早点解决,你也不想以后他死了,你还要顶个他的未亡人的名头吧?有什么意思。”曾弘闻也跟着劝。
同样的话在过去这么多年里,几乎每一年他们都要说一遍,边说边叹气,说是他们害了她。
曾蜜枝还是老样子,低着头,一脸倔强又委屈的样子,咬着牙低声说:“可是我不甘心,凭什么……”
“凭你胆小懦弱!”虞知微心里的火终于压不住了,整个人从沙发上跳起来。
手里的果盘也被她打翻在地,刚才没吃完的芒果掉出来,将地上染了一片黄,小猫想来吃,又不敢,两只紧紧依偎在一起。
虞知微的音量丝毫不加控制,并且充满了痛恨、愤怒和恨铁不成钢的失望,情绪复杂痛苦到她的表情也随之变得扭曲。
所有人都被她的爆发吓住,愣愣地看着她。
“你敢说不是?你说着不甘心,却没有任何行动,光会在这里当阿Q,能舒心就怪了!”
“我真是不知道你在坚持什么?有什么好不甘心的,为了一个贱人,一个渣男!你要是早点离婚,再找一个,说不定二胎都读大学了!”
“自从闹翻,你和他见过几次面?渣男你不去打,小三你不去撕,眼睁睁看着他们逍遥快活,跟我说又说不甘心,你到底做什么了?扮贤良大婆,等着男人老了回归家庭吗?图什么,图他年纪大不洗澡一身老人味吗?”
“哦,还有,你不跟他离掉这个婚,万一你明天嘎嘣一下没了,你的财产就会成为遗产被他继承,以后就会成为他的遗产被分给虞念,你觉得他会分给我多少?别说那以前是你的,现在是谁的就是谁的,你不高兴,你还能从地底下跳出来打他吗?你说这样谁更恶心,你的老公被人家睡,你的钱被人家的女儿继承,也就你的女儿没被他们打,但被他们笑啊!”
她说得有点刻薄,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
以前每次老两口劝的时候,她只会跟着说几句早就该离了,也不知道在倔什么,现在还要一个月冷静期,又要多见他一次不觉得烦吗之类的话。
这还是她第一次将心里最真实的想法不加以丝毫修饰就直接说出来,越说越火大。
“微微,你怎么……”曾蜜枝有些错愕,皱着眉头疑惑地看着她,“你怎么这么生气?是不是碰到什么事了?”
她倒不觉得虞知微这样说她有什么问题,一来话糙理不糙,同样的话她上网看过看电视也听过,二来这是自家孩子,说一下就说一下嘛,没问题的。
她就是没见过虞知微这样,觉得她是不是在外面受欺负了。
梁穗敏和曾弘闻跟她想法差不多,也赶紧接着问:“是不是受委屈了?”
“谁跟你说了什么吗?那个……你是怎么知道你爸在外面开公司的事的?”
“我为什么不能生气?我是最应该生气的人!”虞知微现在觉得他们的关心是那么令人烦躁,“你管我怎么知道的,现在是这个问题吗?少在这里跟我转移话题!”
“总是说为我好为我好,一个二个都这样,什么都不告诉我,也不在意我的意见,到底是哪里为我好了?”虞知微说到这里,喉咙突然卡了一下,声音变得哽咽,“小的时候你们吵架,我说害怕,你们还是当我的面吵,摔东西,后来你说不想我变成没有爸爸的小孩,我说我可以不要爸爸,让你们离婚,你又改口说自己不甘心……”
她喘了一下,眼圈完全红了起来,声音更加委屈:“你们知道我……朋友跟我说这件事的时候,我想到什么吗?我想起来小的时候,同学们问我,虞知微是不是你爸爸不要你和你妈妈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我那个时候老是想,要是你们离婚就好了,那样我就可以大声告诉别人,是我和我妈妈不要他了,可是……”
“我第一次谈恋爱的时候,男朋友知道虞城是我爸,让我去讨好他要好处,我说我不,他说假清高,说我有资源不会利用,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人家都不要我了,我还舔着个脸上去……”
她从小到大都格外懂事,第一次这样发脾气,语速都点急,想到什么都一股脑地往外说,生怕说慢点就忘了,脸孔憋得通红,眼睛瞪得大大的,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大人们被她这番话说得怔愣,全都沉默下去。
客厅里只有她急促而压抑的喘息声,谁都没有再说话,连猫都静悄悄的。
虞知微突然就失去了继续表达心声的欲望。
“……算了,随你吧,随你高兴。”她的声音变得有些怏怏,还道了声欠,说刚才不该那样讲话。
说完就转身回房了,还叫上小玉。
小玉见她招呼自己,立刻便甩下小伙伴跟上去,警长见它走也要跟,但到了门口,却被虞知微拦了下来。
“你不要来,你不是我的猫。”
这是特别小心眼,特别孩子气的行为,但她就想这么干。
进了房间刚关上门,手机响了,是戚盛屿打来的电话。
虞知微缓了缓神,觉得自己语气能正常了,才接起电话,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是一片漫长的沉默,她只能听到戚盛屿的呼吸声,一会儿平缓,一会儿又变得有点急。
好几次感觉他像是想说话,但最后又什么都没说。
虞知微本来想催他有话快说,可话到嘴边,竟然一个音节都吐不出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戚盛屿闷闷的声音才传过来:“微微,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是你主动把我带回来的,现在说不要就不要了。
虞知微吞咽了一下,嗯了声,语气认真得像是开玩笑:“我要不起了。”
“你真狠心。”戚盛屿哼了声,有些不忿似的——
作者有话说:戚总:我们微微怎么是个胆小鬼啊[奶茶]
微微:?再说扇你信不信[摊手]
戚总:能做不能说,怎么还是个小气包[奶茶]
微微:……这就扇你[摊手]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二合一) 你是不是犯了什……
冷白的光线从天花板的顶灯倾泻而下, 照得墙壁看起来格外苍白,空气是凉的,很安静, 好像能听到若有若无的空调工作的嗡鸣。
光线有些过于明亮, 照得连角落也无处躲藏,不知道是不是虞知微的错觉, 她觉得整个房间多了几分空旷和孤寂。
她举着手机坐在床尾, 听戚盛屿明显刻意放慢节奏的说话:“你留的纸条我看到了。”
“明天就会搬走的,你回来吧。”他叹口气,又吸了一下鼻子,声音听起来有些委屈,“这是你家,你不让我住, 我走就是了。”
虞知微想说什么,想想又还是算了。
都要分开了, 何必再跟他争一时长短。
戚盛屿声音继续压低,近乎于呢喃, 且带着央求:“让我住最后一晚, 好不好?睡你房间,最后一次。”
虞知微愣了愣,眼睛突然一酸, 沉默片刻, 还是嗯了声。
她抬手揉了揉眼,放下手时小玉凑了过来,低头舔舔她的手指。
“那你以后……”戚盛屿顿了顿,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你以后要照顾好自己, 别不舍得花钱……有事情要帮忙你就找、找悦棠……”
虞知微又嗯了一声。
他继续道:“你爸的事,我当时让冯骐川查了点资料,这两天快递给你,你可能用得上,要……”
他想说要保护好自己的利益,没有得到爱,至少得到钱,可虞知微没给他机会说完。
“知道了,不用你操心这事,你最重要的是赶紧从我房子里搬出去。”她的语气突然变得恶劣。
她的情绪非常不稳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有可能是被他气的,戚盛屿不由得讪讪。
“那……那、那我先挂了,你好好休息。”他依依不舍。
虞知微深吸口气,情绪平复少许,继续嗯了声。
刚要挂断,就听他突然又说:“对了,小玉……你能不能让我最后看一眼小玉?”
他想让她开个视频,那样他就能顺便看到她了。
可虞知微却说:“我给你发照片。”
戚盛屿撇撇嘴,有些计谋没得逞的遗憾,闷闷地哦了声。
虞知微又要挂电话,刚把手机从耳边拿开,就听他又喊等等:“还有件事。”
虞知微差点没忍住想骂人,她觉得戚盛屿就是故意在拖延时间。
不然为什么不一次性把话都说完,非要拖拖拉拉的!
“……说。”她的声音低了半个度,很明确地向戚盛屿传达出自己的不悦。
戚盛屿当没听出来,没事人似的继续道:“宝汇国际和铂翠大厦AB座被远达地产收购,改组大概会在八月上旬结束,会重新跟商户签订合同,你如果想换个柜台,到时候……我会让负责这项工作的人问问你,你直接告诉他想要哪个位置就好。”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叹了口气,声音变得有些滞涩:“就当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本来也是打算这几天跟你说这件事的,现在……不管怎么说,你好好的,工作室的事你不懂就、就问问……问我也行,问别人也行,别半途而废,知道么?”
“我就送你到这里了。”他最后说了句。
说完像是要挂电话,这下换虞知微喊等等了,“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还让她想要哪个柜台就跟办事的人说,说得像是自家东西他有决定权一样,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虞知微问道:“你跟收购我们大楼的远达地产什么关系?”
