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越往北走, 天气越冷。
他们路上走的不快,碰到好玩的地方还住上一两日,走走停停,十一月下旬才到开封府。
到了开封府, 其实已经走了一半, 但他们要去徐州坐船, 就还要往南走一段。
他们今日在开封府落脚,住的客栈是宋掌事以前的雇主住过的,价位不高, 但房间宽敞又干净。
总共要了三间房, 马车上还得有人守夜, 小木子宋镖师和另外两个镖师轮流守着。
东西被抢不可怕, 主要是他们马车上还有些吃食,万一不小心被加了料, 那可就麻烦了。
等安排好, 林言和陆鹤明才拎着东西往里面走, 宋掌事跟在身后。
“林夫郎,开封府这两日有庙会, 很是热闹, 要不停下修整两日再出发?”
“这不年不节的, 怎么会有庙会?”林言抱着手炉问。
宋镖师笑呵呵地回答:“这不是要冬至了,这青龙山上的青龙寺每年都会包素饺子给无家可归的人吃, 慢慢的就发展成庙会了, 每年冬至都会举办。”
林言恍然明白似地哦了一声:“那就挺两日休息休息吧,夫君,你觉得呢?”
陆鹤明正在一旁收拾书和手稿,他们沿途停过几个地方, 也看到了不少令人心疼的事件,心里很是触动,但除了给他们留下一些银钱,再多的,也他现在无力承担了。
他收拾的认真,没听见他们刚刚说的什么。
林言又复述一遍。
陆鹤明才点点头:“也可以,听说开封府风土人情极好,正好能看一看。”
林言无奈扶额,陆鹤明现在每到一个地方,最先关注的就是民生,一到落脚的地方,就立马翻出纸墨写文章。
等过了年,会试就近在眼前了,要说不着急也是假的,只是一路走来,陆鹤明的心境也有了变化。
说实话,做实事才是最重要。
“那我们就在这客栈住下,宋掌事麻烦你下楼的时候再续上两碗,具体要多少顺便再买些吃的用的,上次补的都要用完了。还有……”
陆鹤明嘴角带笑,静静地听他讲。
林言看他:“你怎么不说话?”
“听你说,喜欢听你说。”陆鹤明一脸真挚。
林言一口气不上不下地卡在那,看他真诚的表情,只能往肚里咽:“……你有什么缺的?”
“听说开封府的花生酥很是不错,到时候买一些带上吧。”
看他认真回答,林言哼了一声:“那好吧,今日休息一番,明日再出去。”
宋镖师早就习惯了他们两人的相处,没再打扰他们,笑呵呵地出去了。
林言锤了陆鹤明一下,力道不大,陆鹤明哼笑一声,直接握住了他的手:“怎么这么凉?不是抱着手炉呢?”
林言要抽出来,被他制止住,还轻轻揉搓着:“给你暖暖。”
“手炉不太热了才凉的,刚刚就还好。”
陆鹤明在心里叹气,这又快半年了,林言的身子还是虚,在路上吃饭本就不方便,他也只能尽力找些补身体的东西。
只是这天气越来越冷,林言穿的厚也不管用,经常手脚冰凉。
两人坐在一起说话,陆母在外面敲门。
“大郎,阿言?我借他们厨房煮了红糖米酒,给你们送了点。”
林言把门打开,连忙把托盘接过来:“怎么不喊我们,还送上来。”
“这又不累,反正都要上来,你们喝完自己把碗送回去。”
“你和阿眠喝了吗?”林言转身想进屋,突然想起来又问。
“都喝了,只剩你们两个了,趁热喝,凉了不好喝。”陆母看他们两个一眼,又没忍住唠叨了两句:“刚刚宋师傅和我说了,既然要呆两天就好好休息,明日早上我和云织出去买东西,你们休息就行。”
林言其实也没觉得累,但是让陆母主动提出来出去买东西也是不容易,林言也就点点头同意了:“那明日我们晚起一会儿,吃了饭再带着阿眠出去逛逛。”
开封府比襄阳要大的多,好玩的也是不少,能多走走看看也是好事。
“随你们,快回去喝了,凉了不好喝。”
陆母说完就回去了,他们二人挨着坐喝完,林言洗漱收拾,陆鹤明把碗送下去。
再上来时,他已经钻进被窝了,只留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陆鹤明把门关上,先走到床边:“别用这种眼神勾我。”
他话音刚落,林言就睁大了眼睛:“你这人……!”
他哪里有勾人?
瞪了他一眼,朝里面翻了个身,眼不见为净。
这人,整日说这些话,说了还不做,总之就是烦人的很。
林言颇有些欲求不满。
陆鹤明脱了衣服上床,扒拉他,他还不乐意,陆鹤明也就没强迫他,闭着眼睛躺着不动,心里默数三二一。
还没数到一,怀里就多了一个人。
陆鹤明轻笑出声,把人完完全全抱在怀里,又把被子掖好,才心满意足地酝酿睡意。
但被他抱着的林言又精神了,内心嫌弃自己,又觉得他怀里又温暖又舒服。
……
第二日,林言一直睡到辰时中,陆鹤明早早就没了身影,可能是找地方和小木子比划去了。
被窝里还留有余温,林言依依不舍地爬起来,被冻的一哆嗦,连忙把衣服套上。
衣服应该是陆鹤明帮他在火炉上烤过,又给他塞进被子里。
暖暖的,林言带着笑往身上套。
屋里没有热水,林言干脆裹着衣服往外走了。
他还没醒,陆鹤明应该没有走多远。
果不其然,他刚出门就看到热了一头汗的陆鹤明从楼梯上来。
“你回来了?”
“你醒了?”
两人不约而同,异口同声。
说完又相视而笑,陆鹤明牵着他的手往屋里去:“估摸着你该醒了,刚刚和小二说了送热水……”说完还捏了捏他的手:“没用冰水吧?”
林言摇了摇头:“我嫌冰,正打算出去要水么。”
“很乖。”
林言又瞪他一眼,总觉得他是再把自己当成孩子养。
“阿娘是不是已经走了?”
陆鹤明嗯了一下,顺手把外衫脱了。
“诶……”
陆鹤明的手一顿,疑惑地看向他:“?”
林言咳咳两声:“天气这么冷,你又刚出完汗,先别着急脱。”
“只有你,怕什么?”
林言:“……”
他觉得陆鹤明现在越来越油腻了。
正好小二上来送水,天太冷,陆鹤明用两桶水刚好够他擦洗一番,又匀出来一些给林言洗漱。
林言凉水兑热水,温温地刚好用来洗漱。
等都收拾好,都已经快到午时了,两人才慢腾腾地出门。
陆母心细,既然她说要买,应该就不会有遗漏,这些他们就不用担心了。
“阿眠也跟着去了,就剩咱们两个,进去随便看看吧?”
林言点了点头:“你不是说想吃花生酥?咱们去看看,买一些回来。”
两人在街上晃晃悠悠了一个多时辰,就买了几包花生酥。
一直到冬至这天,决定好要去庙会,陆母也没包饺子。
等今日从庙会回来,睡一觉他们就南下去徐州。
开封府平日里就热闹,更别说是庙会时候。再加上这个时节,家里农闲,周围县城的人也乐意带着小孩来凑热闹。
整个青龙山都是人,小木子把马车停在外围,实在是挤不进去。
人群熙熙攘攘,吆喝着卖东西的和招呼同伴的声音此起彼伏。
还有来得早往回走的,只去上了香就要回家吃饺子的。
来来往往的,阿眠眼睛都看直了,他已经许久没见过这么多人了,路边还有不少玩杂耍的,甚至还有弹二胡古筝的。
“我也好想玩一下,最近新的一首曲子,都没时间弹!”
林言不知道是什么曲子,就算知道也没法,古琴在客栈的马车里。
还没走到青龙寺就人挨着人,更别说排队领饺子了,队伍长的可怕。
林言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立马想要退缩了。
“阿娘,要不咱们还是回城里吃吧?”
等排到他们有没有还不一定。
陆母也顺着队伍看了一眼:“行吧,你们再逛一会儿,等午时咱们再往回走。”
青龙寺离的不远,驾车也就两柱香的时候。
他们人太多,走着走着身边便没了人,反正他们约好了时间,各自逛各自就行。
开封府和襄阳府距离遥远,许多新鲜玩意林言还没见过,看到稀奇的就想要。
一路逛下来,陆鹤明手里拎着不少东西。另一面的阿眠也是不遑多让。
等到在马车前汇合时,两人兴冲冲地展示给彼此买的东西,结果重合了大半。
陆鹤明:“……”
陆母:“……”
林言哈哈大笑:“这说明我和阿眠心有灵犀!是不是阿眠?”
阿眠应和地点点头,和他交换了一部分。
一家人在马车上说说笑笑,回到城里,人也不少,因着冬至,各家饭馆都供应饺子,他们也没挑,随便找了一家人不多的店。
一人吃了一碗饺子,还另外点了些菜,吃饱喝足才回了客栈。
下午他们也没一起,陆母带着阿眠他们在客栈歇着,林言又和陆鹤明出去逛了逛。
晚上吃饭才回去。
林言吃好把筷子放下:“阿娘,今晚好好休息,明日还得早早出发呢。”
陆母点点头:“我晓得,放心吧。”——
作者有话说:短短,明天中午修一下
第122章
从开封出发, 若是赶得急,到达徐州只需要三四天,但他们走着歇着,中间还在永德府停了一日, 硬生生第六天才到徐州。
而从徐州到盛京, 若是途中不停, 坐船需十日,但林言还想着中途在济南府停几日。
“要不我们兵分两路,阿娘他们坐船直接去盛京, 我们去济南。”
林言和陆鹤明商量, 陆鹤明还没说什么, 陆母就从身后冒出来打断:“济南府?你们去济南做什么?”
看他们两个人不说话, 又问:“这都要腊月了,你们还真想在路上过年?”
林言听陆母这么说, 就知道这条路走不通了。
“是听宋镖师说, 济南府有个圣人庙, 就想着和夫君一起拜一拜,但又折腾, 这才和夫君商量要不我们兵分两路, 你们直达盛京, 我们去了济南府,停两日立马去找你们汇合, 晚不了几天……”
陆母才不听他狡辩:“要是想去就一起去, 反正都快走了一个月了,哪还差这么几天。”
他们两人独自上路,实在让人放心不下,再说, 他们去了济南,他们去了盛京也没意思。
陆鹤明看看林言又看看陆母,最后拍板决定:“那就一起去,和宋镖师商量过,即使停留几天,小年差不多也能到盛京,不会在路上过年的。”
陆母其实对去哪没什么感觉,这一路下来,她还是想着最好一家人在一起。
林言也点头同意,他本来想的是来都来了,路过停下一两天也不耽误,又怕陆母嫌他们麻烦,如今陆母愿意,那就再好不过了:“那就是阿眠得晚两天才能见到他师傅了。”
陆母也笑起来:“他整日念叨着,不过就今天的事,这年前,我们去了他们估计也没什么时间招待我们。”
陆母还是怕麻烦别人,哪怕住的差点,也不想欠人情。
他们三个商量好下一站去哪,统一了意见,接下来就是行程安排。
既然要一起去济南,又喊来宋掌事和他们商量,要不直接租下一只小船,虽然贵上一些,但胜在安静舒适。
林言对船不懂,他们以前从镇上到襄阳坐的船算是货船,装上半船的货,再拉些人,一趟下来不少赚。
想到他们一马车的东西,也确实租一只船更省事。
陆鹤明看他纠结,就直接决定了:“那麻烦宋镖师去问问价格,不要是太离谱也可以。”
他们现在手里有余钱,能舒服一些是一些,但也不能太过奢侈。
宋镖师点头表示知晓:“那二位先休息,我去码头问一问。”
刚要走又转身说:“徐州炙肉十分有名,今日晚上咱们可以尝一尝。”
说完才往外走,留下两眼放光的林言。
“炙肉是在铁锅上用油煎制吗?”
