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的医馆早有经验, 每次大考后,都会送来一群学子,他早有准备。
郎中有条不紊地把了脉,开了两天的药就让回去养着了。
“公子就是太过疲惫, 睡眠不足, 再加上这几日天气忽凉, 寒气入体,这才病倒了。不过他身子底子好,回去睡两日, 把药喝了就该差不多好了。”
林言听此才放下心来, 和小木子两个人把陆鹤明扶上马车, 这才往家里赶。
陆母在门口着急地等着, 云织和阿眠也一个劲的往巷子口看,算着时间早该回来了。
终于看到熟悉的马车, 几人才松了一口气, 陆母连忙迎了上去:“怎么才回来?”
林言从马车上下来, 看他们都等着,解释了一句:“夫君发烧了, 我们去了一趟医馆才回来……”
“发烧了?”陆母一听更是心急, 踮着脚往马车里面看, 今日她还听说有两个学子直接在考场里去了,两日后考完才让人抬出来。
陆母听着差点吓晕过去。
陆鹤明在医馆吃了一碗药, 这会儿也略微清醒了些, 只是腿脚发软,靠着小木子,林言在一旁扶着,先回房里躺着。
林言去接他之前, 就让陆母熬上了粥,这一回来肯定不能大鱼大肉的吃。
这会儿刚好熬的烂糊,上面飘着一层米油。
陆鹤明就着林言的手喝了半碗,躺在床上看了林言一眼,才歪头睡过去。
看他睡熟,林言这会儿才放下心来,后知后觉的饿,吃了剩下的半碗粥,又吃了一块油饼,有了饱腹感才停下。
再回到屋里时,陆鹤明睡得很沉,因着风寒,呼吸声有点重。
林言又帮他擦了一遍脸,摸了摸体温,感觉没那么烫才放心,脱了衣服钻进他怀里。
陆鹤明下意识搂住他,林言感受着他的温度,没一会儿也沉沉睡去。
今日月色很好,落在窗边,识趣地没有打扰睡梦中的两位。
再醒来时,院子里叽叽喳喳的说话声,林言一时有些怔愣,恍然家还以为是在襄阳的那个小院。
因为他听到了安洵和季回的声音。
扭头看到陆鹤明还在睡着,意识才慢慢回笼,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已经不烧了。
小心翼翼地穿上衣服,院子里的几人应该是在说笑,一时间忘了这院子不大,即使有意压低了声音,还是听的清清楚楚。
果然是安洵和季回到了。
还有柳之昂。
只是看着兴致不高,不过比着在襄阳那会儿,已经好了不少。
“唉?言哥儿醒了?”季回正对着他们屋坐着,一开门就看到了,起身上前:“怎么脸这么白?是不是我们说话吵到你们了?”
林言摆摆手:“没有,就这两日没睡好……”
季回也顾不得寒暄了,一脸担忧:“你呀,就是太操心,你在家睡不着也帮不上忙啊!”
话虽是这样说,但那个处境下,谁又能不担心呢。
“好了好了,那正好放榜前好好休息一下,他不是也累倒了?你俩一块休养休养。”说完还小声嘟囔:“没想到读书这么难……”
他以前在盛京时,没关注过这些,只见过打马游街的状元探花和榜眼,那般风光之姿,哪里能想到会如此艰苦呢?
林言上下打量他一下,季回一脸疑惑:“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林言轻笑:“我看你这成了亲,人也靠谱了不少。”
以前他和盛哥儿都爱玩,但人家盛哥儿不是随随便便的玩,季回是真没心没肺。
林言去洗漱,季回亦步亦趋地跟着:“阿言,我阿爹说让我们在京城住一阵子,到时候我们一起出去玩。”
把嘴里的水吐掉,林言看了一眼他:“你这刚成亲就跑这么远的地方?”
季回眸光闪烁,凑到他耳边小心翼翼地开口:“我觉得季家可能要有大事发生……”
他从小不在季家长大,在盛京时也一直住在昌邑王府,除了年节,与京城季家来往也不多,因此他对季家根本没什么感情。
他又成了亲。真要出了事,也牵扯不到他身上来了,只是有些担心他阿爹还有爹么。
“你们季家家大业大的,能有什么事……”林言顿了一下:“那你们就住这里好了,正好我和阿娘前些日子看了一处小院,打算买下来。”
“唉?我们好不容易能在一起?又没有要赶你们走,这院子也能住下……”
林言去厨房觅食,季回还跟着:“就算你们不来,我们也是要搬走的,夫君这次下场不知成绩如何,若是考的好,肯定要继续留在盛京的,那还能一直住你们这里?”
若是考的不好,他们也不会再回去了,好好把半盏办起来。
两人从厨房出来,林言一抬头就对上安洵幽怨的目光。
无奈失笑。
好好好,现在已经一刻也离不开自家夫郎了是吧?
安洵他们带了不少特产过来,甚至还有些是柳之昂回上河村里拿来的。
“你们那学院有模有样的,我看陆温干的也挺开心。好几个学子都是他去家里找来的,有的只能上一个时辰,他也收了。”
林言听着点头,这都是当时定下的,只要愿意学,学多学少没关系:“读书或许对他们没用,但是能认识几个字,将来签契书什么总不会被人骗。”
安洵听他这样说,心头猛地一震。柳之昂也抬头看他。
林言没看他们,状似无意地接着说:“办书院的目的不是说真让他们考取功名,只是为了明智,读了书,认了字,说不定就对外面有了向往,将来借此能走出山里。”
安洵他们从未想过这些,读书为了明智?
安洵虽然开了锦书馆,但他商人思维,也只是为了赚钱。柳之昂这三年来起起伏伏,却也从未想过这些,两人低头思索,不可否认,他们也是因为在书里看到这些,才有了更进一步的想法。
陆鹤明不知什么时候也起来了,就站在门口听了他这一番话。
心里撼动。
陆鹤明的眼神落在杨木身上。
云织自季家出来,有学识,还有一身武艺。而杨木不一样,他一开始在牙行,借着光认识几个大字,还是后来到了陆家,林言让他跟着阿眠学文识字,有空时还会跟着云织学几下拳脚。
现在虽说比不得读书人,但人已经大变样了。
杨木是林言这番话的第一个实践者。
很成功。
林言看他们几个的表情,显然是知道这番话的重量了,几位都是聪明人,不必多说,点到为止即好。
眼神轮转,刚好看到披着外衫的陆鹤明:“你醒了?怎么站门口不出声?”
陆鹤明身体底子好,睡着一觉已经缓过来了大半,面色也不如昨日苍白了。
“睡得太久,起来如厕。没想到这么热闹。”
算着时间安洵他们也是这几日到,没想到这么巧,考完的第二日就到了。
“我看他们带的有我们山上的菌子,等会儿给你炖鸡汤喝。”
安洵他们点名要吃饺子,还自带了肉和配菜,陆母早早就和了面醒着。
陆鹤明和他们打了招呼,才往后院走。
中午大伙一起做了饭,吵吵闹闹的过了一天。
安洵和季回第二日去了季家,要怎么说还是一家人,安洵作为新婿总是要走一趟的。
季景之状况一般,在家养了几天才好。
放榜在十日后,中间林言和陆鹤明一直在家养着没出门,盛哥儿来了一趟,是和林言说铺子看好了,等挑个日子一起去看下。
林言打算把半盏再改善一下。
盛京贵人多,许多人不愿抛头露面,因此对场所的隐秘性要求更高。
所以林言就想着要改善半盏的布局,另外还想把茶饮与书肆结合,但这方面还有待考虑。
陆鹤明看他写写画画,没写两下又烦躁地涂抹掉,在心里笑了一下,顺势从背后握住他的手:“歇一歇?”
林言皱着眉头看他:“好烦。”
陆鹤明摸了摸他的头:“不着急,出去走走放松一下。”
看他一副担忧的样子,林言莫名觉得心情好了许多,这张脸真是越看越喜欢。
“那好吧,趁着太阳还没落下去!”
自从陆鹤明去贡院,算下来快有一个月没一起散步了。
两人也没走远,就从家门口走到巷尾,再折返回来。
快要走进四月,天气终于不在夹杂寒意,橘黄的夕阳把两个人的身影无限拉长,巷子口的那棵树,不知何时已经冒出了绿色的芽。
林言心不在焉,脑子里想着半盏的事,一团乱。
陆鹤明捏了捏他的指尖:“铺子的事不用着急,无论考的怎么样,终究还是要回襄阳一趟,就算不耽搁,来回也要两个多月。”
主要还是不想他太过操心,身子才补好一些,可不能再思虑过多。
林言晃了晃两人相握的手:“我知晓,只是想着在走之前把章程订下,剩下的就交给盛哥儿来做。”
“那也不必这么费心……”话说到一半,林言眼含笑意地看他,陆鹤明无奈,挑了挑眉:“我心疼你。”
“哦——”林言拉长声音,又点头:“那好吧!听你的。”
陆鹤明看他鬼精的样子,摇头笑出声。
两人嬉闹着回去,刚好在门口碰到安洵季回,林言收敛笑意咳了一声,故作矜持:“你们回来了?”
季回一脸打趣地看着他:“嗐,回来的有点不是时候。”
林言耳尖泛红,瞥他一眼往院里走,季回诶了一声跟上去。
留陆鹤明还有安洵在原地,两人对视一眼,前后脚回了家。
陆母还有林婶正在做饭,林言带着季回进去帮忙。
柳之昂今日不在家,神神秘秘的要干大事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九点!
第132章
三月二十八, 会试放榜日。
陆家人又是整整齐齐地早起,就连季回,也挂在安洵身上起了床。
“你们起这么早干嘛?”
季回打了一个哈欠:“等会儿我们一起去,正好看看我大哥考的怎么样。”
季景之学问不错, 林言觉得不用担心, 只是排名前后的事。
“那赶紧吃, 吃完一起去。”
他们住的远,再晚一会儿估计就挤不进去了。
出门的时候,正好多日未见的柳之昂进门来:“你们这么早?差一点赶不上。”
也是回来一起看榜的。
陆母好几天没见他, 本就担忧着:“之昂吃早食了没?”
“吃过了婶子, 我和他们一起去看看。”
柳之昂比自己放榜那会儿都激动, 他还挺相信陆鹤明的, 直觉他肯定能一举得中。
马上就要有个贡士好友了,出去有面的很。
三辆马车前前后后停在贡院前, 此时刚过辰时, 贡院前已经堵的水泄不通了。
这不比大考, 无关的人也来此凑热闹,若是碰到阔绰之人, 还能分到一两个小红包。
几人都费劲往里面挤, 人挨着人, 林言呼吸不畅,一阵反胃。
陆鹤明看他脸色不对, 一手护着他, 一手在前开路,走了好一会儿才宽敞一些。
“可好些了?”
林言吞咽了一下,把反胃的感觉压下去:“放心吧,没事。”
估计就是刚刚人太多。
放榜时辰还未到, 陆鹤明怕他难受,也就没再往里挤。
辰时一到,两队府兵把人群隔开,三声鼓响,罩着榜单的黄色布被扯下,人群开始躁动地往前挤。
林言这会儿也顾不上难受,垫着脚尖往榜上瞅。
陆鹤明一手护着他,一边也往榜上看。
两人离得不算太近,前面人头攒动,林言眯着眼睛从第一个开始看。
“陆……”?!!!
“陆鹤明!襄阳府,闽侯县,杨河镇,上河村人士!!”
“榜首!!”
林言激动地抓着他的手,周围的人也应声看过来,这可是第一啊!!
林言此时已经顾不得其他人打量的目光,扭头又仔细地看了一遍,没放过一个字,确确实实就是陆鹤明。
人群里又传来几道喊声,有激动也有叹息,陆鹤明已经完全听不到了。
周围的景色变成虚无,他紧紧盯着榜上第一个名字。
忽然想到他第一次学认字的时候,阿爹夸他聪明,笑着期盼他能考个秀才回去。
再到后来,他考上童生后,他野心勃勃,但紧接着是阿爹阿奶相继离世。
还记得坟前摇曳的狗尾巴草,像是在招手,又像是在告别。
他把书藏起来,只敢在深夜时,借着月光看,因为他怕陆母伤心。
直到遇到林言,他们一家人,从村里到镇上,一路又从襄阳到盛京。
林言力气不大,但攒的太紧了,陆鹤明从散乱的思绪里回神,看向他,一双亮晶晶地眼睛正落在他身上。
陆鹤明眼眶忍不住地泛红。
“夫君,祝贺你,得偿所愿。”
人群里又热闹起来,是一位考了多年的老学子,如今已须发尽白,竟在榜前嚎啕大哭。
“我中了!”
