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盛屿不明白大人们的话题是怎么拐到认干亲这件事上的。
听着汪靖平说他小时候因为体弱多病, 家里人按照算命佬说的,给他认了村头一块超级大的石头当干亲,认完他的身体竟然都好了, 同村有体弱孩子的家庭纷纷效仿, 以至于大石头就这样子女满堂,而他就是长子。
戚盛屿忍不住一阵无语。
这干亲他能认吗?敢认吗?
不说什么玄学命理对认干亲这种事的种种讲究, 就说他和虞知微的关系……
不行了, 他觉得自己迟早要被虞知微掐死:)
当初他们刚在一起,她甚至都不好意思告诉戚悦棠她和她哥哥在一起了,现在他认了她外公当干爸?她不得疯了哇!
怎么着,以后他们各论各的,她管他叫小舅,他管她叫爱人?这对吗?疯球了吧:)
他坐立不安, 赶紧清清嗓子试图阻止:“我爸有熟悉的风水先生,我以前好像听说过, 认干亲好像……要算一下的?不合适的会对双方都有妨碍,有的人刚认完就生病了, 这……万一……不好吧?”
“是要算一下, 这不就是说要去找人给你们合一下么?”汪靖平笑眯眯的点头道,“不过我觉得肯定没问题,老两口身体硬朗, 尤其你梁老师, 现在还能做微缩刺绣呢,你到他们这个岁数背还直不直都不好说。”
而且老两口说实在的,这一生也相当顺遂了,工作顺利、夫妻恩爱、家庭和睦、衣食富足,最大的烦恼就是女儿婚姻不顺还不肯离婚, 但她不肯离婚也没折腾家里人,二十年竟然都这么过来了。
至于说曾弘闻退休之后就人走茶凉,这是没办法的事,谁都这样。
就连戚盛屿的亲外公,现在不也清净多了?也就过年时还有念旧情的走动一二,有部分还是冲着同时交好戚盛屿来的。
要是大家都很真心,他们也不至于过年时要去港城躲清净了。
所以汪靖平才说:“这福气让你蹭到你就偷笑吧,别挑三拣四。”
戚盛屿当然连忙说当然不是,汪靖平便乜他一眼,似笑非笑着意有所指:“那你还这么多话,难道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戚盛屿眨眨眼,他倒是想说啊,可这不是怕虞知微一气未消一气又生么。
一时有些进退维谷,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说了,虞知微肯定会知道,会更生气,不管戚盛屿承不承认,他们现在确实是暂时分开的状态,刚分开,你就上赶着接触我的家人,几个意思?
不说,那就是不想和两位长辈亲近,嫌弃他们咯?戚盛屿又真的没有这个意思。
所以只犹豫片刻,他便先用上拖延大法:“哪有什么难言之隐,我只是比较谨慎……要是前脚认完,后脚就发生不好的事,岂不是我的罪过……咱们还是等看过再说?”
日子也不太可能挑明天吧?不管了,等他明天跟虞知微通一下气再说。
他脸上装得很好,看上去真的一丝不情愿都没有,只有诚挚的担忧。
汪靖平看得一阵无语,在心里直骂人,哇靠,兔崽子装样的本事又高了啊!
但同时他也忍不住疑惑,难道自己真的猜错了?
难道他的女朋友跟老曾的孙女不是同一个人?不然他怎么会答应?或者说,如果是同一个人,他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
总不至于是怕我们不同意吧?他女朋友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家里早就知道,没拆散就是同意呗,至于曾家……汪靖平可不觉得曾弘闻和梁穗敏会不同意。
一来两边早有交集,算是互相知道些根底,二来不是他自夸,确实是戚盛屿的人品相貌怎么看都是很合适的女婿人选。
既然如此,他要是说一句“我和曾教授的孙女在谈恋爱,实在没法认什么干亲”,那不就皆大欢喜了么?
可他就是没有说,所以汪靖平忍不住怀疑是自己的问题。
不会老眼昏花了吧?
一时又有点后悔自己的多嘴。
晚上九点左右吃完饭,戚盛屿结过账陪着大家下楼,在电梯厢里听到盛舒颜兴致勃勃地邀请梁穗敏一块儿去南山。
“等你家枝枝的事有了大概的章程,我们就去那边转转,找师傅问问日子,到时候来个双喜临门。”
梁穗敏答应了什么戚盛屿完全听不到,只一心觉得要糟,必须尽快见到虞知微,跟她商量这事怎么办。
他一会儿觉得情况紧急,让人焦头烂额,一会儿又心里窃喜,这可真是一个跟虞知微联络的绝佳理由,到时候他就说在电话里说不清,得见面才行。
想来她应该不会拒绝才对。
可他想得很好,等他送几位长辈上车后回到自己车里,略有些迫不及待拨通虞知微的电话时,听到的却是无情的挂断声。
虞知微这会儿还在卫生间里坐着,整个人都有些麻木,望着不知道哪一点怔怔地出神,满心都是后怕。
幸好,幸好没事,不然……
她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当什么妈妈,尤其是生下前男友的孩子。
如果真的有了孩子,日后戚盛屿要和她争夺抚养权,她根本抢不过,可就那样被他抢走一个孩子,她又实在不甘心。
难道要为了这个孩子就跟他结婚吗?那她为什么要跟他分开?虞知微想想那个结果都觉得怄火。
幸好是假的,让这噩梦不会成真。
尖锐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划破满室沉寂,她回过神,用手背抹了一把脸,吸吸鼻子,探身从洗手台的角落里拿过手机。
一看来电显示,她立刻就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是戚盛屿?!
这个让她刚刚担惊受怕好半天的罪魁祸首!
拉黑!立刻拉黑!!她现在见不得这个名字!!!
她根本想不起当时没将戚盛屿加入黑名单是因为想着以后会有求于他,只对他恨得牙痒痒,挂断电话后直接就将他的名字拉进了黑名单。
然后气鼓鼓的将用完的验孕棒都扔进垃圾桶,趁着夜色,做贼似的扔进垃圾车。
转身时竟然很不幸运的看见了邻居,她吓了一大跳,下意识低头看手机,佯装没看见对方,连招呼都不打就跑了。
戚盛屿被她挂断电话之后,立刻又拨了一遍,但直接就是忙音,提示他对方暂时无法接通。
他愣了愣,这么巧?刚挂了他的电话,立刻就有下一个电话进去,还被她接起来了?
犹豫片刻,戚盛屿决定先给她发信息,删删改改写了一大篇,屏住呼吸点了一下发送键。
漂亮!红色叹号!
戚盛屿:“……”
啊?这就被拉黑啦?是虞老板终于想起来要拉黑他的电话号码了?
戚盛屿重重叹了口气,叫了声开车的小杨:“把你的……”
他想借小杨的电话给虞知微打个电话,话刚起了个头,又觉得没必要。
万一她接着把小杨的电话也拉黑了呢?
大晚上也不好过去打扰她,只好有些悻悻的暂时作罢。
“戚总,怎么了?”小杨没等到他把话说完,忍不住问道。
戚盛屿摇摇头:“……算了,没什么。”
另一条路上,黑色的奥迪车里,盛舒颜将金黄色的元宝抱枕塞到腰后,舒服地靠上去,这才扭头又打量的目光看向汪靖平。
有些疑惑地问:“你今晚好好的怎么突然说什么认干亲的事?”
她说着有些不满:“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跟我提前商量一下,要不是曾教授和梁老师我还算了解,你就等着下不来台吧。”
汪靖平讪讪,十分尴尬:“我要是说……是我试探阿屿试探得翻车了,你信不信?”
“……你没事试探阿屿干什么?”盛舒颜眉头一皱,“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梁老师他们提到了他们孙女的名字,叫weiwei,哪个wei?你觉不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汪靖平问道。
盛舒颜微微一怔:“这名字有什么问题?同音字多了去了。”
看来是知道他说谁了,汪靖平便继续道:“上次阿屿住院,我们不是在医院见到了阿屿的女朋友么?我当时觉得她……侧脸跟梁老师有点像,你应该见过梁老师的女儿,觉得她们像不像?”
盛舒颜闻言下意识坐直起来,有些惊讶地思索片刻:“……那天走得快,我都没仔细看人家姑娘的长相,现在想想,好像是挺像。”
“而且阿屿女朋友还姓虞,虞美人的虞,还是你告诉我的。”汪靖平提醒她,“梁老师和曾教授的女婿姓什么?”
也是姓虞,盛舒颜忍不住倒吸一口气:“……这么巧?”
容城那么大,常居人口过千万,怎么就能这么巧,他们一家三口分别认识人家一家人,其中一个还是没跟他们互通的?
“这是不是……太有缘分了点?”盛舒颜有些咋舌。
汪靖平点点头,“我也是不太敢相信,想问阿屿,但这不是一直没空么,而且他明知道我们都认识曾教授和梁老师,也什么都没说,摸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刚才就是话赶话到了那儿,想试试他,结果……”
“要是他女朋友真的是曾教授家的孙女,他肯定会拒绝认干亲。”盛舒颜眉头一挑,面露揶揄,“你现在有什么结论?”
“……我不知道。”汪靖平脸不由自主地一抽,满脸苦笑,“我现在怀疑我是不是猜错了,其实他们没关系,一切都只是巧合。”
姓虞不是只有一个,长得相似也不奇怪。
话音刚落,盛舒颜就将靠枕抽出来往他脸上狠狠一砸:“万一是真的呢?万一阿屿女朋友真的是曾家的孙女,你这么做,阿屿就先不说了,你让人家小姑娘脸往哪里放,让曾家怎么想?”
会不会以为是他们不愿意要小姑娘这个儿媳妇,所以宁可送个儿子给他们当干儿子?
“这一认亲,辈分全都乱了。”盛舒颜没好气道,“你想用这事试探阿屿,就不能忍到吃完饭吗?到时候逗他一下,说曾教授不错,给你认个干亲怎么样,不一样?非得把他逼到墙角……”
“我不管啊,你惹出来的事,你自己去善后。”
盛舒颜说完,还踢了一脚他的小腿,没好气地往座椅里一靠。
汪靖平讪讪,保证自己一定会解决这事。
在接下来一周,戚盛屿每天除了上班,就是想办法去堵虞知微。
但虞知微似乎知道他会来堵自己,每天下午都直播结束就提前收工,等戚盛屿晚上下班过来,小杨进去找人时,都被罗莉和方慧告知她已经走了。
再说戚盛屿也不可能每天都有空去碰运气,到了七月份,他要去参加名下几家公司的年中会议,去听上半年工作汇报和下半年工作计划,大小会议一个接一个,忙得脚不沾地,时常回过神就发现已经过了晚上八点。
这个时候想都不用想,肯定堵不到虞知微。
他唯一能看看她的方式,是让小杨每天下午将她的直播录制下来,在回去的路上看看听听。
他频繁点进她的主页,一天没个一百遍也有五六十遍,每次点进去之前,都会很期待,不知道她发了什么。
可惜虞知微似乎最近不太爱发动态,他只能翻来覆去看她以前发布的内容。
她情人节时发过一条动态,配图是他们握在一起的两只手,配文一个字都没有,只有一串红心。
——这是她发布的唯一一条和他有关的内容。
评论区里祝福满框,她却只回复了第一条祝她情人节快乐幸福的评论:【谢谢[爱心]】
像是忍不住要炫耀自己的幸福,又偏要控制自己不要多说话。
就像圣诞节时她前脚发完别墅的vlog,后脚就后悔那样。
想要幸福,又不信自己真的能幸福,她怎么这么矛盾呢?戚盛屿忍不住叹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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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是一周,时间到了七月末,戚盛屿还没见到虞知微的面,在他快要失去全部耐心之前,接连的会议终于告一段落。
周五下午四点,虞知微刚结束直播,就听罗莉喊她:“微姐,有人找你。”
她忙转身,就见小杨站在柜台外,笑容里有些无奈:“虞小姐,戚总在外面等你。”
虞知微不是很想见戚盛屿,但她知道,如果她拒绝了小杨,很可能下一刻见到的就是他本人了。
柜台前人多眼杂,她没兴趣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和前男友发生争执。
现在有些人隐私观念很淡,万一正好碰到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将他们拉扯的画面拍了放到网上,神通广大的网友一扒,好么,一个是小网红一个是大总裁,这里头是不是有点什么猫腻啊?
一男一女,很多人看到就容易往感情纠纷、桃色新闻上想,加上他们的社会身份,这瓜看起来是颗好瓜。
虞知微不想要这种流量和知名度,叹口气,对罗莉交代了一声,便跟着小杨离开了柜台。
上了扶梯,她才转头同小杨寒暄:“半个多月不见,小杨哥一切顺利?”
“顺利。”小杨点点头,忍不住替自己老板博同情,“倒是戚总不太好。”
虞知微笑笑,看着正前方,一声不吭了。
扶梯上行直到一楼,在人来人往里穿过安检门,外面的大太阳明晃晃照过来,空调的凉气瞬间便被驱散。
虞知微站在阶梯边沿,一边在心里吐槽自己忘了带伞,一边手搭凉棚往路边张望,要找戚盛屿的车。
刚看到那辆熟悉的迈巴赫,头顶便多了一片阴凉,她惊讶地转过头,看见小杨手里多了把伞。
他还不忘帮老板表功:“戚总提醒我带的。”
虞知微:“……”
她抿抿唇,低头往前走,没两分钟就到了车边。
戚盛屿坐在车里,一直隔着车窗往外看,看见她嘴唇抿成一条线,眉心也微微蹙着,一颗心不由自主地提溜起来。
他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变得缓慢许多。
一会儿大概要挨她骂了,他想,但还是舍不得挪开眼,他不用照镜子,都能感觉到自己的目光此刻有多贪婪。
若是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来计算,他们已经很多年很多年不见,算得上久别重逢了。
虞知微越是靠近,他的呼吸便越慢,车厢里安静得针落可闻,他还可以清晰听见自己的吞咽声。
“咔哒。”
车门发出一声解锁的轻响,虞知微脚步一顿,装作没听见,抬手敲敲窗。
戚盛屿也装没听见。
俩人真就这么对峙起来,小杨在一旁看得心里那叫一个急呀,老板你能不能不在这个时候幼稚?!