陆鹤明看他嘴馋的样子也没卖关子:“和烤肉差不多,只不过我们那边用火烤,徐州则是用炭火。”
林言想着就有些迫不及待了,虽然在路上,但他们每顿吃的饭其实不错。
不过一听到炙肉,林言还是十分想吃。
想想那滋滋冒油的感觉,他就要流口水了。
陆鹤明看他两眼发光的样子,不由得失笑,这一路,只要到了一个地方,林言第一件事就是吃当地的美食。
但这一路下来,饭没少吃,肉是一点也没长。
陆鹤明想到这就不解,但再怎么样,也是有心无力,路上条件不允许,平日里尽量注意,也只是微乎其微的,只能等到盛京后,再好好给他补一补。
“客栈应该就有,今日晚上先尝一尝,明日我们再去找一家正宗的,好好吃上一顿。”陆鹤明握了握他的手,摸着温热才放下心来。
“好啊好啊!”林言兴奋的很。
晚上阿眠一边吃着一边感慨,本来他听到还要去济南,又要耽误好几日还有些闷闷不乐。
但此时,韧劲十足的饼皮包裹着焦香的肉串,再加上一棵小葱,最后抹上特制酱料,一口下去,别提多好吃了。
别说要去济南,就算让他在这吃饱再回杨河镇,他也愿意。
陆母吃到这一口,也是一脸满足。
以前也吃过,但感觉完全不一样,也不知道他们这肉是怎么腌制的,不腥不柴,又嫩又香。
几个人吃了快一个时辰,各个吃的满足,肚皮吃的溜圆。
厚重的门帘挡住寒风,客栈里烧着炉子,再加上他们面前的桌子上还烧着碳炉烤肉,吃的又着急,每个人都热了一头的汗。
肉和饼子都吃的干干净净,他们家主仆观念不强,加上三个镖师,老老少少围着炉子坐,吃完也没散,听他们三个讲天南海北的事。
林言和陆母这才知道,宋镖师已经去了好几十座府城,对各地风土人情都有所了解。
屋里烛火摇曳,屋外呼呼呼地刮着凌冽的北风,时而还会不管不顾地撞上窗户,发现一群人说说笑笑,不忍心打扰又悄悄溜走。
几人听的上瘾,一直到炉子里的碳燃尽,客栈已经没了其他人,陆母才招呼大大小小的回房间去。
“别耽误人家伙计休息,都回去睡吧。”
客栈的伙计听到连忙摆手说没事,但看他们先后回房,也手脚麻利地收拾了桌子,打扰干净后才锤了锤腰去关门。
寒风刮的猛烈,他撩开门帘往外看了一眼,黑漆漆的没一个人影,这才把门关上。
客栈的房间里都放着炉子,只是备着的碳不多,刚刚好能热到第二天醒来。
但林言畏冷,还没彻底清醒,就下意识地往陆鹤明怀里钻,寻找热源。
陆鹤明睁眼看了一眼外面,估摸了大致的时辰,又抱着林言睡了一个回笼觉。
两人抱着睡,身热心也热,一直到辰时末,两人才依依不舍地从床上起来。
他们几人起的早,已经在大堂吃了早食,陆鹤明就要了一笼小笼包,两碗粥,不出他所料,林言一碗粥吃了大半,八个小笼包只吃了两个。
陆鹤明自然地接过来,把他剩下的解决完。
宋镖师看他们吃完,才走上前来。
“陆举人,林夫郎,昨日约好了一只小船,要不要今日去看一看?”
反正闲着也没事,林言等陆鹤明吃完,递上一张手帕,陆鹤明随便擦了擦,才回答他的问题:“看看也行,不知宋镖师定的是如何的小船?”
陆母也一脸好奇。
宋掌事恍然,他只说小船,还没介绍其他具体的,这可不是随随便便的船:“上面总共有三个房间,厨房茶室一应俱全,只不过住的要拥挤一些。”
陆母一听,一脸震惊:“这还是小船?”
哪里还能挑东挑西的,即使拥挤些,也不至于一群人睡一张床板。
比起客船上好多了。
林言看陆母半知半解的样子:“要不我们一起去?”
陆母点点头,她实在好奇,只听宋掌事这样说。她是一点也想象不出来。
他们二人早食吃的晚,陪着他们吃午饭是也只简单吃了点,便往码头去。
路上陆母才想起问:“咱们坐船走了,马车要怎么办?”
这可是十几两银子买的。
况且还有镖局的两辆马车。
他们说话声音不小。也没想着刻意避着谁,在外面驾车的宋镖师听的一清二楚。
笑着回应:“陆夫人不用担心,我们镖局各个府城都有,等我们走之前,送到镖局里入就行,你们的马车,也会有人送到盛京去,你们留下地址就行。”
陆母哦了一声,还真没想到这镖局开的这么大。
林言一听也是眼前一亮。
各个府城都有?
那岂不是相当便利,若是想要知道什么,这镖局也就是个巨大的信息网。
林言在心里转了两圈,被这个消息震惊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感慨,马车已经停在了码头。
“到了,各位。”外面宋镖师喊了一声。
阿眠和云织没来,昨日吃的太多,两位还躺着。
陆鹤明先下车,扶着林言下来,又去接陆母。
陆母踩着下马凳才不得不服老,在几年前她哪里需要这些,都是直接跳下来的。
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才往码头看。
又不由得吸了一口气,这码头也太大了些。
本来以为襄阳府的就够大了,没想到这徐州的更是令人震惊。
一条条船靠着岸边,上上下下全是搬货的汉子,大冬天的,就只穿了一身短打,有些甚至赤膊上阵。
“夫人,咱们的船在这边。”
陆母哦了一声才收回视线,跟着他们往另一边走。
走了不过百米,又是另一番景象。
除了宋镖师,陆家三人齐齐沉默了。
好像耳边还能听到不远处搬货人粗粗地喘气声,而眼前,却是穿着富贵的公子小姐。
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像是要设宴。
旁边停着画舫,林言看了看,冬日的阳光并不浓烈,柔柔地落在画舫之上,每一处精心雕琢都看的清清楚楚。
林言心里微动,想要回头看一看另一处,却刚好被一处影壁挡住。
他来的时候,好像没有注意到。
心里一动,林言扭头又看向陆鹤明,只见他目光沉沉地盯着画舫,不知道在想一些什么。
比他们多走了几步的宋镖师,看他们没跟上,回头喊了一句。
“还没到,快跟上。”——
作者有话说:[撒花]
第123章
一直到看见他们的船, 陆家三人还陷在各自的情绪中,宋镖师看他们心不在焉的样子,才后知后觉到什么。
他知道陆家人都是心地善良之人,一路走来, 散了不少银子。
失去所有亲人险些陷入歧途的孤女;青年丧妻, 中年丧子的老汉;在破庙求生的乞丐们……
甚至前几日在永德府停留的两日, 也会为了那个吃不饱饭的老秀才。
给他置办了衣服,又留下了不少银子才继续出发的。
但是这里的人是靠自己的力气谋生,不需要他们的帮助。
公子小姐们也是一代人又一代人努力来得。
陆鹤明察觉到他许久没说话, 才缓过神来:“进去看看吧。”
“诶, 随我来。”
宋镖师每年来来往往许多回, 无论是船还是马车的价钱, 他心里都有一杆秤。
“租船到盛京,一个月的时间是三十两银子, 船夫的工钱要另外算, 一个月要八两。”
这价格还算公道, 船不算大,虽然拥挤些, 但只需要一个船夫, 若是再大些, 就要再一个船夫,不划算。
这样就刚好。
几人上上下下看了一遍, 觉得还不错。
“就定这个吧, 船夫的事还得麻烦宋镖师。”
宋镖师摆摆手:“我应该做的,那我们在徐州待两日,后日启程去济南府。”
和林言确认好,他还要再去和船夫订好时间。
等看完, 宋镖师又带着他们去签了契书,交完了银子才往外走。
不知什么时候飘来了一朵阴云,刚刚明媚的太阳被遮了个干净,几人一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往天上看。
宋镖师也顺着他们视线看了一眼:“估计是要下雪了。”
林言啊了一声:“确实,这都腊月了,还没见过今年的初雪呢。”
陆鹤明握着他的手,冰冰凉凉的,搓了搓才开口:“这边比襄阳下雪晚一些。”
林言在心里琢磨了一下两个府城的地理位置,他地理不太好,好一会儿也没想明白,就应和地点点头。
“夫郎放心,他们这一路到盛京,总能看到雪得,但这运河常年不冻,行船不必担心。”
林言点点头。
宋镖师又说:“你们从这边出去,我去找一找船夫。”
“辛苦宋镖师,晚上我们吃炙肉,早点回来。”
“多谢夫郎。”
在徐州的两日,太阳再也没出来过,陆鹤明带着小木子和另外两个镖师把马车的行李一点一点搬到船上,又把马车送到徐州的镖局。
等一切收拾好,又到了出发的日子。
前几次出发,陆母都很积极,唯有这次,还对徐州的炙肉念念不忘。
林言无奈失笑:“要不我们去问问方子?等到了盛京自己做着吃?”
陆母看向他,一旁的阿眠也看向他:“可以嘛?”
看着一大一小的眼神,林言乐得不行:“当然不行了,这可是吃饭的东西,哪能随随便便给?”
两人顿时失望了,林言才又说:“不过吃了这么一两顿,也大概能琢磨出来,等到了盛京,咱们自己试试。”
陆母被他打趣,没忍住嗔他:“你这哥儿,胆子不小,还敢打趣阿娘了!”
林言嘿嘿笑着,陆母也没忍住笑。
陆鹤明一回来就看到三个人笑成一团,氛围好得很。
还没走近,嘴角已经沾染了笑意。
“在笑什么?”
不知哪里戳中了林言的笑点,笑得完全停不下来,陆母白他一眼才开口解释:“取笑我呢,这小哥儿,愈发没大没小了。”
陆鹤明笑笑:“还不是你惯的,对他好的很。”
一旁的阿眠点点头。
陆母被他俩逗笑:“还拈酸吃醋起来了,谁让我们阿言又乖又听话的?”
林言傲娇地哼了一声。
几人又被他逗笑,小小一间房充满了欢声笑语。
第二日还是阴天,几人起床往码头去的时候,天还没有亮,北风呼呼地吹着,一行人都裹着厚厚的披风。
几位镖师只戴了帽子和立领,挡着脸就行。
还未到码头,就听到阵阵吆喝声,林言掀开车帘往外看,果不其然是码头搬货的汉子,看他们的样子,估计是已经忙了一阵了。
马车直接把他们带到上船的地方,马蹄声哒哒,不一会儿就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了。
船夫和宋镖师已经早早等着了,一行人拿着东西登船,等到收拾好,林言才把人召集起来分房间。
三个镖师加上小木子,还有船夫要轮流守夜,他们想的是要一间最小的就行。
林言不同意,他们这么多人,就算除掉睡觉,只贴身衣物也得有地方搁置。
“你们睡最大那间,咱们自己带的也有被褥,实在不行,就先将就一下。”
“云织阿眠你俩个阿娘一间,住中间那个,我和夫君就两个人,我们住最小的就行。”
陆母本来皱着眉头,听林言分配好才缓了下来:“就听阿言的,先去把东西放了,再各自忙各自的。”
几位是拿钱办事,林言既然吩咐了,就听他的就行。
阿眠昨日睡得晚,这会儿上了船更是犯困,等铺好床,就直接躺着睡了过去。
这边林言也是浑身疲乏,睡了一个回笼觉。
坐船虽快,但最大的问题就是吃饭,得自己动手了,而且在船上生火不能太过于放肆,还得收敛一些。
一直到中午,林言闻到饭味才醒过来。
小木子烧锅,陆母和了面,打算做个面片汤。
天气寒冷,吃点暖和的。
“你醒了?正好快洗手,吃饭。”
他们带上船的炉子太小,一锅煮出来的根本不够他们吃,陆母就先招呼他们几个吃。
“你们先吃,我这还有面。”
陆母煮了三锅才让船上人吃饱,一碗一碗盛好接过去,做到最后她自己没了胃口。
只吃了一些晚大早上带的饼子。
吃饱以后,身子也开始热起来,林言拉着陆鹤明去午休。
阿眠睡了一上午,这会精神好的很。
非要感谢陆母去外面看看,陆母忙了一上午,现在只想回去休息。
林言二人已经走了,他又把眼神放到云织身上,云织这会儿正收拾东西,他还非要闹着。
陆母瞪他一眼:“你想出去就自己出去看看,非要缠着云织做什么?”