“……我终于考上了……呜呜呜——”
不少人看着他一阵唏嘘又感慨,林言也看过去,心里一阵叹息,又为他高兴。
只有陆鹤明,一动不动地盯着林言。
幸好,他没有辜负眼前人。
小木子从人群里穿行回来,他刚刚挤到前面去了,看完榜单,面色激动,昂首挺胸。
从今日起,他家公子就是贡士了!
还是第一,这应该称为会元吧?小木子懒得思考这些,上前就是一大串早早准备好的祝福语。
林言对陆鹤明十分有信心,昨日就准备好了红封,大方地给了小木子一个。
周围人也开始恭贺,林言笑着分红包,吉祥话收获了一箩筐。
小木子连连道谢,林言哭笑不得:“行了行了,你刚刚有没有看到季公子的排名?”
“看到了,季公子排四十八名,还有上次的那位郑公子,这次排第九名……其余几位公子,都未在榜上。”
林言了然地点头,会试本就艰难,天下各省府城的举人都会来盛京,而考中者只有前三百名,十中有一的几率。
正说着,郑工圆带着一个小厮过来:“恭贺陆兄拔得头筹!”
陆鹤明回了一礼:“与郑兄同喜。”
会试榜上有名,就可以参加一个月后的殿试,殿试不去人,只排名次。
所以这次榜上有名,算得上只差最后一步,光明未来近在眼前了。
“几日后回见。”
陆鹤明点点头,郑工圆才带着人回去,周边的人还在往里面挤,陆鹤明和小木子护着林言往外走。
陆母还在家里等着,要赶紧回去告诉她。
两人还没走到马车前,就看到柳之昂在那站着,笑得像个二傻子。
“你干嘛呢?”
他们走到跟前都没看到。
柳之昂回神:“你们去哪了?一转眼一个人都没了,就剩我自己……”
“你没和他们一起?”
柳之昂摆摆手,呲着大牙向陆鹤明祝贺:“不管他们,先恭喜鹤明获得头名!往后可不要忘了兄弟我!”
陆鹤明真心实意笑了笑:“你我兄弟,何须说这些,他们两个应该去找季景之了,咱们先回去。”
他们紧赶慢赶,刚好和送喜报的官差一起到家。
“恭喜陆贡士,贺喜陆贡士,这是喜报,还请收好,三日后还要拿着进宫去呢。”
陆母得知他考了第一,高兴的合不拢嘴,直接给了送榜人一个大红封。
掂量掂量重量,估计得有几两。
送榜人笑意更深,又说了几句吉祥话,这才接着给其他人送。
几家邻居都在门口站着看,以前散步时还打过招呼,看了全程的几位婶子,笑着祝贺,陆母一一应着,拿着早就准备好的糖给大伙分了分。
“谢谢谢谢,给阿洁拿点糖回去甜甜嘴!”
“于婶子,你给大宝也拿点!”
“……”
“诶,那我们就不客气,沾沾喜气,让我家小子也好好读书!”
“那我多拿几个,我娘家侄子秋天参加乡试呢,沾沾会试第一的运气……”
……
有陆母在外应酬,林言他们打了声招呼就回去了。
这一上午就没歇着,林言一整天都嘴角带笑,还是不是哼唱两句。
全家都喜气洋洋的。
阿眠看着一家人开心的样子,心里更是崇拜自家大哥了。
乡试考了第一,会试又考了第一!
“哥么?我哥要是殿试还考第一,是不是就是书上说的三元及第?”
三元及第,自大楚建朝以来,只有一位三元及第的状元。
林言想象了一下,他觉得很有可能,但嘴上却说:“无论你哥第几,都是最厉害的!”
陆鹤明背对着他们站,听林言这样说,嘴角勾着笑才进屋去。
等没了人影,林言才轻声说:“别给你哥太大的压力!”
阿眠拉长声音哦了一声:“……什么是压力?”
林言:“……”
“就是太期望你哥考状元,期望太多,他担心的就越多。”
阿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没再深究。
陆鹤明进了屋里,就找了笔纸写信,他们在京城一时半会回不去,先给陆温他们通个信。
陆母笑呵呵地从外面回来,招呼林言:“你们两个,带着阿眠,去老太太家里走一趟,也给他们报个喜。”
林言嗯了一声,他们在盛京没几家认识的,如今能走到这里也多亏了他们。
自从到了盛京,老爷子没少给陆鹤明指点,书和典籍也没少送。
“我去……”林言话音未落,一道豪爽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不用去不用去,我阿爹阿娘已经知晓了。”
是盛哥儿。
陆母见他来,又欢欢喜喜迎了上去:“盛哥儿来了,快来坐。”
“婶子今日可高兴?”
“高兴高兴,这辈子没这么高兴过!”
盛哥儿亲热地挽住她的胳膊:“以后高兴的日子多着呢,这才刚刚开始!”
他这一番话出口,陆母笑得更加开怀了:“那就借盛哥儿吉言了!”
林言笑着看他们两个你来我往的,也没再往屋里去:“你俩过来喝点水再说。”
特别是陆母,一上午嘴角就没下来过。
中午盛哥儿在陆家吃了饭,又去书房和林言说了两句。
“殿试前都不用去我们家,他这一拿下第一,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呢。”
林言早就想过这件事,闻言也只是点点头。
“我们家本就牵扯众多,届时连累了你们就不好了,半盏的事就先不着急,有什么事你写信送到郊外去。”
阿眠是老太太徒弟的事早在过年的时候就公之于众了,虽说没见几个人,但有心之人或许早早就关注着陆家了。
盛哥儿叮嘱了几句才走,林言看他上了马车,才又去和陆鹤明说这件事。
陆鹤明没什么大反应:“三日后我要去宫里,先别着急搬家,等我回来再说。”
有安洵在这,他也能放心一些。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季回和安洵到了天黑才回来。
“到那的时候刚好碰到我大哥,又跟着去季家,折腾到现在才回来。你夫君呢?还没来得及祝贺他。”
“在里面呢。”林言和阿眠在厨房门口剥蒜。
“人家刚考了第一,就让做饭?”季回探着头往厨房里看,陆鹤明正在调凉菜,扭头和他对视了一眼。
季回笑了笑,又缩回去。
林言觉得好玩,季回假笑着吐槽:“怎么感觉他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更琢磨不透了……”
林言笑得不行,一上午就变得琢磨不透了?——
作者有话说:晚了一会儿[狗头]
第133章
陆鹤明写了一页纸, 除了报喜之外,还说了一些书院的事。
林言又给陆霜写了一封信,说了些家常没别的。他家的孩子又快半年没见,林言又塞了一个镯子进去。
第二日一大早就让小木子送去驿站了。
林言到今天才觉得真正放松下来, 在院子里晃悠了两圈, 突然发现院子旁边的那棵树, 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绿了。
微风拂过,清清凉凉地带着一丝暖意,凌冽的冬日终于消散了。
“阿娘, 早上我们随便吃点, 刚刚我让小木子顺便定了一桌席面, 咱们一起去热闹热闹。”
陆母这会儿刚从厨房出来, 后面云织拎着一桶污水要去倒。
“好,来这么久, 这人也齐全。”
“可不是!”
小木子动作快, 他们刚吃完早饭就回来了。
“公子, 夫郎,上河村来的信。”
林言疑惑地嗯了一声接过来看, 那边陆母问小木子吃早食没, 小木子说早上夫郎给了银子, 他买了五个大肉包子。
陆母看他伸着手示意:“没饿着就行,订了哪家席面?”
他们人不少, 加起来有十一个人了。
“定了珍馐阁, 我去的时候,刚好还剩一个包间,我立马就定下了。一张大桌,足够我们坐, 一桌席面拢共十八道菜,鸡鸭鱼肉的都有。”
小木子说的眉飞色舞,夫郎特意嘱咐他看看菜单,记得十分清楚。
陆母满意地点点头,夸了两句。小木子一脸憨笑。
安洵在一旁开玩笑:“这小木子培养的真不错,这样吧,我给你双倍银子,你跟着我怎么样?”
小木子的脸瞬间垮掉,又突然着急地看向林言。
林言忍俊不禁:“他逗你玩呢,去换身衣服,今日辛苦了,等会儿多吃点!”
说完又看向安洵:“安馆主手下什么人没有,还想要小木子,我们可不给。”
陆母在一旁应和:“都是一家人了,什么给不给的?”
小木子听到这才高兴回去,过完年没啥事,陆母和云织就开始倒腾春衫了,给家里一人做了一身。
小木子和云织一直没舍得穿,今日是大喜的日子,自然要穿上的。
“温小子写了什么?”
林言把信给一旁的陆鹤明,又和陆母说:“就是书院的一些事,还有祝贺夫君考中。”
“他倒是相信你,信今日到,你还没考呢,他就在祝贺你了。”安洵在这一边打趣陆鹤明。
陆鹤明捏着信纸粗略地看了一遍,看到陆温写的话,心里一暖。
珍馐阁离得不算远,他们前些日子还从那里带菜回家吃,味道很是不错。
一大家子人,巳时末就出发了,两刻钟的时间就到了。
小二看人进来,忙不迭地迎上来:“客官几位?”说着看他们一队人,又改口:“几位里面请,我们店里这会儿人多,不知有没有先订下?”
陆鹤明点头:“今早上,定了一个包间,留的应该是林言的名字。”
小二反应过来:“是有是有,几位客官跟我来,你们订的包厢在二楼。”
包厢是十个人的,安洵又让人加了一个凳子,几人刚刚好坐下。
林言又额外点了两壶好酒:“今日开心,各位不醉不归!”
季回应和一声:“不醉不归!”
陆鹤明酒量一般,林言还是给他倒了满满一杯。
从过年,就一直紧绷着情绪,如今虽然还不能松懈,但今日放纵一下也无妨。
安洵也是有意灌醉他,一杯一个名头,陆鹤明无奈摇头,也都一一应了。
一顿饭吃了快两个时辰,林言今日没喝,扶着陆鹤明往楼下走。
来的时候坐的满满当当的大堂,如今也只剩下一两桌,伙计把他们一群人送走,才招呼人去楼上收拾。
陆鹤明和安洵还有柳之昂都没少喝,把三个人扶回家就各自会房里歇着了。
林言给他擦了擦脸,又把外衫脱了才给他盖好被子。
陆鹤明醉的厉害,乖乖躺着又是另外一种感觉,林言站在床边打量了一会儿,又弯腰用手抚平他的眉毛。
“睡觉还皱着眉?好好睡一觉,我去给你煮醒酒汤!”
林言刚想起身出去,一只手直接揽住他的腰,稍微一使劲,便倒在了他身上。
“要去哪?”
林言顺势趴在他胸前:“去给你煮醒酒汤,不难受?”
陆鹤明眼都没睁开:“不难受,你陪着我就不难受。”
林言:“……”
一喝醉就喜欢油嘴滑舌。
两人安静待了一会儿,陆鹤明呼吸平稳,林言以为他睡着了,才小声吐槽:“可是你有一点臭……”
“那我要洗澡!”
他猛地出声把林言吓一跳:“不臭,你先把我放开,阿娘还在外面收拾东西,我过去看看好不好?”
陆鹤明不说话,手上的力道一点也没减。
“那我等你睡着再走好不好?”
陆鹤明嗯了一声,松了手,又可怜巴巴地说:“头疼。”
林言从他身上爬起来:“那你闭眼,我给你按按。”
林言手法生疏,乱按一通,陆鹤明倒是一脸的享受,嘴角带着笑睡了过去。
等他彻底睡熟,林言才轻声出去。
陆母正在院子里择菜:“你没睡会儿?”
林言摆摆手,在陆母身边坐下:“没睡,打算出来熬点醒酒汤,闻着味,阿娘你已经熬好了?”
陆母抬眼看了他一下:“喝醉一家子,那不得准备上,不然明天起来都得喊头疼。”
林言乐呵呵地拍马屁:“还是阿娘想的周到。”
陆母:“……”
林言咳咳两声,假装不在意她的眼神:“晚上我们还做饭吗?”