其实戚盛屿也没撑多久,都不到一分钟,就喘口气的功夫,他就败下阵来,无奈地按下车窗。
同时打开车门,有些无奈地道:“上来再说?外面热。”
虞知微倒是没跟他装傻,摇摇头:“不了,我怕我坐进去之后就下不来了。”
也许是心生贪念,也许是心生不甘,这本来是我拥有的……
戚盛屿一噎,隔着车门往外看,仔细打量她的脸色。
看见她眼下有些浓厚的妆感,被她噎住的无语瞬间便化作担忧,问道:“最近没休息好么?”
虞知微矢口否认:“很好,我睡得很踏实。”
尤其是在她的月经终于来了以后,那次验孕之后又过了几天,就在她按捺不住挂了号要去看医生的当天晚上,她睡到半夜被肚子疼惊醒,卫生间灯光下那一抹期盼已久的红色让她的睡意瞬间飞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不通则痛的缘故,这次经期她特别不舒服,罕见的腹痛腰酸,整个人精神状态也不太好,情绪也不太稳定,偶尔会有路过椅子都看着特烦的心浮气躁。
但这些她绝对不会告诉戚盛屿。
“……那就好。”戚盛屿显然是不信的,但他没有跟虞知微争辩。
他还是试图劝说虞知微上车,“外面热,小心中暑,上车吹吹空调?”
虞知微不接他这茬,皱着眉头问:“你叫我来到底有什么事?”
“我前几天见到你外公外婆了,我妈和汪叔请他们吃饭,为了你妈妈和……”戚盛屿怕她掉头就走,急忙解释,但他不太确定虞知微对虞城的态度,顿了一下,“汪叔说要给你外公介绍律师……”
“你跟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虞知微觉得自己的神经被挑动,忍不住有些突兀地打断他,“想表达什么?告诉我你和我的家人很熟,可以轻而易举知道我的一切情况?还是说想告诉我,就算分手了,我把你拉黑了,你也有的是办法找到我?”
她的声音渐渐变得有些尖锐,语速也很快,甚至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戚盛屿好似看到了一只在陌生的人类面前耸起尖刺努力想自卫的小刺猬。
“当然不是。”他叹口气,刻意将语速放缓,音量也拉低了少许,“我只是觉得,这件事应该告诉你,我是偶然才介入到这件事中,不是故意要侵犯你的隐私,不想你以后知道了会误会。”
说完目不转睛盯着她的眼睛看,看着看着就忍不住觉得有些无奈,唉地叹口气,望着虞知微露出一抹委屈的神色来。
严格来说,虞城那件事其实他也是偶然介入的,知道了这事,又觉得是个隐患,调查一下难道不合理吗?总要知己知彼才行。
只是让虞知微知道的时机不对,他频繁多次提及结婚,让虞知微觉得他形同逼迫,本来就很烦了,他偏偏还要问她不想结婚是不是和父母失败的婚姻有关,她当然恼怒。
戚盛屿这段时间一直在想,如果一开始他知道虞城的事,先告诉她,征得她同意后再去调查对方是不是情况会不一样?
有的时候事情的结果都一样,但过程不同,给人的感觉就会截然不同。
所以这次他决定及时告诉虞知微。
虞知微不知道他的想法,只觉得他这番话听起来还算中听,再一看他那张脸,好像多委屈似的,嘁,又学猫……
虞知微一面腹诽,一面忍不住哼了一声。
一出声,刚才警惕万分气呼呼的样子立马就漏气了。
见她神色有所缓和,戚盛屿松口气,这才接着道:“这件事我打算委托给宏达法务部杨胤律师的爱人代理,他太太邓律师是一位经验很丰富的家事律师,你觉得怎么样?”
问完仔细揣摩一下她的表情,又说:“你要是觉得这不太好,我们就另外聘请跟公司没有关系的律师,怎么样?”
虞知微说不清自己此刻心里是什么感受。
在没见到他之前,一想到他是通过什么手段知道她最不想被人知道的事,就只觉得难堪。
那个被她藏起来的、局促不安的、有些不自信的自己,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被他看见,她很难保持冷静。
她确实很介意他对自己家事的调查,让她觉得自己的边界被侵犯,但同时,也是一次借题发挥——她和戚盛屿在婚姻问题上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这件事恰好成了她将分开说出口的契机。
可是追溯他的出发点,要跟她结婚是想给她足够的保障,他在鬼门关前晃了一下,怕自己真的走了她会吃苦,会调查虞城,是希望未来如果有需要,她和妈妈能拿到属于自己的东西。
甚至是插手她的工作,为她组建新团队,规划好税务,带她认识潜在的合作伙伴和客户,乃至直接给她打钱……
全都是为她着想,这里面没有一条是对他有利的。
他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的爱人,会全心全意托举她,也给她兜底,只希望她能越来越好,他是“钱在哪儿爱在哪儿”这句宣言的最佳践行者。
可他并不是完全不求回报的,他要的东西虞知微根本给不起。
她叹口气,声音缓和下来,甚至有些恹恹的,“这事你应该跟……我外公外婆他们商量,不是我能做主的。”
“但是我……”戚盛屿想说但他最在意的就是她的想法。
可虞知微没给他机会把话说完。
“戚盛屿。”她抬眼直视着坐在车里的男人的眼睛,神色郑重,“我们分手了,不该再见面的。”
她顿了顿,脸色有些微涨红,“我知道是我忘恩负义,享受了你的资源和人脉,但是我现在还不起……就当是我借的,以后……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我……”
觉得这些话很难说得完,难堪和局促在一瞬间齐齐涌上来,在烈日犹如兜头而来的一盆冷水。
她连忙眨眨眼,不敢再看戚盛屿。
戚盛屿看着她侧过脸去不知道看着哪儿眯起眼的样子,又气又无奈,“我记得我跟你说过,这不是交换,我给你东西,只是因为我想给。”
既然这样,他就没想过要她还,哪怕是分手了,以后老死不相往来了,他也不会做出要她把他给出去的东西还回来这么没品的事。
但虞知微有自己的坚持:“你是不需要,但我不能理所当然地占你便宜,而且没有人真的一点回报都不想要。”
戚盛屿真的一点回报都不需要吗?虞知微盯着他问:“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同意结婚,之前说分手是逗你玩的,你什么心情?”
她话音刚落,就清楚看见戚盛屿眼睛一颤。
顿时便笑起来,笑完叹口气:“可惜这是不可能的,你给不了你这样的回报,这世上没有任何赠与能让我心甘情愿奉上我的婚姻作为回馈。”
“所以我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走到最后,不是今天分开,就是明天分开。”虞知微突然觉得自己可以和他心平气和地讲道理了,“这是我早就有心理准备的事,就像你和曾经的……那个谁来着,你前女友,她希望你能留在美国,而你要回国,所以你们的人生规划不同,只能分道扬镳,现在我和你也一样,你是一定需要婚姻的,而这恰恰是我最不需要的东西。”
所以他们一定会分开,迟早的事。
“与其日后因为这事争吵,真正成为怨偶,不如趁现在沉没成本还不大的时候分开,长痛不如短痛。”她很认真地说着本来该是开玩笑的话,“时间长了,欠你的更多,我就是去卖,都还不起了。”
“你闭嘴!”戚盛屿突然就破防了。
他的手掐住车窗框边,指尖紧绷得发白,下颌也紧收着,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气。
这个人……说的是什么鬼话,她不会以为这是什么能体现她很有原则的做法吧?
戚盛屿被她气得头昏,忍不住反唇相讥:“宁可出卖自己也不愿意欠前男友的人情,虞小姐真是好有原则。”
虞知微一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但又不肯改口,硬撑着别过头,闷闷说了句:“反正……我们不要再见面了,你就当我死了吧。”
说完掉头就走,脚步快得跟背后有鬼在追似的,一溜烟就不见了。
戚盛屿这才想起来认干亲那事还没说,可人已经不见了,他又不能追过去跟她当众拉扯,不由得一阵扶额。
外头还撑着伞的小杨已经傻眼半天了,我的天,这些是我能听的?
我恨我怎么不是聋子!
他战战兢兢地问:“……戚总,要不……我再去请一下虞小姐?”
“请什么请,回去!”戚盛屿气不打一处来,一时半会儿也不想再见虞知微,他怕被她气死。
小杨赶紧收伞上车,刚启动车子,就听后座传来还藏着怒气的:“刚才听到的,不许告诉任何人。”——
作者有话说:戚总:……我的话还没有说完[闭嘴]
微微:那就不要说了[可怜]
戚总:你会后悔的[白眼]
微微:……我不信[白眼]
戚总:你到时候最好是,哼哼[白眼]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二合一) 外甥女,幸会。……
说起来很奇怪, 自从见过一次戚盛屿,跟他说了几句话之后,虞知微晚上睡得更踏实了。
就好像是所有之前担心的事都安排好了, 想说的话也都说了, 有种终于可以松口气的感觉。
周末休息,她周六叫了个钟点工阿姨, 给家里做了一次大扫除。
打扫的时候, 阿姨夸说:“这猫窝质量可真好,是不是皮的啊?挺大的,摸起来也舒服。”
虞知微正在收拾餐边柜,闻言一愣,回头看了一眼,这才嗯了一声。
阿姨又好奇:“是在哪儿买的啊?贵不贵, 不贵的话我也想给我女儿家的猫买一个。”
虞知微顿时有些沉默,低头将抽屉里的咖啡豆摆好, 这才回答道:“我不太清楚,是我……朋友送的, 原来是狗窝, 猫狗喜好不一样,您女儿的猫未必喜欢这种猫窝,而且它会用来磨牙磨爪子, 很容易就坏了。”
确实是不如那种用瓦楞纸做的猫窝合适, 小玉就只有冬天的时候铺了毯子,才最喜欢这个窝,平时要么在猫爬架上待着,要么在沙发上睡大觉。
“也是,还是先问清楚比较好, 不然买了浪费。”阿姨点点头应道,接着哎哟一声,“这儿有个领带夹,还要的吧?”
虞知微一愣,再次扭头看过去,看见阿姨手里正举着一枚玫瑰金色的领带夹,上面镶嵌着一颗盈润的珍珠。
当日他们晚上在客厅胡闹,第二天早晨戚盛屿说领带夹不知道放哪儿了的情景还历历可见。
“……哪儿找到的?”她沉默一瞬,问道。
“猫爬架上那个猫窝的缝缝里。”阿姨拍拍旁边的猫爬架,玩笑道,“肯定是咪咪藏的。”
蹲在猫爬架最顶层当监工的小玉好似知道阿姨说的咪咪是它,立刻便咪呜地叫了一声。
虞知微失笑,走过来接过那枚领带夹,端详着上面镶嵌的珍珠,一条很明显的划痕横亘在表皮,让盈润的光泽多了一抹瑕疵。
她叹了口气,拿着领带夹转身回房。
找来一个小号密封袋,将它装进去,然后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把它和那几盒没用完的保险套放在一起。
也许未来某一天,她会把它们一起丢掉吧。
到下午四点多,大扫除结束,虞知微给大姨收拾了一些没吃完的水果和零食,送走她后,带着小玉回了家。
到家时刚好傍晚,在楼下遇到溜小孩和闲聊的邻居们往回走,她混在旁边跟着进电梯间,听到他们说起十一楼的那家人。
“一栋老刘家的女儿不是离婚回来了么,姓杨的上门给人介绍对象,说是她儿子学校的老师。”
“学校老师啊,哪家学校,有没有编制?”
“二十六中,编制肯定有咯,师大毕业的研究生,正经考进去的。”
“那不挺好的么?老师工作多稳定,二十六中我记得升学率还可以。”
“一开始大家都这么说,没过几天,老刘见到她,当场跟她吵起来,说她害人。”
“……啊?为什么?”
“说是男的那边,有个精神分裂的姐姐,以前碰到杀猪盘了,被别人骗走,让家里人去救她,她爸妈不信,拖了好几天,弟弟知道了才报警救出来的,但精神已经不好了,父母心里有愧,就要儿子发誓,俩老的走了以后,他跟他以后的老婆得管姐姐一辈子。”
“哇,这不坑人么,坑自己儿子不够,还想坑儿媳妇一家啊?难怪老刘这么气。”
“可不是么,听说她之前还想给曾教授家的微微介绍来着……”邻居说到这里,眼睛一撇,看见虞知微了,立刻有些讪讪地打招呼,“哎哟,微微回来啦,怎么也不跟阿姨们打个招呼啊?”
“这不听你们讲八卦挺有意思么,不好意思打扰。”虞知微笑眯眯的,大方的主动提及,“我还以为杨阿姨给我介绍对象的事我们家不往外说,大家就不知道了呢。”
“你不往外说,她往外说啊,还说你们家不识货呢。”邻居啧了声,对她语重心长地道,“你年纪小,听阿姨一句,找对象呢,不能只看他本人怎么样,还要看他家里人,他本人就是再好,家里人个个拖后腿,也不行,婚前看到只有一二点困难,婚后你就会发现有不止一二十点困难,困难就像赌鬼的债,他说欠了三万,一拉征信,三十万都有可能!”
听起来像是有感而发,虞知微有些惊讶。
没等她好奇,另一个邻居就推推她:“哎呀,你不要吓人家小孩子啦,哪有这么可怕!吓得微微不敢结婚了,梁老师找你哦!”
“人为什么一定要结婚?我们都结婚了,过上好日子啦?”