戚盛屿哦了声,淡定地解释道:“远达地产是我外公创办的,现在是我接班,但主要负责公司事务的是常霁青常总。”
虞知微:“???”
她愣了一下,忍不住站起身,往窗户边走,连声问:“为什么以前没听你说过?”
顿了顿,她心里又忍不住拱起一点火来,冷哼道:“不会又是什么为我好的隐瞒吧?”
说到最后她甚至有些咬牙切齿。
戚盛屿将自己代入她的位置想了很久,多少有些能理解她为什么破防,不仅是因为被人探知隐私而导致的羞辱感和暴露感,还因为他的隐瞒。
所有“为你好”的隐瞒,本质就是一种不信任。
不信任她会理解他做的一切是真的为她好,不信任她在得知他调查过她的父亲之后会保持理智。
戚盛屿叹口气,先否认她的说法:“当然不是,我只是……”
“我一开始是不好意思告诉你,你吐槽过持有这几座物业的公司每年光收租就盆满钵满,你好不容易赚的钱都交租金了,是无良资本家,我怕说了你会不好意思。”
他一副老实巴交的语气:“后来就更不知道怎么说了,我们又不聊这个话题,特地告诉你,好像故意炫耀一样,有时候根本也没想起。”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忽然一轻:“我们很多话聊的,你忘了吗?”
很细很细的酸痛就在这时突然从心底升起,虞知微甚至忘了生气,愣在原处,半晌才反应过来,低声应道:“……不用,我觉得现在这个位置挺好的,和邻居都熟了。”
戚盛屿沉默半晌,轻轻应了声好。
像是实在忍不住,他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要我了吗,微微?”
虞知微深吸一口气,没有回答他,直接将电话挂断了。
然后将手机一扔,仰面躺倒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吸顶灯看,直到再也撑不住,才眨眨眼。
小玉蹭到她跟前,歪头打量她一会儿,凑近前舔她的眼角。
虞知微侧头避开,自己揉了揉眼角。
她越揉,小玉越想来舔她,急得团团转,不停地拱她。
“我没事。”虞知微伸手揽过它,看着它懵懂的双眼,鬼使神差地说了句,“你也没有爸爸咯。”
说完突然如遭雷击,瞬间语塞,喉咙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她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欺负一只小猫有意思吗?
虞知微闭上眼,回忆起意识到戚盛屿调查过她的那一瞬的心情,像内心深处最柔软、未经包扎的伤口,被人无情地戳碰着,带着尖锐玻璃渣,扎破了血管,全身血液一半直冲头顶,一半稀里哗啦从身体里流走。
就变成了面红耳赤和浑身冰凉并存,狼狈不堪的自己。
那是一种滚烫的羞耻与冰寒的愤怒交织的情感。
她小心翼翼藏在心底最阴暗角落的苔藓,被人连根拔起,暴露在刺眼的聚光灯下任人点评,她不仅气戚盛屿,更气那个无力保护自己领地、瞬间变得透明和可悲的自己。
回忆起这些心情的时候,她听见心里有城墙坍塌的声音——这不是关于秘密本身,而是关于尊重与信任。
她叹口气,都这样了,戚盛屿还问她是不是真的不要他了,她敢要吗?不要,要不起。
戚盛屿被挂断电话之后用手背挡着眼,苦笑着嘟囔了一句:“真狠心啊……”
说什么会跟他一直好,原来都是骗他的。
他坐起身,扒了一下头发,拖着沉重的脚步往房间走。
慢吞吞地洗漱,慢吞吞地去洗衣服,再慢吞吞地整理自己的私人物品。
东西不少,衣服鞋袜、领带配饰,还有水杯剃须刀之类的日用品,他不想收拾,但就怕虞知微回来以后直接给他扔了。
边收拾边在心里骂自己,真特么假积极,虞知微给他三天,他非要说明天就搬,可白天还要上班哪有时间,这下好了,要连夜卷铺盖了。
整理到最后才发现,行李箱只有两个,装不完这许多东西。
比起他刚住进来时的几套衣服,现在东西多了许多,换季时杜姐让人再送来的衣服,虞知微陆续给他添置的换洗衣物和日用品,他们出去玩时带回来的小东西,他们的合影……
每往行李箱里装一样东西,他就觉得心里空了一小块。
东西琐碎,戚盛屿又每样都要摸一摸,等他收拾完抬头一看,天色已经发白,看起来太阳很快就要升起,他拿过手机看一眼时间。
4:45。
原来一夜已经将要过去。
他叹口气,将行李箱和其他只简单归拢的东西转移到客厅,简单洗漱一遍,给小林打电话,让他换一辆空间大点的车,带几个行李箱过来。
对于他突然搬离女友住处的行为两个司机都觉得很震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他似乎精神不太好,又不敢问。
而且也没见到虞小姐,连家里的猫都不见影子,明明是一套没多大的房子,这时却显得格外空旷和寂静。
俩人就这样一言不发地收拾好所有行李,戚盛屿则是在餐桌边坐下,慢吞吞地吃完了在这个家里的最后一顿早餐。
清洗干净的咖啡杯倒扣在池边沥水,滴滴答答,戚盛屿忽然有些恍惚,好像听到虞知微在外面催促他赶快走不然要迟到了。
可回过神,却只有小杨的提醒:“戚总,东西收拾好了。”
“小林先把东西送回去,都送进主卧,我回去自己收拾。”他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句,伸手扯了张擦手纸。
临出门前,他还将密码锁里自己的指纹删掉了。
门扇一点点合拢,光线也一点点变窄,他退到门外,听到轻轻的“咔哒”一声,像剧终时导演喊“cut”的声音。
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
他低声叹口气,拍拍门板,这才抿着唇转身往电梯走。
小杨跟在他身后,等进了电梯才小心地问道:“今天虞小姐不和您一起出门吗?”
知道他想问什么,戚盛屿也没指望这事能瞒得住,干脆直接应道:“我和微微打算暂时分开一段时间。”
小杨一愣:“!!!”
早晨五点,虞知微醒过来,先将闹钟关了,再坐起身揉揉眼,小玉躺在被窝里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我没事了,别担心。”她摸摸小猫的脑袋,将它从被窝里挖出来抱进怀里,低头蹭蹭它的脸。
她缓了一会儿神,起身出门要去洗澡,昨晚她胡思乱想着就睡着了,澡都没来得及洗。
门一开,先看见的就是蹲在门口的奶牛猫。
它端端正正地蹲着,仰着头,用和刚才小玉一样的目光看着她。
虞知微心里一软,伸手揉一把它脑袋。
曾弘闻的声音这时厨房方向传来:“让它进去吧,它昨天晚上在你门口守了一夜。”
他和妻子也跟女儿谈了一夜。
虞知微抬头看他一眼,轻轻地哦了声,侧身让它进门。
—————
虞知微决定出门上班时还很早,刚过早晨六点一刻,离市场开始营业的时间还很远。
“走这么早么?”梁穗敏也起了,见她要走,连忙问道,“吃了早餐再去吧?”
虞知微摇摇头,低声道:“我出去吃肠粉。”
她低头垂着眼换鞋,侧脸看上去沉静得有些过分,显然是情绪不太高。
梁穗敏轻轻叹了口气,过去送她,同时将昨晚她回房间之后的事告诉她。
“我和你外公跟你妈聊了一下,她答应我们这次会考虑我们的提议,跟你爸把婚离了。”
梁穗敏说着叹口气:“只是她在牛角尖里待久了,要走出来不容易,也不是什么胆子很大的人,我们得给她一点时间,是吧?”
虞知微听了,既没有觉得高兴,也没有觉得失望,语气平平地嗯了声:“随她高兴吧。”
梁穗敏接着同她道歉,说是他们不好,忽略了她小时候受过的委屈。
“我也有责任,我没有主动告诉你们。”虞知微语气还是很平静,“当时我们都各有难处,既然过去了,就算了吧,不提了。”
她上小学那段时间,是曾蜜枝和虞城闹得最不可开交的时候,老两口既要工作,又要劝解女儿,一度担心她会走上绝路,战战兢兢,心力交瘁,会忽略她很正常。
只要她按时上学放学,没遇到什么意外,老师没给他们打电话,似乎就没事。
他们在很多年里甚至还觉得庆幸,虞知微是一个那么懂事那么让人省心的孩子。
直到昨天晚上他们才知道,原来当时他们忽略了这么多,只顾着安抚女儿,却让更小更需要关切的孙女受了这么多委屈。
可惜现在才知道,很多伤害已经造成,那些闲言碎语早就在她心里变成了细小的伤口,经年不愈。
可她和曾弘闻本来就不是什么很合格的父母,不然也不会把曾蜜枝教成这样了,所以虽然知道了虞知微受的委屈,他们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时过境迁,伤害已经造成,似乎怎么弥补都不对,也不够。
察觉她的内疚,虞知微叹口气,直起身伸手抱抱她,平静的语气里多了一丝安慰:“没关系,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向前看。”
说要松开她,拉开门道了声别,就出门上班去了。
虞知微在家附近一家早餐店吃肠粉,这家店开了很久,她中学的时候天天吃,除了肠粉还有蒸包之类,很经济实惠。
不过她大学以后就没怎么来过了,店里早就换了老板,现在掌管肠粉机的是原来老板的儿子,点心种类也比记忆力多了不少。
虞知微要了份鲜虾肠和一笼干蒸,在收银台旁边的框里拿了杯豆浆,进店找了个角落坐下。
客人络绎不绝,多数是上班族,买好以后打包就走,对面正好是公交站。
她吃着干蒸等老板娘将肠粉送过来,盘子刚放下,便听见一道惊讶的女声传来:“虞知微?你是虞知微吗?”