陆母把摘好的青菜放好:“等会煮个青菜粥,谁醒了谁吃点,不至于饿肚子。”
娘俩又说起上河村的事,你一言我一语的。
一直到把粥煮上,陆母才把他赶出去:“去歇着吧,这里我自己看着就行。”
林言也没多留,按照盛哥儿说的,估计陆鹤明这几日就要去宫中学习礼仪。
毕竟殿试是当朝天子亲自考核,万一殿前失仪,这几十年的寒窗苦读可就白费了,说不定还会影响到家人。
这比考试要带得多了。
衣服什么的都要带自己的,还有其他日常能用的,都得备着。
最重要的还是银子,人家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林言换了些一两二两的碎银子,将来若是有事,还能使唤使唤宫侍。
其他就全准备的银票,多少的都有,总共是三百两,怎么说在殿试前都够用了。
零零碎碎翻找了一个遍,林言心里也有了数,现在只等诏书下来就行。
陆鹤明一觉睡到天黑,再睁开眼时,周围一片黑暗,只有屏风外,有一盏烛光摇曳着。
林言正端坐着写什么,黑色的背影就落在屏风上。
陆鹤明盯着看了一会儿才坐起来,头里像是有人拽着一根筋,陆鹤明没忍住嘶了一声。
林言本就一直留意着这边,陆鹤明一有动静他便走了过来。
“醒了?可是头疼?”
陆鹤明皱着眉嗯了一声,抬头眼巴巴地看着他,林言没有上前,笑着留下一句:“你先等会儿,我去给你拿醒酒汤还有粥。”
陆鹤明盯着他的背影,直到跑出房门看不见,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林言走的快,回来的也快。
“你先吃点,我把锅里添上一点柴火,把水温一下。”
“诶……”
身影消失的飞快,陆鹤明都没来得及开口。
三两口吃完,也往厨房去。
这会儿已经戌时初了,院子里除了风声,各个房里都已经熄了灯。
林言在厨房添了两把火,烧完温度刚刚好。
一人拎着一桶往屋里去,天气不算暖和,陆鹤明快速洗漱了一番,闻了闻没什么味道才上床。
林言已经昏昏欲睡了。
“怎么感觉你最近没精神?”陆鹤明勾着他的头发玩。
林言睁开眼看他:“你睡了一下午,我又没睡!”
“不是,是感觉你坐那里都懒散。”陆鹤明头疼好了一些,想了想这几天林言的样子,又一脸忧愁。
林言闭着眼睛不看他:“上次不是去看了郎中,说我的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要日常注意些就行,阿娘每日都留意着呢,真没事……”
“……好困,睡了。”
陆鹤明睡了一下午,又洗了澡,本以为会清醒地睡不着,但怀里抱着香香软软的夫郎,闻着熟悉的味道,没一会儿也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大早陆鹤明便醒来了,起床打了两遍五禽戏,才擦着汗换衣服。
林言就趴在床边看他,身材真是越来越好了,腹肌块块分明,林言还回味了一下手感。
紧实又有力量感。
特别是他敏感时,紧紧绷着更是不一样的感觉……
林言的眼神逐渐变态,陆鹤明穿衣服的动作停下了都不知道。
“好看吗?”
“好看。”
“想不想摸摸?”
陆鹤明一边问着,一边干脆敞着怀走到他跟前,一抬手就能碰到的距离。
林言吞咽了一下。
“……想。”
“那你摸一下?”
林言手指动了动,猛地回神。
他做了什么?!
他说了什么?!
他也是变态了吗?
陆鹤明把他的眼神变化尽收眼底,眼底漫上笑意,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阵敲门声响起。
林言一骨碌爬起来:“我去开门!”
跑的比兔子还快。
陆鹤明轻笑出声,站在床边把衣服穿好——
作者有话说:晚了[求求你了][求你了][求求你了]
第134章
是陆母在敲门。
“刚刚大郎不是起了?赶紧出来, 有官爷来了?”
林言一愣,随即想到可能是让陆鹤明去宫里学礼仪的。
“诶,阿娘,你先去招待, 我让夫君换身衣服。”
陆母又急匆匆往前院去, 刚巧烧的有热水, 安洵这里好茶也不少。
“几位官爷先喝茶。”
“老夫人别忙活,是我们哥几个来早了。”
……
陆鹤明走过来的时候,小木子正在门口守着, 屋里是陆母和他们寒暄的声音。
几位都是老油条, 看陆鹤明走进来, 连忙起身行礼, 这可是会试第一,不出意外的话, 已经是板上钉钉的进士了。
“陆贡士!”
陆鹤明回了礼:“不知几位官爷来……?”
明知为何而来, 还是得做做样子。
“是这样的, 为了避免各位贡士在面圣时失仪,礼部组织了十日的礼仪规训, 还请陆贡士准时参加, 届时说不准圣上也会来看各位的表现!”
陆鹤明道了一声谢, 林言从门口进来,一人塞了一个红封。
说话那人捏了捏红封厚度, 这才笑着说:“陆贡士只管放心, 尚书大人很是和善。”
把人送走,陆鹤明牵着林言往回走。
“尚书大人?乡试监考主考官?”
陆鹤明点点头:“是他。”
“礼部尚书要管这么多事?”林言对大楚的官位还不太了解,说到这又突然想起,眼前这人还是未来首辅呢。
难怪能连中两元。
那会不会中状元?
林言是觉得能。
“怎么这种眼神看我?”
林言嘿嘿笑了两声:“在想你会不会中状元, 又一想,你这么好看,当今圣上说不好会点你做探花。”
陆鹤明一脸无奈,林言又接着说:“届时放榜,说不准会被榜下捉婿,打马游街时,姑娘哥儿的话都扔给你……”
林言把自己说生气了,甩开他的手要走。
陆鹤明哭笑不得:“唉?你自己想象的,怎么还生气了?”
林言低着头,他也不知道,突然就是情绪上头。
“怎么了?我不要他们的花,只要你的!”
林言茫然地抬头,一双无辜的眼睛看他:“我没有要生气,我就……我就突然不开心了,对不起……”
陆鹤明抿嘴,把他抱在怀里:“我知道,你放心……”
“诶诶诶……!”柳之昂从门口进来,就看到小两口抱在一块:“我没看到,诶,我包子好像忘拿了,我回去取一下!”
林言把头埋在陆鹤明胸前笑,陆鹤明叹了一口气,把柳之昂喊了回来。
三人这才一起往院子里去。
“你来干嘛?”
柳之昂挠了挠头:“就是来和你们说一声,我明天要走了。”
陆母从屋里出来:“谁明天要走了?”
“婶子,是我,这都来半个月了,我找了一家跑商的,他们要去闽南那块,我想跟着去看看。”
他本来是打算在盛京看看的,这么几天下来,发现他还是喜欢跑商,天下之大,要让他以后都在一个地方,他可受不了。
“闽南?那么远,你这一去不得大半年回不来?”
柳之昂嗯了一声:“差不多,婶子,你们今年是不是还得回襄阳?这里是五十两银子,还得麻烦你们帮我带回去,顺带让鹤明他俩去看看我爹,这些日子没见,估计也该想他们了。”
“他最想的不还得是你?你说你跑这么远干嘛,年纪也不小了,成了亲生个孩子,你爹才高兴。”陆母还是唠叨了两句。
“宋磊那孩子该成亲了吧?”
林言和陆鹤明对视一眼,默契的没有多说。
那孩子也是情路坎坷。
不过柳之昂也是有志向的人,自然不会因为陆母的三言两语说动。
这两天家里吃的太好,几人都想吃点清淡的,陆母直接发话擀面条,下点青菜吃清汤面。
他们人太多,还有好几个能吃的。
擀面条也是用力气的活,陆鹤明和陆母还有小木子各擀了一剂子。
小木子现在也是有模有样的,和陆鹤明师出同门。
“还是婶子做的面条好吃。”柳之昂一口气吃了两碗。
“喜欢吃就多吃点,下次吃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那我还能再吃一碗!”
“哎,那也不能吃太多……”
林言就吃了一碗,吃完就在旁边坐着也没离席,听着他俩你来我往的,实在没忍住笑了一声。
陆鹤明看着他笑,也笑了一下。
这一顿饭,其他人都没怎么说话,净是陆母唠叨,柳之昂应和了。
但他明日要走,还得回去收拾东西,吃了饭待了一会儿就走了。
陆鹤明后日要走,陆母又张罗着给他收拾东西。
“东西都带上,少了什么就用银子买,别舍不得。”
被唠叨的对象变成陆鹤明,林言端着一碗奶茶喝。
是陆母买的牛乳,林言用红糖炒了茶底,煮了一会儿味道还不错。
满屋子都是香香的牛乳味。
“阿娘,就去十天,带两三身换洗衣服就行,不用带这么多。”
陆母看他,林言又说:“要是一直攒着带回来,恐怕要不了两天全盛京都知道,会试榜首是个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书呆子了。”
“说的也对。那就拿三身好了……”
说着少拿,陆鹤明去的时候还是拎了两个包袱。
他起的早,林言还睡得正香,就没喊他,低头亲了一下便出门去了。
陆母怕他饿,早早起来煮了几个鸡蛋。
“昨天不是说不用起来?我带着小木子买着吃。”
陆母用帕子把鸡蛋包好:“煮鸡蛋又不费事,拿着路上吃不耽误时间,走到那边再买几个包子,来不及煮粥了,灌了温水,你们路上喝。”
说完又看向门口的小木子:“大木啊,路上慢点,注意安全。”
杨木高声应了一下:“知道了,夫人。”
陆鹤明拿着鸡蛋上马车,陆母见他们走远才转身进屋里去。
他们住的太偏,到礼部比去贡院还远一些。
陆鹤明吃了两个鸡蛋,大包子也吃了两个,灌了两口水,才有了饱腹感。
闭目休息了好一会儿,小木子才把马车停下,就喊了一声:“公子,礼部到了。”
陆鹤明睁眼端坐一会儿,才整理衣衫下了马车,小木子在身后拎着包袱,跟着他往人群里走。
自从放了榜,他还未见过季景之,只昨日传了口信,也不知他是否有收到。
陆鹤明站在树底下张望了一下,还未瞅到人影,便听到有人喊他。
“鹤明兄!”
陆鹤明扭头看去,算是熟人。
来人正是郑工圆。
陆鹤明回了一礼:“郑兄,好久不见。”
“是在等季兄?我刚刚好像看他已经进去了。”
他们今年一共三百多人中了贡士,礼部地方再大,也不足以让这么多人都住进去,不可避免要住大通铺。
陆鹤明神色平淡地看了他一眼,郑工圆笑容一僵:“不如陆兄与我同行?”
送榜人传信时都给了一张浮票,上面写有他们的籍贯姓名,算是一种身份证明,只有拿着浮票的人,才能进入礼部。
“好。”
小木子他们不能进去,陆鹤明接过包袱,便让他回去了。
这边郑工圆猛猛松了一口气,也从随从手里接过自己的行李,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大门口走。
自从放了榜,陆鹤明从未出门露面过,一进去,就不少人打量他们。
陆鹤明心无旁骛,直勾勾盯着远处的屋檐,心里却在想林言早上吃的啥。
郑工圆看他出神,只老老实实站在旁边,没有打扰。
过了大概一刻钟,辰时过半,便有两位大人过来召集他们。
陆鹤明看了一眼他们身上的官服,站直身子行礼。
“首先恭贺诸位榜上有名…………礼仪学习总共十天,但礼部宿舍有限,需四人一间卧房,你们可以自由组队,决定好之后来我这里报名拿钥匙!”
人头攒动,陆鹤明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一时半会也没人来找他,倒是有几个人来问郑工圆,郑工圆瞄了一眼他,还是都拒绝掉了。
直到两位大人招呼陆鹤明过去,大多数人能走到今日都不是傻白甜,几百双眼睛都似有若无地关注着他们。
“你是今年的会元陆鹤明?”其中一人问。
“会大人,正是在下。”
“不错不错,这几天尚书大人也会来观礼,好好表现!”
没说几句话,确实惊起千层浪。
不少人也不管他多没表情,都来问了一句,陆鹤明这才看到许久未见的季景之,他们已然够了四人。
一旁的郑工圆欲言又止,一脸纠结。
陆鹤明没管别人,只看向他:“郑兄可愿与我同住?”