话音刚落,电梯停了,俩人恰好同一层楼,互相推搡说笑着就出去了。
虞知微看着电梯门关上,听其他邻居说起刚才那位邻居家的事,说她年轻时过得苦,婆婆瘫痪公公体弱,还有个小姑子才几岁,丈夫在野外搞地质勘探,她大着肚子既要上班又要照顾家里,生了孩子娘家也没人来搭把手,幸好经济还算宽裕,请了个住家保姆帮忙,又因为生的女儿,公婆不满意,想她躲乡下去生二胎搏个金孙,被拒绝后老两口还撺掇丈夫离婚另娶……
难怪会说那样的话诶,虞知微默默点了两下头。
突然就想起当时戚盛屿还因为杨阿姨给她介绍对象的事跟她闹过别扭,这会儿突然有了后续,她便下意识想跟他说说。
手机都掏出来了,她才想起来,哦,他们分手了,戚盛屿都被她拉黑了。
于是又悻悻的将手机收起。
回到家,家里人都在,老两口在厨房做饭,她刚进门,曾蜜枝就去厨房给她端来水果,都是切好的,一边是西瓜,一边是油桃,西瓜上扎着一支果签。
还问她:“吃不吃荔枝啊?今天还买了荔枝,季尾了,再不吃就要过季喽。”
“吃不完这么多,晚上再吃。”虞知微忙拦了一下。
她从房间换好衣服出来,刚吃了两块西瓜,就说可以吃饭了。
“今晚炖了花胶鸡汤,微微多喝点,你最近都瘦了。”梁穗敏打量她的脸色,有些担心,“是不是没睡好?”
虞知微接过曾蜜枝递过来的饭碗,整理着筷子让它们两头对齐,嗯了声:“这个月生理期推迟了几天,来的时候有点疼,不太舒服。”
曾蜜枝连忙问怎么回事,“我记得你周期一直很好的。”
“……太忙了,压力大吧。”虞知微抿抿唇,有些言不由衷。
好在家人也没追问,只一味给她舀汤夹菜,她便趁着吃菜的功夫,顺理成章的不说话,边吃边有些出神。
一时也没听到桌上三人说到了明天有律师要登门拜访的事,更没听到曾弘闻说:“这次多亏了阿屿,事情了结得好好多谢他。”
甚至还说到认干亲的事:“真要办,就得办得隆重点,说实在的,还是我们沾光了。”
她全没听到,眼里只有眼里的烧鹅腿,皮下脂肪都烧得化了,只有薄薄一层脆壳泛着红亮的琥珀色光泽,肉倒是嫩,咬下去还有汁水洇出。
虞知微慢吞吞地啃完烧鹅腿,回过神,只听到曾蜜枝说:“邓律师帮我算过,最少应该能拿到七位数,努努力八位数也有希望,到时候钱……”
她说到这里,突然扭头看一眼虞知微,才继续道:“都给微微?”
虞知微一愣:“……关我什么事?”
“你那里要花钱的地方多嘛,我这几天看新闻,那金价是不是有点离谱了啊?这才几个月,就从五百涨到六百多了?”曾蜜枝表示想不明白。
“大环境不好……”虞知微刚要解释,却突然想起往常戚盛屿拿着新闻给她一条条抽丝剥茧的分析时的模样,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国内也一样,现在好像就黄金不会跌似的,已经有人开始觉得黄金永远涨了,又觉得买涨不买跌,也怕以后越来越贵买不起,反正现在金价也基本稳定了,市场人多得很。”
“那你拿钱去多进点货,趁着生意好多赚点。”曾蜜枝说了句,又跟梁穗敏聊起十几年前那次抢购黄金的狂潮,“咱们家也是那时候开始买的。”
因为华尔街做空黄金,短短两个交易日内,每盎司金价就暴跌两百多美元,很多人就趁着这个时候进场抄底,梁穗敏和曾蜜枝是听从了曾弘闻的建议加入这支队伍的,领着虞知微去金店大买特买。
那是“金光闪闪”这个词第一次在虞知微的世界里变得具象化,她从此爱上这种由地球用四十亿年的脉动,才在岩层深处淬炼出的这般沉甸甸的永恒光辉。
她永远会记得那个春天金店里人满为患、柜台被一扫而空的经典画面,以至于现在的每一天,在柜台拥挤的人流间,她都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在大人回忆往事的声音里她继续安静吃饭,两小只蹭过来,她便剥两个虾仁一人分一个,吃完了还来,她便用手拈着米粒去逗它们。
警长闻了闻就跑了,只有小玉,看看她,犹犹豫豫地伸舌头舔了,像是怕自己不吃她会伤心难过似的。
虞知微忍俊不禁,伸手揉揉它脑袋。
吃完饭,大人们下楼去散步,她不想跟着,就在家看电视和陪猫,时间将近八点,《新闻联播》早就结束了,但她还是下意识调到新闻频道。
看到熟悉的女主播,虞知微愣了一下,竟然还想了想自己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想起来的却只有戚盛屿站在客厅一边甩着逗猫棒引小玉活动,一边看着电视时的严肃表情。
眉头轻轻皱着,嘴唇抿成一条线,专注的目光里都是思索,逗猫棒晃着晃着就不动了,要小猫扒拉他才会回过神。
虞知微想到那样的情景,下意识想笑,但笑刚到唇边,就变成了一声轻微的叹息。
她回过神,看到警长和小玉在你一下我一下的打架玩,觉得有趣,索性拿过手机来拍了一小段视频发到账号上。
软件有访客记录,她顺手点过去看了一下,发现来访次数最多的竟然是“用户_2114700”,每天的平均来访次数竟然高达五十次……
不对,五十次???
虞知微震惊,富婆姐姐您来我主页干嘛啊,早知道我挂个车了,说不定还能从富婆姐姐手里赚个仨瓜俩枣——这么久了,富婆姐姐虽然常来直播间,可一次都没消费过!
但是点赞好快,才刚发的动态,她就点赞了。
虞知微摸摸后脑勺,摇摇头,转身回了卧室。
戚盛屿晚上难得清闲,点开虞知微刚发的视频,翻来覆去地看小玉跟人打着打着突然就躺下开始踩奶,眼巴巴的一直盯着镜头。
其实是一直盯着虞知微,它是一个特别爱撒娇的小家伙。
看了几遍视频,他忽然想起来明天的事,给小杨去电话:“明天我要用那辆奥迪,帮我看一下有没有油,再把钥匙放备用箱里。”
小杨有些惊讶:“您要自己开车吗?”
戚盛屿嗯了声:“去办有点私事。”
—————
第二天一大早虞知微就起来了,但家里一个人也没有,两只猫在沙发上头靠头地睡得喷香。
餐桌上留了纸条,说今天家里有客要来,他们出去买菜了,早餐在厨房,让她热热再吃。
虞知微有些惊讶,有客人?怎么昨晚没听说?
她摸摸下巴想了想,觉得可能是吃饭时说过,但她没注意听。
于是一边去厨房找吃的,一边给曾蜜枝发信息:【今天有谁要来家里做客呀?】
还得三个人一块儿出去买菜?这客人咖位可真够大的。
曾蜜枝很快就回复:【邓律师呀,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就说了,你忘啦?】
虞知微恍然大悟,原来是她的代理律师,那是得好好招待,还指着人家出力帮忙分财产呢。
她一面点头,一面发信息给曾蜜枝,让她顺路帮忙买两杯酸奶回来。
发完信息,早餐也热好了,小区门口早餐店买的皮蛋瘦肉粥火候很好,米煮到开花,略有些稠,粥糜顺滑咸香,配鲜肉包刚好。
虞知微刚吃完将碗放进洗碗机,就听到门铃声从客厅传进厨房,她以为是曾蜜枝他们回来了,赶紧出来开门。
却看见门外站着住在二楼的老邻居,有些惊讶道:“谢奶奶要找我外公外婆吗?他们出去买菜了诶,你要不要进来坐会儿喝口茶?”
“不了不了,我是来找你的。”谢奶奶笑眯眯道,“我早上碰到你外公外婆他们,知道你在家,刚好我手机有点问题,就想来找你帮忙看看,你们年轻人比较熟这些高科技东西。”
虞知微忍俊不禁:“也不一定会,不过您手机怎么啦?”
“就是它保存不了照片啊,我儿媳妇给我发小孙女的照片,我想存下来看,保存不了了。”谢奶奶很着急,一摸口袋,才发现出门太着急,手机没带。
虞知微就说:“那我跟您去看看吧?您别跑上跑下的了。”
说完就要跟着老人下楼,结果回身关门时小玉跑过来了,在征得谢奶奶同意后,虞知微抱着它一起下了楼。
谢家也养着猫,是一只胖乎乎的美短,说是前年有一天出去买菜,在菜市场的垃圾桶边捡的。
“那时候好惨哦,尾巴都烂了,我大孙子说把他利是钱都给我拿去给它治病,我说我不要你的,你爸妈每个月给我的都花不完,给它治病绰绰有余啦。”
老太太声音笑吟吟的,透着骄傲和喜爱,虞知微听了忍不住跟着笑笑。
她拿到谢奶奶的手机一看,才发现微信聊天记录,在外地的儿子一家发来的、自己浏览网页时自动保存的无数小视频,和上千张未整理的照片占满了内存空间,难怪小孙女的照片保存不了呢!
虞知微一面帮她删掉不要的内容,一面听她在一旁如数家珍地讲解每一张照片的故事,这是大孙子幼儿园毕业演出拍的,这是小孙女刚出生拍的,那是老姐妹聚会的照片,还有同学聚会的照片呢。
“我跟我们家老头都是恢复高考的第一届考生,那时候插队分到同一个地方,住在一个知青院里,睡大通铺……”
才下乡没几年,高考恢复了,俩人一起考上师范,在大学里确定关系,毕业后一起被分到容城当老师,三十岁了才有的孩子。
都算是高龄得子,但是和曾家堪称溺爱的教养方式不一样,谢奶奶和丈夫对儿子格外严格要求。
“所以他长大了跟我们就不亲,有时候看着你妈跟你外公外婆手挽手撒娇,我都很羡慕的。”
看来还真是各家有各家的难处,好像父母和子女之间,不管怎么样都会有一点遗憾。
虞知微帮老太太清理完手机,问她要不要将照片做成照片书,“之后我们可以把打印过的照片上传到云端,这样就不占用本地内存了,您也能随时翻开相册看看,怎么样?”
等她帮兴致勃勃的老太太挑好照片发给做照片书的商家,从谢家出来已经是两三个小时后的事了,时间已经过了上午十点一刻。
刚出门就接到曾弘闻打来的电话,说:“你忙完没有,赶紧回来,家里来亲戚了。”
虞知微一愣,亲戚?什么亲戚,不是说今天律师过来?
难道曾蜜枝跟虞城离婚还要找什么三姑六婆来见证?可……这是哪边的三姑六婆?总不能是林洲老家的吧?
虞知微很诧异,但也只应了一句:“好了好了,马上上楼。”
她抱着小玉,一面数落它是个懒鬼,一面从电梯出来往家走。
走到家门口,刚要开门,突然觉得心跳得很厉害。
像是潜意识在提醒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似的。
但她想不通为什么会有这种第六感,回自己家而已,能发生什么事?
她百思不得其解,抱着猫往智能门锁前一站,人脸识别后家门打开,有说话声从门后溜出来。
一道男声熟悉极了:“谢谢梁老师,您别忙了。”
戚盛屿?虞知微一愣,觉得自己怕不是发生了幻听,他怎么可能在她家……
“哎呀,微微回来啦。”曾弘闻笑呵呵的声音传过来,“快来打个招呼,这是我和你外婆刚认的干儿子,你叫舅舅。”
虞知微怔怔,调转视线往客厅里一看,就见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某人正靠坐在沙发里,右腿随意地搭在左膝上,翘着舒服的二郎腿。
合身的深灰色手工西装很眼熟,肩线服帖,腰身收得恰到好处,沙发靠垫被他自然地压在背后,左手搭在扶手上,食指偶尔轻轻点着扶手边缘。
他看起来很闲适,姿态舒展,像是坐在自己家里一样,温和的目光打量正着客厅里的摆设。
听到曾弘闻的话,他便转眼看过去,脸上笑吟吟的,那点有意为之的捉弄和戏谑被他藏得极好。
“外甥女,幸会。”他说。
虞知微脸上怔仲错愕的表情应声出现了一丝龟裂。
震惊和不可置信就这么从眼睛里漏出来,撑得她的眼睛圆溜溜的,桃花眼的轮廓都快没了。
我的天,我听到了什么?外甥女???
虞知微觉得一口气哽在喉咙里,搞半天才忍住喷人的冲动。
好好好,你非要加入这个家是吧?!!
“……外公你开什么玩笑?”她咬咬牙,笑着哼了声,干巴巴地问道。
“总不能让你妈认吧。”曾弘闻笑眯眯道,“我和阿屿的叔叔是好朋友嘛。”
虞知微知道他说的是戚盛屿的继父,他住院的时候她见过的。
脑海里闪过一张相当年轻的脸孔,耳边是曾弘闻的解释,听完才知道他钓鱼认识的忘年交、告诉他们虞城的事的那位朋友,就是戚盛屿的继父汪靖平。
还知道了外婆的绣坊十几年前就跟戚盛屿母亲的服装品牌有合作。
巧合得令她头皮发麻,耳朵都忍不住竖了起来。
她甚至想起了她和戚盛屿爆发争吵并且决定和他分开的导火索。
怎么会这么巧呢?她一直避免与戚盛屿谈及自己的家庭,却没想到双方的家人认识的时间远早于他们彼此。
这算什么?虞知微突然有些茫然,觉得心里被一口气堵着,闷闷的。
七八月的阳光多猛烈,正透过客厅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拉出明亮的方格,虞知微却浑身有点发冷。
“可是……”她忍不住想提反对意见,“他、他比我都大不了几岁,能给我妈当儿子了,你和外婆……这不合适吧?”
曾弘闻觉得无所谓:“年龄差距大的很常见,人小辈分大嘛,你不知道吧,你还真有个比你还小的表舅,是你外婆的表妹的小儿子的小儿子,不过一表三千里,你也没见过。”
虞知微一噎:“……”
偏偏戚盛屿还笑眯眯地搭腔:“咱们家这么人丁兴旺啊?”