虞知微正感慨虽然这干蒸一吃就是预制菜,但好在香浓的豆浆弥补了这一点,闻声不由得一愣,怎么这个点在这儿也能碰到认识她的人?
连忙抬头去看,看见一个穿着热裤和紧身T恤衫,踩着人字拖的高挑女郎正站在前面那张桌边,手里还端着一碟肠粉。
彼此有些惊讶地对视着,虞知微神情更是茫然疑惑,根本认不出对方是谁。
对方见状便笑出声来,将肠粉往她对面一放,就在她面前坐下了,笑嘻嘻道:“我们是小学四年级到六年级的同班同学啦,你肯定不记得我了,但是我记得你,你以前经常坐在第三排,我在最后一排,嗯……”
对方想了想,试图唤醒她沉睡的记忆:“当时有些脑子有问题的说我和你一个是没妈一个是没……还记得吗?”
虞知微神色一顿,还真是想起来了一半。
虽然还是没能记起对方叫什么名字,但她脑海里确实浮现出一个剪着男仔头、高高瘦瘦、满脸桀骜的女生形象,她是他们班当时唯一一个父母离异的同学。
这事还是班主任告诉大家的,说某某同学的父母离婚了,最近心情不好,让大家多关心她。
虞知微至今没搞懂班主任为什么要这么说,让一小撮以戏弄别人为乐的同学找到机会,嘲笑对方没有妈妈。
“是你啊,想起来了。”虞知微笑笑,寒暄道,“怎么起这么早,在住附近,还是在附近上班?”
“我房子租在旁边。”对方嘿嘿笑了一下,往肠粉里加辣椒酱,继续跟她说话,“你呢,也是住附近?”
虞知微失笑:“我们当时那个小学,应该不少人都住这一带吧?”
“应该也很多拆迁搬走了。”对方耸耸肩,又问,“你现在在哪儿工作?”
虞知微也不赶时间,干脆和她聊起来:“自己做点金饰生意,你呢?”
“帮我爸看店呗,我们小学毕业那一年我爸辞职下海,开了个小超市,做到现在,就还行吧,能糊口,反正我家就三口人,我爸、我、我女儿,也花不了多少钱。”
对方吐槽了一遍现在生意难做,又很好奇地问:“你们家……后来你爸妈和好了吗?”
虞知微夹肠粉的动作顿了顿,摇摇头,声音平淡:“可能会离婚吧。”
对方大概是看出虞知微不太想聊这事,便笑着将话题转到自己身上,说自己大专毕业就结婚生小孩,二十五岁发现丈夫外遇离婚,三四年就把人家一辈子的路走完了。
“他外面那个是他初恋,我怀孕的时候他们就复合了,分分合合好几次,每次都是那女的甩他,他又贴上去,真的,男的就是贱,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那女的也有意思,还关注我的账号,一天来看八百遍,到现在都还看,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暗恋我呢。”
虞知微失笑,想想还是提醒道:“别在网上发自家窗外的风景还有小孩的照片,很容易被定位到的。”
她唯一一次发的就是戚盛屿在港城那座半山豪宅,但过了年没多久她就把那条视频隐藏了。
“肯定不发,小孩的隐私还是很重要的。”对方将肠粉吃完,开始吃虾饺,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她说闲话,“以前小的时候不懂事,觉得爸妈离婚很羞耻,其实大了才知道,过不下去就该离,像我爸妈,他们当初是相亲结婚,因为性格不合离婚,和平分手,现在见了面还能聊几句呢,我妈也会关心我生活,有时候还帮我带女儿,挺好的。”
“人就是过不去心里那个坎,过去就好了,离婚可太正常了,及时止损,清净,就是这个冷静期太烦了,我那一个月天天睡不好,做梦都梦见他反悔。”
虞知微边听边点头,满脸都是赞同,就是嘛,离婚而已!
谈恋爱不好了是分手,结婚不好了是离婚,这不一样的么,曾蜜枝真是白长几十岁,连这都想不明白,还不如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
虞知微同对方一直聊到彼此早餐都吃完,还加了联络方式,对方兴致勃勃地说改天有空就去金湾市场找她买首饰。
因为这个插曲,虞知微明明六点多就出门,赶到市场时却是过了九点半,罗莉她们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午饭时还调侃她怎么不见戚总来电话查岗。
虞知微笑笑没吭声,但心里却多少有些后悔之前同意戚盛屿来档口,要是大家都不知道,就不会有今日的尴尬了。
可话又说回来,他来档口也是为了她……
手机振动了一下,她拿过来一看,是戚盛屿发来的消息:【我的东西都搬走了。】
【你答应给我发小玉的照片,不会食言吧?】
虞知微嘴唇一抿,心里莫名不高兴起来。
从手机相册里随便找了一个小玉在踩奶的视频甩过去,接着就把人拉黑了。
戚盛屿收到视频,发现居然是没看过的,背景看样子也不熟悉,应该是在她家拍的,甚至很可能拍摄时间就是昨晚。
他有些高兴地看完,心情好了许多,说不上原因,反正就是舒服了很多。
可等他要发信息跟虞知微说谢谢的时候,却发现信息发不出去了,表示发送失败的鲜红的叹号差点没把他眼睛刺瞎。
那句你还不是对方好友的提示像是自带语音,还是哈哈哈的嘲笑声。
戚盛屿只觉得太阳穴疯狂跳动:“……”气死我算了!
他想发信息问问虞知微他到底是什么品种的洪水猛兽,能让她这么避之不及,分开的第一天就迫不及待将他拉黑。
但是又怕虞知微将他的电话号码也一并拉黑,只好悻悻作罢。
恰巧冯骐川进来送文件,手机屏幕紧接着一变,进入来电提醒。
淮升的小严董打电话过来,说今晚有陵城的朋友过来,正好大家有一段时间没见了,他攒个局,请大家去花弄影聚聚。
真是瞌睡来了枕头,戚盛屿觉得自己正需要一点酒精来麻痹自己。
入夜的宴厅里觥筹交错,今晚宴请的是陵城归云集团的应总,他们旗下的高端私立医疗机构归云医院在容城是很多人除了几家三甲医院之外的首选。
这次应总过来,有点考察合作伙伴的意思——归云集团有意和淮升国际旗下的淮生医药合作探索康养新模式。
小严董笑吟吟同他介绍戚盛屿:“这是在国家鲁班奖、国家优质工程、詹天佑奖和金匠奖等等建设工程行业工程奖项年年榜上有名的远达地产的掌舵人戚总,当初恒泰广场的承建方就是远达。”
戚盛屿哭笑不得,这说的好像家长在夸自家孩子今年又拿了什么奖状,他忙跟应总打招呼,说前段时间刚陪老人去归云医院做体检,体验非常好。
说完才恍惚了一瞬,意识到自己不自觉的用上了虞知微同人闲聊的方式。
小严董这时调侃道:“远达这几年一直没什么动作,我之前还怀疑他是不是两头顾不过来,没想到竟然是养精蓄锐,一出手就拿下元鸿建筑出让的三栋大楼,这下整个金湾都是你的地盘了。”
“小钟总图方便罢了,毕竟当年是两家一起拿的地开发的商圈,旁落他人总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戚盛屿笑着应道,“况且现在这个时候,还是兜里有钱好过冬。”
闲聊片刻,俞女士路过,问了一句:“怎么你自己一个人来的,你家微微呢?”
戚盛屿神色一顿,应道:“她……市场这几天比较忙。”
俞女士不疑有他,说了句那就下次再一起玩就走开了,戚盛屿耸耸肩,叹了口气。
说是要用酒精来麻痹自己,其实但最后戚盛屿也没喝多少,只是回去的一路上格外沉默,安静到开车的小杨差点以为后面没人。
而且他还差点开错路,戚盛屿竟然也没发现。
家里灯火通明,杜姐在等他,走来走去,走来走去,好不容易听到外面的声音,她立刻冲到门口。
抓住戚盛屿的手就急忙忙地问:“你是不是犯了什么错误,才被虞小姐扫地出门的啊?”——
作者有话说:杜姐:天都塌了,你怎么被扫地出门了啊[闭嘴]
戚总:……我回来换一下换季的衣服[可怜]
杜姐:我还没老还没瞎呢[摊手]
戚总:……反正我还会回去的[白眼]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二合一) 不求无罪释放,……
杜姐怀疑是戚盛屿做了什么触及虞知微底线的事才被扫地出门, 不得不搬回来。
毕竟以前他哪肯回来,好不容易回来拿个东西,水都不喝一口就走了。
至于为什么是觉得他犯了错, 问就是男人都这个鸟样, 惯会死皮赖脸,三分颜色上大红, 他住院的时候虞小姐去个洗手间他都要眼巴巴看着门口, 要不是真的被驱赶,他怎么可能回来。
而且那么多个行李箱,看着就是把家当都搬回来了。
只是简单拌嘴的话,过几天就和好,又会黏糊到一起去,不用把家当都搬回来吧?