郑工圆惊喜地点头,但还是矜持地点点头:“陆兄不嫌弃就好。”
而后又找了两人落单的人,他们才去拿钥匙去屋里。
另外两个人也是受宠若惊,他们排名不高,能考上贡士已是不易,没想到陆鹤明会选他们。
连着郑工圆三人诚惶诚恐地站在门口,陆鹤明一脸疑惑,随即又反应过来,轻笑了两声:“三位是打算站门口守夜?”
他们三个估计也没想到陆鹤明会和他们开玩笑,连忙摆手。
“那还不赶紧挑选床铺,不过为了公平起见,我们还是猜拳决定如何?”
几人自然没意见。
陆鹤明运气属实不太好,郑工圆和另外一个分别挑了靠窗和靠门的,陆鹤明只好把东西放在中间一张床铺上。
郑工圆选的靠窗:“陆兄,要不我们换换?”
屋里又陷入安静,另外两人疯狂对视。
“不用,这里也挺好的。”
郑工圆点点头,意料之中的事,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收拾好东西,一行人便又去院里集合——
作者有话说:来晚了[求你了][求求你了][求你了]
第135章
礼部尚书是下午到的, 一身红色官服,陆鹤明看见时怔愣了一下。
他忽然想起,在武昌乡试时,那一抹红色官服。
礼部尚书是柯家嫡子柯阳, 柯家老爷子与昌邑王当面一同守边疆, 战功不必他少, 两人也是好兄弟。
只是柯家只有柯阳这一嫡子,为家庭兴旺,没让他从武, 一路从文天赋却不多, 官至尚书, 少不了柯老爷子的面子。
“各位学子不必多礼, 今日下午我们就简单一些……”
陆鹤明站在人群里,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柯阳说了一堆冠冕堂皇的话, 就让刚开始的两位大人各自带他们去课舍了。
陆鹤明跟在队伍中间, 不挑尖也不落后, 一直到半下午,被点名站起身, 众人的眼神才又重新落到他身上。
这位会元也太低调了些。
“陆学子, 你觉得该如何?”
这十天不止学习礼仪, 还会有夫子点拨几句。
陆鹤明思考了一会儿,治灾之道向来是他最擅长的方向。
“学子以为, 治水在疏不在堵……”
老爷子以前教导过几次, 关于策问之道也颇有心得,一一都传授给他了。
“……学子拙见。”
陆鹤明没多说什么,但寥寥几句就足以要各位震惊了。
“不错不错,陆学子基本功扎实, 论法有道,很不错。”
这位严大人还是今日上午才听说,这位陆学子乡试时便是案首,两元连中者本不多见,今日提问也是试探一下。
没想到确实很厉害。
能否状元不能确定,但进士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除了第一日,负责他们的严大人没再提问过他,反而是到最后一日时。
内阁大臣一同造访,如今他们的礼仪已经像模像样了,本来多年读书就让他们的气质非凡,现在更是不一样了。
“林大人,这位就是今年会试榜首,襄阳人士陆鹤明。”
林大人顺势看向他手指的方向,刚好和陆鹤明对上眼神。
陆鹤明猛地低下头,出列行礼:“学生见过林大人。”
林大人只沉默地看他,没说让他起身,院子里气氛一度凝滞。
连树叶都不动了。
“五皇子驾到——”
院子里一众人对着阿昌行礼,眼神落到林大人身后的陆鹤明身上,不过一瞬,便让他们起身了。
陆鹤明规规矩矩退回到人群里,阿昌眼神瞟到林大人身上:“林大人今日如此清闲?若不是本皇子来这礼部,怕又是半个月找不见人。”
林大人表现恭敬,语气确实平稳的出奇:“臣也是奉圣上之命,前来慰问各位学子,毕竟殿试近在眼前,各位学子可都是未来的国之栋梁,不容闪失。”
一众人等低着头听两位你来我往,左耳进右耳出,一句话也不敢留在心里。
“……那倒是辛苦林大人了,等今日回宫,我就与父皇好好夸赞一番。万一本皇子不去作证,有人说林大人是来恐吓磋磨学子的,让父皇误会了就不好了。”
林大人脸色变得微妙:“臣做份内之事,不在乎他人闲言!”
五皇子冷笑一声:“如今午时一过,林大人不若先与本皇子一起前去用膳,与本皇子同行,应没有人敢乱说,咱们也别耽误了别人。”
林大人余光瞥了一眼陆鹤明,这五皇子与他素无交集,今日却如此反常刺了他这么多句,若是巧合,他就信了这世上有鬼。
“那臣恭敬不如从命了。”
“林大人请。”阿昌眼神扫到柯阳身上:“尚书大人不若也一起?”
柯阳整个盛京最怕五皇子,他这话一出,忙不迭地点头:“臣领命。”
阿昌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陆鹤明,才慢慢转身往外面走,身后传来议论声,也全然没听到,只是陆鹤明听的一清二楚。
“这五皇子被废了还这么狂?”
“他怕什么,如今圣上子嗣单薄,六皇子早幺,除了他,太子也别无人选……我看呐,太子之位,迟早还是他的……”
“二皇子和三皇子呢?”
“一位无才一位无德,难堪大任。”
“……”
议论声越来越大,严大人连忙回神制止:“这几日学的礼仪都忘干净了?背后议论皇子,不知何罪?”
院子又重新恢复清净,严大人才又高声喊着:“十日之期已到,今日下午无安排,各位学子可自行收拾整理,待未时一过,便可自行离去。”
经过十日的相处,他们同住的四人已经十分熟悉了,除了陆鹤明一如既往地话少,但偶尔也会说笑两句,另外三位已经习惯。
“陆兄!多谢你的笔记,今日一别,三日后见!”
陆鹤明两个包袱,除了衣服和银子,装的便是他自己写的策问,每日休息时便会拿出来看。
除了郑工圆的两位,除了带几身衣服,什么都没带,陆鹤明就分给了他们两页。
除了策问,还有一些他自己的注解,薄薄的两张纸,可都是陆鹤明的心血。
两人都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旁的郑工圆十分眼热,十分后悔自己带了书来。
陆鹤明注意到他的表情,顺手给了他一张。
“看完记得还我,我夫郎还要拿着出去卖钱。”
“啊?”
“状元笔记。”
陆鹤明用他那张清淡的脸,说出如此反差的话,意外地好笑。
几人这才反应过来。
陆鹤明也没吝啬,后面几日也一直和他们分享着,几日下来,每人手里都攒了几张。
“看了你的笔记,我才恍然,策问之道不是纸上谈兵,而是真正为百姓谋福泽,为天下太平而作。”
陆鹤明点点头:“唯有深入百姓,才懂百姓之心。”
这句话,还是林言和他说的。从襄阳来盛京之时,如此折腾的路线他也犹豫过,是林言说了这番话,再到后来,他便心甘情愿了。
他们读书的目的是为了出人头地,或庇佑天下欢颜,或守一方净土。
但他们却从未深入想过,如何谋福泽,如何守净土。
而这点,正是策问之道。
几人相互告了别,若往后再无相见之日,这段日子,他们也不会遗忘。
“五日后便是殿试,大家三日后见!”
殿试要提前做准备,提前两日已经算是快的了,毕竟是要面见当今圣上,一点闪失也不能有。
老生常谈地话说完,陆鹤明才拎着两个包袱往外走。
林言和小木子早早就在外面等着了。
小木子一直瞅着礼部大门,直到看到熟悉的身影,才冲着车厢喊了一声:“夫郎,公子出来了!”
林言从车厢出来,陆鹤明刚好走近马车。
小木子接过他手里的包袱,陆鹤明才走上前去。
“夫君,终于出来了。”
陆鹤明笑着看他:“想我了?”
“这都十天了,想你想的都瘦了。”
陆鹤明捏了捏他的腰,确实感觉肉少了:“又没好好吃饭?”
林言拧着眉半撒娇:“你不在我吃不下。”
陆鹤明无奈叹气,这才养回来多久:“走之前不是答应地好好的?”
林言揽着他的脖子:“好了好了,你先上车,阿娘已经在家做饭了。”
他这出来三日,就要再回来,如此辛苦,可不得回去好好补补。
林言吃完午饭就过来了,一直坐着,感觉浑身酸疼,陆鹤明一上车,便窝进了他怀里。
陆鹤明好几日没见他,本就想的不行,如今他又主动投怀送抱,哪里还忍得住?
低头便亲了上去,好好过了一把瘾,才把人松开。
林言被亲的脸色红润,一双眼睛湿漉漉的更是勾人,陆鹤明盯着他的眼睛,低头又吻了上去。
林言也是想念,闻着他身上的味才觉得心安。
礼部到家要一个多时辰,林言干脆在他怀里睡了一会儿,一直到家里才醒过来。
陆母和阿眠早早就在门口等着,看林言一脸没精神的样子,疑惑地问了一句:“又睡着了?”
陆鹤明就在旁边,轻声重复了一嘴:“又?”
陆母上下打量了一下,看他没什么变化,才又解释:“最近他贪睡的很,白日能睡两个时辰,晚上又点灯熬夜到很晚才睡。”
陆鹤明眼神看向他,林言心虚不敢抬头。
陆鹤明无奈叹了一口气,才牵住他:“自己睡不着,怎么没喊阿眠?”
如今紧要关头,阿眠也只在家里练琴,没再去王府。
“就是白日睡得太多,而且我也没有熬很久的夜……”林言越说越心虚,索性转移话题:“我们赶紧回去……”
陆鹤明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林言才妥协。
“放心,你现在不是回来了,不用担心。”林言心里有数。
陆鹤明拿他没办法,只能任由他说一嘴歪理。
陆母炖了一下午的鸡汤,香味扑鼻,闻着就好吃。
他们一人先来了一碗汤,四月份的天已经暖和了,喝一碗汤下去,后背冒了薄薄一层的汗。
林言用手扇着微弱的风,眼巴巴地看着厨房要温水,他要洗澡。
陆鹤明只好拎了几桶水进去,看水位差不多,才抱着他坐进去,不过惦记着林言的身子,只过了瘾,没敢真做什么。
林言被他撩拨的昏昏沉沉,一挨床便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又晚了[求求你了][求你了][求求你了]
第136章
殿试将近, 这两日的饮食也不敢太过油腻。
吃了两天的馒头面条白米饭,菜也是蔬菜居多,反而合了林言的胃口。
他这几日就喜欢吃些青菜。
陆鹤明看他吃的欢,放心不少, 也就没有多想。
吃完饭两人屋里收拾东西, 现在天是真的暖和了, 冬天的衣服都塞进了柜子里。
殿试与以往都不同,笔墨纸砚什么的都无需准备,只衣服带两身就行……
“衣服能带进去吗?”
陆鹤明还在看昨日老爷子让人送来的书信, 他算是看着当今圣上长大的, 对他的脾气秉性也多有了解。
【……盐铁、税收、旱涝流寇, 多有涉及。】
算起来, 大楚自当今圣上登基以来,平静的日子没过几年。
圣上还是太子时, 北疆不稳, 蒙古一族蠢蠢欲动, 是昌邑王和柯将军坚守多年,才为当今圣上登基创造了平稳盛世。
然而没过几年, 大楚水灾旱灾不断, 民生艰难之际, 世家大族肆意敛财。
但他们根基深厚,难以动弹。
上一次付出的代价, 是皇后和太子。
……
陆鹤明想的出神, 林言戳了戳他才哦了一声:“只准备一身就好,等明日吃了饭沐浴一番,到礼部再换。”
“那就先穿着青色这身,白色的带着, 殿试那日穿,还有……”
陆鹤明低头看着林言,他这两日又在推进半盏开业的事,眼底一片青黑,看着让人十分心疼。
“你听着没?”林言皱眉,直直撞进他眼里,莫名起来的火气,又莫名灭了。
“有什么事就让楚盛去忙……”
他话没说完,林言又一脸笑意地看他:“他出钱又出力,干脆自己开一家好了,还喊我们干什么?”
陆鹤明无言,只把他搂在怀里:“辛苦你了。”
他们来到盛京之后的日子过得很是不错,全是林言前些年攒的银子,之后就算他有了官身,恐怕俸禄也不够他们在这盛京的花销。
“后悔吗?”
林言手下一顿,拧着眉看他,伸手把他推开,自己也往后退了两步,后腰抵住桌子:“你这是功成名就了,打算不要我了?”