虞知微:“……”关你什么事???
她这时才知道人无语起来是真的会失声的,只能狠狠瞪一眼戚盛屿。
心里不断哀嚎:救命!我前男友要成我舅舅了,怎么办在线等!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小玉早就在她看到戚盛屿的那一刻便从她怀里跳了出去,朝戚盛屿一路狂奔。
小猫哪里懂大人的分分合合,它只知道看见了熟悉的人,那个会抱它跟它玩的爸爸来了诶!
它跳上沙发,凑到戚盛屿旁边,歪头打量它,还把爪子搭到他的腿上:“喵——”
本来还很淡定的戚盛屿顿时微微一僵,啊这……摸不摸好啊?这会不会立刻就暴露他和虞知微的关系?
你看,连她的猫都跟你这么亲近,对吧?
他本来是打算等邓律师和曾家人谈完正事,离开后,再同曾弘闻他们讲清楚原因,取消掉什么认干亲的事,但……
他得承认,确实有故意的成分,他看到虞知微发的动态,知道她在家,才有了今日此行。
早上和邓律师碰面时,她也很惊讶,因为没有人告诉她,戚总也会一起过去。
小玉一直没等到他摸自己脑袋,眨眨眼,用脑门去蹭他的胳膊,喉咙里发出疑惑的呼噜声,像是在问他今天不摸摸它。
“诶哟,它倒是不认生。”曾弘闻笑呵呵地道,还对虞知微说,“小动物最知道人是好是坏,你看小玉那么喜欢阿屿,说明阿屿和我们家有缘分。”
虞知微顿时又是一口气堵在嗓子眼。
这特么能认生吗!能不喜欢吗!戚盛屿对着它说了多少次“我是你爸”我不知道吗?!
蠢孩子估计还在奇怪为什么它爸今天不抱它、不亲它了呢:)
戚盛屿闻言,笑眯眯地抿抿唇,到底还是抱过了猫,揉揉它的头顶。
小猫眯起眼来,在他怀里趴下,好奇地看着其他人。
曾蜜枝这时端着水果出来,笑着招呼道:“邓律师,阿屿,来,先吃点水果,一会儿咱们再聊。”
虞知微垂着眼,撩起眼皮,狠狠瞪了一眼戚盛屿,这才抿着唇看向屋里另两位客人。
邓律师人很干练,看上去有种见过很多大世面的淡定感,衬得她旁边的小助理有些拘谨。
“边吃边聊吧,还是正事更要紧,省得夜长梦多。”邓律师笑着应道。
她的小助理立刻从公文包里拿出来一沓厚厚的文件。
虞知微在一旁听了一会儿,根本听不进去,她满心都是想把戚盛屿揪过来打一顿的冲动,非常烦躁。
况且曾蜜枝和虞城的婚内财产分配严格来说跟她是没关系的,她很快就不想听了,拉着脸起身往厨房走。
戚盛屿顺着小猫光滑的背毛,抬眼目光跟着她移动。
虞知微察觉,走到厨房门口之后,扭过头,仗着曾弘闻和曾蜜枝都背对着厨房看不到她的动作,狠狠瞪了一眼戚盛屿,抬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妈的,早晚弄死你丫的!
戚盛屿眨眨眼,抿唇笑笑。
虞知微进了厨房,梁穗敏正在烫鸡,闻声扭头看了她一眼,笑着问:“怎么拉着脸,为什么不高兴啊?”
虞知微深吸口气,用力呼出去之后,才嘟囔着抱怨道:“你和外公怎么想的,好端端认什么干儿子,闲的慌?”——
作者有话说:戚总:你就说,你今天后不后悔吧[奶茶]
微微:……你给我等着,我找找扫把[摊手]
戚总:家里居然有这种东西吗,快淘汰了[可怜]
微微:关你什么事[白眼]
戚总:我是这个家的一员,有权利……
微微:你被开除了![挥动扫把.jpg]
第93章 第九十三章(二合一) 你们怎么打起来……
虞知微觉得梁穗敏和曾弘闻突然认干亲这事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以前也不是没有机会认别的干亲, 但都拒绝了,怎么这会儿又来了兴致?
而且差那——么——远——
一想到戚盛屿管曾蜜枝叫姐,虞知微就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太特娘吓人了家人们!
“我妈都能当他妈了……”她嘟囔着吐槽道。
梁穗敏看她皱眉咧嘴的, 一副十分抗拒的神色,笑着低声解释道:“是阿屿他汪叔叔主动提议的, 他跟你外公关系好嘛, 就随口一说,结果你外公喝多了,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虞知微撇撇嘴:“那他妈妈,盛家那边能同意?戚董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不高兴呢。”
就连赵景和那样要做亲家的,戚家都查来查去才肯同意,认干亲某种程度上来说, 比结亲家更加需要谨慎。
毕竟换个老婆就换个亲家了,结干亲, 那可是要戚盛屿把人家当爸妈来对待的,至少在原则上来说, 是跟戚董差不多平起平坐的。
戚董能愿意?虞知微可不信。
“真是胡闹。”她咕哝道。
梁穗敏叹口气:“我本来是想拦一下的, 谁知道阿屿的妈妈竟然也同意,四个人,三个人同意, 光我一个投反对票, 好像我嫌弃人家孩子似的。”
虞知微撇撇嘴。
但也知道怪不得别人,因为戚盛屿的家人不知道她和曾弘闻的关系,而她也没有跟家里交代过自己谈恋爱了,对象是戚盛屿。
要怪就怪阴差阳错……才怪!就该怪戚盛屿!
别人不知道她和曾家的关系,他不知道吗?他早就知道, 怎么不告诉家里人?
为什么他继父提出这个提议的时候,他不主动拒绝?
是觉得好玩,还是故意想膈应她?岂有此理!
虞知微越想越气,择空心菜的动作超级用力,狠狠拧着菜杆,表情还咬牙切齿的。
梁穗敏觉得很惊讶,忙问她:“你不喜欢阿屿么?”
为什么呀?他那么好看一小伙子,多养眼,而且还跟她算是同行,说不准能从他那儿得到一些建议或者启发呢?
虞知微嘴角一抽,心说我喜欢他可不是把他当舅舅那种喜欢……
“反正我不想要一个就比我大五六岁的舅舅,别扭死了。”她想想就觉得别扭,忍不住抖一下,又哼了声,“你们就不怕人家说我们是上赶着攀高枝?”
“嘴长在人家身上,人家说什么我们没办法决定。”梁穗敏笑笑,“不过你这么介意……正式认干亲是要挑日子办仪式的,回头我们再商量吧。”
看来是还有机会挽回,虞知微松口气,立刻加重语气强调:“我非常反对!严正抗议!”
“好好好,我跟你外公讲。”梁穗敏失笑着答应她,又劝道,“你快放过空心菜吧,一会儿全都被你掐烂了。”
虞知微:“……”哼哼!
中午要留邓律师他们在家吃顿便饭,所以梁穗敏准备了不少菜,热菜是白切鸡、清蒸石斑鱼、豉汁酱爆猪颈肉、榄菜肉末蒸豆腐、紫苏沙姜炒花甲和XO酱西芹炒虾球,冷盘是用在熟食档口买的盐焗鸡做的手撕鸡,汤是用烫白切鸡的汤滚的丝瓜咸蛋豆腐汤,青菜是虾酱炒空心菜,米饭是虞知微很喜欢的腊味煲仔饭。
除了白切鸡稍微麻烦点,其他菜都好做,在一个小时内陆续出锅,虞知微进进出出的帮忙端菜摆桌。
她出来一次,戚盛屿便抬头往她那儿看一下,每次都被她板着脸狠狠瞪回来,却还是乐此不疲。
虞知微烦死他了,心里一面后悔这个周末就不该回来,一面又忍不住好奇客厅里邓律师和曾蜜枝他们的谈话。
于是站在厨房门边,露出半个头往外看,恰好听见戚盛屿说:“尽量争取,多一分是一分,微微的抚养费他这些年承担过么?”
虞知微眼皮狠狠一跳,微微、微微,这是你还能叫的吗!
叫得那么顺口,真是生怕别人听不出来他们有猫腻啊:)
她屏住呼吸,脸绷得紧紧的,直到听到曾蜜枝说没有,这才松口气。
“一分没给,微微这么多年的吃穿用度、供书教学,还有毕业后买房,创业的启动资金,每一分钱,我可以拍着胸口说都是我和我爸妈给的。”
曾蜜枝语气笃定地说完,又忍不住多添憎恨:“他哪里还记得有这个女儿,满心满眼都是虞念那个私生女,那才是他的心肝宝贝肉。”
邓律师笑笑,安慰她道:“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现在就是要把属于我们的东西拿回来,往好了想,起码孩子已经对父亲完全失望,不会再为此伤心难过。”
眼看曾蜜枝和曾弘闻像是要转头过来,虞知微立刻脖子一缩,整个人都藏回了厨房里。
戚盛屿见状不由得抿唇失笑。
邓律师接着说起调查的结果,虞城和凌佳盈虽然没有领证,但他的邻居都认为他们是夫妻,对他们的评价是:“很和睦美满的一家三口。”
“那这里面就涉及到是否构成重婚罪的问题了。”邓律师侃侃而谈,信心满满,“他是完全的过错方,我们有权提出经济赔偿和精神赔偿,我想虞教授应该也不想因为这种事去一趟法院吧。”
重婚通常是不告不理,除非受害人无法起诉或者情节特别严重,才会有相关部门提起公诉,受害人在事情发生后出于种种考虑,多是通过离婚和民事赔偿来解决,而不是提起刑事自诉。
邓律师说:“案例不是很多,主要是认定和追诉比较困难,证据难以收集,比如两个人生活在一起,他们可以说只是持续、稳定的同居,对吧?”
“我也不想告他让他背什么刑事处罚。”曾蜜枝实话实说,见戚盛屿正看着自己,便立刻扭头看一眼厨房方向,声音都大了一点,“不是心软念旧情,是怕他影响我们微微,爸爸要是坐牢了……万一我们微微后面要考公怎么办?我们才二十七岁,还可以考好几年呢!”
说完停顿几秒,又继续:“以后找对象,人家一打听,哦,你爸坐牢的,那多不好听,不行不行。”
虞知微:“???”
“……你妈想得还怪周到。”连梁穗敏都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邓律师笑着点点头,还夸奖道:“不过曾女士提供给我们的这份材料非常详细,证人证言、共同生活的照片视频,都很齐全,可是省了不少功夫。”
戚盛屿看到那个熟悉的牛皮纸袋,笑了一下,揉揉怀里警长的脑袋——他现在换了一只猫来抱。
虞知微在厨房里听见这句,低垂的眼睫轻轻一颤。
她记得那个文件袋里的所有资料。
证人证言是小区居民和公司员工提供的,照片和视频都是拍摄于小区内及附近的公众场合,他们手挽手散步、遛狗、逛超市,等等。
里面甚至还有虞城带凌佳盈和虞念回林洲老家过年的照片,照片上甚至还有相机的时间水印,日期是前年。
你看,他毫不避讳,毫不遮掩,不知道是真的不懂法,还是有恃无恐觉得曾家不会发现,或者发现了也不会闹。
毕竟已经这样平静地过了二十年。
最后的煲仔饭出锅,虞知微和梁穗敏一人端一个砂锅,一前一后的出了厨房。
“开饭开饭,有什么事都先吃了饭再继续聊。”
饭菜的香味挤满每一粒空气分子,扰得人心思浮动,大家早就等着开饭了,她一声令下,众人便起身去洗手。
虞知微刚要帮忙分饭,就见戚盛屿过来了,很自然地伸手:“我来?”
虞知微吓了一跳,立刻下意识前后左右看看,见没人往这边看,才轻轻松口气白他一眼,身子往旁边一侧。
戚盛屿立刻低头勾着脖子去看她的脸,刚要说话,就听曾弘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饮料喝什么?能不能喝酒?”
“不可以!”曾蜜枝立刻拒绝,“开车的开车,高血压的高血压,喝什么酒,都不许喝!”
虞知微手腕一抖,戚盛屿眼一垂,轻哼一声,往旁边挪开少许。
曾家用的餐桌是可折叠的款式,有客人来只要打开就是一张长桌,梁穗敏从杂物间拿了几把折叠椅出来,笑眯眯问他要坐哪边。
“外婆坐我这边嘛。”虞知微抢着回答道。
曾蜜枝刚好走到她的另一边。
意思就是不要跟他坐一块儿咯,戚盛屿似笑非笑地侧头撇她一下,笑着应道:“我都可以的,不是主位就行。”
“家里这点地方哪来什么主位宾位,都随便坐了。”梁穗敏也没太在意,笑道,“那你就在这儿坐吧,省得挪了。”
戚盛屿笑吟吟地道谢,接过她给的折叠椅。
虞知微一阖眼,眼珠子在眼皮下往上一翻,这才继续给大家倒果汁。
很快大家便落座,邓律师率先举杯,笑道:“让我们先敬大厨一杯,多谢梁老师的盛情款待。”
“都是家常菜,简陋了一点,招待不周大家多见谅。”梁穗敏笑道,“今天是没来得及订位,到时候庆功宴我们去酒店。”
邓律师失笑:“看来我不努力是不行了,必须赢得很漂亮才敢去吃这顿庆功宴喽。”
大家都笑,笑声里虞知微小心地避开戚盛屿有意无意探过来的肢体试探。
她想起还没在一起之前,有一次她和戚悦棠叫他一起去吃火锅,拥挤的老旧小店里座位狭窄,她也曾这样故意和他接触过。
借着夹菜、说话的动作,好似无意的,轻轻碰一下他的胳膊,他往一旁退让,像是被她逼进了狭小的角落,局促得让人觉得可爱。
可是现在……
虞知微看一下他借着夹菜的动作,往她这边微微一靠,夹到菜了又立刻离开的淡定样子,只觉得这人真不要脸:)
她忍不住悄悄深呼吸,结果涌进鼻腔的,全是隐隐约约的像是雨后青草的清爽香气,那是戚盛屿身上的香水味。
是“戚盛屿3号”还是“戚盛屿4号”来着?忘了,反正是浅黄绿色那个瓶子。
她以前夸过好多次他的香水好闻,可现在却只觉得这种味道格外霸道,像是要将她最后一片自守的领地都吞没,让她永远无路可退。
虞知微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察觉她的情绪变化,还是往负面情绪的方向拐,戚盛屿便立刻停止了对她的试探,老老实实吃完这顿饭。
中途小玉习惯性地过来讨食,戚盛屿便撕了一点白切鸡的鸡胸肉给它,还问警长:“警长要不要吃?”