阿眠低声哦了一声,小木子有些看不下去:“云织,我帮你收,你带着小公子去外面看看,不然一直惦记着。”
云织诶了一声:“那这些就交给你了,收拾好再接上一壶水,放到炉子上温着。”
小木子嗯了一声:“我知晓的。”
阿眠开心地笑着:“还是木子哥哥最好。”
云织:“木子哥哥最好?”
阿眠连忙摆手:“咱们家,怎么轮也得是你最好。”
看他插科打诨的样子,云织没忍住笑起来:“能说会道就行。
外面的天依旧阴沉沉的,河面上的雨一直没停过,似雨似雾,落在身上,潮潮的感觉。
太阳不知在哪里,避免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没有意思,陆母还在休息,不好打扰,干脆又会两人又去了刚刚吃饭的地方。
小木子刚收拾完:“你们怎么回来了。”
阿眠摇摇头:“都是雾,没什么好看的。”
他实在无聊,玩了一会儿又凑到云织和小木子跟前:“木子哥云织哥,要不我们玩叶子牌吧?”
他们两个也没事,干脆就打了两把。
济南离的不算太远,在船上凑了几日,小船便靠在了济南码头。
他们也就停两日,东西什么的都没带,林言抱着手炉下来,心里正盘算着,明日就要腊八了。
他们一船的人算下来可不少,再加上一半多都是汉子,囤的干粮这才两日都已经能看到底了。
正好停靠济南,这次要多多囤一些吃的用的。
既然要留下几日,他们又去住的地方,最好是有空位的。
不得不说,他们十分幸运,刚刚好能住在一起。
总共定了四间房,都一模一样。
因着第二日是腊八节,陆母和林言又去街上买了点腊八粥的材料回来。
上次冬至就是偷懒,到最后还是在外面吃的一碗饺子。
虽然吃着还不错,但那滋味依然是比不上。
这腊八粥可得好好做一次。
陆母亲自下厨,林言在一旁打下手。
只吃粥肯定不行,林言又炒了青菜。
这一顿有荤有素。
俗话说,过了腊八就是年,一碗暖呼呼地腊八粥下肚,别提多舒畅了。
此时街上已经开始有过年的感觉。
“来都来了。正好逛一逛,等明日再去祭拜圣人。”
陆母看着街上卖对联,这才对嘛,她觉得这才是过年的感觉。
只可惜,此时的他们还在一个不熟悉的地方呆着,站在只希望能看到彼此的位置。
大过年的,他不好凑了。
济南府也是最大的府城之一,再加上快过年,这街上更是热闹的不行。
他们都在船上待的快憋的不行了,
如今刚好能出来放松放松。
“你们随意逛逛,我们还要在这里好几天,不着急。”
林言和陆鹤明也凑了热闹,碰到那里人多也要看看的。
年前的集市和年后的完全不懂。
之后去祭拜了圣人,又在济南府修整了一日。
才再次踏上路途,最后一站,就是盛京——
作者有话说:晚安!
第124章
时间还算充裕, 但行船不比马车,一旦上了船,中间想停就太麻烦了。
一路走来也没少停下,最后一程就直接从济南府到盛京去了。
“早点到也好, 租个房子稳定下了, 还能剩点时间准备年货。”
陆母感觉坐船比坐马车舒服, 平稳的很,她每日除了做饭,还能做几针针线活。
林言则是相反, 坐在船上晃晃悠悠的, 这几日精神都不太好。
恹恹地靠在那里, 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等我们到了盛京, 先去季回那个宅子歇脚,租房子慢慢来。”
陆母用牙把手里的线咬断:“行, 反正不能一直住着。”
说着又把手里的披风拎起来甩了甩:“来试试这个披风, 这布厚实, 穿起来挡风。”
林言撑起身来,陆母不让他动, 自己直接帮他穿上, 围着转了两圈看看:“还可以。”
这布还是从家里带来的, 一直在路上,不好绣花, 面料是米白色, 没有花纹反而很素净。
“可以,脱了吧。”
陆母要帮他脱掉,林言往身上裹了裹:“这么暖和,我再穿会儿。”
陆母瞥他一眼收回手:“烧着炉子, 你也不嫌热。”
里面夹了一层棉,不厚重,但又有重量,裹在身上十分舒服。
陆鹤明在屋里看书,林言穿着衣服去屋里给他看:“阿娘给我做的,怎么样?”
陆鹤明应声抬头,瞅了两眼:“好看。”
“嘿嘿,到时候在盛京就穿这个。”
“好。”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林言看他放松了些,才慢悠悠地出了门。
外面陆母又开始做饭了,林言晃悠了两圈,看云织和阿眠都在帮忙,就去坐着等着了。
离盛京也就还剩两天的路程,林言看着水面出声,耳边是陆母他们做饭的声音。
船行过水面,激起一圈圈的水痕,等走远,又变得平静。
这两日天气好,站在船上能看到很远的地方。
林言抬头遥遥望着,思绪万千,陆鹤明什么时候来到身后都不知道。
“在想什么?”
“嗯?”
陆鹤明看他呆呆愣愣的,可爱的很,捏了捏他的脸:“问你想什么呢。”
林言握住他的手:“没想什么。”
“那我过来你都没发现。”
“看山呢,终于要到盛京了。”
算起来,他们这一路,走了快两个月,要到了反而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陆鹤明没说话,只把他往怀里搂了搂,两人并肩看了一会儿,那边陆母喊他们,两个人才回去。
船上的食物充足,哪怕这么多人,大部分还是能吃的汉子,但到了盛京时,准备的东西还剩了不少。
“公子,夫郎,镖局的马车在码头等着,咱们先进城休息,明日会有人把东西送到客栈。”
林言点了点头,嘱咐他们先把各自珍重的东西随身带着。
进盛京不比普通府城,身份审查也更严格,他们一行人多,仔仔细细查了一遍没少浪费时间。
“等到了客栈,先写一封信给安洵,他们回去的时候正好带上。”
进城这日已经是腊月十九,船夫赶回去还能和家人们一起过年,但三位镖师即使全程坐船,年前也回不去了。
陆母叹了一口气:“忘记这茬了,早知我们还是走快一些。”
林言拍了拍她:“放心吧阿娘,他们常年在外奔波,过年不回家也是常有的事,明日结账时,咱们多给些银子就是。”
这一路走来,若不是他们,哪能这么顺利?
因着行李还在城外,他们就住在城门不远处的客栈,这条街就已经很热闹了。
街道又宽又直,临街的铺子也都井井有条,看上去十分整洁。
林言还没仔细瞧,就跟着大部队进了客栈。
这盛京的客栈都比府城大的多,格局基本一样,下面是堂食的地方,客房都在二三楼。
从外面看平平无奇,到了里面却别有一番天地。
林言想到刚刚付的银子,又觉得还好,一分价钱一分货。
“这连着的三间房是你们的,客栈提供热水,若是有需要,下去告知我一声即可。”
几人都急着忘记看,只有林言回头:“我们知晓了。”
伙计看他们一脸惊奇的样子,也没其他表情,只说:“几位客官早点休息,若是有需要喊我一声即可。”
“辛苦多谢。”
伙计笑着摆手,他干了这么多年,已经许久没有听到如此好听的话了。
抬头刚好对上陆鹤明的视线,虽然冷峻,但也对他微微颔首。
伙计受宠若惊,本来看他们进屋,还以为是要住最便宜的房间,没想到几人一进来就大手一挥,定了三间套房。
这盛京这种地方,随便扔个石子,都能砸到当官人的后背。
越是有钱,越是低调。
伙计不敢怠慢,领着人直接进了最好的房间。
几人分好房间,各自回屋休息。
虽然第一次来盛京,但各个都累的不行,实在没力气出去逛逛。
再加上他们现在只在盛京城的边边,距离真正的市场,真正热闹的地方还有些距离。
等一群人全都起来的时候,盛京城早就被夜色笼罩,但临近过年,城内处处张灯结彩,亮如白昼。
林言趴在窗户上往外看,红色的灯笼造出一片灯海,连续不断。
偶尔不远处还会传来炮仗的声音。
林言拖着脸,怡然自得地看着,旁边巷子里跑出来一个浑身脏兮兮样子的男孩。
看见他们在下面追逐打闹,你追我赶,莫名地羡慕。
说起来,无论是他还是另外一个林言,他们好像都没好好过过童年。
夜幕深沉,远处的天边突然炸开一束烟花,林言眼神顿时变得亮晶晶的。
刚想转身喊陆鹤明,一回头,正好撞在他硬挺的胸膛。
幸好隔着棉衣,林言随手揉了揉额头,外面烟花还在放着,林言扯着让他看。
陆鹤明从身后抱着他,下巴放在他的肩头,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就静静看着远处烟花绽放。
楼下的小孩不知什么时候没了踪影,一时间,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烟花炸开的声音和彼此缠绵的呼吸声。
“不知不觉,竟然又要过年了。”
从村里到镇上,又在襄阳过了两个年,来到这里的第六年,他们一起走到了盛京。
“以后还有很多年,我们能一起过。”
陆鹤明亲了亲他的耳尖,不含欲念,轻轻碰了碰。
林言被他亲的浑身酸麻,转头错开,却又刚好两人面对面。
烟花悄然停下,两人的呼吸声愈发清晰,林言抬眼看他,短暂对视一下,又快速收回。
陆鹤明低垂着眼,把他小动作尽收眼底,看着他的小表情勾起一抹笑。
寻着他的嘴唇亲过去。
林言回抱住他的腰,陆鹤明动作一顿,林言立马看他,又疯狂地亲了上去。
盛京的北风也如刀一般刺骨,陆鹤明一手把人抱起来,又用另一只手把窗户关上,嘈杂的声音全部被隔绝在外。
屋里只剩下啧啧水声。
这一路奔波,陆鹤明怜惜他的身子,只狠狠亲了两下过瘾,并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林言一脸欲求不满。
陆鹤明也是热的难受,但看他这副表情还是觉得好笑:“明日还要出门,先帮帮你好不好?”
林言皱着眉看他,虽没说话,但陆鹤明从他的眼神中读懂了意思。
不过陆鹤明没回他,只是两手抓住他。
陆鹤明动作太快,林言双手下意识抓住他,只是还没用力……脑袋就一片空白了。
林言缓了好一会儿,意识才堪堪回笼。
陆鹤明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起身想要亲他被林言躲开。
“脏。”
陆鹤明失笑:“自己还嫌弃自己?”
林言扭头不搭理他。
“礼尚往来。”
林言扭头看他:“又不是我主动的……”
谁要礼尚往来?