“以前是开玩笑,如今我把你送到盛京,你还真有这种想法?”
林言一动不动地看他,陆鹤明看他表情瞬间慌了,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我害怕,你聪明,又有能力,即使没有我,你也能干出一番事业……”
看他平静了些,陆鹤明才又接着说:“若不是我,你也不必到盛京来,在襄阳,谁不知道半盏茶酒?是我配不上你,我害怕……”
陆鹤明紧紧看着他,只是林言低着头,不肯和他对视。
“阿言,我错了,我不该说这些,我就是怕……”
怕你不要我,怕你觉得我是累赘。
屋里陷入安静,两人各自沉默,陆鹤明眼眶发红,林言看他一眼,主动伸手环抱住他。
“我从小没感受到什么亲情,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如他们所说,是个灾星,害了我娘……是你和阿娘,还有小阿眠,照顾我温暖我,我爱你,也舍不得阿娘。”
林言抬头,和他对视上:“因为爱你,所以想让你出人头地。也因为我们一家人心在一起,我也想过得更好……”
一滴泪落在林言脸上,他怔愣片刻,两人又抱在一起。
“是不是给你的压力太大了?”
乡试连着会试,一直到殿试,陆鹤明一直紧绷着。
他们的期待又太重。
“是我害怕辜负你……”
林言在他怀里,伸手抱住他,在背后拍了拍安慰他:“就算没考上,以后还能做我的账房先生,我还可惜你这个人才呢!”
陆鹤明:“……”
“别想太多,以后咱们都不说这些了。”
“嗯……”
又在家里两日,就到了陆鹤明出发的日子了。
殿试只考一日,但是需要提前一日到礼部,所有贡士在礼部休息一夜集合后,第二日一大早再由礼部尚书带到宫中面圣。
只是殿试结束后,各位学子还不能离开。
要等到考后阅卷完成后,由主考官在奉天殿于百官的见证之下公布各位贡士名次。
再由礼部张挂皇榜,送状元归第。也即一甲三名进士,状元探花榜眼骑马游街之时。
等一切都结束之后才能归家。
后续还有一些活动,但能回家住。
“不必念着家里,正常发挥,我们在家里等你回来。”
陆鹤明嗯了一声,看着他的眼睛笑了笑:“夫郎放心。”
林言见他状态好过来,点点头送他下车,正好旁边停的是季家的马车。
这还是会试后,林言第一次见他,看上去很是憔悴,前几日在礼部的事,陆鹤明也已经和他说了。
如今一见,竟有几分尴尬,三人谁也没有说话。
还是季景之点了一下头,从另一面下了马车,林言和陆鹤明对视一眼,无奈耸了一下肩。
“郑学子可来了?”
林言没下车,蹲在车架上和陆鹤明说话。
陆鹤明扒拉了一下他的头发:“还不知道,你先回去,等会儿人多了不好走。我等会儿去看看,反正已经说好了。”
“行,等你回来,我们在家摆上两桌。”
两人没再多说,告了别陆鹤明就让小木子掉头回去了。
看着马车逐渐走远,陆鹤明才转身进去礼部。
还是那么些人,住的地方也没有变化,陆鹤明在人群里看了两眼,没瞅到熟悉的身影,就直接去了宿舍。
屋里已经有了一人,本来是坐在床边看书,见陆鹤明进来,连忙起身打了招呼。
“陆兄,刚到吗?”
“你来很久了?”陆鹤明点头,又反问了一句。
那人被他关心一句,一脸的受宠若惊:“也…也没有很久……刚到。”
说完还看了陆鹤明一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感觉陆鹤明今日的心情很不错。
在心里琢磨一会儿,只把这归结于可能是陆鹤明能大展身手的高兴。
又等了一会儿,郑工圆和另外一个才来到。
“你们两个已经到了啊?还说放下东西去外面等等你们呢。”
“夫郎送我来的早。”陆鹤明手里拿着书,冷冷清清地说了一句惊天大瓜。
“陆兄已经成亲了?!还是哥儿……”那人说到一半才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了,不过也确实稀奇。
他认识的很多读书人,有的甚至只是童生,就是要娶姑娘的,娶哥儿的很少很少。
郑工圆:“……”
陆鹤明淡淡地看他一眼说:“成亲许多年了,他很好。”
“是是是,陆兄眼光定然不错,以后若是有机会,定然与夫郎当面致歉。”
“等殿试结束,咱们可以聚一聚。”郑工圆接了一句。
那兄弟连忙应声:“可以,到时我请客。”
几人一打岔,陆鹤明脸色才好一些,那兄弟也长舒了一口气。
没想到他还挺看中自己的夫郎的,他也长了记性,以后一定不乱说了。
四人一起去吃了饭,就早早歇下了,明日还要早起。
第二日天才微微亮,陆鹤明换上林言为他准备好的长衫,一身月白色,再加上他眉目出众,衬得他气质卓绝。
其他三人看他把头发束起,收拾好被褥才堪堪回神。
陆鹤明这身姿,哪怕成绩平平,估计也能被钦点为探花郎。
今日可是要去殿试,他们穿的也都是新衣,只不过没有陆鹤明身材好,穿出来也没他着眼。
不过也是人之常情。
等殿试结束后,还要回来住上一晚,换下的衣服可以先放在这里。
人生大事,没人敢耽搁,不到一刻钟,三百多人就集结完毕了。
鼓响三声,他们排成两队往宫门去,礼部离得不远,走了不过两柱香的时间,就能看到矗立在深蓝晨光中,巍峨的宫殿。
他们靠着红墙站,没过一会儿,宫门内便出来一位太监。
尖声细语地让他们按照会试名次排好,陆鹤明看了他们三人一眼,径直走向最前方。
不少人眼神落在他身上,陆鹤明旁若无物,在最前方站定,那宫侍也上下打量着他。
他也早早就听说了,今年有连中两元者,这只看气质,确实打眼。
等人群安静下来,他又吩咐了两句:“各位学子已经学过礼仪,再多的咱家也不多说,若是在圣前失了礼,那咱家也无能为力。所以,还请各位贡士,谨言慎行!”
两三百人穿行在红墙之间,除了最前头的宫侍还有柯大人,其他人都低着头,跟着向前。
奉天殿不算远,等三百多人站立在殿中,不少人都十分好奇,但也不敢肆意打量。
陆鹤明就在柯阳身后,低着头只能看到他红色的官服。
过了没一会儿,外面传来一声高喝:“皇上驾到——”
殿内所有人都直直跪下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黄色的衣角从陆鹤明眼前略过,一声沉稳的平身刚刚好落在他头上。
看着前面红色衣摆微动,陆鹤明也才站起身来。
圣上也没多说什么,坐到龙椅上,眼神扫了一遍下面的人,就摆手招呼官侍:“开始吧。”
皇上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动了起来,外面的内侍鱼贯而入,引导各位学子入座,桌子上的东西十分齐全,光毛笔都有好几种大小。
随即便是内阁大臣宣读今日的策问题。
殿试只需答一道策问。
陆鹤明看着试卷上的题目,心底松了一口气,是税收之题。
老爷子压中了。
陆鹤明看着题目上寥寥两句话,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在草稿纸上书写。
过了好一会儿,感受到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那道视线消失,他手里的毛笔猛地一顿,晕染了一片墨点。
冷静好一会儿,又重新梳理了一遍思路,接着写下去。
皇上挨个瞅了几眼前面几人,前三十名贡士的乡试文章,他都看过了。
除了陆鹤明之外,其他人写的文章,都不在他心上,写得大胆又有想法,就是不知是纸上谈兵还是真才实学了。
最后盯了他好一会儿,思绪绕了一大圈,才收回视线。
殿试要考一天,圣上定然不会一直看着,只待了两柱香的时间,便带着宫侍走了。
陆鹤明心里松了一口气,其他人也是,圣上高高坐着,哪怕知道不会干扰他们,但也难免心惊。
陆鹤明中午就写完了草稿,看着中间两段内心十分犹豫。
“税收应该是用来维持国家稳定的,无论何方经历了天灾,都有朝廷前来赈灾……这是他们收税的条件,而不是借着税收之名,苛压百姓……”
陆鹤明突然想起林言说的这段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提笔把中间两段涂抹掉,重新写了一部分。
直到申时末,到了交卷时间,又是一众内侍进来,把试卷收好交给弥封官,三百多份试卷,由十几位臣子一同审卷。
最后共同选出最优的十份,递交到圣上面前,由圣上亲自点出三份,为一甲进士及第,剩下七份为二甲进士出身。
陆鹤明他们交了试卷,便有宫侍引着出宫去,在榜单公布之前,他们还不能离开。
殿试桌椅较低,又板着身子坐了一整天,各个浑身酸疼,他们四个连饭都没吃,就躺在床上不想动了。
只是明日就是传胪大典,还需要去领学子服。
“走吧,先去吃饭,顺带把学子服领了。”
明日还要早起,耽误不得。
“走吧!快去快回!”
林言拖着不想动,陆母隔着窗户和他面对面,旁边还有个阿眠虎视眈眈。
“阿娘,我真没事,估计是没吃饭饿的了。”
陆母不答应,不是她多疑,而是林言这些日子的表现实在不对。
但看他这副样子,应该自己还不知道。
说不定就是好事,这些年她一直忍着,但看到别人家奶娃娃,哪能不眼热?
况且他看林言这两年也不怎么排斥生孩子了,偶尔在街上碰到,他还能逗上两句。
“不管怎么样,让郎中给你号号脉,若是不想吃药,便不吃,回来给你做面条。”
林言实在不爱喝那个苦苦的中药。
实在是太苦了。
林言被磨的没办法,只好跟着陆母去医馆。
陆母一路上都十分期待,但还未确定,又不敢太表现出来。
回想这些日子,林言喜欢清淡的又整日犯困的样子,直觉八九不离十。
医馆这会儿没人,他们一进去,夫子就空闲,看他们前前后后来了三四个人,抬眼问了一句。
“劳烦宋郎中,给我家孩子把把脉。”
“他近日食欲不佳,睡眠不足。今日更是一直干呕。”
陆母说了症状,宋郎中心里也有了大概。
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果不其然。
收了脉枕,呵呵笑了两声:“恭喜,是喜脉!两月多了,脉相不错,强劲有力。”
林言打了一半的哈欠愣住,喜脉?!是他想的那个喜脉吗?
想完还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肚子。
“我?这里……有一个孩子了?!”
看他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郎中也收起了笑容:“怎么?不想要?哥儿有喜可不简单的。”
“不是……”
林言实在震惊,陆母连忙上前握住他:“多谢郎中,只是他身体状况不太好……”
郎中擦了擦手,把方子开出来。
“身体补的还行,孕期照顾好些,但也不可大补,避免自己受罪。”
林言一会儿抬头,一会儿又看一看肚子。
实在是太惊喜了。
郎中看他们欣喜的样子,趁着空闲多与他们安排了两句。等他们从医馆出来,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陆母高兴地合不拢嘴,小心翼翼护着林言上了马车。
“等回去就给你做吃的!想吃什么?
林言后知后觉地惊喜:“阿娘!”
“诶!好孩子。”
陆鹤明这边还一无所知,闭着眼睛要睡觉,脑海里不自觉出现了一个小孩子的身影,林言牵着他,黏糊糊地喊他爹爹。
陆鹤明猛地惊醒。
外面天色已经亮了,他也没再睡,一闭眼就是一大一小的身影。
他想仔细看,却又看不清。
辰时未到,朝廷官员早就穿了官服等着了,陆鹤明他们穿了一身学子府,在一种学子中,他显得十分期待出众。
“皇上驾到——”
黑压压一群人跪拜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圣上在上方坐定,才说了一句平身吧。又给了内阁一个眼神,相关负责的小官才站出来。
先是赞扬了一番当今圣上,大意就是多亏了当今圣上,让他们有机会参加殿试云云,说完才开始为进士唱名。
“钦定一甲状元陆鹤明,襄阳府闽侯县杨河镇上河村人士。”
“赐进士及第——”
陆鹤明现在原地微微颤抖,有些难以置信。
他是第一名。
他是状元。
他中了。
等三名唱完,他们才一同出列谢恩。
行完礼的陆鹤明还一脸懵然,他真的中了!!
三元及第!当朝第一人!