所以情况肯定不简单!
面对她的紧张, 戚盛屿只觉得头疼,原本只有三分的醉意顿时变成七分, 猛烈冲击着他的神经。
他往沙发里一倒,闭着眼眉头紧皱, “我和微微……确实有些矛盾, 决定暂时分开一段时间,但是……问题总会解决的,不用担心。”
听到他说的是“暂时分开”, 杜姐松口气, 觉得他会这么说就表示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至于矛盾是什么,她是不问的,也不方便问,小情侣的事外人不好多嘴。
戚盛屿接着道:“我妈他们工作忙,这事就不要惊动他们了。”
杜姐微微一愣, 琢磨他是觉得跟女朋友吵架太幼稚,所以不愿意让家里人知道,怕被笑话?
当即点点头答应道:“你放心,只有我跟小杨几个知道。”
说完又劝他:“两个人在一起就没有不拌嘴的,男子汉大丈夫,你要让让她,人家跟你一场什么也不图,你要对人家好点,感情这种东西就像存折,你对她好一分,她就给你存一点,人都说兜里有钱心不慌,感情也一样,你攒得够多,人家才会跟你过一辈子。”
她一面去给戚盛屿端解酒的陈皮水,一面说起他住院那一个多星期,她每天去送饭时偶尔听到的八卦。
“有两个男的,一个是普通人,但对老婆孩子都好,他脑出血发作得突然,老婆什么都不懂,第一天是哭着来的,手忙脚乱,但人家不懂就问,过了两天就很有条理了,照顾得特别尽心。”
“还有一个呢,说是做生意的,但是在外头养着有人,跟你爸一样,他倒下之后,老婆就来看了一眼,请了护工就走,也不让孩子来看,外头那个早就趁机跑了,我估计老婆和孩子说不准是在忙着架空他呢。”
戚盛屿一面听,一面仰头将陈皮水三两口就咕咚咕咚喝完,将杯子还给杜姐。
杜姐接过,最后说了一句:“你要吸取别人的教训,可不能学你爸。”
她对戚礼衡是几十年如一日的不满意,当初大家都信了他是为了能娶乔女士才跟盛舒颜离婚,以为乔女士是真爱,毕竟俩人从外形到家世再到个人能力都差这么多,他却宁可丢了西瓜去捡芝麻,不是真爱是什么?
可随着他在外头一个接一个换人,杜姐就慢慢回过味儿来了。
屁的真爱,恐怕遇到真爱是假,想趁机摆脱盛家的控制才是真,他遇到乔女士,色心发作,发现原来外面有那么大一片森林,如果在和盛舒颜婚内就偷腥,盛家能扒了他的皮,但乔家就不一样,乔家想从他这里得到好处,只会劝乔女士死忍。
而他和盛家的关系,因为和盛舒颜和平分手,而且有戚盛屿这个继承人作为纽带,不仅没受负面影响,反而联系得更紧密了。
至于乔女士的心情和想法,抱歉,那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谁听了不说他能掐会算,可从另一个方面来讲,这人真的不是一个能当伴侣的料。
“听到没有?不许学你爸这点!”杜姐紧紧张张,很怕自己一手带大的小孩就这么被亲爹带歪了。
戚盛屿脑海里瞬间闪过以前戚礼衡跟他说过以后可以把虞知微养在外面的话,不由得脸皮一抽。
忙答应道:“我不会的,敢那样做,我妈就得先扒了我的皮。”
“听你妈的话就对了。”杜姐这才满意地拿着空杯子离开,嘱咐他赶紧去洗漱休息。
戚盛屿嗯了声,往旁边一歪,躺倒在沙发上。
他打开手机相册,一页一页地划动着和虞知微之间寥寥无几的合照,他第一次觉得她不爱拍照真是大大的坏事。
虞知微下午是提前离开市场的,四点钟时直播结束,她便同罗莉交代了一声,带着一种既急迫、又有点忐忑的心情回去了。
明明是自己已经住了这么多年的房子,却在这时对它生出一种近乡情怯的情绪。
虞知微一面吐槽自己发神经,一面指纹解锁进了门。
屋子里很安静,一尘不染,窗明几净,看上去和昨天之前没什么两样,但她却还是一眼就能分辨出到底哪里少了东西,少的是什么。
玄关的鞋柜下方少了两双男士拖鞋和一双白色的运动鞋。
茶几上那个杯沿趴着白色小熊装饰的蓝色圆肚水杯不见了,只剩下装饰是小鱼的白色杯子。
沙发上的平板电脑和财经杂志不在了。
她走到客房门口,推门往里一看,原本放在角落里的两个行李箱也消失了。
虞知微扶着门框愣了一下,半晌叹口气,将房门关上。
转身时深吸一口气口气,用力将主卧的门一推。
主卧的变化更加明显,几乎只一眼,她便发现少了什么。
戚盛屿总是喜欢将换下来的浴袍和睡衣随手乱丢在窗边的沙发上,可现在沙发上什么都没有。
他常睡的那一边的床头柜上的保温杯也不见了踪影,那个旧年圣诞节时盛明菱送的爱马仕的相框也没有了。
那个相框里放的照片,也是那个圣诞节时拍的,晨起时她还在被窝里,他就半是哄劝半是强迫地和她拍了一张合照,她闭上眼,还能想到照片里的自己笑容如何羞涩又紧张。
她脸上的红色里全都藏着事后看到照片才察觉到的快乐和期待。
可现在那张照片不见了。
衣柜很明显被戚盛屿整理过,她的衣服将所有空间都占据了,像戚盛屿还没来之前一样。
虞知微忽然想起他向自己要求一半的衣柜使用权时,表面淡定轻松,眼睛里却全是期待和忐忑的模样,当她答应了他的要求,他就会笑,笑得面生华光,漂亮得让她移不开眼。
总是这样,每一次都这样。
她给他买的贴身衣服也全都不见了,内裤袜子睡衣领带,所有和他有关的东西,都像没来过一样。
梳妆台上的首饰盒里,原来特地腾出一层放了几对他的袖扣和领带夹,现在空荡荡的。
虞知微打开另外几层,看到这些日子以来他送给自己的首饰,都是尺寸小的日常款,她在一排钻石和彩宝的耳钉之间,看到一抹陌生的绿色。
色泽浓郁的椭圆形主石乍一看像蛋面,仔细看才发现很多小小的切割面,围镶着一圈小小的白钻,透着簇新的精致典雅。
什么时候出现的呢?昨天?还是今天?
虞知微突然觉得有些胸闷气短,她蹲下来,拉开床头柜的最后一层,手微抖着打开保险柜,发现多了一个绿色的首饰盒。
打开一看,是一对尺寸更大的耳环,金色的玫瑰花旁边点缀着用祖母绿镶嵌而成的绿叶,下方悬挂着两颗点位很大的圆润珍珠,海水珠盈润的缎光瞬间直刺她的眼睛。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坐在床边愣愣的有些出神。
开始想,是不是要把这些东西寄回去给他。
可是,首饰可以还,别的呢?
她要不要把工作室关了,把人都辞退,也搬离园区的办公室,断绝他介绍的人脉,甚至是搬离金湾的柜台?
她甘心吗?不甘心,那是她真的想要的东西。
一时又恨自己没骨气,拿人手短,现在怎么还都还不清。
她拉开床头柜最上层的抽屉,看到几盒还没用完的计生用品,顿了顿,猛地将抽屉往回一推。
深吸口气站起身,绷着脸往浴室走。
浴室里少的东西更多,戚盛屿的毛巾、漱口杯、电动牙刷、剃须刀、香水、洗面奶和护肤霜,全都清走了。
她觉得到处都空荡荡的,安静得她根本待不下去。
索性赶紧出门回去接猫。
开门的时候她忽然心血来潮,那人真的把自己的痕迹清理得那么干净吗?
她输入管理员密码,从智能门锁的系统里看到录入的指纹信息里只有她一个人的了。
原来属于戚盛屿的那个已经被删掉。
虞知微突然觉得一阵怒气直冲天灵盖,好呀,你都那么干脆那么周到了,怎么就忘了改密码?
你不改我改!
她气冲冲地将门锁的密码改了,接着用力一摔门就出去了,嘭的一声,砸得她的嘴角不停往下撇。
虞知微脸拉得老长地回到家,梁穗敏和曾蜜枝还在绣坊没回来,曾弘闻追着问她:“吃了饭再回去吧?”