陆鹤明紧紧贴着他,林言觉得自己有些受不住。
两人无声地对视着。
林言率先败下阵来,仰头亲了上去。
……
……
……
林言耳尖红的像是要滴血……
…………
窗外清冷的月光落在窗台,蜡烛不知何时已经燃尽,林言借着月光看身边人动情的样子……
心里意外满足的很。
两人帮助彼此疏解一番,清洗过后又紧紧拥着入眠,再醒来时,天光已然大亮。
林言觉得自己浑身僵硬,闭着眼睛往里翻了个身,酸酸麻麻的感觉又钻了上来。
陆鹤明难得还没起床,林言一动他便醒了,一只手下意识帮他揉着手。
林言哼了一声,大早上的,听着格外娇气。
陆鹤明无声地笑了笑,真要笑出声的话,怀里的人怕是要真生气——
作者有话说:到盛京的第一件事[狗头]
吃肉[狗头叼玫瑰]
……改了八遍(微笑
第125章
这客栈每个屋里都放了一个炭炉, 上面温着水,和以前在村里差不多,但又不一样,闻不到什么烟味。
林言窝在陆鹤明怀里睡, 大清早的, 露一双眼睛在外面他都觉得冷。
走了那么久, 还在船上待了五六天,好不容易睡个安稳觉,陆鹤明也没有醒来。
一直到房门被敲响, 林言皱着眉头推他:“……有人敲门, 阿娘?”
陆鹤明睁开眼, 门还响着, 应是看屋里人一直没应,才在外面喊了一声:“大郎阿言?快起来了。”
林言也听到了, 又推了推陆鹤明他才叹了一口气起床穿衣服。
“是阿娘。”
“嗯, 你再睡会儿, 我去看看。”
陆鹤明把衣服穿上,头发随意拢了起来就去开了门。
“怎么了阿娘?”
陆母看他这样就知道刚醒:“还没起?老太太和阿昌还有盛哥儿来了, 在楼下呢, 来喊你和阿言下去陪一陪。”
“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你先下去, 我去喊阿言。”
陆母诶了一声。
陆鹤明走到床边的时候,林言已经坐起来了, 他们没有刻意小声, 林言在床上听的一清二楚。
“老太太来了?他们怎么知道……”林言想问怎么知道他们到了,但一想,他们想知道什么怕是轻松的很,估计他们昨日进城就已经知道了。
两人随意地收拾了一下, 换了一身得体的衣服才往下面走。
客栈这会儿人还不多,老太太正拉着阿眠说话,阿昌嘴角带着笑意在一边坐着。
陆母偶尔搭上两句话,只有盛哥儿百无聊赖地托着脸。
也是他最先看到林言二人从楼上下来:“言哥儿!”
眼神亮了不说,还起身迎了过来。
两个人亲亲热热地抱了一下,又和陆鹤明打了个招呼。
林言又去和老太太打了个招呼,老太太点点头:“好好,算着你们也该到了,就让人在城门口守着了,昨日太晚没来。”
“我们也是,坐了好几天的船,就先找了个客栈。”
两家人许久没见,但一直有书信来往,倒也没有冷场。
“今日你们就跟着我们回去住,到时候过年也一起,反正家里地方大,也住的下。”
老太太话音刚落,陆母就看向林言,林言接收到信号给了她一个眼神。
“安洵给了一处宅子,里面收拾好了,我们打算歇几天,再找个小房子住。”林言看老太太要拒绝,又连忙说:“夫君要参加明年的春闱,我们要长久住的,有空就去看你。”
陆母无奈看他:“就知道你们不乐意去住,过两日就是小年,一起去家里过小年,过完小年再去找房子总行了吧?”
各退一步,林言总不能再拒绝。
“会不会叨扰?”
老太太摆摆手:“阿昌不住家里,家里只有我和老爷子,还有这个整日不见人的哥儿。”
阿眠听他一说,眼神落到一旁没说话的阿昌身上,没想到刚好和他对视上,阿眠弯着嘴角笑了笑,又看向老太太。
也因此没看到阿昌一直落在他身上的眼神。
陆母客气一句,也没想着真拒绝:“那我们就去热闹热闹,还望老太太不要嫌弃。”
“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正好这两日考教一下阿眠的琴艺,也不知这两年有没有偷懒。”
阿眠抿着嘴:“我才没有偷懒,明日就让师父听一听。”
“好好好。那你们去收拾东西,我叫了马车来,午饭也回家去吃。”
一桌子苦笑不得,这也太着急了些。
老太太也笑起来,又指了指阿昌和盛哥儿:“别笑,要不是今日你们来,这俩人平日里可看不到人影。”
既然答应了,林言他们也没有磨叽,利落收拾了东西。
老太太也早有准备,来的时候就带了三辆马车。
林言和陆鹤明还要去接行李,就让他们几个先跟着过去了。
“阿娘,你们先去。”
陆母和阿眠跟着老太太坐一辆马车,阿昌沉默地跟着上去,老太太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也没多说什么。
盛哥儿本来打算跟着林言他们坐,但他们还要继续忙,就干脆自己坐了一辆。
把行李送到安洵小院子那里,林言和陆鹤明才又往老太太家里去。
穿过两条街,马车停在武昌王府府邸门口,纵然有了心里准备,林言还是被这高门大户给震惊了。
应该是安排过,门前小厮看他俩从马车上下来,连忙迎了过来。
“可是陆公子与林夫郎?”
陆鹤明点点头。
“老夫人让我在这里等着,两位跟我来。”小厮领着人往里走,又有另外一个小厮接过马车。
林言点点头,和陆鹤明并肩跟着他往里走。
“老夫人在前院等着。”
小厮把他们带到,又让一个嬷嬷进去通传了声,他们二人才跟着进去。
盛京的天气,又干又冷,林言在外披着陆母给他做的披风,一进屋里,一股暖气扑面而来。
林言先行了礼,实在是有些热,又把披风解掉抱在怀里,还没坐下,不知道哪里来的丫鬟就来拿走了。
林言手一顿,愣了一下。
老太太坐在首位:“以前没给你们说过身份,主要还是觉得没什么用处,在襄阳时,我与老头子也不过是普通人家。”
陆母被震惊到了。
她一开始只以为是家底丰厚些,但刚刚下马车时还是震惊到了。
刚到门口,就有仆人上前,搬下车凳,接行李,牵走马车,各干各的,井井有条,一点也不乱。
更何况他们还穿着一样的衣服,看着十分整齐,有规矩。
幸好的事陆母不识字,不然看到大门上头‘武昌王府’三个字,怕是连腿都要软了。
阿眠倒是稳重,一副见过世面的样子。
阿昌看他冷静的样子,不知为何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阿眠挽着陆母的手,一行人往屋里走。
院子里跑出来一个嬷嬷,先是上前扶着老太太,又招呼了两声。
“这位就是小公子吧,经常听老太太说收了一个小徒弟,认真又有天赋,如今一见,果然和老太太说的一样。”
被夸都高兴,更何况是自家孩子,陆母这会儿也不紧张了:“这哥儿愚昧,是老太太教的好,还不嫌弃。”
老太太呵呵地笑了笑,又给陆母介绍:“这是苏嬷嬷,我还未出阁时就和我一起了,好似一家人。”
陆母刚刚还在疑惑,一个嬷嬷怎么还能如此自来熟。
“苏嬷嬷,我也听师父说过您,那时候在襄阳时,经常念叨你。”
外面冷,老太太受不住,一行人才进了院子里去。
苏嬷嬷是个会说话的,让人送糕点还主动找话题,几个人聊的天南海北,倒也算得上融洽。
等林言他俩一到,苏嬷嬷又招呼着大家吃饭。
“早早做好的,各位去饭厅用餐吧。”
陆母一直提着一口气,这会儿他俩在,安心了不少。
武昌王应该有事要忙,吃饭也没回来。
王府终究和别处不一样,山珍海味的,不仅样式好看,味道也很好。
特别是饭后的糕点,味道更是独一份。
几个人都喜欢,但是也没好意思吃太多。
他们家也没有吃饭不能说话的规矩,今日人多,老太太还多吃了半碗饭。
苏嬷嬷看着也高兴。
有说有笑地吃了一个时辰。
吃完饭,才让人带着陆家人去了一处院子,转了一圈,各个房间都给介绍了一遍。
“几位先行休息。”
老太太也是疲乏,吃完饭就回去休息了。
临近年底,阿昌也是忙的脚不沾地,空出一上午已经算是不容易。
故而吃完饭就和大伙告了辞。
临走前还看了一眼阿眠,只是阿眠的心思在老太太身上,一点也没看见。
倒是林言,把这一切都尽收眼底了。
估计也是老太太让他们不自在,没有安排人进来,他们自己也可以。
陆母和云织收拾东西,这院子肯定是让人收拾过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
床铺也都是收拾好好的。
林言又一下趴在床上,他这两天总觉得睡不够。
陆鹤明这两日都没怎么抽出时间看书,趁着这会儿光线好,把林言哄睡之后,就找了个地方看书去了。
陆家人在王府住到了小年,盛京的小年已经热闹非常,除了阿昌每日来看一眼,送些东西什么的。
最多的就是盛哥儿。
“你不知道,我阿娘整日催婚。然后我就说我喜欢姑娘……他就不催我了。”
林言:“……”
注意力不在这,但被莫名听了一句的陆鹤明:“……”
“然后我阿娘就没再让我相亲了。”
林言哈哈笑了两声。
要想开窗,首先得把屋顶掀了。
小年时,一家人包了饺子。
两家人加起来,人可不算少,陆母领着几个小的,总共做了三种馅的饺子。
芹菜猪肉的,猪肉大葱的,还有从家里带来的干蘑菇,做了酥肉蘑菇的。
皮薄馅大,每种口味都很好吃。
几个年轻人,正是干饭的年纪,看着他们吃的一个比一个香。
老太太中午也多吃了几个,苏嬷嬷十分欣慰,看来这陆家人确实不错。
过了小年,他们就要搬走了,林言这几日也没闲着,整日和盛哥儿一起出去找房子。
这两日已经有了眉目。
今日吃完饺子,盛哥儿有事,今日就喊着陆鹤明一起看了。
“房子没有我们在襄阳的大,但是院子也够我们这些人住。”
林言一边说,一边和陆鹤明介绍。
他们住的哪能比得上这里,找的地方自然远了些。
走了快两刻钟才到,下了马车,又进了一个巷子,已经有人在这里等着了。
林言和陆鹤明进去晃悠了一圈,还算满意——
作者有话说:又卡点……
第126章
这房子在小巷子里。
这盛京城不比襄阳, 天高皇帝远的搞点小聪明关注的人也少。
盛京城里多的是手眼通天的人,再加上陆鹤明身份特殊,林言对他有信心,会试之后还有殿试, 一旦出了名, 定会让人给盯上。
所以他俩商量过, 在一切尘埃落定前,还是低调一点好。
“找了好几处,这里虽然偏僻, 但胜在安静, 往后你在家里读书也方便些。”
陆鹤明看了看:“但好像没地方放马车……”
院子小, 他们家里人也多, 他们想着来盛京路途遥远,还特意在襄阳换了一个大车厢。
这既然到了这里, 总不能转手把马车给卖了, 这样出门也不方便了。
林言本想着这里房间合适, 位置也合适,倒是忘了停马车的事。
“那要不我们再看看?”
陆鹤明揉了揉他的脑袋:“看了两天只喜欢这个?”
林言叹了一口气, 他当然更喜欢大一些, 只不过多方面考虑, 才先订下了这个。
“那先定下,也不知道年后什么情况呢。若是没中……”
“诶……”林言打断他, 他心里脆弱, 听不得这些。
陆鹤明被他逗笑,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实在不行,我们就住安洵那里,反正会试前应该不会到, 等会试放榜后再决定,年前年后也能找找房子。”
林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确实,他们找的急,又在年关,这租子也是虚高。
安洵的院子是个小二进,除掉安洵经常住的,还有两个仆人的房间,他们一家住进去也是绰绰有余。
而且那房子临近城外,虽然进城不方便,但也远离了是非,正好能让他们低调。
“那我们回去和阿娘说一声。”
陆母在家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林言把房子的事给她说了一下,陆母立马点了点头:“这里太有规矩了,有点吓人。”
林言哈哈笑了两声:“咱不是没让人来?”