不少人都内心惊奇,但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看。
他恨不得立马跑回家里,抱着林言转上三圈,不过现在是在圣上面前,再激动也不能表现出来。
短短的指甲狠狠掐进肉里,太阳绕过角楼落在奉天殿前,陆鹤明低着头感受那一缕温暖,出神好一会儿,一直等到三甲唱完,他又随着众学子一起跪下谢恩。
传胪大典结束后,接下来便是等着明日随着礼部之人前去张贴皇榜,这一路也是状元归第。
除了一甲三人,其余学子可自行安排,想去也行,不去也可以。
季景之二甲最后一名,郑工圆和另外两人不在二甲之内,但位次还算不错。
下午四人回了礼部,只简单祝贺了一番,他们便各自归家去了。
“明日我们定在长安大街观赏陆兄英姿!”
陆鹤明道了谢,把他们三人送走,他才回了宿舍,刚好有人来送明日的吉服。
陆鹤明看着自己一身红色,欣赏了许久。
若是林言也在身边,定是要夸上一句:“好生俊俏的郎君!”——
作者有话说:还有一点点,但实在写不完了,明天见!
同喜
这一路[求求你了][求你了][求求你了][求你了]
第137章
陆鹤明得了状元的喜讯, 还不到下午就传到了陆家。
报喜人早早就准备好了,那边唱完了名,他们得了消息就往各学子家里去。
陆母欢欢喜喜地招待了一番,总共来了八人, 各个都给了厚厚的红封。
宫侍拿着红封, 好话说的那是一个花俏。
每次给进士们送榜, 都是个肥差,礼部的人都想抢着干。
看着他们一行人走远,门口的几家邻居也都恭贺了两句, 陆母激动到热泪盈眶, 但还是强撑着客气了几句。
双手紧紧握着林言, 一时哽咽。
“他爹, 你看到了吗?”陆母朝着家的方向,轻声呢喃了一句。
这一路, 太辛苦了些。
林言和阿眠也没安慰她, 只在旁边无声陪着, 看着陆母神情激动,林言和阿眠也难免动容。
一家人抱着爽爽快快发泄了一番。
好大一会儿陆母才平静下来, 拍着林言的手说:“咱们也算得上双喜临门了, 等他回来, 知道你有喜了,怕是也要傻了。”
安洵在一旁也是激动的不行, 他一开始看中陆鹤明, 也只是按照老爷子的吩咐办事。那时候哪能想到今日,同时还很羡慕,陆鹤明真是人生圆满了。
不过他这样有魄力的人,也该走到这里。
三元及第, 还有这么好的夫郎,如今又怀了孩子。
幸福人生,不过如此。
只是盛京水深,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了,此时只管高兴就是。
“正好我早早就定了长安街最好位置的茶馆,明日咱们一起去看陆鹤明游街!”
陆鹤明今日还不回来,要等明日下午才能回来。
这边季回戳了戳林言:“听说状元的吉服十分与众不同,你夫君又五官端正,怕是有不少姑娘给他扔香囊。”
林言轻笑,说出的话却是不一般:“他若是敢接,考了状元也不必进我屋里了。”
季回佩服:“好魄力!”
林言这两日睡得都不安稳,睡梦中还总是挂念他,如今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下来,晚上才迷迷糊糊睡上几个时辰,但一早醒来还是晕乎乎的。
他比陆母醒的还早,院子里静悄悄的,他在门口醒了身,才舀了水洗漱。
“你咋起这么早?不多睡会儿。”
林言怕阿娘担心,笑着解释:“感觉有点兴奋,睡不着。”
“我也是睡不着,没想到你比我起的还早,想吃些什么?”
林言嗯了一会儿:“想吃鸡蛋糊糊。”
“行,给你做。”
陆母现在是有求必应,想吃什么都给做。
正说着,阿眠也起床了,陆母还调侃了两句,阿眠哼了一声才去洗漱。
他大哥可是中了状元,知道了这事怎么还能睡得着?
他现在恨不得立马跑到昌邑王府去,亲自告诉师父这个好消息。
不过师父应该比他知道还早。
他们现在住的远,又怕路上堵,所以吃完早食一家人就整整齐齐地早早出发了。
虽然提前了一个时辰,但到长安街时已经堵的水泄不通了。
三年一次的盛事,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各个都来凑热闹了。
中间还有不少有眼力见的小摊主,挑着东西在人群里卖。
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
林言撑着胳膊趴在窗台上往下看,他也想下去玩玩,可是陆母不让,怕人挤到他。
只让阿眠下去买了两串糖葫芦,他就在楼上看着,眼热的很。
阿眠此时也没好奇心,拿着两串糖葫芦转身就回去了,丝毫没有留意到身后的二人。
“那不是昌邑夫人的关门弟子?今日竟也在这里?”
另外一人只瞥了一眼,连阿眠的正脸都没看到,随口说了一句:“估计是从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今日才来凑热闹的。”
好友见他兴致不高,也没多说什么,当时他有意拜王妃为师,王妃却以精神不济拒绝了。
不愿碰他霉头,两人又聊起其他的。
一串糖葫芦吃到最后一颗,季回和安洵才姗姗来迟。
“早就说让他快点,非得磨叽。早知道我和你们一起来算来,刚刚底下挤的很,一身的汗。”
一屋子人默默听他吐槽,没人接话,安洵好声好气地哄着。
窗外的人群突然热烈起来,林言歪着身子看,果然看到一身红色吉服的陆鹤明,坐在一匹枣红色大马上。
林言看的出神,丝毫没注意旁边已经围满的人。
“这一身,真是板正。”
人太多,虽然他们骑着马,但还是走的很慢。
明明没多远,竟走了快一柱香。
林言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陆鹤明似有所感地抬起头,刚好和他一众人对上视线。
林言挥了挥手,陆鹤明回了一个笑。
这一笑不要紧,整个人群更是沸腾了一下。
安洵直接扯着嗓子喊了一句:“陆鹤明!超帅!”
林言猛地后退,其他几人也是立马缩了回来,陆鹤明面无表情转了头,只剩他一个人在窗口,迎接众人注目。
安洵:“……”
陆鹤明只剩下背影,几人也没再往屋外看。
林言一边忍着笑,一边喝水。其余几人也是各忙各的,都没去看他。
隔壁包房就没这么热闹了。
“这状元不是盛京人士?怎么从未见过。”
一旁的好友白了她一眼:“你可别想了,今年的状元已经成亲了。”
“哪家的姑娘?下手这么快??”
“什么姑娘,他娶的是个哥儿。”眼看着他们走远,好友嗑玩手里的瓜子,吃完最后一颗才带着他回去。
“哥儿?那估计迟早要和离。”
中举后抛弃妻子夫郎的人可不少,为着一个虚无缥缈的证明,如今又功成名就了,人的心总是无底洞,有了好的选择,可不得借力往上爬。
林言一众人看着他走远,才分成两个马车回家去,等陆鹤明游街后,揭了榜也就直接回家了。
揭榜的地方空旷,林言就不和他们一起挤了。
马车从茶馆后头的巷子绕出去,等到家里已经要午时。
林言想吃肉丝面,陆母又让小木子去买了肉。
刚好下午能包些饺子,陆鹤明回来吃。
林言帮着和面,脑子里却在想半盏的事,马上要五月份,等陆鹤明参加了恩荣宴,再赐官,耽搁下来估计还得一个多月。
他想着在回乡之前,要先开业。
后续的事,交给盛哥儿就行。
“阿娘,咱们那日搬家?”
原先看中的房子也是偏远,比着这里刚好一东一西,恰巧陆鹤明考了会元,林言又换了想法,他们以后可能要长久留在盛京,就商量着不如直接换个里宫城近的。
将来陆鹤明上职也方便。
盛哥在其中运作了一番,这才有个合适的院子,还是个二进院,将来再买两个奴仆也住的下,除了院子里杂草有些多,他们也抽空处理了一下,现在随时都能搬。
“大郎不是要空下来了,挑个好日子就是。就只吃这半碗?在给你盛一些?”
林言想再吃,也就吃了稀稀地一碗汤面,汤比面还多。
陆母招呼着让他再吃些,他摆了摆手。
陆母也没强迫他,大不了饿了再做就是:“那你回屋里睡会儿,早上起这么早。”
“我等夫君回来。”
陆母见他不听,也没说什么,就算让他先回屋去,也不一定睡,躺着也好些。
见他实在不愿,陆母又招呼阿眠把躺椅搬出来:“那就坐着晒晒太阳,现在太阳就刚刚好,再热一点就懒得出来了……”
林言坐在躺椅上,眯着眼睛望天,不知不觉竟然睡了过去,陆母刷完碗从厨房出来,叹了一口气,又拿了被子给他盖上。
林言这一觉睡得不错,再醒来时,已经回到了屋里,扭头就对上陆鹤明宠溺的眼神。
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你吓我一跳。也不说话。”
陆鹤明一副无辜的样子:“看你睡得香。”
林言伸手要抱,陆鹤明顺势把他抱进怀里,低头狠狠亲了一下。
林言被迫承受着,不动都能感受到他积攒许久的欲望。
陆鹤明得寸进尺,一路向下吻,林言突然觉得肚皮一紧,不知是太紧张了,还是被察觉到。
“等等……”陆鹤明眼神深沉地吓人,林言不敢看他,直往后退。
但是他禁锢的力气太大,林言只微微动了下。
“阿娘没和你说嘛?”
林言刚睡醒,一双眼睛湿漉漉的。
陆鹤明看着心软软。
“说什么?”
陆鹤明捏了捏他的腰:“最近有肉了。”
林言:“……”
看他沉默,陆鹤明才又问了一遍:“想和我说什么?”
林言索性握住他放在腰上手,两人手相差有点大。
“这里……”
陆鹤明的手被放在肚子上,他认真感受了一下,比他走之前多了点肉,满脸欣慰:“有好好吃饭。”
林言:“……”
“我怀孕了。”
陆鹤明的手突然顿在那里。
“怀孕了?”
他机械地重复了一句,像是刚成亲那会儿,人有些呆愣。
林言又看他:“感觉怎么样?”
说不上来的感觉,他们竟然要有一个自己的家庭。陆鹤明又突然想起那个梦。
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
他摇了摇头。
林言疑惑问他:“没感觉?”
陆鹤明也摇头:“是不知道怎么说……阿言,你想要他吗?”
林言是还有一些接受不了,但一想到肚子里有个他与陆鹤明的孩子,就莫名觉得幸福。
这两日睡不着时,摸着肚子,竟也觉得很安心。
就算没有陆鹤明,这个孩子也是与他血脉相连的亲人。
第一个,流着他血的亲人。
“我想要。”林言眼神亮晶晶的:“是我们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
作者有话说:身体不舒服,短一些。
第138章
“傻了?”
林言歪着头看他, 这人一整日了,总是说着说着就开始发呆,还时不时看着他傻笑。
陆鹤明捏了捏他的脸,怕自己太用力, 松了劲, 又用指腹蹭了蹭。
“太开心了。”
林言也笑着, 微风略过院子,又飘过院子外的树梢,轻轻飘落的叶子, 也只得看到一眼这如此温馨的场景。
“诶诶诶, 这大家都在呢!状元郎注意点形象!”
安洵大嗓门突然响起。
林言红着脸仰躺回去, 陆鹤明白了安洵一眼, 又低声和林言说:“明日我们就搬走。”
林言闭着眼睛当作没听见,陆鹤明捏了捏他的耳尖:“装聋。”
安洵坐在院子里喝茶, 一边和他俩说话:“要我说你们直接住这里就行了, 等过段日子我和阿回就走了, 留林叔林婶两个人,他们也该不习惯了。”
热闹了大半年, 一下子全走了, 可不是不习惯?
林言听他这样说, 从躺椅上坐起来:“你们要回襄阳?”