“不了吧,那就太晚了,改天再回来吃。”虞知微打开航空箱,招呼小玉,“走啦,回家了。”
曾弘闻看着她装好猫,叹口气,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最后也只是将小玉的包递给她时,说了一句:“我和外婆会再劝劝你妈,都等这么多年了,这次也再给她一点时间。”
虞知微笑笑:“算了吧,逼她的话你和外婆看了也不忍心,你也说了,都这么多年了,也没什么事,就这样也不是不行。”
她说完提起航空箱拉开门,一面往外走,一面说了最后一句:“你和外婆照顾好自己,天这么热就不要去钓鱼啦,小心中暑。”
话音刚落,对面的邻居就开门了。
“诶呀微微回来啦?”对门的刘主任笑眯眯地同她打招呼。
曾弘闻只好咽下到了嘴边的话,看虞知微同刘主任说笑着往电梯间走,她还回头冲他摆摆手,这才关上门回去。
回到家,小玉一溜烟朝窗边的猫爬架跑去,轻盈地跃上最顶层,伸了个懒腰,就在上面躺了下来。
窗户上吊着的玩具鱼垂到它的头顶上,它翻身抓住它一顿啃。
虞知微站在餐桌边看着它,习惯性地打开手机拍下视频。
接着打开微信,下意识想要发给戚盛屿看,可找啊找,发现怎么找都找不到他的名字。
怎么回事,她啧了声,刚要吐槽垃圾信息真多,就猛然想起,白天时她刚把人家给删了。
一阵茫然从心底升起,她突然愣住。
往后一退,脚后跟碰到餐椅,她顺势坐下去,捂着心口,就这样一直坐到深夜。
—————
第二天虞知微收到戚盛屿让跑腿小哥送过来的快递文件,签收后打开一看,是关于虞城的资料。
不仅仅有他名下的咨询公司的详细信息,从成立时间、注册资金到经营状况、合作伙伴,事无巨细,一一列举在纸面上。
还有虞城本人近二十年的重要动态,比如什么时候晋升了什么职称,比如他的关系网,哪位教授和他关系好、他的学生中有谁是在哪个知名机构担任比较重要的职务,比如他的其他投资,诸如此类。
虞知微越看越生气,也越看越心惊。
虽然这份资料里对她、对曾家的描述只有一句简单的“岳父系其恩师曾弘闻,但夫妻失合近二十年”,但虞知微还是不由得失语。
看,只要他想,他就能将她所有底细都查得一清二楚。
她在他的面前没有任何秘密,不仅没穿衣服,甚至连哪根骨头长得比较好看,他都可以看得明明白白。
区别在于他想不想。
虞知微觉得自己的不安感在这一刻到达了顶峰,酷暑天里竟然觉得脊背发冷。
但她仍然感谢戚盛屿,因为他这次调查的对象是虞城。
这份资料足够让他们有针对性的去跟虞城谈判,让他妥协割利。
她再一次提前早退,回去的路上还给梁穗敏打了电话,让她和曾蜜枝现在立刻马上从绣坊回家。
“事情有点复杂,几句话说不清楚,回去再说。”
听她语气严肃之中似还有点不耐烦,梁穗敏连忙答应下来,跟曾蜜枝一起匆匆往家赶。
祖孙三人凑巧在家楼下碰上了面,曾蜜枝看她时眼神有些小心翼翼的,没敢像平时那样上前搂她。
虞知微眼下正心烦,也没心思理会她,低着头看着鞋尖,电梯门一开就埋头往里走。
后面母女二人也不敢吱声,只默默跟着她上楼。
进了门,虞知微喊曾弘闻过来,等一家四口在餐桌前坐下,她便将手里的牛皮纸袋往桌中间一推。
“看看吧,看完我们再说其他。”
三人疑惑地拆开文件袋,将里面的文件拿出来,虞知微倒了杯水,才喝了一口,就见他们的脸色齐齐变阴。
等她面无表情慢吞吞地喝完整杯水,曾弘闻已经率先看完整份文件,用力一拍桌子。
他嘴唇哆嗦了两下,想说什么,最后却又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虞知微笑了一下,也是什么都没说。
等到梁穗敏和曾蜜枝都看完,她才捏着耳垂淡淡地开口:“这家公司十年前就成立了,那时候我还没上大学呢,可我记得要一直到我大学毕业,外公返聘的合同期才结束,也就是说,这家公司成立的时候,外公还在学校。”
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来告诉他一声,诶,你女婿在外头搞了个公司哦。
“人还没走茶就凉了,为什么?”虞知微抱着胳膊问,“是因为跟外公关系要好的那些老同事们,像黎爷爷郑爷爷他们,都不知道?我觉得很有可能。”
除了这个原因,还有一个很要紧的原因是:“外公和黎爷爷他们在那个时候要么返聘,要么直接退休了,学校里已经是新一代人的天下,老人仅存一点情面,这点情面抵不过让我们知道这事后去找他闹、影响学校形象的风险。”
所以不知道的人就算想说也没法说,知道的人衡量再三不会说。
“说来说去,就是我们不在牌面上,别人无需再给我们面子。”虞知微笑笑,“所以妈,你还不想离婚吗?还不想赶紧趁这机会离他们远远的吗?外公外婆还在就已经没什么情面了,万一哪天他们不在了,他们要欺负你,不会有人管我们的。”
说的他们,当然是指虞城和凌佳盈这对狗男女。
当然是吓唬她的,要是谁敢欺负她亲妈,虞知微就敢跟谁拼命。
远的办法不说,虽然她已经跟戚盛屿分了,但虞知微觉得只要她能豁得出去这张脸,总能搏得他一丝同情,只要他肯抬手,她就能借着力让对方脱一身皮。
但这不可能告诉他们,她只提醒道:“外公外婆已经七十多岁了,人生七十古来稀。”
曾蜜枝也年过五旬,不是小姑娘了。
她脸色一白,有些惶恐,似乎第一次意识到这个残酷的事实——能让她随心所欲、缩在龟壳里无能狂怒的时间不多了。
要是真的到了虞知微说的那个时候,她连女儿都保护不了。
“所以我劝你赶紧趁这次机会跟我爸断了。”虞知微神色冷淡,“现在不离,拖到以后你继承了绣坊的产权,你就更不敢离了,因为要离就得分割财产,指不定人家要分走一部分绣坊呢。”
虽然也可以在那之前通过种种方法防止绣坊被虞城染指,但那不是得费事费心么,现在只要离了,就能杜绝这个隐患,为什么不呢?
曾蜜枝脸色一片惨白,似乎已经看到这样可怕的将来。
吓得她鼻尖上瞬间冒出汗来。
父母的叹息声突然响起,和以往每一次被她拒绝以后的无奈重叠。
“这次离不离?”偏偏虞知微还在催促。
有时人就是需要这样一次当头棒喝,足够让她生出一点勇气来,一冲动,她就点点头:“……好。”
“这次机会难得……”曾弘闻也没听清她说了什么,下意识要劝,话说一半才猛然愣住,“枝枝刚才说什么?”
“……她说好啊,她同意了!”梁穗敏回过神,连忙拍拍他胳膊。
虞知微看见她的眉头舒展开来,布满皱纹的眼角这下皱得更厉害了。
曾弘闻大喜过望,起身伸手摸摸女儿的脸,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你真的答应了?答应了就不可以反悔哦?”
曾蜜枝连忙点头,看着父母喜悦的脸孔,她突然就哭了出来,说对不起他们,一边说一边伸手抓虞知微的胳膊。
掉头就直接将她抱住了,一个劲跟她道歉,眼泪流了她一脖子。
虞知微拍拍她的背,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小的时候真的幻想过很多次他们离婚,后来时日推移,虽然还是劝,但已经不抱任何希望。
现在终于听到想听的话,得到想要的结果,她却发现自己没有想象的那么高兴。
一阵浓烈的疲惫感涌上心头,虞知微觉得自己迫切需要休息。
等曾蜜枝哭完,她才说:“这份文件就交给外公你们处置了,找个好点的律师,好好利用它吧,希望暑假结束前听到好消息。”
曾弘闻这时才想到问她:“这些资料你哪儿来的,找人帮忙查的?”