陆母摇摇头:“在院子里还好,一出去看到他们规规矩矩的样子我就心里发怵。”
他们在村里散漫惯了,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两人正说着,阿眠背着琴回来。
这琴自从安洵给他,就一直弹着,阿眠细心,保护的也很好。
林言招手示意他过来:“阿眠,明日我们就搬走好不好。”
阿眠点点头,他早就看出来陆母待不惯了,但他又没有办法,只能等林言找房子。
“找到房子了?”
“还没有,看了几家都不太合适,就决定先去安洵哥哥家里住几天。”
看到他放下的琴,又说:“就是离这里有点远,坐马车估计也得半个时辰。”
阿眠点点头:“咱们能一起就不怕。”
林言笑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咱们能一起就不怕。”
他们要走的事肯定要和老太太说一声,吃完晚饭林言便说了这件事。
只是正巧老爷子今日也在。
虽然老太太依依不舍的,他还是直接发了话:“搬出去也好,以后有机会再来玩就是。”
老太太瞪他一眼。
老爷子一脸委屈:“你们看她,又不开心呢。”
一桌子人都笑起来,老太太也没忍住,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
老爷子叹了一口气:“陆鹤明明年还要参加会试,这会他们刚来住两天没事,为了他好,还是住出去方便。”
老太太白他一眼,她哪里不知道,只不过还是不舍得罢了。
林言笑着开口:“总归都在盛京,想见总能见到的。”
吃了这顿晚饭,他们第二日便搬走了,本来带的东西也不多,大部分已经直接送去了安洵哪里。
院子管家早早就收到了安洵的来信,早一个月就等着了,没想到快过年人才住进来。
“公子和夫郎前几日送来的行李都在西厢房里。房间也都准备好了,听安馆主安排,还为公子准备了一间书房。”
林言眼神一亮,这安洵还算可靠。
“那我们先去看看书房吧。”
书房里果然一应俱全,除了宽敞的书桌椅子,还有一张小塌。
学累了还能休息一番。
想的十分周全,陆鹤明也十分满意,说起来,真正属于他的书房只有上河村里那间。
这虽然是短暂的,但能拥有一下就很不错了。
那边陆母和阿眠跟着林婶去看房间去了。
“林叔,我们也去房间看看吧。”
林叔诶了一声又带着他们继续看。
“我和老婆子住在后院,这府里也只有我们两个人,所以几位若是有需要,可以直接找我们。”
林言笑着点头:“林叔,今日多谢你了。”
一旁的陆母也客气了两句:“叨扰二位了。”
他们这算什么叨扰,本来也不是他们的家。
“安馆主怜我们可惜,这才收了我们,让我们在这里守着。”
“那正好,我们还能一起过年。”
说到过年,他们要抓紧准备起来了。
现在都已经腊月二十四了,家里还什么都没有。
林言和陆母两人急急忙忙备了一些年货,鸡鸭鱼肉的也都买了些。
这是第一次这么仓促过年,要是在村里,一进腊月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
腊鱼腊肉肯定是来不及做了,只能存上一些新鲜菜,又另外买了一些。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九,林言买了红纸,又和阿眠一起裁了出来。
林叔早早搬了一张桌子,陆鹤明把笔墨准备好,就开始写对联。
这座院子不大,房间却是不少,里里外外加起来,有十几个。
陆鹤明写好晾干,小木子和林叔去贴。
那边云织阿眠和林言在剪窗花,陆母还有林婶在厨房里忙活。
一家人,都有得忙。
说说笑笑,其乐融融的。
“接下来三天盛京城都有游灯,你们可以出去看看。”
一家人围着院子里,旁边烧着火炉,倒也不算冷。
晚饭总共八个菜,也快赶得上普通人家过年的菜量了。
林婶看着满满一桌子的人,心里突然有些酸涩。
他们守着这个院子,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安洵不经常回来,回来也不怎么说话,三个人也就互相关心两句。
吃个饭,就各回各屋,哪里会想现在?
说说笑笑的,说不出来的幸福感觉,只是少了安洵。
但又想到安洵要成家,又十分高兴。
等他成了家,安家族亲,也泉下有知了。
林言起身,端起眼前的茶杯:“林叔林婶,以茶代酒,这杯敬你们。”
明日还要忙,今日就没有备酒,弄了一壶茶,林言喝的还怪上头。
吃饱喝足,几人一起收拾了碗筷,等整理好,天上已经挂满了繁星。
林言和陆鹤明留下收尾,又把明天要做的菜准备好,该腌的腌上,才往厨房外走。
林言刚想回房,蓦然发现什么,站在厨房门口往天上看,陆鹤明就站在他身后。
“星星怎么突然没了?”
一阵寒风袭来,陆鹤明还没说话。
突然巷子里响起一声炮竹炸裂声,噼里啪啦了好一阵儿,两人相视而笑,才相携往屋里走。
院子里有林叔放的灯笼,院子里虽然安静,但还能听到两人的脚步声。
还未走到房檐下,林言的脚步一顿。
“下雪了?”
陆鹤明抬头看了一眼,还伸手接了接,落在手心冰冰凉凉的,果然是下雪了。
林言眼神亮的惊人:“这是今年第一次见雪诶!”
说来也碰巧,不知道是他们幸运还是怎么着,一路上一片雪也没见到。
盛京这边十一月末就下了初雪,只是等他们到的时候,已经化的干净。
这雪先是虚张声势般,落了几片,紧接着就变成了密密麻麻,细密的雪粒子,连成片地落下。
林言蠢蠢欲动,陆鹤明立马揽住他:“先回去睡觉,明日早上起来就该下厚了。”
“那好吧。”林言语气可惜。
林言躺在床上,还能听到风带着雪,砸到窗户上的声音。
悉悉索索的,仿佛落在了他心上,让人心痒的很。
陆鹤明走到床边,刚打算吹灭蜡烛,就看到他亮晶晶地眼神。
心一硬,呼地一声吹灭了红烛,屋里陷入黑暗,陆鹤明站在原地适应了一会儿才往床上坐。
等他躺好,林言熟练地翻身,滚到他怀里,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
把两条腿都放到该在的位置,双手环抱住他,两个人紧紧贴住,亲密无间,像是刚好合适的榫卯,相互嵌合,天衣无缝。
再醒来时,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雪还未停,陆鹤明把林言全副武装好,才放人出房间。
早上他们还没起,四周的炮竹声就已经此起彼伏了。
陆母知道林言要玩雪,特意和林婶说了一声不用扫雪,更何况还下着,扫了也没用。
整整下了一整夜,林言踩上去已经们盖住他的脚面。
他穿的披风是陆鹤明的,又厚又大,拎着边往院子里走。
咯吱咯吱的十分好玩。
林婶从屋里往厨房走,看他自己玩的开心也笑起来:“言哥儿还是小孩子心性。”
把菜给陆母看了一眼,陆母点点头,手里动作没停,揉面闻言抬头往外看了一眼:“可不是?”——
作者有话说:早了一丢丢[哈哈大笑]
第127章
雪还落着, 只是没有昨夜的大,轻轻落在肩头,没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爆竹声接连不断地响着,枯枝上的雪一块块砸下来, 落到小孩身上, 引得一阵惊呼。
陆母从厨房出来, 招呼他们吃早饭。
“先来吃点饭垫垫肚子再玩。”
林言应了一声,带着阿眠去洗漱。
吃了早饭,林言也没心思再玩, 直接就开始在厨房准备中午饭。
中午主要是吃饺子, 林言想吃芹菜猪肉的, 阿眠想吃香菇猪肉的, 陆母就干脆做了两种馅。
毕竟是过年呢,孩子吃的开心才最重要。
“等会儿和好面先醒着, 你们俩带着阿眠去老太太那里拜年, 我和云织在家里包就行, 回来刚好能吃。”
林言点点头:“知道了阿娘。”
“节礼也备好了,不算贵重, 也是咱们一片心意。”
林言把面和好, 还顺手拍了两下:“老太太不会说什么的, 她喜欢咱们这些。”
陆母准备的大部分,都是他们从村里带回来的。
街上人来人往的, 雪已经化成了水, 虽是过年,还是有不少人沿街卖东西。
小木子驾车,林言三人就往武昌府去了。
既是拜年,来武昌府的人必然不少, 林言掀开车帘看,各个马车都豪华的不行,就他们普普通通在其中,莫名显眼。
林言还没下车,就已经听见有人在说了。
“这是哪家的马车?也是来拜年的?”
“估计又是哪家远房亲戚,这连装都不装的,马车都不换个好点的……”
“嗐,别说王爷家了,今日我们府里也来了好几户,我们老爷哪有时间见他们,拿了银子就打发了……”
“……”
林言很想当作听不见,但是他们丝毫没有避讳,估计也是靠山大的。
他们初来乍到,对盛京还不熟悉,更别说各个错综复杂的关系了,林言还没来得及研究。
林言想到一半,外面两个车夫又开始八卦。
“我们老爷进去快一个时辰了……这天这么冷,怎么还不出来?”
看似吐槽实则炫耀。
另一个也不甘示弱:“我们家主子刚到就被迎了进去,定是和王爷在商讨要事。”
一旁的阿眠绷着一张脸。
刚好那俩人又谈到他。
“听说王妃收了一个关门弟子,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姑娘。”
“我们家夫人还想让大小姐拜师呢,竟没想到被个无名无份的人给抢走了。”
“估计是季家的,前两年王妃不是在襄阳养伤……”
两人说着说着话题便扯远了,林言也没兴趣再听下去。
正好小木子从门房回来,后面还跟着管家,小年时候见过。
管家恭恭敬敬对着马车行了一礼:“小公子,陆公子,林夫郎久等了,我家老太太一直盼着你们呢。”
林言哪敢承受王府总管这般恭敬,不过听到旁边戛然而止的讨论,心里莫名爽了一下。
也不过一瞬,林言率先从马车里出来,手里还捏着一个红封:“管家过年好,新的一年,平安喜乐。”
老管家笑呵呵地接过:“多谢林夫郎,林夫郎新年喜乐。”
陆鹤明和阿眠也跟着出来,各和管家道了一句新年好。
车里的节礼不少,管家又招呼了两个人过来,帮着一起搬进了府里。
“老夫人在后院等着小公子和林夫郎,让旺福带你们过去。”说着管家朝不远处的小厮招了招手,又对着陆鹤明说:“王爷在会客厅等陆公子,还要劳烦陆公子去一趟。”
林言点点头,这王府虽然住过几日,但也没敢乱走,许多路还不认识。
陆鹤明跟着管家走,看他过了月洞门没了人影,林言才和阿眠并肩往后院去。
许是过来拜年的人太多,老太太干脆就让人收拾出来一间会客厅,炭炉一直烧着,谁来都能暖和一下。
一进屋里暖气扑面而来,两边坐了几位夫人,衣着华丽,还带着整整齐齐的头面。
林言心里顿了一下,这些年他简单习惯了,今日特意换了一身衣服,却忘记头上的事,只插了一根玉簪,算不得好东西。
老太太看他们来,立刻笑呵呵地招呼他们坐:“你们才来?这都什么时辰了?”
听到老太太这般语气,坐着的几位夫人脸色都变了变。
眼神在她与林言之间无声无息地转换,心里早就转了八十圈。
林言哪里管得了这些,只看着上座的老夫人:“是让老太太久等了,明年一定早早到。”
赔罪完,林言又行礼拜年:“新的一年到,希望老夫人福寿安康,万事胜意。”
阿眠也恭敬行了一礼:“新的一年,祝师父喜乐无边,长乐未央。”
老太太笑意加深,两年没见,她这个徒弟更好看了。
“你要是能在身边陪着我,那就更好了,行了,快入座去罢。”
她回盛京时,就说让阿眠一起跟着,但他舍不得,就给拒绝了。
为此老夫人还生了一阵闷气,还是阿眠答应每月来信,她才算好一点。
旁边的几位夫人总算是忍不住了,笑着开口:“这位就是王妃的关门弟子?听说了好久,还真是第一次见面,这般气质,果然与众不同。”
“看着年岁还小,如今几岁了?”