边说边撕一条鸡胸肉递过去。
警长刚凑过来,小玉就要揍它,戚盛屿诶了声,忙另外撕了一条给它,低声教训它:“你怎么老这么护食?分一点给别人没事的。”
小玉仰头朝他嗷嗷叫。
戚盛屿习惯性地应它:“嗷什么嗷,不许嗷了。”
小玉就委屈巴巴地看着他,接着用脑袋顶顶他的腿。
大家都觉得这场景很有意思,邓律师笑道:“还是头一回知道戚总这么受小动物喜欢,这才多久,就混熟了。”
“阿屿家里是不是也养了猫?”曾蜜枝笑眯眯地问道。
虞知微闻言,眼皮重重地一跳。
—————
戚盛屿到最后也没很正面地回答曾蜜枝和邓律师的话,笑着点点头就过去了。
一直到快下午两点,这顿饭才终于吃完,大家还帮忙收拾了一下碗碟,又坐下来喝了一杯茶,邓律师这才提出告辞。
曾蜜枝和父母送她和助理出去,屋里顿时只剩下虞知微和戚盛屿俩人。
大概是情绪压抑太久,已经累积到了不得不寻找宣泄出口的地步,几乎是在他们刚出门的下一秒,虞知微就再也忍不住要向戚盛屿发难。
“戚盛屿你发什么神经,大周末你没事做你加班去啊,跑我家来干什么?!”
她觉得自己心里一团火在蛄蛹,大有冲破喉咙喷涌而出的趋势,她为数不多的仅存的理智正死死压抑着这股邪火。
戚盛屿刚要解释,就听她继续质问:“你脑子进水了是不是,认干亲的事你也敢答应?我叫你舅舅你敢应吗?”
戚盛屿眨眨眼,嘴巴一秃噜:“也不是不行……”
“你特么给我闭嘴!”虞知微破防了,“这件事已经发生了这么多天,你前天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走得太快了,没有给我机会说出口。”戚盛屿解释道,叹口气,“我也不是故意要答应,是当时没来得及,太突然了,我都没反应过来,妈他们就说定了。”
“那这几天为什么没有解决?”虞知微问道,恶狠狠地瞪着他,“你私底下拒绝,你妈妈找个理由跟我外公外婆说这事不算数了,很难?”
她可不信戚大总裁会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
看他愿不愿意去做罢了。
戚盛屿没回答,只一味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抿着唇,一声不吭。
虞知微情急,终于忍不住动手,推了一把他的肩膀,凶巴巴道:“你说话啊,哑巴啦?!”
平时不是口齿伶俐特别能说会道的么。
戚盛屿顺着她推过来的力气往后退了一步,神情变得无奈:“我当时本来想说不行,可是……”
话没说完,就听到门口传来一声:“哎哟!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虞知微脑子嗡的一下,突然想起戚悦棠订婚宴那天,她抓到自己和戚盛屿拉拉扯扯时的情景。
一时间什么愤怒、什么疑惑,全都忘到了九霄云外,她惊恐万分地扭头看过去,就见曾蜜枝和外公外婆挤在门口,六只眼睛一起震惊地看着他们。
梁穗敏还问:“……你们怎么打起来啦?”
虞知微一噎,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倒是戚盛屿还满脸淡定,解释道:“外公外婆,阿姨,今天冒昧登门拜访,其实是为了认干亲这件事……”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扭头看向虞知微,似乎在征求她的同意。
虞知微冷哼一声,抱着胳膊撇开头。
“进去,进去再说。”回过神来的曾弘闻催促着堵在门口的妻女。
又招呼两个小的,“坐下说话,有什么误会好好说,说开就好了。”
客厅里很安静,不久前的热闹仿佛只是梦一场。
等曾蜜枝奇怪地问到底怎么回事,空气才重新流动起来,戚盛屿继续道:“那天在酒店,汪叔话赶话说要给我和二老认干亲,其实是因为……”
他又看一眼虞知微。
虞知微还是没理他,扭着头看向另一边,他有些讪讪:“嗯……事情要从前段时间我从迪拜回来的路上遇到空中事故说起……”
虞知微闻言心里一顿,想起那次的惊险,以及这人检查都不做,非要当时立刻回来的不知死活,脸色更差了。
如果说戚盛屿在戚家是站在食物链最顶端的人,那么在此时此刻的曾家,虞知微也扮演了同样的角色。
她脸色特别难看,难看到曾蜜枝他们都不敢大声惊呼,只嗯嗯地点点头,用眼神问他,然后呢?
戚盛屿嘴角一抽:“微微去看我的时候,跟我妈和汪叔碰上了,汪叔觉得她有点像外公……”
那次吃完饭,第二天盛舒颜就把他叫回去,跟他把事情说了,翻车了的汪靖平先是讪讪地同他道歉,接着又好奇问他,他女朋友跟曾弘闻的孙女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这次戚盛屿没有顾左右而言他,直接就应是,盛舒颜震惊地问他以前为什么不说,他便说是自己觉得关系还不是特别稳定,本来想再等等,结果没想到会横生这种枝节。
说完被盛舒颜数落一顿,虽然以后的事不好说,可眼下不是好着呢么,他为什么不早说,早说不就没这么多事了?
戚盛屿只能应是,并要求这事交给自己来解决。
他的本意是先跟虞知微商量一下,可是,“……微微不肯见我,还把我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解释到最后,他倒委屈了起来,大有要向各位长辈告状的意思。
虞知微立刻扭过头,对他怒目而视。
曾蜜枝他们听得一愣一愣的,只觉得这些语句拆开来每一句都懂,但怎么组合到一起就不懂了呢?
“所以你们现在是……”梁穗敏看一眼左边的老伴儿,又看一眼右边的女儿,最后看向对面的外孙女,“是在谈朋友吗?微微?”
虞知微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已经分手了。”
“我会努力挽回的。”戚盛屿立刻接着她的话说了一句。
虞知微一噎,扭头瞪他,一句滚蛋都到了嘴边,又硬是忍了回去。
她不想当着家人的面跟戚盛屿吵起来。
大概是意识到了她的顾虑,戚盛屿松口气,继续道:“我和微微有些……分歧,最近暂时分开了,所以……我当然很高兴二老愿意当我的干爸干妈,但是我必须承认,我更愿意叫你们外公外婆。”
是因为虞知微而产生的联系,而不是因为汪靖平。
“是我的外公外婆,跟你什么关系?”虞知微这下忍不住了,扭头怼回去。
炸毛的样子跟被激怒的小玉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没什么差别。
戚盛屿扭头看着她,眼睛发亮。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曾弘闻就问:“你们一开始是怎么认识的?”
到这时,梁穗敏和曾蜜枝才知道,原来她们做的第一件微缩广绣首饰,就是被虞知微送给了戚盛屿的妹妹,后来又被戚盛屿买走了图纸。
“这么说来,后来常总监联系我们绣坊,说想谈一下合作,也跟这事有关?”梁穗敏惊讶地看着他们俩。
戚盛屿想了想,认真回答道:“应该算是引子,提醒我们也可以做微缩刺绣,而不是仅仅局限于将传统纹样转刻到黄金上,这让首饰多了另一种很有趣味性的可能。”
讲起这些他倒是侃侃而谈,落落大方,但等曾弘闻接着问到他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他就又变回有些腼腆的样子了。
“……去年冬天刚开始的时候吧。”他应了一句,扭头看一眼虞知微,“我妹妹生日聚餐那天。”
他话音刚落,曾蜜枝就诶了声,眨眨眼问道:“去年冬至的时候,你们已经在一起了哦?”
戚盛屿点点头。
“那微微当时提回来两箱燕窝,说是朋友送的,是你吧?”曾蜜枝恍然大悟似的哦了声,“还给她送了首饰和大衣,是不是?”
戚盛屿一愣,看了一眼虞知微,见她只是翻白眼,什么也没说,这才应了声是。
“那你还骗我们说是自己买的?”曾蜜枝扭头看向虞知微,质问道。
虞知微振振有词:“别瞎说,我说是买的,可没说是自己买的,戚盛屿买的不是买的吗?”
大家都被她噎住,半晌曾蜜枝才说:“那你当时跟楼上那个邻居说你要找个会赚钱的,那些条件,是照着阿屿说的?”
她打量着戚盛屿,心里嘀嘀咕咕,长成这样身高腿长的,确实是穿西装好看……
突然,她又想起来:“啊,对了,当时她要给你介绍的那个对象,后来介绍给我们小区另一家的女儿了……”
戚盛屿意识到应该说的是当时他跟虞知微闹过别扭的“相亲事件”的主人公,居然还有后续?刚竖起耳朵要听,就见梁穗敏哭笑不得地拍拍曾蜜枝的胳膊。
“说正事呢,你先别跑题,这些八卦一会儿再说死不了!”
曾蜜枝哦哦两声,有些讪讪地住嘴。
“到现在也就半年多。”曾弘闻点点头,接着问,“那……为什么要分开呢?”
戚盛屿卡壳了,看向虞知微,用眼神问她,要说真话吗?
虞知微翻了个白眼,反正都被知道了,索性破罐破摔,“他想结婚,我不想,谈不拢,分掉算了。”
大人们显然没料到竟然会是这个原因,又噎了一下。
曾弘闻好半晌才回过神,皱眉道:“谈恋爱可以,但是……才半年就想结婚,是不是太快了?虽说闪婚过得好的也有,但确实……时间太短了,彼此之间的性格和生活习惯都还没磨合好。”
“确实是快了一点。”戚盛屿点点头,承认自己有些操之过急。
但虞知微却摇摇头,正色道:“这不是快慢的问题。”
如果她只是觉得确定关系的时间还太短,她有的是办法稳住戚盛屿。
只要说再等半年,或者等一年,天气不热了,或者到春天,又或者等到她再过一两个生日,总之,给出一个大概的时间,就完全可以说服戚盛屿。
但问题是,她给不出这样一个大概的时间。
因为,“我没有打算结婚,我不想,也不觉得我这辈子需要婚姻。”
“我们有从根本上就无法调和的分歧。”虞知微耸耸肩,“与其发生争吵,搞得彼此都很难看,或者时间越长沉没成本越大,不如趁现在早点了断。”
曾蜜枝有些惊讶:“……不、不结婚啊?”
“是啊,不是早就说了吗?你们还说那就要努力挣钱,普通养老院不行的。”虞知微说着眼睛一眯,面露警惕,“你们当时答应了,不会现在又要反悔吧?”
“反悔我也不会结的,说不结就不结。”说完她往沙发里一靠,扭过脸,神色冷淡的不看任何人。
家里大人们瞬间又沉默,好半晌曾蜜枝才对戚盛屿道:“那、那这么说的话,你俩确实不适合,分了就分了吧,别伤了和气,啊?”
两家情况不一样,戚家也好,盛家也罢,都离他们太远了,虞知微就算要结婚,真的能跟他走到最后,也不一定搞得定他们家。
齐大非偶。曾蜜枝终于理解为什么父亲以前会这么评价她和虞城的婚姻。
戚盛屿像是被打击到了,半晌没说话,眼神都好似变得有些空洞。
梁穗敏他们看他这样失魂落魄,也觉得不好受。
可有什么办法呢,他的对立面,是他们更加在意、更加摆在心上的亲孙女。
屋里的安静一直持续,直到虞知微不耐烦地开始赶人:“你赶紧回去吧,以后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她现在觉得心里更踏实了,所有事都摊开,再无隐瞒,她想说的话也都彻底说完,心里残余的几分愧疚并不足以影响心情。
戚盛屿回过神,身上冷意一阵接一阵,他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逐渐失去,下意识便想抓住。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镇定下来,扭头看向三位长辈:“我想和微微再谈一次,可以吗?”
曾弘闻看一眼虞知微,叹口气:“当然,微微同意的话。”——
作者有话说:戚总:其实我们这叫强强联合[奶茶]
微微:???
戚总:两个站在各自原生家庭食物链顶端的人在一起,怎么不算是强强联合[奶茶]
微微:……不是……啊、好像也没有错[问号]
第94章 第九十四章(二合一) 初恋之后,你是……
虞知微最后还是同意了戚盛屿的请求。
主要是他不答应, 他就会一直赖在她家,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打扰了母亲和外公外婆的正常生活。
俩人一前一后地出门, 进电梯, 下楼。
一路上虞知微都在嘟囔:“请神容易送神难,都说了……”
早上就不该放这人进家门啊!真是让人糟心!
戚盛屿听着她嘀嘀咕咕的吐槽, 不由有些哭笑不得, 沉重的心情竟然变好了一点。
但笑过之后又忍不住叹气。
他原本以为解决完认干亲这件事,趁机和她见到面,可以挽回和她之间的关系,没想到迎来的是更致命的一击。
不结婚吗?这是他从没想过的事,他的未来似乎就是需要婚姻的。
俩人沉默地走在阳光下,虞知微觉得很热, 太阳都快要把她脸上的淡妆晒化了。
她越走越快,直到走出了小区大门。
接着左右张望, 想找个有位置坐坐的奶茶店或者糖水店,还没找到, 就听戚盛屿道:“去我车里吧?方便说话。”
虞知微犹豫片刻, 还是秉持着对他人品的信任,点了点头。
戚盛屿领着她上了一辆黑色的奥迪RS7,大溜背的线条非常漂亮, 虞知微站在车前端详片刻, 感叹道:“它确实很好看诶,我之前只在网上见到过,原来你也有。”
“很少开,上班开不太适合。”戚盛屿应道,下意识就说, “你喜欢的话,拿去开……”
说完顿了顿,忍不住叹气,还没来得及自嘲,就听虞知微笑道:“谢谢,我不合适。”
她说的是车不合适,还是干脆就是他这个人不合适?