虞知微呼吸顿了一下,含糊地应了声是。
她说要回去,曾蜜枝拉着她的手,眼巴巴地问她:“吃了饭再回去吧?天要黑了。”
“还早着呢,夏天天黑得晚。”虞知微失笑,“猫还在家里,它一个在家我不放心。”
她坚持要走,大家没法留,只好一起送她出门。
往电梯方向走了几步,虞知微回头,看见一家三口都挤在门口送她,便笑着摆摆手:“回去吧,我过几天再回来。”
等进了电梯,她才低着头,抬手屈指揩了一下眼角。
回到家也不想吃饭,整个人瘫在沙发里一动不动,只给戚盛屿发了条短信,告诉他:【文件已收到,多谢费心。】
考虑到之后可能还有求于他,她谨慎的暂时没有拉黑他的电话。
所以戚盛屿写了删删了写半天才遗憾定稿的那句【有用就好,需要帮忙尽管开口】终于得以发送成功。
看到提示时他大松口气,立刻接着一鼓作气把想说的话都发过去:【吃饭了么?你生理期要到了,别吃那么多冰的,不然又该不舒服了。】
发完这句手指悬停在输入法键盘上,过了一会儿才打了两个字,又删掉。
万一发得多她看了嫌烦……
虞知微看到他这两条信息,下意识要回知道了,但打完字要发送时又突然反应过来,赶紧删掉,只翻来覆去再看了几遍,最后唉地叹口气。
她想起跟他一块儿穿着拖鞋去小超市买雪糕然后站在门口边吃边闲聊的下午,也想起昨晚踏实的一夜好眠。
分开这件事,对虞知微来说就像头上一只悬挂很久的摇摇欲坠的靴子终于掉了下来,很早就觉得终将发生的事终于发生,她竟然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所以她睡得特别踏实,像是心里少了一块大石头。
如今细想多少觉得有些愧对戚盛屿,就像他说的,是她主动将他带回来的,现在又是她将他赶走。
她总说曾蜜枝是在钻牛角尖,她又何尝不是。
真是亲生的,这种事都能做到一脉相传,虞知微心里苦哈哈地想。
到最后她也没吃晚饭,洗了个澡,倒头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一觉睡醒,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手机上长长一串未接来电,基本是罗莉和方慧打来的。
今天还是工作日,虞知微意识到这一点,猛地从床上弹起,连忙回复电话。
罗莉在电话那头大喘一口气:“吓死我们了,还以为姐你怎么了呢,就睡过头是吧,那就好那就好,下午过来不?”
虞知微有些抱歉:“暂时不过去吧,这几天要麻烦一下你们,我家里有点事要处理,可能都不过去了。”
工作室组建起来后续有一个好处,就是有人能负责去展厅出货和买料这两件事了,加上罗莉和方慧本来就在帮忙处理订单,所以虞知微休息几天还真不是问题。
罗莉一听便答应道:“放心吧,这边我们能搞定,你忙你的事。”
虞知微在客户群里和直播账号的主页都挂上【家有要事待处理,暂停直播,恢复时间待定】的通知后,给曾弘闻打电话,询问是否需要她帮忙打听律师。
曾弘闻一如既往的说不用,“你好好工作就行,剩下的事我们大人会处理的,钱还够不够花?”
虞知微呃了一下:“够的够的,我现在是有一个小公司的人了,要自负盈亏了,怎么还能动不动就往里砸自己的钱,没到那地步啦。”
“是是是,我都忘了这事。”曾弘闻笑着应了句,又说有进展会告诉她的,这才挂了电话。
戚盛屿在下午三点过后的下午茶时间里点进虞知微的直播账号时才看到她的请假信息。
而在前一秒,他还在庆幸虞知微几乎每天都要直播,让他还有机会看她一眼。
所以当得知她今天以及未来几天都不直播,他心里的失望可想而知。
即便知道大概跟她父母的事有关,他还是觉得……怎么能这样呢?这不对吧虞老板?!
他心里的烦躁在此刻开始慢慢攀爬,原本的打算是先让虞知微清净几天,情绪稳定了,他再去找她,认错也好,领罚也罢,不求无罪释放,判个缓刑总可以的吧?
但现在他等不及了,他想立刻就见到虞知微。
联系人列表都调出来了,却看着虞知微的名字迟迟不敢点下去。
半晌才叹口气,有些郁闷地喝了口茶。
不过也是幸运,还没等他想好什么时候以什么姿态去堵虞知微才最好,机会就送到了面前——
作者有话说:戚总:这个平台真是不行[摊手]
微微:???
戚总:对主播怎么管理这么松散[摊手]
微微:???
戚总:应该规定主播每天都要直播,不然封号[摊手]
微微:幸好你不是老板,不然肯定倒闭[白眼][白眼]
第90章 第九十章(二合一) 怎么样,认个干儿……
戚盛屿搬离虞知微住处的第十天, 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周六。
时间已经进入七月下旬,随着和元鸿建筑的资产交接逐渐完成,戚盛屿去远达地产参加会议的频率又开始显著提升。
上一次是来听听大家对收购元鸿建筑名下位于金湾黄金珠宝市场的三座商厦有什么意见。
大家各抒己见一番以后, 他点点头表示, 你们都说得很好,但我必须拿下这三栋楼, 你们去做一下评估, 给我一个报价,有议价空间,但没有放弃的余地。
众高管:“……”那开这个会的意义是?
这位继承祖业的年轻的董事长,比他的外祖父更加强势,管家的常霁青跟他又是一条心,大家也只能听令行事。
好在一切顺利, 到目前为止,对宝汇国际和铂翠珠宝AB座三座大厦的所有租户的尽调和合同审核已经步入尾声, 下一步就是要跟租户们重新签约和收缴租金了。
后面是安保和消防改造,针对空置和替换铺位要启动首轮招商, 并开始实施首期的空间优化工程, 这些工作全都完成,估计要到明年夏天了。
但这几座大厦有一个好处,就是它们原来的定位就很清晰, 也很适合, 在做新的招商策略时相当省心。
省心到都有人开始想别的了,问下一年度是不是要提高租金。
戚盛屿本来还在转笔,闻言动作一顿,抬起头惊讶又好奇地看向说话的人。
疑惑地问道:“赵总监中午喝酒了?”
对方一愣,摇摇头, 戚盛屿便看稀奇地继续问:“没喝酒怎么来的这么大脑洞,异想天开?”
话音刚落,立刻便有人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连坐他旁边的常霁青也忍俊不禁地抿起唇。
发出提议的赵总监顿时讪讪,有些支吾地解释是因为现在市场红火,涨租是很正常的经济规律,包租公包租婆就是靠这样挣钱的嘛。
“是很正常,但你忽略了这个市场的租户们的主要经济活动是黄金及其制品的销售。”戚盛屿淡淡道,“你看这两年市场红火,他们挣了一点钱,可现在金价波动大,明年指不定就要亏本了,金价涨得太高,消费者不敢消费,市场一冷,他们还能坚持多久?”
还不如就这样,让他们再多挣点,等到时候寒冬来临,他们能有些本钱再支撑一段时间,说不定就能熬过去了。
“我建议你们到时候重新全面评估一下七座大厦的运营情况,在冬天到来之前,交给我一份详细的租户分析和新的市场定位报告。”
戚盛屿转了一下椅子,抛出自己的真实意图:“接下来几年,适当减少一点租金吧。”
此言一出,会议室内先是一片寂静,随即一片哗然。
大家很诧异戚盛屿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董事长,这是不是太突然了,如果没有合适的理由,我们很难说服其他人配合工作。”
这都是委婉的说法,其实是他们自己都接受不了戚盛屿这项决定。
赚惯一百块的人,你让他只赚九十九,他都觉得像在割肉。
“租户是物业价值的核心,没有租户交租我们就没钱赚。”戚盛屿语气淡定,“现在经济不好,上头又有意整顿市场,我们判断接下来会有一段时间金价比较动荡,市场行情不太好,不给租户们多留点子弹,风刚开始吹人家就退租了,你去哪儿收租?”
这个判断有几分正确大家无从分辨,但考虑到戚盛屿的另一重身份,加上大家都认为他没必要坑自己人,便也都信了。
还有人好奇地问他是不是看多黄金,戚盛屿失笑:“金湾珠宝有精炼厂和黄金制造业务,天然就是多头。”
至于看多能看到多少,他就态度含糊了,模棱两可说了几句,就让大家有意的话就多关注市场消息。
最后道:“我知道任务比较繁琐,但希望大家看在个人和团队的年终奖的份上,多多努力,将工作做好。”
一声“散会”,大家便收拾东西起身准备走了,这时戚盛屿又道:“今天周末,还麻烦大家过来加班,这样,中午我请客,冯助理安排一下,餐标高一点。”
说完看向常霁青,“一起吃个午饭?”
言下之意就是他俩私聊,不跟大家伙儿一块儿。
常霁青笑着点点头:“正好这几天有人送了我一包还不错的白茶,走啊,一块儿尝尝。”
“没有酒吗?”戚盛屿开玩笑,“我们也可以来点香槟。”
“半场开香槟不吉利。”常霁青落后他半步走出会议室,语气轻快,“还是说你最近有烦心事,需要戒酒消愁?”
戚盛屿耸耸肩:“我女朋友不搭理我了,算不算烦心事?”
常霁青惊讶地眉头一挑:“算,大算特算,不过建议你不要真的喝醉,那样她只会更加生气,适当微醺,趁机撒撒娇就好了。”
“……经验这么丰富?”戚盛屿这下真的有些惊讶,扭脸微微歪头探究地看他一下。
常霁青摊手:“实践出真知。”
戚盛屿点点头,一本正经:“感谢你的学习经验分享。”
参会的一众团队高管像一群好奇的小鸭子,一边自己低声耳语,一边跟在他们身后听热闹,直到他们进了专用梯,这才有些意犹未尽地往旁边那架电梯走。
还有人笑眯眯地道:“年轻就是好,多有活力。”
有那“大逆不道”的,嘿嘿一声坏笑道:“小朋友的烦恼也是小小的。”
冯骐川:“???”