老夫人扬起的嘴角落了一点下来,这些人,才见第一面,还没走一柱香的时间,就藏不住了。
原来盯着盛哥儿,把盛哥儿盯烦了,又看上了阿眠。
“阿眠还小,盛哥儿大了不爱在我们跟前,阿眠听话,留在膝前刚好。”
提起盛哥儿,这几位夫人脸色才变了,谁不知道,盛京最老的哥儿。
本来身为哥儿,在盛京并不算吃香,但因着武昌王府的名声,还有不少人想要攀上这高枝。但他性格顽劣,仗着有人撑腰,在盛京‘为非作歹’。
别人让他相看,第二日就跑到人家家里掀桌子。
别人说他坏话,第二日就把人嘴打肿。
……
后来武昌王不在盛京之后,更是肆无忌惮,和季家小哥儿一起。今天骂这个,明天骂那个。
两个人简直就是盛京无人不知的哥儿。
以泼辣出名。
现在看着阿眠乖乖巧巧的,心思又动了。
毕竟利益关系,还是属姻亲最为可靠。
林言看着几位夫人脸白了一下,又恢复如常,在心里吐槽,变脸之快。
各个家里都还忙着,今日来着一趟本来也只是露个脸,走个过场,没想到还见到了这位传了许久的关门弟子。
虽然还不知深浅,但也不算白来。
盛哥儿听说林言来了,就紧赶慢赶地过来,谁知刚好和他们几位撞上,老夫人见他来,就摆了摆手。
“阿眠,你和盛哥儿送几位夫人出去。”
听到这话,几位又看了一眼阿眠。
这地位……
林言在屋里站着没动,和阿眠对视了一眼,微不可察地眨了眨眼睛。
等几人没了身影,老夫人又让他坐下:“你们带的年礼可有米酒?”
林言失笑:“只有一坛,老爷子之前叮嘱过,不让我们带太多。”
老夫人如孩童一般撇了撇嘴:“只一坛,明日便喝了。”
林言:“……还给老夫人带了点干菜,笋干也有,都是您爱吃的。”
听到这话,老夫人才点了点头:“你有心了,他们这些人就只送些冷冰冰的金子银子,不如你贴心。”
林言:“……”
他想要这冷冰冰的金子银子……
阿眠回来时,老爷子和陆鹤明也一起跟着。
一家人说了一会儿话,林言还惦记着家里的饺子,没待多久便告了辞。
他们刚到,只需来王府拜年就行。
盛哥儿刚回来还没坐热,又要送林言他们出去,无力地叹了一口气。
林言看他的样子,觉得十分好笑,嘴角刚刚扬起,就对上了盛哥儿幽怨的眼神。
只好手动闭嘴。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话,把人送到了马车上,盛哥儿一口气还没落下,就看到一辆熟悉的马车过来。
阿昌急切地从马车上跳下来,看到盛哥儿抱着胳膊在门口站着,嘴里还噙着一丝打趣的笑意,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人神经惯了,阿昌没有搭理他,径直往府里走。
盛哥儿看他那样子,哼了一声,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大侄子你有这么快干嘛?”
阿昌没反应。
盛哥儿:“唉,来的还是不凑巧,再早点,还能帮我送阿言他们回去,这么远的路也不用来回走了。”
赤裸裸的炫耀。
阿昌脚步停了一下,盛哥儿步子大,追了上来:“还有阿眠,那几位夫人知道他的身份后,恨不得当着阿娘的面把人带回家呢。”
阿昌看他一眼,盛哥儿和他对视上,一脸无辜地接着说:“若是阿眠住进来,按照辈分,你是不是还得喊他一声——小叔?”
阿昌:“……”
这边三人回到家,陆母已经把饺子包好了,一家人热热闹闹吃了一顿,陆母又给每人发了红封。
林言也拿出一份,给了林叔林婶还有云织小木子。
欢欢喜喜闹了一通,几人又在院子里堆了几个雪人。
到了半下午,又开始准备守岁的东西,一直到夜色阑珊,一家人点着灯吃饭。
屋外深蓝色的天空绽放第一支烟花,绚烂地照亮一处夜空,仿佛是一个信号,开始接连起伏地放烟花。
陆母他们熬不住,早早去睡了,林言带着他们打叶子牌,一直到子时,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爆竹声,新的一年终于来临了。
互相道了新年快乐,便各自回房去了。
林言站在床前,看到陆鹤明进来:“夫君,新年喜乐。”
陆鹤明低头亲他:“新年喜乐。”
新的一年,新的开始——
作者有话说:新年好啊[撒花]
第128章
过完了年, 又吃了元宵。
热闹的年才算走远了,而春闱便近在眼前了。
气氛愈发紧张,陆鹤明在书房学习,一家人都不敢有大动作, 生怕打扰到他。
这两个月, 除了老爷子偶尔会让人来喊他, 就没怎么出过门。
最远的也不过傍晚时,和林言一起在门口散散步,活动一下。
风里的寒意逐渐散去, 凉凉地扑在两人相握的手上, 天边的夕阳染红一片, 两人慢悠悠地往家走。
“老爷子明日让你去府里, 家里酿的米酒刚好能起封了,你给老太太带一坛子过去。”
陆鹤明嗯了一声。
林言又说:“再问问阿眠要不要回来住两天, 我看阿娘也有些想他了。”
阿眠在家要练琴, 每日往返又费时间, 索性住进了王府里。
以前是每五日回来一次,这一趟快十天了, 还没回来过。
“我知道, 明日问问他。”
“对了……”
两个人又说起其他的, 走到院子门前时,陆母和云织从反方向回来。
“阿娘买的什么?”
林言松开陆鹤明的手, 上前去接陆母手里的东西。
他们吃饭早, 趁着天还没黑,陆母就带着云织去买些布料。
“买了一匹,做些帕子什么的。”
在家无聊,除了研究吃食, 就是做些针线活。
陆母往家里走,走着还瞥他一眼:“你也学一学针线,整日就拿着一张素帕子。”
林言心虚地笑了笑,他针线活是真不行,平日里用的香囊帕子,都是云织或者陆母做的。
再不然就是自己锁个边,做一张素帕子。
“有阿娘在,我不用学。”
陆母无奈看他:“就你会说!对了,我今日看布庄进了几匹新样式的,只是我们两人走路去的,就没买,等明日咱们一起去,给你们一人做两身新衣服。”
这开了春,厚衣服脱下了洗洗就不再穿了。
林言想了一下:“不是带的有衣服?夫君做两身就好,我们到时不在京城,还得带走麻烦。”
“大郎的都准备好了,往后总能穿上少不了,反正闲着也没事。”
他们两个说着,正好碰到从屋里出来的林婶,她前两日染了风寒,一直在屋里歇着。
陆母一看,连忙迎了上去:“咋还出来了?可是有事?”
林婶摇了摇头:“躺久了,想着你们这会儿都不在家,就出来转转,你们回来了我就回去,别再把你们给传染了。”
陆母牵着她的手:“这说的什么话?我们各个身强体壮的,你只管好好养着就是。”
林叔林婶年纪大了,不比年轻人,小小的风寒就得好好养上一阵子。
林婶看着他们关心的样子,心里一暖,笑着应了两声好。
林言和陆母把她送回房间,陆鹤明往书房去,夕阳刚落,时辰还早。
林言看见书房亮着灯,就让陆母先去歇着了,自己在院子里看着书房方向发了一会儿呆,正打算回去等,林叔从外面回来。
看他一身白衣站在院子里还被吓了一跳。
“言哥儿?你站这干嘛呢?”
林言扭头看他,林叔走上前:“少爷寄了两封信回来,这封是给你的。”
林言接过来,道了一声谢,还没说什么,林叔就火急火燎地往后院走了。
出去了一会儿,心里还惦记着家里的那位。
林言没有着急看,嘴角笑意渐深,过了好一会儿,才抿了嘴,看了一眼书房转身往屋里走去。
点上蜡烛,撕开蜡封,厚厚的信纸,林言指尖一顿。
怎么这么多?
往日里,安洵经常就两句话,一句问好,一句说事。
直到林言打开信纸,看到字体才想起来还有一位能说的季回。
想起盛哥儿第一年回盛京,给他们送去的信写了整整两个信封,厚的要鼓起来,林言还以为是放的银票。
季回却习以为常,看他逐字逐句地读,碰到好笑的还要和他分享。
现在才知道,他们两个不愧是从小玩到大的。
整整五页纸,林言看到最后都要睡着了,还是安洵两句话写的惊人,一下就醒了过来。
“一月后来盛京?和柳之昂同行?”
琢磨了一下日子,一月后也不过刚成亲两三日,怎么这样着急?
再加上在路上耽搁的,等到盛京都得两个月以后了。
那差不多是殿试的时候。
这样也好,到时刚好也知道陆鹤明的去向,无论留不留在京城,林言肯定也不会一直低调下去。
京城花费不少,仅凭他们现在得家底还有陆鹤明将来的俸禄,一家人怕是要饿死。
想到这里,林言又开始琢磨赚钱的法子。
半盏茶酒经营的还算不错,在盛京开一家分店也不是不能考虑,只是还得仔细琢磨一番……
就算能做起来,也不能只靠半盏,林言吃到了甜头,自然也有了一点野心,他想干的更好一些,只是这一时半会儿想不出……
还有柳之昂,不知道他现在什么想法。
他想的认真,连陆鹤明什么时候回来的都没发现。
陆鹤明也没扰他,进来拿了衣服出去洗漱,回来后林言已经躺在床上了。
“你刚刚怎么没说话?”
初春的晚上还是冷,林言裹着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问他。
陆鹤明把披着的外衫拿下来,折好放在床边的椅子上,看他湿漉漉的眼神,手下动作一顿。
转身吹灭了蜡烛才说话:“看你想事想的认真,就没打扰。”
林言把被子松开,往里挪了挪,给他留出位置,眼神还在盯着他:“安洵来信了,他说一个月后出发来盛京,我算着时间,差不多殿试前后。对了,柳之昂也跟着一起。”
陆鹤明掀开被子钻进被窝,林言又蹭回来,贴着他睡。
陆鹤明看他兔子一样,看着他的头顶无声笑了一下,自动忽略前后两句,只抓重点。
“这么相信我?万一没中,还说什么殿试?”
林言眼神落在他的锁骨:“我当然相信你。”
气运之子。
心里这样想着,眼睛却看向他的锁骨。最近他发现,陆鹤明的锁骨格外好看,每日睡觉都会被吸引住。
林言借着月光看了两眼,终于是没忍住亲了一口。
陆鹤明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嘶——”
林言牙齿有两颗牙齿尖利,亲的时候闻到肉香,又没忍住用牙齿磨了两下。
陆鹤明被他的小动作惹得没脾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林言格外喜欢他的锁骨。
今日本来没打算招惹他的。
可是林言埋在他身前舔来舔去,实在让人火大。
锁骨处留下一道不清晰地牙印,林言被抓住。
……
……
林言躺着喘气,手掌还放在腹肌上,陆鹤明亲了亲他的头顶,又揉了揉才起身。
把脏了的被褥换掉,又清洗了一番,才抱着人睡去。
“明日你洗……”
陆鹤明看他困的睁不开眼,笑了一声才嗯。
昏昏沉沉快要睡过去,陆鹤明突然睁开眼,转头看了一眼扔在地上的脏污,又看了看林言,才又闭上眼睛。
……
林言昨日累的不轻,早上陆鹤明还安排了一番,再加上院子里一直很安静,导致林言睡到中午也没人喊他。
如今他已经适应了这个强度。
陆母正在院子里和云织一起裁布,见林言出来也没说什么,只让他去厨房找吃的。
林言哦了一声就往厨房去了。
墙角的米酒少了两坛,应该是陆鹤明带走了,林言瞄了一眼,便去洗漱吃饭了。
那边陆母把布裁好,方方正正手帕大小的布被分成三份,其中最好的递给林言:“这些是你的,自己绣着玩。”
林言接过来又哦了一声,陆母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林言一脸莫名其妙:“怎么了?”