戚盛屿扭头看她一下,抿着唇,绕过车头进了驾驶座。
虞知微耸耸肩,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一阵凉风笼罩过来,她忍不住呼出口气,很突兀的问了个听起来不搭噶的问题:“今年冬天我打算给我那儿换一台取暖器,你有没有什么觉得好的、价格在三位数的品牌型号可以推荐一下?”
戚盛屿从扶手箱里给她拿了瓶矿泉水,摇摇头:“没有留意过,你需要的话……”
他想说可以让杜姐帮忙挑一台,但还没说出口,就听虞知微道:“因为你家铺的全屋地暖,用不上,所以没留意过?”
戚盛屿呼吸一顿,突然明白过来她是什么意思。
顿时没好气道:“你不用这么费心举例说明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世上的阶级没有你想的这么固化,阶级的存在就是用来被打破的。”
虞知微笑笑,耸耸肩。
她在心里猜测他一会儿会先说什么,可说要谈谈的人,竟然一直没有说话,车厢里一时变得很安静。
等了不知道多久,虞知微有些坐不住了,扭头就见他正愣愣地看着车窗外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神情看起来沮丧又失落,像是迷路的孩童。
她忍不住叹口气:“你说要谈谈,怎么还不谈?不会想就这么坐到天荒地老吧?”
她可没这美国时间陪他玩这种游戏。
戚盛屿眨眨眼,也叹口气:“我说我不知道谈什么、该怎么谈,你信吗?”
虞知微笑着哼了声:“真难得一向未雨绸缪的戚总也有这么茫然的时候。”
顿了顿,她问道:“那就说说为什么认干亲这件事你当时没有当场拒绝?”
虞知微觉得很奇怪,刚才趁着曾蜜枝他们送邓律师出来,她问过戚盛屿同样的问题,他只回答了一半,就被送客回来的大人打断了。
他说他本来想拒绝。
那为什么最后没拒绝?他是怎么想的?为什么犹豫?
“……我怕你不高兴。”戚盛屿的眼睛微微一阖,“我怕你知道后……如果我说,我和曾教授的孙女谈恋爱,认干爸干妈就错辈分了,当然可以解决问题,也恰好是我汪叔想试探的结果,但是……”
他顿了顿,轻轻叹了声,语气变得无奈:“等饭局结束,你一定会立刻知道这件事,外公外婆他们会问你,微微你谈恋爱了呀,怎么不跟家里说?你男朋友竟然是我们朋友家的小孩,他说了我们才知道……你说,你会不会觉得我是故意的?”
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就告诉他家里人她和曾家的关系。
“你会不会生气?我很担心,我觉得我应该先跟你通一下气,可是你把我拉黑了,我没办法给你发信息。”他笑了一下,有些调侃地道,“总不能我真的要通过支付软件、社交平台给你留言吧?那得到什么时候你才能看得到?”
所以他犹豫到最后,决定暂时默认,“反正还要挑日子,你家……你妈妈的事是当前第一要务,要挑日子怎么也得等她的事尘埃落定,才有心思想这些,所以我只要在这之前解决问题就好了。”
结果去找她,她叽里咕噜说完一大堆,直接就走了。
“你也不给我说的机会。”说到最后,又变成了对她的埋怨,戚盛屿甚至还哼了声。
虞知微简直大无语:“怎么又成我的锅了?谁让那天你不一开始就说正事?非得在那说些别的……”
她顿了顿,闭上眼将脸别过一边,看向车窗外。
下午的太阳特别好,照在地面和旁边的车上,反射起一阵强光,闪得她眼睛不由自主地眯起来。
“会说那些,是因为我怕你不高兴,微微。”良久,戚盛屿才重新开口,声音轻轻的,“很多次……我有很多次这样的顾虑。”
他从来不是那种做事会犹豫不决、瞻前顾后的人,但面对虞知微,他总是不自觉迟疑和妥协。
“你不好意思告诉悦棠我们在一起,我就不说;你不想提家里人和从前的事,我尽量不主动问;你不愿意去我那儿住,从来不说,我就装作不知道;你一直做好抽身而退的准备,将这段感情当成一段终将结束的旅程来经营,我也装作不知道,想着时间长了,你总会完全信任我,我们还有长久的未来……”
所以他会在某一个时刻跟她提出结婚的请求。
“但很显然,我做得还不够好。”他笑笑,耸耸肩,“我必须跟你道歉,我太鲁莽了,我……我不该将自己觉得好的东西,在不经你同意的情况下,试图强加给你。”
他说这段时间他想了很多,最想解释的,仍然是关于虞城的那件事,“我不敢让你知道我调查了他,原因和刚才我说的那些事一致,我怕你不高兴,但是我又觉得既然已经查了,不如查到底,资料说不定哪天有用。”
“我只是想跟你解释这件事,告诉你,我不是有意去挖你隐私,希望你能看在我第一次犯错的份上,原谅我一次。”
他的声音低落下去,出现了他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央求。
虞知微侧头看向他,看到他脸上流露出来的脆弱和茫然,心里不禁一软。
她早就说过,看着他那张脸,她连架都跟他吵不起来。
“那件事让你这么困扰的话,就让它过去吧。”虞知微失笑,有些无奈,“如果仅从结果论,我是要谢谢你的,你调查到的资料发挥了很大作用。”
戚盛屿立刻扭头看向她,眼睛里微微聚拢起一点亮光。
虞知微就这样有些猝不及防地和他对上视线,心里一颤,下意识转过头,像之前那样继续看着外面被太阳炙烤的地面。
“我小的时候会被同学问,虞知微,听说你爸爸不要你和你妈妈了,是真的吗?我那个时候特别想说,不是的,是我和妈妈不要他了,但是我说不出口,从小到大都被教育要当个诚实的孩子,我那个时候还没来得及学会说谎……”
她的声音很轻,充满了对过去发生的一切的遗憾,“那几年我妈的状态很差,经常动不动就哭,不爱说话,也不爱打扮了,经常发呆,我那个时候好烦她,为了一个对她不好的男人哭哭啼啼,有必要吗?”
后来长大,再想起那时的情景,才意识到曾蜜枝是抑郁了。
“他们可能都不记得了,或者是选择性忘记,但我会永远记得,那时候有多想他们干脆点离婚,希望妈妈勇敢起来,我很怕有一天我连妈妈也没有了……”
所以她时常会对曾蜜枝有种恨铁不成钢,但又没法多说的心态。
“那天你问我,不愿意结婚,是不是因为受到我爸妈的事影响。”虞知微说到这里,胳膊不自觉地抬起,环抱在一起,“是,看过他们撕破脸时最丑陋的样子,我对婚姻没有任何期待,我不敢想如果有一天我遇到一样的事,是不是也会变成那么可怕的样子。”
“这件事是我的痛处,所以从来不愿意告诉你,当我知道你调查了我家的事……”她顿了顿,觉得这样自我剖析多少有些尴尬,忍不住低下眼,连声音都轻了,“我觉得自己□□的站在马路上,任你阅览品评我的脆弱和不安,我没有任何秘密,甚至感受到了背叛,我觉得非常难堪……”
所以,“我们不一样的,不仅仅是家庭背景。”
“但是这次因为你给的资料,我跟她说,万一你先比他死呢?你的财产就得让他继承一部分,然后被虞念继承,你恶不恶心?万一他公司破产了,你作为配偶,还得帮他还债,你恶不恶心?趁早分钱就当分他遗产了,你拿一遍,等他真死了,我再去拿一遍,多好。”
她说到这里,笑起来,放开手臂,点点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我等了十几年,甚至可以说是二十年,终于等到了想要的结果,从这点上来说,我应该谢谢你的,所以……”
“不要再纠结这件事了,翻篇了。”她扭头,笑眯眯地看向旁边的人。
戚盛屿看着她,心里扯着扯着疼,忍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眼角。
柔软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一路向上传递,抵达他心里时,氤氲成一片潮湿。
“那天吃饭,我听外公说起了,他说对不起你,那时候只顾着你妈妈,忽略了你受的委屈。”
他的声音轻缓,像是怕惊动她。
虞知微一愣:“……是么?”
“还说到你前男友,说他让你去跟……示好。”他点点头,有些不满地皱皱眉,“叫什么名字,我想查查他,我想看看他这么能屈能伸,现在是不是过得很好。”
“你别这么……”虞知微从错愕里回过神,有些无奈,“没必要的。”
你看,他一点都不觉得去调查别人是一件不合适的事。
或许在很多人看来,只是查一下是谁而已,又不会对他做什么,有什么关系,窥私欲是人类的天性。
而且他生活的环境,家家都这样做,这是为了自家的安全着想,不防着点,引狼入室怎么办?
她之前也很赞同他们对赵景和的身家背景的摸排调查不是吗?现在觉得不合适,只是因为被查的人是自己罢了。
真虚伪啊,虞知微失笑,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成了虚伪的大人。
所以也没什么好怨怪戚盛屿的了。
—————
下午的阳光特别好,被车窗膜染成一种带有金属质感的香槟色,将车厢渲染得像被浸泡在一杯陈年的、温润的利口酒里。
也落在虞知微身上,勾勒着她的轮廓,柔化了她的皮肤,将她身上那部分动人的温柔气质无限放大,变成略带惆怅的静谧。
时间仿佛被这蜂蜜般粘稠的阳光缓缓拉长了。
戚盛屿扭头看着她,突然说了一句对不起,“没有想到你当时会是那样的感受,是我太欠考虑了。”
虽然是无心,但确实给她造成了伤害。
道歉有时候显得很苍白,最后只剩一句非常干巴巴的:“……下次不会了。”
“都过去了。”虞知微笑笑,大方说起自己刚才的心中所想,“刚才想起你们调查老赵的出身背景,我当时还大力支持,结果到了我自己,还没怎么样呢,就先崩溃了。”
她摇摇头,语气揶揄自嘲:“世上果然没有什么感同身受,都是针没扎到自己不知道疼,我也钻牛角尖了。”
所以其实她连责怪曾蜜枝一直钻牛角的资格都没有。
“如果,我说如果……”戚盛屿忽然问,“当时我知道你父亲……呃、我能这么称呼他吗?”
虞知微失笑:“不然怎么称呼?他确实给了我生命,也疼过我几年。”
戚盛屿点点头应好,继续道:“如果我在知道他开设公司这事的第一时间就告诉你,再问你需不需要调查他,你会同意吗?”
“会,百分之一万会。”虞知微立刻点头,回答得很肯定。
戚盛屿轻轻松了半口气,再接再厉:“那在调查过程中还是难免查到你和你妈妈的相关信息,你还是会有你刚才说的那种被窥视、被背叛的感觉吗?”
虞知微顺着他的话感受了一会儿,摇摇头:“会不自在,但应该不会这么……难堪。”
果然顺序很重要!他之前没想错!
戚盛屿剩下的半口气终于完全松出来,眼睛随即一亮。
虞知微看见他眼里的亮光,愣了几秒,立刻明白过来:“但这并不是我们分开的真正原因呀,充其量只是导火索,是原因之一。”
戚盛屿闻言,眼睛里的光芒瞬间一暗。
他试图做出假设:“如果我们不结婚……”
“是暂时不结婚,还是永远不结婚?”虞知微打断他,再一次强调自己的想法,“也许我年纪大了会后悔,但至少在五年十年内,我不会想走进婚姻,一点点都不想。”
可婚姻却是他的必需品,“你可以一年两年三年不考虑婚姻,五年十年呢?甚至二十年呢?就算你能等,你的家人也不会允许你这样做,所以没必要做这种无谓的假设。”
“毕竟你家是真的有皇位要继承。”她最后还开了句玩笑。
戚盛屿一时语塞,心渐渐变得乱如麻,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虞知微这些话才好。
好像这个问题真的成了一个让人苦恼的、解不开的结。
好半晌,他才问:“……那、那孩子呢?我意思是……等外公外婆和阿姨百年,你只有一个人了,会不会很孤独?”
“也许吧。”虞知微无所谓地笑笑,“也许以后有机会,想养孩子了,就去福利院领养一个?或者单身生育也未尝不可,我本身并不讨厌小朋友。”
她耸耸肩:“或者悲观一点,等送我妈走的时候,我也一起走好了,做人做到五六十岁其实也够了。”
“哪里够了,说不定那时候你都还没开始领退休金,社保全都白交。”戚盛屿下意识反驳道,说完抿抿唇,眉头皱起。
虞知微失笑:“怎么会。”
“……你不要说这种话。”戚盛屿觉得心慌,忍不住伸手去抓她,将她的手背紧紧按住,“你要长命百岁才行,微微。”
不然我的遗产谁来继承?