另一边,戚盛屿和常霁青一起进了总裁办,秘书张罗着给他们泡茶。
上好的白毫银针,茶汤清澈明亮,入口清甜回甘,戚盛屿抿了一口,往椅背一靠,温声问道:“最近公司的运营情况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困难或者不趁手的地方么?”
这话就是一句铺垫,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公司什么情况,常霁青坐直腰,点点头应道:“还行,都很平稳。”
他看向戚盛屿的目光变得郑重,甚至蕴含着一点狂热:“您又找到什么新项目了?”
有些人不明白为什么他常霁青愿意在远达一直干下去,顶头的大老板一个月来不到十五次,公司大事小情全靠他劳心劳力,是跟太监总管似的高级打工仔,都说以他能力完全可以去创业。
对这种人常霁青一律看做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懂个屁,老板来得少说明他自由度大,说明信任他,别说戚盛屿给了他股份,他其实也是在替自己挣钱,就说出去创业,那是普通人能干的么,外面什么形势他不信这群人不知道。
况且戚盛屿虽然来得少,但经常一来就是带着项目来的,活像出去打猎的家长,十天半月回来一趟,将一大块肉扔他跟前,让他料理好给大家分分。
这不比自己出去打猎爽?常霁青觉得,只要远达能活,戚盛屿不主动炒他,他能在这儿干到退休。
戚盛屿迎着他兴奋的目光笑笑:“项目还只是有点眉目,前些天淮升的严董介绍我认识了陵城归云集团的应总,他们有意合办康养社区,归云集团旗下有归云医院,你应该知道,这次他们要办的是高端养老机构,会接入淮生医药的智慧医疗系统。”
“这可是朝阳行业啊。”常霁青接了句,又喝一口茶,笑眯眯道,“现在老龄化越来越严重了,我们这一代人说不定以后也要去住养老院。”
接着话音一转,问道:“那我们是……能分一杯羹?”
“幸运的话,可以接下这个项目的承建工程。”戚盛屿语气肯定,“我估计他们的项目很快就会启动,所以你这段时间要做好投标前的准备工作,金湾那边几座新楼的改造工作,你的预算要更精确一点,不要占用太多资金。”
戚盛屿是一个非常注重现金流的人,他对远达的负债率控制得非常严。
常霁青点点头,刚要说话,就听见敲门声,是他的秘书将他们的午餐送了过来。
俩人一边吃饭一边聊着公司的事,刚吃完没一会儿,戚盛屿的手机响了。
他看一眼来电显示,有些奇怪地接起,问道:“汪叔,有什么事么?”
汪靖平的声音里透着淡淡的笑意,语气轻快:“没什么,就是你很久没和我们吃饭了,今天有没有时间?我和你妈妈约了你曾……伯伯和他爱人一起吃饭,你也去?”
像是怕他忘了是谁,还特地补充解释:“就是去年你们要做广绣题材的金饰,我和你妈帮你和梁老师牵线那次,记起来了没有?”
因为对“曾伯伯”这个称呼感到别扭,戚盛屿竟没发现汪靖平语气里的刻意停顿和试探,只匆匆回答了一声:“记得。”
接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随意一点:“怎么突然要请他们吃饭,还要带上我?”
“我听说你曾伯伯家有点事,这不自己人么,约他看看能不能帮得上忙。”汪靖平的声音变得郑重,“叫上你是因为你们年轻人头脑灵活,说不定有好办法。”
戚盛屿几乎是瞬间便想到了虞知微父母的事,他正愁以虞知微现在抗拒非常的态度他想帮忙都没处使劲,枕头这就送来了。
他的呼吸屏住了两秒,才道:“我还在远达跟常总谈一些工作,待会儿就回去,是吃晚饭?”
汪靖平说是,嘱他傍晚六点左右到京淮酒店和他们汇合。
但到底曾教授和梁老师是虞知微的外祖父母,戚盛屿想到他们的关系,心里便有些不同以往的紧张。
去酒店的路上他甚至很想发信息问问虞知微,她第一次见到他家里人,尤其是他爸时,是不是也这么紧张过?
他到得早,到酒店时才刚过下午五点半,等了将近四十分钟,才终于等来真正的主宾一行。
听到包厢门口方向传来汪靖平的说话声,他立刻站起来。
看见盛舒颜和汪靖平陪着两位老人进来,他又立刻迎过去:“妈,汪叔。”
接着看向曾弘闻和梁穗敏,咬了一下舌尖咽下差点脱口而出的外公外婆,“……曾教授,梁老师,好久不见了。”
曾弘闻笑着道:“我们可是刚见过你不久,前段时间你们琳珑开业,我们还在新闻里看到你了,那个黄金旋转木马我们也去看了,那真是大手笔,看来生意确实兴隆,恭喜啊。”
戚盛屿赶紧谦虚说哪里哪里,迎着他们在桌前坐下。
服务员上完菜,寒暄和叙旧结束,甚至汪靖平和曾弘闻喝了一杯酒之后,彼此的对话才渐渐进入正题。
汪靖平主动问:“老曾,我听说你这段时间都不去钓鱼了啊,前阵子说要去海钓,你还放别人飞机,是不是碰上什么事了?”
曾弘闻叹气,无奈道:“家里头孩子不成器的痛苦你感受不到的,我那个女儿啊,现在终于是想开了,愿意离婚了,这几天我正打听哪儿有合适的律师呢。”
戚盛屿夹菜的动作一顿,果然是因为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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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桌都是长辈,戚盛屿最小,而且做东的也不是他,便只好安静地坐在一旁,边吃菜边听大人们聊天。
大概是有求于人要把话都说清楚,也可能是悬在心上这么多年的事终于看见了结的曙光太过激动,曾弘闻话有点多。
他大骂虞城婚内出轨、抛弃妻女、忘恩负义的无耻行径,又心痛女儿为了这样一个道貌岸然之徒纠结苦恼了这么多年。
还提到了虞知微:“我才知道我孙女受过的委屈比我们想象的多那么多,他是生而不养,我们是养又没养好,才让她受委屈。”
曾弘闻说起虞知微小时候被同学问是不是爸爸不要她了,还有谈恋爱时被男朋友催着放下自尊去讨好虞城,脸上神色十分难看。
那是一种心痛之中夹杂着沮丧和无奈的难过,让他看起来仿佛凭空老了十岁。
梁穗敏看他一下,再冲盛舒颜他们抱歉一笑,这才说了句:“这都是过去的事了,老话说先苦后甜,以后肯定是越来越好的。”
“就是,嫂子说得对。”汪靖平笑嘻嘻地给曾弘闻倒酒,安慰他,“以前怎么样不说,反正这次肯定不能让自家人再吃亏。”
曾弘闻端着酒杯,杯子里琥珀色的洋酒散发着醇厚的酒香,他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只低头一口将酒闷了。
戚盛屿听着他们的对话,咀嚼的动作不由得慢下来。
抬头看一眼正满脸无奈的二老,他的心思又转了起来,小时候的同学就算了,微微大学的男朋友是谁来着?改天找悦棠问问,查查这家伙。
他倒要看看这人到底走成了什么捷径。
“多亏老汪你告诉我们这件事,不然我们到现在还蒙在鼓里。”曾弘闻这时苦笑着道,“我这一辈子学术做得平平,学生也教得平平,当家长更是失败……”
“但也不能这样下定论,这跟经管圈里拜高踩低的风气也有关系,你日薄西山,他烈日当头,向着谁能晒到更多太阳他们都会计较。”汪靖平开解道。
这个圈子里的人跟钱权打交道最多,人际关系功利化比较严重,将这件事告诉曾弘闻得不到一点好处和资源,还会得罪虞城,趋利避害的本能发作,自然选择视而不见。
“要不怎么都说世态炎凉,各有立场罢了。”梁穗敏点头笑笑,声音温和,“不妨事,反正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会再坏了。”
汪靖平赞同地安慰曾弘闻说:“倔强已经是你家孩子最大的缺点了,更不成器的大把,她最多就是……伤害了一下自己嘛,再说这事要是早几年知道,你还得自己找律师,现在好的家事律师可不好找。”
他说着指指戚盛屿,“现在就不同了,你交给阿屿,他肯定给你办妥。”
汪靖平疑心这继子的女朋友是朋友家的孙女,故意把话题引向他。
戚盛屿突然听他点到自己的名字,猛然抬头,卡了一下才点点头嗯了声:“公司有法务部,一直合作的律所是华天律师事务所,不管哪方面的官司都打得不错,您可以和……”
他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虞知微的妈妈。
汪靖平让他管曾教授叫伯伯,那微微的妈妈岂不是他姐姐?这对吗?这不对啊!!!