陆母:“看看你是不是中了邪,大早上的只会哦。”
林言:“……”
云织接过比林言厚三倍还要多的布,嘴角也沾上了不明的笑意。
陆鹤明出发的早,上午和老爷子讨论了学习,中午吃了饭便带着阿眠回来了。
阿眠刚下马车就冲着陆母喊:“阿娘想我没?”
一回来就往陆母身上抱,陆母把他扒拉下来:“谁想你?巴不得你不回来清净呢。”
她这样吐槽,阿眠也不在乎。抱完这个抱那个,林言和云织也没逃掉。
陆母看他这副样子,没好气地嘟囔:“这么想念,还一直不回家?”
她说的声音小,阿眠今日活泼的很,只顾着开心,没有听到。
林言笑着叹气,自家阿娘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阿娘哥么,师父让我带了好多东西回来……”
林言一开始还以为是些稀奇的吃食,但看着偌大一个箱子……
“都是书?”
阿眠点点头:“师父说对大哥有帮助,就让人给带回来了。”
“夫君,你和小木子两人搬进书房吧?你们两个可以吗?”
陆鹤明:“……”
不可以说不可以。
临近春闱,老爷子身份特殊,不便多见,这才让人把这些书收集起来,让陆鹤明带回来。
日子一天天逼近,陆鹤明真正开始不出门,整日看老爷子推荐的几本书。
陆母反反复复地为他检查所带物品——
作者有话说:来了[狗头叼玫瑰]
第129章
小院子久违地热闹起来, 阿眠把带回来的食盒给陆母:“从府里带回来的糕点。”
“你又拿,自己吃就好了……”虽说是徒弟,老夫人对他也很好,但终究还是别人家孩子。
陆母话没说完, 阿眠就哎呀一声:“阿娘, 不要紧, 是师父让我带的,她知道你爱吃。”
知道陆母是担心他,不过他在那里过得真挺不错的。
盛哥哥不知道住那里, 经常不在家, 除了老太太和老夫人, 算得上主子的也就他一个, 有主人家的疼爱,底下人也都不敢懈怠。
“呆的舒服就行, 在外要听话, 不要……”
“哎呀阿娘, 你都说很多遍了,坐了好久的马车, 我们先进屋歇一歇吧。”
陆母嗔他一眼, 林言和陆鹤明在后面对视一眼, 一个跟着进屋,一个往书房去。
小木子把一箱子书放进书房, 没敢乱动, 陆鹤明进来后,亲自收拾了一番。
那边陆母闲不住,和阿眠他俩说了一会儿话,又开始帮陆鹤明收拾东西, 许多东西早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但是陆母一有空闲,还是要拿出来看看。
虽已开春,但盛京还冷着,他们如今坐在屋里说话,还得燃着炭炉。
“这衣服会不会太单薄了些?穿着进去九天,怕是要冻坏啊。”
以前算着日子,三月能暖和些,做衣服的时候也没感觉,这都到了二月,有时出门还得披上大氅,天还冷着呢,这单衣怎么熬的过去?
林言在火炉边上放了高低两个板凳,屈着身子写写画画。
“考舍也有炭炉……只是可能没家里暖和。”
考舍为了监察方便,都是开放式的,即使有炭炉也挡不住风往里面吹。
陆母听完叹息一声,学子难,考上更难。
阿眠看他们都不说话,才想起盛哥儿让他带话的事情来:“对了哥么,盛哥哥说让你后日去找他。”
林言侧首看他一眼:“找他?”
后日是二月十五,难道是要去祈福?
算起来他们也好久没见了,他整日神神秘秘的,除了两三流言,林言都没见过他的身影。
“我去哪里找他啊?”
阿眠也知道盛哥儿来无影去无踪的性子:“他说会有马车来接你。”
林言:“……”
不像是见面,更像是绑架。
晚上和陆鹤明说了一嘴,陆鹤明也是沉默。
他记得以前在襄阳时,这楚盛光明磊落的很,怎么到了盛京,自己的地盘反而变得鬼鬼祟祟了。
林言噗嗤笑出声来:“……要是让盛哥儿知道,他又该不待见你了。”
陆鹤明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说起这事也是好笑,大概就是闺蜜永远看不惯闺蜜对象。
盛哥儿总觉得陆鹤明太闷了,说话太少配不上林言,没少和林言吐槽过。
“好了好了,应该是要我一起去祈福的,你安心在家学习,下午就回来了。”
一转眼便是二月十五,林言起床时,屋里已经没了人,慢吞吞穿好衣服才往外走。
院子里,云织正带着小木子和陆鹤明打拳。
云织身手不错,只不过在陆家一般用不到,后来就有空的时候教教小木子,毕竟出门在外,会点拳脚功夫傍身总比啥也不会的强。
陆鹤明以前练的少,平日里会打打太极,还是在乡试之后才开始跟着云织练。
会试比乡试还严格,总共九天,期间不得出贡院,吃喝拉撒睡都在里头,还只能身穿单衣。
不仅是对学识的考验,还对应试者的身魄有着极高的要求,每次都听说有人被抬出来。
“醒了?早饭已经好了,你去洗漱先吃,等我换身衣服就来。”
林言看他练了一身汗,笑着点点头,目光落在他流汗的脖颈,见他吞咽一下,喉结上下滚动,深深看了一眼才依依不舍地走开。
陆鹤明嘴角翘了翘,勾着唇角进了屋。
陆母和林婶在厨房忙碌,他先进去舀了热水出来,洗漱一番才又进去端饭。
他们家早饭没有固定时间,常是谁起谁吃,不会刻意等谁。
因此就在厨房吃了。
陆母吃的早,林言进来的时候她只剩一点汤。
“季家小子到了没,这算起来可没几天了。”
林言点点头:“前几日就到了,他从襄阳一路北上,中间没停过,大半个月就到了。”
季回正月十六成的亲,没等他回门,季景之就赶过来,时间太紧,万一路上有了什么意外就不好了。
如今安慰到了盛京,还有好几天,能再好好休息一番。
林言刚吃完饭,盛哥儿的马车就停在了门口,和陆鹤明还有陆母说了一声,林言就和他一起出门了。
“这是要去哪?都上马车了,还不告诉我?”
盛哥儿神秘一笑:“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林言无奈,也没有再问,又说起其他的。
两人一路走了一个多时辰,林言觉得自己屁股都坐麻了才到。
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院子,不同的是,里面吵吵闹闹的,林言仔细听了听,大多是小孩子。
盛哥儿一边推门,一边和他解释:“这是养济院,他们今日有个小集市,就带你来玩玩。”
林言一脸意料之外:“还以为你要带我去寺庙祈福。”
“这不是差不多。”
盛哥儿带着他进去,里面已经很热闹了,小孩们见他来,都热情地招呼着。
“盛哥哥!”
“盛哥哥来了!我今日做的东西你肯定喜欢。”
“盛哥哥你看我的帕子……”
盛哥儿一边应着一边带着林言往里面走,同时还不忘介绍林言:“好好好,这位言哥哥也有银子,让他多多买!”
他话音刚落,几个小孩子就眼巴巴地看向他,林言哭笑不得。
越往里走,林言越觉得不对,他们刚刚进来的门,应该是后门,这院子看着平平无奇,实则别有洞天。
等到了前院,小孩子少了,衣着华丽的夫人小姐倒是多了。
上次见这么多贵人,还是去王府拜年时。
“这么多人?”
盛哥儿嗯了一声:“这养济院在长公主名下,很多人平时不来,今日也是要来的。”
林言挑了挑眉。
盛哥儿摆摆手:“今日周边的人也会来,你放心就好了。”
林言从来到盛京就没怎么出过门,除了平日里让小木子去收集一些官家消息,这养济院倒是从没关心过。
“话说这养济院集市,还是以前长公主前几年去祈福求子,路遇小乞丐被人殴打,出声训斥救了那小乞丐,再到寺庙时,不知掌门说了什么,长公主就回来就开了这养济院。”
“在庙会上这些孩子总被嫌弃,长公主就让办这集市,还让世家高官,都积极参与,说是祈福。”
“长公主亲力亲为,没两年还真怀上了孩子。”
林言听的稀奇:“这么神奇?”
“是啊,长公主家的姑娘今年都五岁了,今日估计也是要来。”
正说着,盛哥儿抬头示意他往门口看去:“那位,季家夫人。”
林言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印象中季家应是端庄的,再加上季家襄阳本家家财万贯,一商一政,却不想,季家夫人竟是一副十分落魄的样子。
盛哥看出他的疑惑:“这季家本家在襄阳作威作福,连襄阳知府都没了话语权,凡事甚至还要来信问问季大人,我阿爹阿娘在襄阳几年可不是白去的。”
这是林言第一次直面这些,难怪当时来盛京时,季家大爷说的那些。
“他们季家现在没事,只不过失了圣心罢了。”
林言把这记在心里,又琢磨了一番季景之的处境。
他们季家如今这般,如若季景之考中了,反倒是好事。
盛哥儿又给他说了几家有名有姓的人,没多大会儿,长公主就牵着一个小姑娘进来了,一院子的人都跪下行礼。
长公主平易近人,说了两句就让大家随意行动了,盛哥儿小声介绍了一句:“长公主是当今圣上最小的妹妹,阿昌喊他一声姑母。”
长公主一到,集市才算正式开始,盛哥儿留下一句:“你自己看一会儿,我让叶书留下跟着你,我去打声招呼就回来。”
人是自己带来的,没有扔下不管的道理,而且他正事还没干。
小孩子们一人守着一个摊子,大多是帕子锦囊或者用木头雕刻的小玩意,许久没出来,还怪有几分兴趣。
叶书和云织跟着他,林言瞅了两个木雕有趣,全款拿下,那小孩眼神亮亮地看着他。
两个木雕简单,加起来也不贵,林言看他表情又多给了几个铜板。
“谢谢哥哥!哥哥你真好看!”
林言接过木雕,他这么一说,没忍住笑了起来。
“哥哥笑起来更好看!”
林言:“……这么会说话?”
“我说的都是实话。”
林言耳尖泛红,又买了两个木雕,这次给钱飞快,道了一声谢就继续往前走了。
没再给小孩开口的机会,小孩看手里多了好多的银子,美滋滋笑起来。
一路过来,林言目光落在神色各异的孩子身上,有些一眼就能看出不比常人,还有一些仔细看看也能发现。
“你怎么买了这么多?”盛哥儿回来,他们三个正在一个卖络子的小摊子前,各个手里都拿着不少东西。
“看着不错就都买了点,你忙完了?”
盛哥儿嗯了一声,指着其中一条青色的说:“这条,等换了薄衣服,挂玉佩上刚好。”
“那就青色,红色还有黄色各来一条。”
给了银子两人又往前走,转了一圈又买了不少,这下整个养济院的孩子都知道盛哥哥带来了一个大方的哥哥。
“中午了,我带你去吃饭。”
林言看他一眼,估计是要说正事了。
“听说盛京有家鸭子很好吃,你带我去尝尝?”
盛哥儿无奈看他,这人精明的很,估计已经知道他有事要说了。
“我这边有个事……”盛哥儿坐下就开口了。
林言倒水的手一顿:“这还没吃上呢。”
盛哥儿笑了一下:“你都自己挑饭馆了,还不知道我要干什么?”
“啥事?不赚钱我可不干。”
林言一开始就没想自己干,等着柳之昂过来呢,如今既然有个机会在眼前,他自然也不能放过。
“半盏茶酒想不想在盛京开一家?”
“半盏?”