安洵点点头,又左右看了看才说:“这些日子怕是不太平, 季家也不太好, 回哥儿不放心阿爹和爹么,我们就回去瞅瞅。”
看林言一脸好奇,安洵又简单和他透了透底。
季家原来靠的是三皇子,贵妃外家也虎视眈眈, 奈何三皇子是个不知进取的。
后来六皇子早幺,太子被废,他们一脉更是风头正盛。
结果五皇子归来,昌邑王带着证据从襄阳回来,不仅打击了季家,三皇子一派也是被压的翻不了身。
六部的人被清理了个遍。
这又刚好赶上科举,本来想靠着季景之一众学子打个翻身仗,往就算得不了前三,能进到二甲就能操作一番,塞进六部。
谁知道季景之连二甲都没进,季家养的门生也没有名次好的。
反而是让陆鹤明这人得了状元。
说白了,陆鹤明再怎么不愿承认,有心之人也都知道他身后是昌邑王。
这也是季家不愿让季景之与他来往的原因。
在殿试之前,也有不少人送了帖子过来,他们一个没应,也没人为难。
“他们季家,怕是要……”安洵给了一个眼神,林言和陆鹤明都明了。
不过是想要鱼死网破,这样拖着也不行,不如拼个你死我活,还有一线生机。
只是林言不理解,如今圣上也只中年,就算季家有动作,圣上也不是眼瞎耳聋的,有什么用?
“那回哥儿?”
安洵摆了摆手:“回哥儿说只要他阿爹爹么没事,季家怎样他都不在乎,所以才想着赶回襄阳去。”
京城季家若是出了事,襄阳本家也逃不掉。
陆鹤明虽中了状元,于这巨大的盛京,也不过蝼蚁一般。
毕竟,状元,三年就会出一个。
而进士,更是数不胜数了。
他们于此事,只能祈祷不被牵扯,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你肯定要留在盛京了,只是还不知道让你去哪里,老爷子和你说过没?”
在襄阳时,老爷子应该和他约定过什么。
林言也看向陆鹤明。
感受到两人八卦的眼神,陆鹤明摇了摇头。
当时老爷子也确实没和他说什么,只讲了阿昌的身份。
安洵这些年在老爷子手下,天南海北地找了不少学子,最有能力的还是陆鹤明。
加上三元及第的名声,老爷子不会放过他这个好苗子的。
“估计还是进翰林院。”
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
是最快的路,也是最稳妥的路。
林言听着在心里叹口气,这盛京虽好,但还是想去地方,天高皇帝远的,活得自在。
陆鹤明捏了捏他的手,安抚他。
他们不主动惹事,但也绝不会任人欺负。
“三日后的谢恩宴应该就会赐官,等着就是。”
谢恩宴要先去国子监,拜谒先师庙,然后再去奉天殿,由状元带领众进士上表谢恩。
同时圣上也会借此赐官。
等赐了官,也不用第一时间上职,等到九月份再去报到即可。
他们可以借此时间,回乡祭拜祖先。
这几日,陆鹤明没读书也没早起,整日和林言黏在一起,等他起了再起,等他睡了再睡。
林言在书桌前写茶饮方子,他就在旁边看着,满眼的喜欢。
两人的角色好像调换了一番。
“你来看看,铺子这样弄可好?”
盛哥儿找的店面很大,单是像襄阳一样难免浪费。
“我们的主要顾客是盛京的姑娘哥儿,除了米酒类和奶茶类,还让盛哥儿找了了糕点师父,到时候给他几个新方子试一下。”
林言如今身子慢慢重了,还是先以自身为主。
“一楼也不做大堂,用格栅隔开,只有一面面对中央,这样既能看到节目,还能保证隐私。而且,也不要说书之类的,弄一些古琴,琵琶之类高雅些的……”
林言一谈起半盏,就十分有精神,光彩耀人。
陆鹤明笑着看他,只见他眉目飞扬,嘴里叭叭讲着他的规划,陆鹤明的注意力全都落在他的脸上。
从眉眼到鼻尖,再到下面的嘴唇,每一处都恰恰好,让人心动不已。
“唔……”
陆鹤明觉得他就是在勾引自己,老夫老夫了,就这么个小把戏,自己也忍不住上钩。
他亲的凶猛,林言有些喘不上气才拍了拍他的肩膀。
陆鹤明用最后一丝理智克制住,微微退开,视线还落在他的唇上,林言的嘴唇被亲的十分水润。
微微张着,格外勾人。
陆鹤明眼神瞬间变得幽深,他忍好久了。
林言看他眼神不对,又连忙推了推他:“大白天的,你克制些!”
却不知他这副娇俏的样子,更是看的人心热。
“家里没人。”陆鹤明声音沙哑,如狼似虎般盯着他的嘴唇。
阿眠和安洵两夫夫去了昌邑王府,陆母带着小木子和云织去新家送东西去了。
“林叔和林婶还在呢……”
陆鹤明逼近一步,轻笑着说:“林叔林婶又不会进来。”
低头又吻上去,这次却是温柔许多。
林言也被引得沉溺其中。
房间里只剩下粘糊的水声,陆鹤明双手使劲把他抱起,放到桌子上坐着,两人刚好持平。
算起来,他也好久没吃过肉了,本想殿试后好好享用的,结果又来了一个小的。
当时确实高兴,现在就不这么想了。
林言头往后仰,身体想动却动不了:“孩子……”
某人炙热的东西存在感太强了。
陆鹤明欲求不满:“帮帮我……”
林言看着他,额头的汗往下落,聚集到下巴,又不可避免地看到他上下吞咽的喉结。
有些性/感。
“那你快点。”
陆鹤明没回应,只是闷闷地哼笑了一声。
……
林言手腕发酸,想罢工。
“怎么还没好?”
陆鹤明没回他的话,反而直接吻住他,一双大手在他身后抚摸,林言只觉后背发麻。
“你……你别……”
“怎么了?不舒服?”
林言手上的动作越来越轻,陆鹤明不爽快,索性一手禁锢住他,一手覆着他的手。
两个人的视线交缠……
……
过了许久,林言的衣角被弄脏,春衫单薄,陆鹤明直接帮他脱了下来,又把自己的外衫披上。
林言被照顾的仔细,但身体很不舒服,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不爽快。
空虚。
陆鹤明原本禁锢着他的手,现在轻轻地安抚他,反而让人更加渴望。
林言实在烦闷,直接在他胸口狠狠咬了下去。
“嘶——”
“缓一会儿,再给你洗干净好不好?”
不是林言想听的话。
又是一口下去,陆鹤明刚刚下去的火气也蹭蹭上来。
“宝,怎么了?”
林言从未听他这样喊过自己,耳尖红透,人埋在他怀里不语,腿在下面乱蹭。
陆鹤明忍得辛苦,他可不敢让他太累,但又十分难忍。
林言一脸愤怒地抬头,这人怎么考上状元的?
陆鹤明对上他的视线,一点威慑力也没有,只觉得可爱的很。
“怎么了,和夫君说。”
林言难以启齿。
陆鹤明仔细看了看他的表情,这才恍然大悟:“想要?”
林言还是沉默。
陆鹤明还以为自己猜错了,但是怀里的人又没咬他,一时间陆鹤明也有些琢磨不透,试探着开口:“那……”
“嗯。”
陆鹤明没停仔细,又问了一遍。
林言红着脸不看他:“嗯!”
陆鹤明轻笑出声,被他逗笑:“我帮你。”
陆鹤明蹲下身子,林言的肚子才三个多月,只有一点微微起伏的弧度,他低头亲了几下,还一边解释:“我先亲亲小宝。”
林言已经没有精神在意这些了,肚子微微发紧。
陆鹤明低头吻上,又舔了一下。
林言浑身发麻,两只手险些撑不住桌子,陆鹤明站起身把他抱到床上。
林言被折磨到没脾气,他才真正开始……
……
陆母回来时,陆鹤明刚好端着水从屋里出来,两人对上,陆鹤明难得心虚。
身后阿眠走过来:“大哥阿娘你俩干啥呢?”
陆鹤明难得正眼看他:“我先去换衣服。”
阿眠一时不解,但也没多问。
林言是被饭味香醒的——
作者有话说:又来晚了,这两天身体不太舒服,都短短的,感谢大家的包容——
PS,前两章补了内容,但情节没变,可看可不看。
大把的省略号是本趴菜流下的眼泪
第139章
阿眠问的太直白, 陆鹤明和陆母都没接话。
陆母留下一句小心点便进屋去了。
“一盆水而已,小心什么?”阿眠嘟囔着。
陆鹤明淡淡看他一眼,阿眠瞬间炸了毛:“你……你别乱吓人!”
陆鹤明:“……”
恩荣宴设在五月一日,陆鹤明早一天就去领了朝服, 因着状元还要带领各进士谢恩, 所以状元服饰也是独一份的。
红色朝服和当朝文官服饰相似, 大红色的布料用青黑线绣了花样,看上去质感十足。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发冠。
“不错不错, 很有气势!”
林言看着不住点头, 陆母在旁边也是一脸欣喜。
印象中的大郎, 还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半大少年, 这一晃眼,两人成亲都有六年了。
陆母眼眶发红:“好好好, 俊俏的很, 你爹要是看了, 肯定夸你好看。”
陆爹最喜欢这个儿子。
小时候的陆鹤明也不是这般话少,古灵精怪的十分可爱。
“等过些日子就回去, 穿着给阿爹还有阿爷阿奶都看看。”
“诶, 行。”
陆母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心满意足才让他换了下来。
他第二日出发的早,林言睡得熟, 陆鹤明怕吵醒他, 拿着衣服去了小木子屋里换的。
陆母起得也早,煮了几个鸡蛋给他俩:“路上还是慢点,国子监不是近上许多,时辰还来得及。”
陆鹤明嗯了一声:“阿娘, 待会儿你喊一声阿言,早饭还是得吃的。”
在家这两日,陆鹤明就发现林言不爱吃早饭,就算吃也很少,中午和晚上又吃的多,昨日问了郎中,说这习惯可不好。
“我知道的,昨日不是说过了?等你们走了我就煮点粥。”
陆鹤明点点头:“辛苦阿娘。”
陆母白他一眼:“跟我还说这些?赶紧去吧。”
陆鹤明只看了一眼屋里,林言睡得浅,真吵醒了,心疼的还是他。
“那我们走了,阿娘。”
陆母小声诶了一下。
恩荣宴要先去国子监祭拜先师,再去奉天殿谢恩,陆鹤明身姿挺拔地站在队伍最前面。
一身红色更是十分抓人眼球。
郑工圆和另外两人悄悄凑上前。
“陆兄,这一身,真帅!”
陆鹤明嘴角勾了勾:“郭兄谬赞了。”
他们几个说着话,姿态亲近,其他不少人眼热。
国子监的几位学官远远看着,一身红色很难让人注意不到。
“那位就是今年的状元。”
旁边的人也看过去:“是啊,襄阳人士,三元及第。”
从山村到盛京,三元及第。
“就是他写的赋税合并,摊丁入亩?”
“是,圣上十分喜欢。”
前头那人不再说话,后面两个人也不再吭声,只看着下面不断聚集的人。
如今楚朝赋税繁杂,田税、徭役、商税……盐铁税更是重中之重,更不要说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税。
这几年天灾严重,民生更是艰难。
大部分田地被有钱人家收入囊中,赋税却落到了农民身上。
像上河村户户有地的村子已经算好的,再加上镇上有码头,农闲时候还能有个进项。
且不说闽南,漠北等地,就连陆鹤明他们从襄阳过来的一路上,除了其中几个大府城,路过许多地方,田地本大多都被当地乡绅把控,而村民只能做佃户,交了税,剩下能够家人裹腹已是不易。
加上天灾,卖子卖女的事没少见。
“盛京,也该变变天了。”白胡子老者正是国子监祭酒,“季家那孩子来了吗?”
属下点点头:“来了,柳树下那位。”
方大人顺势看过去:“连二甲都没进?”
乡试前他还特意看过这人的文章,确实不出挑,只是在季家嘴里,文章可是灵气的很。
“三甲第十,已是不错了。”
“按季家的说法,怎么说都得是一甲呢,连边都没挨着,季老爷子怕是要气死了……”
“罢了罢了,去准备吧,时辰到了。”
“是。”
陆鹤明和他们三个聊了两句,约好一起吃饭的日子,刚好有人招呼他们肃静,依照名次站好。
探花是盛京学子,两人有过照面,再见也只是颔首示意。
榜眼是一位蓄着短胡的学子,看年岁差不多三十岁了,陆鹤明也与他相视颔首。
拜谒先师流程简单,今日最主要的还是赐官之时。
从国子监到奉天殿,还有一段距离,等到时,百官已然整齐等着了。
陆鹤明身着状元服饰,头戴玉冠,一边恭敬下跪,一边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颂恩之词是早早准备好的,陆鹤明高声恭颂,直到最后,众学子又齐声扣恩。
“……谢皇恩浩荡,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学子的声音在奉天殿回荡,久久才停息。
“众学子平身。”
“谢皇上!”