他抿抿唇,继续道:“您和梁老师回去,跟曾老师商量一下,看看最想要分得什么,改天见了律师,也可以有针对性地讨论,效率高一点。”
“好在……”他声音又顿了一下,“不用争孩子的抚养权,这点比较省心。”
梁穗敏和曾弘闻一听这话就忍不住眉头一展,不约而同笑着点头应是:“虽然不容易,但好歹长成了很好的样子,跟她妈妈更是一条心。”
曾弘闻说这次女儿能彻底想通,孙女在其中起了巨大作用,半是玩笑半是骄傲地说家里还是要有一个孩子,三代人形成一个三角形,这个家就牢固了。
说完又谦虚一句:“但是比不得你们家阿屿,年纪轻轻就能扛起一整个集团的重担了,那么多人的生计呢。”
“哪是一个集团,是俩。”汪靖平笑眯眯地朝他竖起两根手指,“他外公早就回去享福了,现在远达也归他管。”
曾弘闻是了解远达地产的,早年见过戚盛屿的外公数次,还记得当年对方来校参加活动时被众人簇拥的风光,一转眼就过了这么多年。
“老啦,属于我们的时代早就过去了。”他笑着叹口气。
戚盛屿这时接话道:“可如果没有前辈们开创的基业,我们也没有东西可继承,年轻人只是在延续老一辈走过的路罢了,还未必能取得像老一辈那样的辉煌成就。”
虽说明知是捧人的好听话,曾弘闻还是忍不住笑起来,对汪靖平开玩笑道:“我看这不像盛总的说话风格,你教的吧?”
盛舒颜肩膀抖了一下,扭头看向自家儿子,觉得他今天好像有点不对劲。
具体哪里不对劲就说不上,这是一种属于母亲的直觉。
汪靖平一边辩解说是孩子自学成才,一边似笑非笑地向戚盛屿乜过去一眼。
他不是那种会凡事大包大揽信口开河的性格,可刚才竟然没有细问其中细节,就立刻答应帮忙,还是要让公司的法务部来接手。
寻常普通人,一般都是介绍相熟的律师而已?
汪靖平觉得心里的猜测正在一点点被坐实,一定是这小子早就从女朋友那儿知道了事情始末,所以才那么淡定的一口答应。
他想从戚盛屿的表情上再找到点蛛丝马迹,但很可惜,戚盛屿说完话后就开始低头继续认真吃菜了,他也不好使劲盯着看,只能遗憾地收回目光。
戚盛屿一边吃菜一边在心里犹豫纠结,不知道要不要告诉虞知微今晚的事,她知道了会不会觉得他是在插手她的家事?
而被他惦记的虞知微,此刻刚刚走进离家两条街开外的一家药店,刚进门就鼻子一痒,隔着口罩打出个喷嚏来。
门口收银台后面的店员听见,立刻问道:“感冒了吗?有没有发热啊?”
虞知微忙摆摆手:“没有,我不是感冒。”
“那请问需要点什么呢?”店员点点头,笑眯眯地问道。
“我要……”虞知微有点卡壳,话到了嘴边又忍不住咕咚咽了一下口水。
她要什么?
她今天发现她的月经已经推迟了一周。
她的生理期一直很准,大学时期末考之前压力最大的时候都没有推迟过,这次竟然迟到这么多天,至今还没来。
月经这种东西,来了觉得烦,不来也觉得烦,若是像她这样有伴侣的,兴许还要多一点怕。
虞知微意识到导致经期推迟的另一种可能时,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她的手脚在一瞬间就变得冰凉又僵硬,浑身冷汗直冒,脑子嗡嗡作响,像是生锈了的机器,根本转不动了。
怎么可能呢,可能是因为有戚悦棠的前车之鉴,或者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和戚盛屿的保护措施一直做得很好。
可人类制造的东西哪有什么百分百的安全性可讲。
会不会是哪次他们过程中太激动,套破了又没发现?
如果真的有了,应该是哪天的事?
虞知微脑海里念头千回百转,像一团找不到头的乱麻,她看着落地窗边那个真皮的爱马仕猫窝一阵头晕目眩,竟然真的有恶心欲呕的感觉涌上来。
直到小玉叼着玩具鱼从她面前跑过,还踩了她一脚,她才猛然惊醒。
应该先验一下。对,应该先验一下,万一不是呢?她的身体瞬间有了力气。
可此刻面对着询问她需要什么的店员,她却突然有些腿软,拳头用力捏起来,才勉强控制住自己想落荒而逃的念头。
她不自觉地低头,像是不敢见人,也不敢大声,半晌才略有些嗫嚅地道:“我要……我需要一条验孕棒,麻烦……”
话越说越小声,脸上温度却越来越烫。
店员神情不变,笑眯眯地同她介绍不同牌子的验孕棒,虞知微一时也听不进去,秉持着礼貌勉强捱到对方说完,她就问:“能、能最早知道结果的是哪个?”
是这样表述吗?虞知微不知道,只能寄希望于店员能领会她的意思。
店员立马点头,给她拿了一支测试笔,“灵敏度10mIU/ml 以内,同房后八天可测,我怀孕的时候也是用的这款,恰好是着床当天用的,能测出来非常明显的变化。”
“那就要这个。”虞知微点头,掏出手机要扫码,“多少钱?”
店员问她:“要不要多买一个不同牌子的做比对?试纸和抽血检查不同,有错误率的。”
虞知微这时是完全没有主意的,她很紧张,脑子几乎是一片空白,人家说什么她都答应:“……好。”
最后提了一袋验孕棒像做贼似的回到家,家里明亮的灯光将她笼罩住的那一刻,巨大的委屈伴随忐忑从眼眶喷涌而出。
她呆站半晌才冲进卫生间,一顿手忙脚乱之后,她用完了买回来的所有验孕棒,在洗手台上排开一排,从双手合十到十指交叉紧握,屏住呼吸连气都不敢喘得用力了,生怕吓走自己的好运。
最后所有试纸和测试笔无一例外都显示阴性。
只有一款试纸还有可能出错,这么多不同品牌的产品,不能全都一起出错吧?
虞知微忍不住松了口气,往旁边退了两步,扶着洗手台慢慢坐到马桶上。
气还没喘过来,就觉得脸上有点湿,她愣了一下,以为是汗,抬手要擦,却发现自己的手在模糊的视线里不停地颤抖。
她有些错愕,半晌才反应过来,用手掌捂住脸,任由眼泪从指缝里溢出去。
卫生间里死一般的寂静,空气像是被凝住了,虞知微似乎连自己的心跳都听不见了,直到呼吸声一点一点被放大。
要是戚盛屿在这儿,她肯定要揍他一顿,她突然忿忿。
酒店包厢明亮的光线从酒杯晶莹的杯壁上折射到戚盛屿脸上,愈发衬得他面颊生光。
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吃东西的动作一会儿快一会儿慢。
盛舒颜正跟梁穗敏他们聊服装和美妆行业里几家相当知名的企业这两年都陆续换了老板的事,说基本都是二代上台了。
“换了人以后风格立刻就不一样了,像灵韵女装,原来许总还在的时候,风格就比较偏向成熟稳重,小许总一来,立马开了一条轻熟线,年轻活泼很多。”
“每个人风格不一样,老板的风格也肯定会影响品牌的风格。”梁穗敏笑道,“就像我们绣坊,我这一代的绣娘,多是传统题材传统风格,到了枝枝这一代,题材就与时俱进许多,也是受市场影响,我们最近做的一系列动画片有关的台屏摆件就很多客人喜欢。”
还说:“微微提议我们招人开直播做线上销售,还说要去联系一下过年时很火的那部动漫电影的公司,问他们出不出授权,出的话就可以做联名款了,团扇台屏零钱包,都可以做,赚钱嘛,还是要靠近市场才行。”
汪靖平听到耳熟的名字音节,忍不住看戚盛屿一眼,听到曾弘闻到:“年轻人有想法很好,不说远的,就说你们家,阿屿当家以后琳珑一下就冒出头了,我们去的时候,店里人多得不得了。”
语气满是夸奖和赞赏。
汪靖平眼睛一转,想到一个馊主意,笑道:“这么喜欢我们家儿子呢?早就说了,我儿子就是你儿子,怎么样,认个干儿子?”
戚盛屿回过神就是一惊,刚要拒绝,就听曾弘闻道:“我是想啊,就怕配不上你们家阿屿的身份。”
“这有什么,老汪的干爹还是一块大石头呢。”这回应声的是盛舒颜,她笑眯眯道,“当了干儿子呢,梁老师就不好不出力了,对吧?”
梁穗敏笑着摆摆手:“不是干儿子也得出力,绣坊还指着万景的单子养家糊口呢。”
他们说说笑笑,好像就说定了这事,还说要去挑日子。
戚盛屿:“???”你们问过我意见了吗!!!——
作者有话说:戚总:要涨租金了哦,你怕不怕的[问号]
微微:……我更怕你真的成我舅舅[白眼]
戚总:嘿嘿[奶茶][奶茶]
微微:嘿你个头[白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