“知道你在襄阳是和安洵合伙,但安洵不会留在盛京的……”
林言八卦的眼神一下亮了。
盛哥儿:“……”
安洵他爹原是太子太傅,六皇子被人毒至身亡,证据直指先太子与太子太傅。
圣上大怒,废了太子,罚了安家。
安父不服,但当时的证据环环相扣,没有一丝错漏,完美到极致。
不知是巧合还是人为,皇后在太子被废的一个月里病重薨逝,太子下落不明。
所有的事情走进死路,安大人走投无路当着百官的面要以死明志,圣上被下了面子,把安父关进了大牢。
“安大人死在了大牢里……”
林言心里一哽。
“安家本就子嗣单薄,三代单传,安母受不住,安洵就带着她去了襄阳。但……”
不用多说,林言也知道发生了什么,认识这么久,安洵始终一人。
“安洵一直怀疑是季家在后捣鬼,但当时情况混乱,谁也没有精力去深究。”
林言皱着眉头:“皇后外家也没有追究吗?”
按理来说,皇后突然病逝,太子下落不明,外戚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皇后是我姐姐,阿昌是那个太子。”
林言猛地抬头:“……我……”
盛哥儿摆摆手:“放心吧,就算我阿姐不是皇后,我阿爹还是昌邑王呢,用鲜血打下来的赫赫战功,没人敢不认。”
林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对他们几个的身份他早有猜测,但还是第一次知道其中关窍。
楚盛看他一副没缓过来,还一副可怜他们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这么多年过去,除了一个念头还在心里,其他早就不想再记得了。
“这下八卦挺爽了?可以谈正事了?”
林言吃了一口早就上来的香酥鸭,觉得也就一般。
“半盏能开到盛京,只是现在这个阶段我还不想太露风头。”
“我知道你的想法,这不是怕陆公子考中之后你们陆家水涨船高,攀不上你们,所以先下手为强。”
林言低头笑:“你这话说的,谁能比得上你,整个盛京都威名赫赫。”
两个人互相吹捧一番,才又说起正事。
林言早有想法,把自己的计划也给盛哥儿说了一下。
两人越说越有劲,喝了整整三壶茶,日悬西窗才堪堪停下。
等林言到家的时候,天都黑了。
林言刚从马车上下来,就看着门口站着一个人。
“夫君?怎么站在这里?”
“等你。”——
作者有话说:准时![哈哈大笑][哈哈大笑]会试前大章剧情写完了!下章会试![狗头叼玫瑰]
第130章
三月初七, 天还未亮,林言房门就被敲响了。
“言哥儿,该起了。”是陆母在喊。
初八开场,今日就是去贡院的日子了。
刚过卯时, 时辰还早, 陆鹤明已经被喊醒了, 朝外边应了一声。
陆母听见声音就没再停留,径直往厨房去,陆鹤明才拿起衣服往身上套。
转身看林言迷迷糊糊的样子, 没忍住低头狠狠亲了一口。
林言被他亲的清醒, 也没推开, 任由他亲完埋在他脖颈处。
两人挨着靠了一会, 只是想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把他推开:“好了, 该收拾东西了。”
说是收拾东西, 其实早就收拾了几百遍了, 只是事关重大,出发前还是得仔细检查一番。
“可有遗漏?”
林言怕什么忘了又注意不到, 就让他直接写了一张单子放在上面。
陆鹤明对到最后一个:“都在, 没什么问题。”
“那就好, 阿娘该煮好饭了。”
陆鹤明上考场算得上全家的大事,脸林叔林婶都掐着时间到了前院。
不过没有上前来, 只远远看着, 若是有什么事,还能来得及帮上一手。
“现在天气还冷着,带着东西不怕坏,给你带了十个馒头, 十个鸡蛋,还有二十个饼子。即使吃不下,每日都要吃一些垫垫肚子,否则答题难受。”
林言絮絮叨叨地说着,陆鹤明仔细听着,时不时应一声。
带的东西是林言和陆母早早商量好的,饼子和馒头都好带,其他很多吃食都不让带进去,只能先这样凑合着。
卯时的天还没亮,初春的寒意还能侵入衣服,陆母两个灶都烧着,林言站在厨房门口陪陆鹤明洗漱。
突然一阵风吹来,接着便是冰凉的雨丝落在脸上。
林言疑惑地嗯了一声,伸手接了接:“下雨了?”
陆鹤明闻言也抬头感受了一下:“小雨,不要紧。”
今日还不是开场,只是进入贡院要核验身份,还要检查带进去的东西,所以考生要提前一天进去贡院。
林言一脸担心,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只能在心里祈祷这雨只是虚晃一枪,不一会儿就能停下,最好是接下来几日都不要下雨。
厨房里陆母喊他们两个吃饭。
除了热过的两个包子,陆鹤明就只喝了一碗白粥。
“可和季公子说好了?”
“说过了,直接在贡院汇合。”
会试与乡试还有的不同之处,就是要十人结契,除此之外还能找到盛京五品以上的大人作为担保。
林言直接做了两手准备。
他们离的远,陆鹤明在厨房喝了一碗粥,其他人都没动,几双眼睛都盯着他看。
陆鹤明喝完把碗放到桌子上,环视一圈,轻轻笑了一下:“你们在家放心,九天后就回来了。”
陆母听他这样说,眼眶莫名红了:“诶,照顾好自己……”
林言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回了他一个笑,两人并肩往外走,刚到门口,就一阵冷风吹来。
林言打了一个寒颤,扭头去看只穿了单衣的陆鹤明,只见他神色清明,一如既往的平淡。
“先把大氅披上,到了贡院再脱下带回来。”
陆鹤明看着他,没有动作。
“愣着干什么,穿上走了。”
任由林言给他披上,系好了带子他才有了动作,一手拎着考篮,一手牵着林言。
贡院门口人山人海,马车挤不动,只好停在外围。
幸好这会儿雨已经停了,地上湿了薄薄一层,没有积水,小木子在前开路,陆鹤明牵着林言,林言眼神紧紧盯着他手里的考篮。
里面放的是吃食和户籍证明,蜡烛砚台什么的不要紧,那两样要是出了问题可就麻烦了。
幸好只是入口拥挤些,进到广场里没了来往的马车,就轻松很多。
两人相握的手冰冰凉凉,走了一路也没热起来,一直看到季景之他们才松开。
几位学子大多是襄阳府的,还有两位当时一起参加乡试的,其中一人陆鹤明十分熟悉,荆州府城的郑工圆,去年乡试的亚元。
“郑兄……”
几人一一打了招呼,他们前几日见过一面,还算熟悉。
说话间,又来了两位学子,他们十位刚刚好凑齐。
“既然都到了,那我们就排队进去吧。”
此时贡院大门已开,他们都穿的单薄,不如早些核验身份,考舍里至少还有炭炉。
几人都点头,陆鹤明回头看林言,林言对他笑了笑:“进去吧,我和阿娘在家里等你。”
陆鹤明抱了他一下:“若是无聊,就和阿娘一起出去逛逛,别担心我。”
“嗯,我晓得,放心吧,等你的好消息。”
陆鹤明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神,心里越来越满。
他一定会的。
会试比起乡试,检查更为严格。
所有考生不得穿有夹层的衣服,就连带的吃食,墨块,砚台,毛笔……都要仔仔细细地查验。
最后还要核对户籍身份,都没有问题才可以入贡院。
每年参加会试的人也格外多,等到所有人入了贡院,天已经黑了下来。
几位考官也都随着进了贡院,这几日他们与考生同吃同住,也是一步不能踏出贡院。
第一日不会分发考题,陆鹤明要了热水,凑在炭炉前啃了半张饼子。
晚上搭着带进来的薄被,睡了一晚,第二日精神还算不错,考题分发下来时,先按照平时习惯看了一遍。
粗略一遍,内心有了大致的思路才开始在草稿纸上写。
第一天没在试卷上动笔,第一场还算简单,几章草稿纸都写的满当。
晚上又就着热水吃了一张饼,痰盂也在考舍,即使放在了角落,但那味道也是熏人的很。
第二日下午陆鹤明就开始誊抄文章,一直到夜色笼罩,他才堪堪停笔。
小月牙挂在天边,陆鹤明考舍的位置刚好能看到,清凌凌地照着贡院,陆鹤明盯着看了一会儿,才把考题,草稿纸什么的都收好。
这两天天气还不错,但以防万一还是收起来好。
第一场结束后会空出来一晚上,但所有考生都不得出贡院。
第二场考的是《五经》,各写一篇,这是陆鹤明的强项,但整整三日下来,陆鹤明也有些精神不济。
第二场结束后,陆鹤明机械地啃着饼子,对着蜡烛微弱的光发呆,今日没有月光,甚至空气中隐隐约约的寒意让陆鹤明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到了半夜,考舍外飘起了小雨,外面传来细碎的说话声,陆鹤明裹紧被子,强制自己入睡。
家里的林言坐在窗边,看着飘着的雨丝,毫无睡意,满脸的忧愁。
陆母听见声音也没睡着,见到他屋里亮着灯,轻轻拍了两下:“言哥儿?早点睡,过两日还得去接大郎呢。”
林言被叫回神:“这就睡了,阿娘,你也早点睡。”
天还没亮,所有人都醒了过来,雨已经停了,陆鹤明喉咙发痒,干咳了两声。
第三场是五道策问,整个会试最难的部分,需得结合实事相答。
陆鹤明强迫自己吃了饼子,又用热水温了一个鸡蛋,吃完净了手,放了一杯热水在不远处。
集中注意力作答,丝毫没有注意到,贡院来了人。
监考官礼部尚书亲自带着,阿昌一脸严肃地走在前面。
眼神挨着瞟过,只在陆鹤明那里停顿了一下,不过一瞬,无人发现。
不少注意力不集中的人抬头看他们,不过监考官一个眼神,那人又瑟缩回去了。
“五皇子,今年会试未发现异常。”
阿昌冷冷地嗯了一声,礼部尚书万恒感觉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又陪着视察一圈,送走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这五皇子,被找回来之后愈发地不好琢磨了……”
三位副监考官对视一眼,都没有接话。
收卷的鼓声敲了三下,陆鹤明放下笔,长舒一口气,站起身来时,骨节嘎吱嘎吱地响。
收了卷,核验后,考生才能出贡院,而除了四位正副考官外,还有额外的小官,要留在贡院誊抄试卷,批阅试卷。
一层一层反复审核之后,确保无误才能出贡院。
林言早早就带着小木子过来等着了,怕到时人多车多不好出去,直接就让小木子把马车停在了外头,等接到了陆鹤明就能直接回去。
陆鹤明提着考篮往外走,九天下来,身心俱疲,双目无神,只是麻木顺着人流往外走。
旁边官差用担架抬出两人,路过的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已经没有了多余的表情。
直到两抹白色消失在人群里,周围的人才叽叽喳喳有了讨论声。
“这……”
“去世了?”
“……”
陆鹤明吞咽了一下口水,抬起眼神往远处看,刚好对上林言担忧的目光。
贡院外有官兵把守,所有来接人的都被拦在了外面。
林言朝他挥挥手,陆鹤明才快速迈起脚步朝他走去。
“夫君!!”
陆鹤明抱住他:“阿言阿言……”
旁边全是担忧的问候声,他们抱着也不突兀,林言回抱住他,还只穿着单衣,入手一片冰凉。
“小木子,快把大氅给披上。”
这会儿已经快酉时过半了,太阳早已落山,温度也早早降了下来。
滚烫地气息落在他的脖颈,林言伸手探了探:“你发烧了!”
陆鹤明脑子昏昏沉沉,只想靠在他怀里睡上一觉。
“小木子!把郎君扶到马车上去!顺路去医馆!快!”
紧赶慢赶,到医馆时已经人满为患了,大夫都没有时间,只有药童扔了一张帕子过来,林言只能先帮他擦擦。
过了好一会儿,才轮到他们——
作者有话说:九点[狗头叼玫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