虞知微没料到随口一句话竟会将他吓到,一时错愕,半晌才回过神一面说好,一面将手抽回去。
车厢内再度陷入沉默。
这次的沉默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长久,空气也更加凝滞,让人心生憋闷。
不知道过了多久,虞知微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深呼吸,接着是戚盛屿的声音:“如果我说我也可以,你……”
“没有如果。”虞知微立刻打断他的话,扭头看着他,神情略有些严肃,“事实是不会有如果,婚姻是很重要的事,对普通人来说也许仅关己身,但对你来说不是,你还要考虑父母和长辈的感受,而且你本人在这之前,并没有不婚的念头。”
“仅仅凭借此刻的一时之勇,你能坚持多久?未来你是不是会后悔,都是为了我,你才没有结婚,甚至没有自己的孩子?”虞知微的语气有些急促,以至于显得疾言厉色,“不是出自本心的决定最难坚持,我不需要任何人为我做任何牺牲,也不想这件事成为日后我们撕破脸的隐患,更无法容忍你可能会以此作为筹码要求我妥协某些事。”
戚盛屿讷讷,再次变得沉默。
他委顿在座椅里,完全靠在座椅背上,肩膀塌下去,看起来有些佝偻,像是受到什么重创,座椅是支撑他没有倒下的唯一依靠。
虞知微看着他这副样子,心底的愧疚和疼痛丝丝缕缕地缠绕上来,像透明的鱼线,在她的心脏上绕过一圈又一圈。
但她竟然同时感觉到一种很隐秘的欢喜正在悄然滋生。
仿佛看到他为了自己而痛苦,就像是打赢了一场仗。
虞知微眯起眼,将这种不能与人言明的感觉深藏在心底。
他们谁也没说话,就这样过了多久,久到外面的阳光似乎已经开始热度衰减,透过车窗的光线也从香槟色慢慢转得更黄,戚盛屿才动了一下。
他扭头看向虞知微,很郑重地叫她:“微微。”
虞知微耳尖一动,侧过脸去看他。
“我会仔细考虑这件事。”他侧过身,紧盯着虞知微的脸孔,认真道,“我这个人有一些缺点,比如贪心不足,比如会忍不住插手我在意的人的生活,但好在,我从来不为做过的事后悔,也不会把自己做的决定导致的后果推诿他人。”
所以如果他接受了虞知微的理念,就绝不会在未来某天感到后悔时,将责任推到她身上。
“我送给你礼物是因为我想,我觉得你值得,如果我经过考虑,可以接受一辈子不结婚、没有小孩,那也是因为我认为这样也不错,而不是为了从你那里交换到一点什么。”
“无论如何,我都会给你一个答复。”他认认真真地问虞知微,“你可以给我一点思考的时间吗?”
虞知微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她怎么可能不喜欢戚盛屿呢?越是相处,就越能体味他的真心和他的好。
他实在是个特别慷慨的大富翁,送给她的昂贵珠宝是最微不足道的礼物,防诈骗的时候都会告诉别人,这世上没有谁会免费把赚钱的本事教给别人,可戚盛屿就会这样教她。
他不仅和她分享属于他的财富,资源也好,人脉也罢,他甚至会分享给她他生命里得到的丰沛的爱意。
所以她跟戚盛屿说过,美貌是他身上最不起眼的优点,是完完全全的肺腑之言。
只是这种喜欢万万比不过她对自己的爱。
所以两相冲突的情况下,她首选的永远是自己。
越想心里越觉得发闷,扯着扯着疼,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随后立刻露出一个微笑,问道:“你需要多长的时间呢?总不能一年两年吧?那很影响我开始下一段感情的。”
语气明明是略带玩笑的故作轻松,但戚盛屿会当真,他抿抿唇,脸色比刚才更差。
“……最多一两个月,不会耽误你很久的。”他声音闷闷的,透着不甘心,“你得答应我,在这段时间里,暂时……先不要看上别人。”
他有时候霸道就霸道在这里,这种时候他绝不会问“能不能”“可不可以”,而是直接提处要求。
虞知微笑着叹口气,趁着心软,索性答应道:“可以,如果在你想好之前,我有了新的想交往的对象,也会提前告诉你的。”
戚盛屿一噎,心里更难受了。
“……在我之前……你上一次有这种想法,是什么时候?”他问。
虞知微靠在车门边,很不介意让他知道他在她这里的特殊地位:“初恋之后,你是第一人。”
话音刚落,果然看见他眉间的褶皱变淡了一点,情绪似乎也放松了些许。
她忍不住又笑笑:“没事了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戚盛屿刚要点头,又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等等,你先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
虞知微不想让他那么轻易得逞,似笑非笑地反问道:“我要是不呢?把我锁车里不让回去?”
“……那涉嫌非法拘禁了,我可是守法公民。”戚盛屿哼了声,“我最多跟着你回去,守在门口,外公外婆会管我的。”
虞知微:“……”
最后她在戚盛屿的监督下将他的联系方式从黑名单里拉出来,这才终于得以脱身。
回去时已经过了下午四点半,太阳慢慢偏西,照在楼栋的外墙上,撒下一片金黄的光影,照在某户人家晾在阳台的衣服上,又拖出斜而长的阴影。
虞知微很突兀地想起自己的童年时代,像是看见幼小的自己背着书包从这光影里跑过去。
这次是笑着的。
她回头,看见戚盛屿下了车,正站在车边目送她,见她回头,便冲她笑着颔首,再轻轻挥一挥手。
那张精致的脸孔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像来自遥远国度的神祇。
泪意突如其来,虞知微突然觉得特别特别委屈。
可是在委屈什么,又讲不清楚。
收拾好情绪回到家,迎面而来的是家人们关切的询问:“都谈好了?”
“谈了什么?真分开啦?”
虞知微换了鞋,看一眼家里人,目光落在曾蜜枝满是遗憾的脸孔上,忍不住翻白眼:“分了,怎么,你们很遗憾?”
“是有点。”曾蜜枝点点头,“他多好看啊。”
她甚至开始做梦:“要是你们俩有个孩子,那得多好看。”
虞知微冷哼一声:“你想做梦就晚上早点睡,梦里什么都有。”
说完她便直接回了房。
关门的那一刻,她还听到曾弘闻在吐槽:“你就看脸,一辈子都看脸,小时候要是不看脸,至于掉坑里?跟你说了,越好看的越有毒。”
虞知微:“……”——
作者有话说:下本开《半成品》,求个收藏,这里贴一下文案[奶茶]
文案:
上大学以前,艾青禾以为的大学生活,会像文艺和影视作品里描绘的那样。
充实自由,丰富多彩,是青春年华里最美的回忆,成绩单都是浮云。
上大学以后,艾青禾才发现,大学比高三还惨。
她连杀鸡都不会,却能给大鼠小鼠、兔子牛蛙开膛扒皮;
她学会了在各种器官面前面不改色,跑在跟大体老师亲密接触最前线;
她闹过笑话,记住了各种脉相;
她挑灯苦读,背下了几百种中药和方剂;
她挨过带教的骂,终将外科缝合练得又快又好;
她学会写论文,学会人情世故,甚至提前经历过职场性骚扰。
但前辈们还是说:“你们本科毕业,最多就是个半成品。”
好不容易毕业了,她这个半成品战战兢兢地上路,成为临床新人。
但好在,半成品有另一个半成品的陪伴,那个人叫孟彦卿。
——
微微:听到了吗,不能光看脸[白眼]
戚总:……那你先让我进去试一下刷脸行不行[可怜]
微微: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白眼]
戚总:说明刷脸可以,不然你怎么这么防着[星星眼]
第95章 第九十五章(二合一) 你想追随她的脚……
戚盛屿分手的事很快就被全家上上下下知晓。
实在是没办法继续瞒得下去, 毕竟认干亲这事要作罢,是要讲出理由的。
起初曾弘闻跟汪靖平通气的时候,汪靖平还哈哈笑得美滋滋:“没关系, 当不成干爸, 当外公也行,哎呀, 咱们果然是亲戚。”
曾弘闻失笑道:“恐怕不行, 我们家微微跟你们家阿屿分手啦。”
汪靖平一开始根本不信:“怎么可能,我前几天还问过他,说没事啊,前段时间阿屿住院,微微还去陪他呢,相处得那么好……”
他絮絮说了一通, 越说越小声,觉得老友实在没必要拿这种事来开玩笑, 越想就越觉得……
“不会是真的吧?为什么啊?”他搞不懂了。
曾弘闻不知道那天虞知微和戚盛屿到底谈了什么,只从虞知微那儿得到他们确实分开了的消息, 一时也不好多说。
只道:“你去问阿屿吧, 孩子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说比较好。”
于是戚盛屿就被叫回了家,而且是被叫回了老爷子那儿。
到家还没来得及端起水杯, 就听老太太问:“听你汪叔说, 你被女朋友甩啦?”
“……我汪叔是这么说的?”戚盛屿震惊,扭头狐疑地看向汪靖平,“您添油加醋了?”
老太太立刻就解释,这是委婉一点的说法而已!
他眨眨眼,哦了声, 又点点头:“是,暂时分开一段时间。”
“为什么?”盛明菱觉得十分震惊,眉头都皱了起来,“你们有什么非得分开的矛盾?你欺负人家了?”
旧年圣诞节见面的时候,他宝贝虞知微宝贝得不得了,恨不得把人拴裤腰带上,或者是当连体婴,这才过了多久,一年都不到,就闹掰了?
盛明菱觉得这事实在有意思,戚盛屿都三十多岁人了,怎么谈起恋爱来像十几二十岁出头的小年轻,爱恨匆匆,轰轰烈烈。
可还没等她出言调侃,就听戚盛屿问:“你们说……我不结婚怎么样?”
大家被他这个问题问得不约而同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是面露惊疑。
盛明菱想到圈子里很常见的一种情况,盯着戚盛屿打量半晌,眉头一挑,问道:“虞小姐向你逼婚了?”
圈子里很多这样的公子哥,谈恋爱是千好万好,体贴浪漫,但一旦对方表达出想定下来的意思,便立刻开始耍太极,死活不接招。
难道戚盛屿也这样?
好在下一秒就见戚盛屿摇头:“不是,她没有。”
他叹口气,神情苦恼又沮丧:“是我想结婚,微微不同意,觉得我烦,加上她知道我背地里调查了她爸的事,就……把我甩了。”
好家伙,老太太竟然没说错!
汪靖平冲老太太一翘大拇指,听盛明菱接着问:“她爸的事是什么事?”
小盛总贵人多忘事,戚盛屿只好向她解释了一番虞城的事,“那还是你和姐夫透露给我的。”
盛明菱恍然大悟,但也觉得好奇:“为什么不高兴这件事?”
“你查这件事,不是正好派上用场了么?”汪靖平同大家介绍了一下曾家女儿女婿这段早在二十年前就该了结的婚事。
大家听完纷纷议论,都说虞城不地道,又曾蜜枝想不开,为这样一个人多不值得。
盛舒颜追问细节:“他跟那女的在外头是以夫妻身份生活的吗?”
“根据查证到的资料显示是这样。”戚盛屿点点头,又耸耸肩,“但他硬要不承认,也没什么办法。”
“够拿捏他多分点钱就够了,毕竟应该不会闹上法庭。”盛舒颜摇头叹口气,“对微微的影响大一点。”
戚盛屿嘴角一抽:“……她妈妈的意思就是这样,担心微微到时候考公会有影响。”
啊这……
就他们这家庭,考不了就不考呗,有什么影响?
倒是盛明菱又想起在这个话题之前他说的话,问道:“是虞小姐觉得太快了,所以暂时不愿意结婚?”
戚盛屿抿抿唇,摇摇头,有些犹豫似的道:“不,是……以后都不结,微微是不婚主义。”
满客厅的议论声顿时为之一静。
大家都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原因,不由得再次面面相觑。
戚盛屿继续道:“但按我们家来说,我应该是早晚要结婚的,所以她觉得我们不是一路人,正好她爸这事……她觉得自己的隐私和边界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被我侵犯了,非常生气,所以就提出了分手。”
他说完还耸耸肩,用尽量轻松点的语气道:“我被她从她家赶出来了。”
他之前是住在女朋友那儿的,家里人都知道,还揶揄过他恋爱脑,从小住别墅的人,现在连这种苦都能吃,看来真是挖野菜的种子选手。
话音刚落,就听见嗤的一声,竟然有人笑了出来。
这笑声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有些突兀,大家立马一起扭脸看向始作俑者。
发现竟然是温见善,盛明菱立刻一个抱枕砸过去,“你发什么神经,很好笑是吧?”
“不好笑,就是觉得……”温见善把抱枕往自己背后一塞,笑嘻嘻道,“虞小姐真不愧是能让咱们戚总这么死心塌地的人,柔嘉维则,苏世独立,横而不流,我还以为她看着阿屿这张帅脸,就会心软的改变自己的原则和坚持呢,没想到哇!”
他看向戚盛屿,调侃道:“你居然也有今天,哈哈。”
盛明菱一开始为什么会以为是虞知微逼婚,就是因为不管是她,还是在座其他各位,都从未想过以戚盛屿的身家背景人品相貌,竟然会是被拒绝的那一方。
现在看来,他们这段感情里,虞知微才是主导者。
“所以呢?”盛舒颜似笑非笑地看向这个为情所困的儿子,“你现在的意思是,你想追随她的脚步,也当一个不婚主义者?”
“我不知道。”戚盛屿一贯在家人面前坦诚,“在这之前,我一直觉得结婚和生育是未来必然会发生的事,是我进入人生新阶段的标志性时间,到了婚礼,我会是某人的丈夫,有了孩子,我就是某人的爸爸。”
但是这两天他想啊想,“我突然又觉得,好像没有这两件事,也不会怎么样,我还是我,人生那么多事,也不是每件都要参与一下的。”
他像是要寻求大家的肯定,问道:“对吧?”
“但是你不结婚,以后怎么办呢?”老太太问着老一辈们催婚时最常问的问题,“我和你外公,你爸你妈,你汪叔,都走你前头了,阿菱他们有自己的家庭和生活也顾不上你,你就孤零零一个啊?逢年过节也没个孩子来看你,生病了也没人管,惨不惨?”
戚盛屿抿抿唇:“……不是还有微微么。”
再说了,“离那个时候还远着呢,我跟我汪叔才差几岁,现在医疗发达,你们活到九十不成问题,再不济,我们还能去养老院。”
养老对普通人来说是问题,可对他们这样的家庭,却一点都不成问题,一年几百万扔进高端养老院,为着钱,他们都会把老人照顾好。
“你确定能跟她一直走下去?”盛明菱问道,“万一你们半路分了呢?合法夫妻,说好了要丁克的,都能半路反悔,离婚收场,何况你们只是情侣,关系保障这么薄弱。”
戚盛屿刚皱起眉要说话,就听温见善道:“那阿屿到时候再找个合适的结婚生子呗,我听阿琛说过,男人跟女人不一样,女性的卵子是有数的,一辈子就那几百个,绝经就生不了了,可男的要是想生,五六十都不成问题。”
等他说完,戚盛屿就立刻道:“我不会和微微分开的。”
语气郑重,神色严肃,对他们的臆测非常不满。
大家都笑起来,带着善意的揶揄,无奈地叹口气。
年轻的时候,总觉得和一个人在一起,一定会一生一世,牵着彼此的手走一辈子。
但只有真的相处下去,才发现生活中多的是考验。
倒是他曾经的家庭教师梁晋这时帮他说了句话:“不过你们不必为钱烦恼,已经减少很多风险了,还是很有希望一直在一起的。”
戚盛屿眼睛一眯,笑着点点头。
盛舒颜见状不由得失笑,看一眼父亲,见他老人家没露出很明显的不赞同,这才道:“我呢,是无所谓的,我有自己的工作要忙,你结婚我没法帮你操办,你有孩子我也没空帮你带,都是交给底下的人,日子是你自己过,你觉得不结婚不要小孩,就两个人过一辈子也不错,那就这样。”
“但是,在你真正做决定之前,我提醒你两件事。”她的神色变得有些意味深长,“第一,你先去了解一下已经走在这条路上的人的现状,他们觉得好处是什么,不好在哪里,后悔吗?你充分了解之后再做决定,你不仅要对自己负责,还要对你的伴侣负责。”
“第二,你还要搞定你爸。”盛舒颜觉得这才是戚盛屿最大的挑战,“你不结婚,还不打算要小孩,你知道对一个非常看重香火传承绵延的传统的宗族来说,这是多大的挑战吗?跟背叛祖宗没区别。”
当初戚礼衡为什么会选择先跟她离婚再去搞三捻四,就是因为戚盛屿已经出生了,他香灯有继,而且还是流淌着盛家血脉的继承人,他完成任务,可以衣冠楚楚的放飞自我了。
若非如此,或者盛舒颜生的是女儿,戚礼衡绝对不会偷吃,他会一直是一个忠诚体贴的好丈夫,直到儿子从她肚子里爬出来。
这样一个人,戚盛屿要怎么说服他?盛舒颜说实话,“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戚盛屿认真听着她这番话,表情从得到允许后的喜悦,慢慢变成沉思和郑重。
最后点点头认真应好。
亲妈都表示无所谓了,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于是一时也没什么反对声音。
只最后老爷子说了一句:“结不结婚就看你自己,别闹得顾头不顾尾就行,但我建议你们还是要有一个孩子,那么大的家业,你没孩子,以后交给谁?就算他没能接手生意做大做强,起码信托基金有个地方发,你也有个念想,会顾虑着为他拼一拼、稳一稳。”
戚盛屿扭头看向正抱着辣条的小屁孩,“阿怀……”
“……孩子就两个肩膀!”温见善打断他没说完的话,怒斥道,“你再给他加码,他会长不高的!”
戚盛屿:“……”
盛明菱很好奇:“你怎么突然想到要结婚?”
同样的问题,惊悉虞知微和戚盛屿竟然会分手的戚悦棠在电话里一阵鬼哭狼嚎之后,也问了虞知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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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戚盛屿分开这事,是虞知微主动告诉戚悦棠的。
当时戚悦棠打电话过来,兴奋异常地告诉她自己最近在忙的事终于落定了。
“我要和我玩的游戏联名了哈哈哈哈!是联名哦,不是IP授权!”
虞知微问她做什么了,她一顿叽里咕噜,虞知微才听明白,她是通过紫荆珠宝和玩了许多年的游戏达成合作,联名推出一套具有门派元素的金饰。
“我们不是有门派宠物吗,我们就做转运珠和吊坠,都是我设计的!已经定样啦,这两天就要开始做大货了!”
虞知微惊讶道:“你这几个月就在忙这事?”
“忙了半年多呢,我早就想做了,去年去市场找你玩我就想了,但那时候我们工作室不是还没开业么,而且这是贵金属,要授权不太容易,所以想来想去,还是有一个靠谱的品牌做中间人比较好。”
于是在她多方活动之下,紫荆珠宝成了连接她与游戏的桥梁,“这两年紫荆也出过好几款联名款,动漫、小说和游戏都做过,他们都熟手了。”
只是这次的设计师,从他们内部的珠宝设计师,变成了戚悦棠而已。
虞知微听着她有些得意的语气,笑着说了句恭喜。
“这么大的喜事,我又终于有时间了,咱们去聚餐啊?好久没跟你和我哥吃饭了,我请客!”
听到她提起戚盛屿,虞知微脸上的笑一顿。
沉默片刻,她还是说了:“还是不了吧,我跟你哥……我们分开了,最近不太合适见面。”
她希望戚盛屿能想清楚,老是见面怎么可能想得清楚。
“哦哦,我哥出差了吗?”戚悦棠脑子还没转过弯来,“他什么时候回来呀?”
“不是他出差,是我们分手了。”虞知微认真纠正道,“已经有一小段时间了,又碰上我家事多,一直没整理好,所以没第一时间告诉你。”
她话说完,电话那头只有一片死寂,像是连呼吸声都没有。
过了快有一分多钟,虞知微刚想问她是不是掉线了,就听见耳边响起一声尖叫:“啊——”
伴随着噼里啪啦东西掉地上的声音,甚至还夹杂着“咚”和“我靠”之类的重物倒地声和惊呼声。
虞知微的耳膜被这动静刺得一痛,赶紧将手机拿开,伸长胳膊将它拿得离自己远远的。
直到听见传出的声音变成急促的询问:“为什么啊?怎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你快说啊!”
她这才重新将手机贴回耳边,叹口气,温声道:“没有发生什么,就是……他说要结婚,我不想,谈崩了。”
倒是没提戚盛屿调查虞城的事,她说了这事翻篇就真的翻篇。
戚悦棠在那边又傻眼了。
她发现自己极度震惊的时候真的说不出话来,连阿巴阿巴都做不到。
什么玩意儿?她没听错吧?她哥逼婚失败了?不仅没老婆,连女朋友也没了?
这可真是太惨了……嘿嘿嘿……
忍住!不许笑!
她憋了好半晌,才喘口气晕乎乎地问道:“我哥怎么毫无征兆的就说结婚?不弄个求婚仪式什么的吗?”
虞知微闻言失笑:“我需要的又不是仪式,要是真的有结婚的打算,他就是在我上厕所的时候跟我说,我也会答应。”
“他其实也是好心,上次他从迪拜回来的路上遇到空中事故,头都被掉下来的行李箱砸出脑震荡了,还惦记着要是自己没了,既没给我留东西,又人走茶凉没人照应我,我会过得不好,就想着要结婚,那样我可以作为配偶顺理成章继承他的遗产。”
虞知微说到这里重重叹了口气。
“都说危难关头见真情,从这点上来说,我是十分感激他的,但是吧……”她顿了顿,语气更加无奈,“这偏偏不是我想要的,我不可能因为很感激他,他很好,跟他在一起我会荣华富贵,会跨越好几个阶层,就答应跟他结婚,这对他不公平。”
而且在戚盛屿出现之前,她的生活就过得很不错,房车俱全,充实自由,虽然钱不是很多,但也够花,这阶层也不是非得跨越不可。
“你哥是个特别好的人,他那样的人,跟谁在一起都会过得很好很幸福。”虞知微说得认真,“但我不是,我如果跟他结婚,就是放弃了我原来的人生规划,我以后会不会觉得不甘心?会不会觉得是为了他牺牲了我原本的人生?最重要的是,这并不是因为我想结婚了而结的婚,是因为感激他,觉得他是好人。”
虞知微不觉得这样的婚姻她能坚持多久。
“我们就不是一路人,迟早要分的,早断早解脱。”她失笑道。
戚悦棠本来还觉得能看她哥笑话了,可越听,就越笑不出来。
她想起来虞知微曾经说过的话,讷讷应了声是,“我记得你以前就讲过,你以后是不打算结婚的……”
“……那、那也不要小孩吗?”她顿了顿,又突然接着问道。
虞知微说不知道,“我本身不排斥小朋友,但也没有很喜欢,有没有都可以吧,以后再说,实在很想要的话还可以去领养,但我目前确实没有这种想法。”
戚悦棠听了也没说,只哦哦两声,就沉默下去。
过了好半天,她似乎终于消化完这件事,吁了口气:“没事,以后我有小孩就是你有,一样的!”
虞知微失笑,没接她这话,聊了几句别的,就挂断了电话。
时间已经到了八月,之后的几天,虞知微忙着柜台的事,根本无暇去想其他。
“我听说本来要涨租金的。”刘老板跟虞知微咬耳朵,说着听来的小道消息。
想到收购了这几座大厦的远达地产和戚盛屿的关系,虞知微嘴角一抽,眨眨眼:“……本来?”
“是啊,本来要涨,但好像说上面没同意。”刘老板撇撇嘴,“还涨呢,现在租金就够高的了,神经病啊,我们辛辛苦苦挣的几毛钱全都交租了。”
“谁说不是呢。”虞知微笑着应了句,问什么时候去签新约,“九月份正好是我续租的时间。”
“快了吧,不是说就这几天么。”
刘老板才跟她说完这事,第二天市场的管理处就发了通知,说接下来的一周都是签新约的时间,让各业主抽空去物业那儿报到。
有人去打听,问到的结果是一应管理条例基本同前,没什么很明显的改变。
大概是消息来源确实可靠,虞知微发现周围原本有些焦虑浮躁的邻居们,又变回了以前的样子。
档口照开,货照拿,每天忙忙碌碌,即便是一年中的淡季,生意也不见有太多影响。
所以其实不管怎么样生意都是要做的,只要还是原来的规矩,换一个出租方,对他们的影响不过是换了个租金转账的账户。
也许平稳过渡后会有别的动作,虞知微说实话,她不太相信远达真的不搞新官上任三把火那一套。
但那都是未来的事,转天她和刘老板约了一起去物业签新合同。
进了物业办公室刚坐下,装着签约资料的文件袋还没打开,远达物业负责签约事宜的工作人员就问她:“我们接下来会执行新的招商策略,优化租户组合,现在也有一部分用户退租了,虞小姐有没有换个柜台的想法?”
对方似乎早就认识她,虞知微愣了一下。
但随即便想起刚说要分开的时候,戚盛屿给她打电话时说过,如果她想换柜台,可以在签新合同时告知询问她的工作人员。
大概是收到了通知?虞知微一面想,一面摇摇头:“目前没有,我现在的位置靠近扶梯,很方便,我很满意。”
对方点点头应好,又笑着问了刘老板同样的问题。
刘老板跟虞知微的说辞一样,但她很好奇:“真的有人换了吗?”
“有的,已经有两户从你们那边的东区决定搬去铂翠A座了。”工作人员笑着应道,接过他们的资料。
“那租金怎么算?”
“重新算呀,柜台都是按米算价的,那两户都是从大柜台换到小柜台,成本又可以节省一点啦,你们来得早才有得挑,后面的可就不好说了。”
“哎呀,那我得赶紧发信息给他们,让他们赶紧过来。”
“对对对,让大家都赶快过来,忙完就你好我好大家好。”
虞知微听着他们的对话,一时又有些疑惑,难道是真的要优化租户?
“你们优化租户是怎么优化啊?”
“这个啊……这个是上面的决策,我们暂时也不清楚具体细则,到时候会通过通告告诉大家的。”
说完便将两份填了柜台信息的合同分别推给她们,“看一下有没有不清楚的,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可以签字了。”
虞知微全程没怎么说过话,直到签完字拿着新合同离开的时候,对方跟她们说:“两位回去以后如果想调换柜台了,尽管开口,能协调的我们一定协调。”
她笑着道了声谢,和刘老板一前一后离开办公室。
出了物业中心,刘老板才压低声音问她:“你说,她这样暗示我们,是不是说明……我们那边要有重大调整?”
虞知微嘴角又抽搐一下,心说可能人家只是在执行大老板的吩咐而已啦。
“……不清楚,反正我不需要搬,就算要清退什么人,应该也是一些有问题的吧,比如之前不是有一个在网上闹开的?收了人家的钱,又一直不发货的,要清退也是清退他们,关我们什么事。”
“说的也是,我反正觉得我们那位置挺好的,扶梯下来就看见我们,多好找。”
远达那边的动作很快,一周没过完,商户们就都陆续签订新合同。
等虞知微发现每次去洗手间都会经过的G051柜台换了老板,戚盛屿和女朋友分手的事也传到了戚礼衡耳朵里。
谈恋爱分分合合不是什么大事,但他却因此真的开始考虑不婚不育,才真的叫戚礼衡头大。
他很久没在客厅里抽烟了,一根接一根,越抽脸色越沉。
戚悦棠坐在乔女士旁边,挽着她的胳膊,一声也不敢吭。
赵景和更是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垂着眼愣愣地看着戚悦棠的裙角,你说这大牌的新款成衣,怎么就那么好看呢?真好看啊,真的……
戚盛屿也不做声,他知道这个决定对他爸来说,是一件非常难以接受的事,盛舒颜已经提醒过他。
但……兴许时间一长,事成定局,就好了?
戚礼衡抽着坐在这儿点的第五根烟,抬眼看向戚盛屿,皱着眉头打量他。
半晌才疑惑地问道:“你最近是不是去了哪里,碰到了什么东西,撞邪了?”——
作者有话说:老戚:我觉得我儿子撞邪了[白眼]
戚总:没有,没有这样的事,爸爸[奶茶]
老戚:我不信,我找个大师给你看看[白眼]
戚总:……反对封建迷信哈[奶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