陆鹤明领着一众学子起身,皇上的眼神轻飘飘看了一整圈,才开口问道:“陆鹤明?”
陆鹤明低着头出列:“学生在。”
“三元及第,本朝来第一个,你写的文章甚得朕心,但本朝税法自先祖开朝来已有百年之久,改革之路困难重重,你这合并赋税之法的想法是从何而来的?”
陆鹤明没想到皇上还会在此提问,稳了稳心态,才又回答:“回禀皇上,我朝……”
陆鹤明本想先夸赞一番,皇上直接摆手打断:“不用说这些虚的。”
陆鹤明瞟了一眼昌邑王,余光又扫到阿昌身上,看他们没什么动作,心里便做了决定,恭敬开口:“学生出身寒门,幸得祖父与父亲吃苦耐劳,让学生不在受奔劳之苦,只是身边仍有不少百姓,交了田赋还有徭役,家中无农汉,田地荒废……”
“……学生一路走来,大多农户为各项杂税所累,故学生斗胆妄言,提出如此生疏之法。”
陆鹤明俯首,殿内一片寂静,额角的汗不住地往下流,手指紧紧握住。
“不错。”
轻飘飘两个字,陆鹤明却猛地松了一口气。
“你从襄阳到盛京,一路走来,除了税法,可还有其他见闻?”
一点汗从下巴滴落,陆鹤明看着眼前的水痕,低着的头,更低了些。
他想起徐州码头的一幕,一帧画面飞快闪过,他咽了咽口水:“学生……见农户虽为生活所累,但儿女绕膝,仍可见其笑颜……”
又是一滴汗落下,陆鹤明才后知后觉自己说的有些离谱。
上面的人可是当今圣上,他一句不说虚的,自己还真就信了。
殿内又是一片寂静,陆鹤明甚至能感觉到那道灼人的视线。
皇上双手摩挲着一串佛珠,语气平淡,反而更让人捉摸不透:“你还真是个可塑之才,先去翰林院吧。”
“谢皇上!”
“行了,起身吧。”皇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起身,又突然来了一句:“样貌倒是极好的,比今年的探花郎还俊美几分。”
陆鹤明脸上的汗不停,还没来得及谢恩,皇上又看向他身后的二人。
“探花郎邓瑞,榜眼许褚。”
“学生在。”
……
他们二人也是入翰林,虽比陆鹤明低上一级,但在翰林院内,聊胜于无罢了。
除了他们三人,皇上又在二甲里点了两人,赐官这才算是结束。
进士们与文武百官共进恩荣宴,但席内十分安静,美味在前,却毫无心思食用。
陆鹤明看着菜肴发呆,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虽然进翰林十分稳妥,但他志向并不在此。
也罢,如果当时不说那些,或许以后都没有机会说。
一场恩荣宴早早结束,但等陆鹤明到家时,天也已经擦黑了。
一家人都等着,陆鹤明先说了赐官之事。
“还真是进翰林?我还以为你这三元及第,皇上会另有安排呢。”
陆鹤明抿嘴没有接话,或许,皇上真有别的想法?
但已经没用了。
林言敏锐地察觉到什么,没再让安洵多问,季回接收到信号,掐着他的耳朵回房去了。
陆母和阿眠不动这些,只以为赐官便好,这会儿还开心着。
“阿娘,夫君累了一天,我们先回房里去了。”
陆母原本还以为只是两人一日未见,思念的很,但是目光落在陆鹤明身上时,又直觉不对。
眼神转到林言身上,才应了一声:“诶,去吧。”
“嗯?不是要吃饭了,怎么都走了?”
陆母拍了阿眠一下,这个哥儿,除了吃就是吃。
阿眠一头雾水,看他们两个人进去才悄悄问陆母:“翰林院不是挺好的嘛?大哥不喜欢吗?”
陆母也不知道,拍了一下他的头:“小孩子,知道这么多干嘛?”
阿眠觉得自己就是无妄之灾,但又不敢说出声,只敢小声嘟囔:“我就问问……”
那边刚关上门,林言就抱住了他。
在他怀里闷声问:“怎么不开心?”
陆鹤明摸了摸他的头发,心底叹气,又把今日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感觉应该更好的。”
林言拍了拍他:“你后悔吗?”
陆鹤明沉默一瞬:“不后悔。”
若是他这番话,能让税法改革推进一小步,那就是值了。
“读书为了明智,做官是为了造福百姓,行动可以,言语也可以。”——
作者有话说:来了[哈哈大笑]不会在盛京呆很久滴~
第140章
赐官之后, 并不清闲,只算宴席,陆鹤明就一连去了三天。
“明日就是和郑工圆他们约定的日子,他们想见你, 你和我一起?”
林言这两天发懒, 半靠在桌子上应声:“我去合适吗?”
陆鹤明上前帮他揉肩, 反问:“哪里不合适?”
林言想起那个学子,看上去十分有身材高挑,十分精神, 但性子却是很呆。
“那另外两个呢?”
林言只听他说过, 几次送他都没见到人。
“其中一个是盛京人, 叫方恒。另一人是开封人, 叫唐仲文。也都赐官进了翰林院,等明日吃了饭, 唐仲文就要先回开封去了。”
林言打了个哈欠:“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如今东西已经收拾的差不多, 等明日吃了饭, 后日就要搬去,又因着季回他们要提前走, 就想着赶紧搬去, 还能一起吃个开锅宴。
“等去老爷子家里一趟再说吧。”
林言现在双身子, 到襄阳再回来,一趟要三个月, 陆鹤明有些不放心。
林言倒是想回去, 这大半年没怎么行动过,在盛京也不敢又大动作,憋闷的很。
“后日盛哥儿和老太太估计也会来,到时买点菜回来, 我和阿娘再做点。”
陆鹤明手里把玩着他的发梢,低声嗯了一下,林言这些日子吃的不多,但格外喜欢下厨。
陆鹤明每次都在旁边盯着,倒也没累着他。
林言细细想着这几日的行程,还很繁忙。
“对了,阿昌府里要办的宴席,阿眠也要去?”
“他跟着老太太去,来了大半年,除了过年那会儿传了些风声,还没真正见人,这也是老太太的意思。”
林言哦了一声,他们既然要留在盛京,造势就要早早开始。
陆鹤明摸着他的脸,神色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屋外陆母喊他们两个吃饭,林言才伸着懒腰起床:“又睡了一下午,晚上又该睡不着了。”
陆母和季回正端饭:“你这晚上还睡不睡?”
他们都端上来了,林言也没往厨房去,洗漱了一下就直接坐在了桌子前:“一醒就这个点了,都怪陆鹤明不喊我。”
陆鹤明笑着给他盛汤:“怪我。”
季回白眼要翻上天,装模作样地学林言:“都怪你不喊我~”
安洵也学陆鹤明:“怪我!”
饭桌上几人都笑出声,林言也笑的不行。
饭食简单,林言喝了一碗汤,又吃了半个饼子就放下筷子了。
“这木耳炒肉丝你不是最喜欢?”陆母指着,想让他多吃些。
林言摇了摇头:“刚刚不是吃了很多了?”
陆母没好气地看他:“怀个孩子还变成小鸟了,顿顿吃这么点才能到哪?”
林言:“……”
陆鹤明看他被说,帮着他说话:“吃少就吃少吧,饿了我再做。”
陆母叹了一口气,看着林言:“晚上想吃什么喊我,大郎只会做面条,等做好又该吃不下了。”
林言哦了一声:“我知道的阿娘,我真吃饱了。”
一旁的季回看着眼红:“婶子对阿言真好。”
“你家也就你这么一个哥儿,等将来你怀了孕,你阿爹爹么对你更好。”陆母说了这么多,又想起什么,八卦了一句:“你们也成亲半年了,可有什么动静?”
季回脸色瞬间红了起来,一口菜哽在喉咙口,上不去下不来。
陆母还以为自己吓到他了,连忙又说:“我就问问,怎么还吓到了……”
季回摆摆手,喝了一口安洵递过来的茶水,才缓过来。
“不是吓到,我就是猛然听到有点没反应过来。”
“那就好那就好,不过啊,还是趁着年轻,等再过几年,对你身子也不好。”
就连林言,这个年龄已经算是晚的了,若是在上河村,估计第二个娃娃都会走了。
但现在也不算晚。
话题就此揭过,几人又说起其他的,林言坐着不舒服,打了声招呼就回屋去了。
盛京正儿八经的春日很少,草木发芽时还算得上冬末,刮的风如同刀子一样。
这还没怎么注意,巷子里的柳树就已经枝繁叶茂了,随着日头越来越炙热,连吹过来的风,都是温热的。
林言总觉得热,陆鹤明还没抱多久,他就要挣脱着往里面翻身。
陆鹤明看着他的背影,怀里空空荡荡,也不敢怎么样他。
谁让他是祖宗呢?
但幸好半夜还是有点冷,这人会自觉回来。
陆鹤明下意识拍拍他,再心满意足抱着人睡过去。
林言第二日倒是一大早就醒来了,毕竟是和人约好的,总不能迟到。
陆鹤明穿着和他一样的长衫,两人的衣服是同一匹布做的,除了样式不同,其他并无区别。
陆鹤明帮他把头发束起,插上一根玉簪。
上面是一个小茶杯。
是陆鹤明送给他的生辰礼,林言很是喜欢。
他们约好的地方离家不算远,两人先到了包厢,时辰还算早,陆鹤明就先给林言点了一份糕点。
两人也没有等很久,林言才吃了两块,他们三人就结伴到了。
“陆兄,林夫郎。”
三人各打了招呼,林言也站起身来回应。
陆鹤明牵着他的手坐下,方恒把手里的带的东西给陆鹤明:“初次见面,不知林夫郎喜欢什么,就随便准备了,还望喜欢。”
林言瞪了陆鹤明一眼,昨日问他需不需要带些礼物,陆鹤明说只是吃饭。
如今倒好。
“多谢方公子。”
郑工圆最后到,随行的还有一位公子。
“陆兄,这是我表哥,赵修齐,知道你三元及第,便想来见上一见。”
赵修齐比郑工圆还要高上一点,一身月白色长衫,衬得人十分有气质,只是脸面长的一般。
“早就听说陆状元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贸然打扰,还望三位见谅。”
陆鹤明与他客气两句:“赵状元也非同一般。”
赵修齐摆摆手:“我只是运气好,不如陆兄,三元及第,可谓是风光无限。等三月后进了翰林院,咱们还能相互照顾。”
林言吃糕点的手一顿,这话越听越不对,下意识看向郑工圆,果然也紧紧皱着眉头。
“表哥?!”
陆鹤明面无表情,就这两句的杀伤力,对他来说几乎为零。
林言和陆鹤明相视一笑,又淡淡错开。
一些小把戏。
一顿饭除了林言吃得有滋有味,其他几人都没吃出什么味道来。
临到告别,赵修齐一副没脑子的样子:“陆兄,等日后相见!”
郑工圆忍无可忍,一把把他塞进了马车,又回头给陆鹤明和林言,还有两位道歉。
“我表哥……”
林言被酒熏的难受,陆鹤明看他脸色不好也没多折腾:“无事,看他喝醉了,你赶紧送他回去吧。”
郑工圆觉得十分丢人,他们几个还没喝,赵修齐已经敬了一圈了。
一桌子除了怀了孕的林言,其他人都被他敬了好几杯,不仅挑拨是非,如今还喝醉,他都觉得自己无颜面对陆鹤明了。
“那各位再会!我先走了!”
反正几人都是要进翰林院的,除了职位不同,终究都还在盛京,想见面还是容易的。
他们住的近,就又把另外二位送走,其中给林言带礼物的那位,还贴心告了别。
林言对他印象不错。
他们饭局结束的早,小木子还没来,两人干脆沿着街慢慢走着。
“明日去季家,你好好看着阿眠,他第一次见这种场面,难免怯场……”
林言絮絮叨叨说着,陆鹤明牵着他的手,是不是还揉一揉他的骨节。
“……阿昌都十五了,这次设宴还不会是给他选妃吧?”
他是皇子,成亲必然不能太过草率,但确实也该早早准备起来了。
陆鹤明低头看他,刚好对上他狡黠的眼神:“……”
林言不管他无语的表情,只说:“我觉得阿眠和阿昌还挺配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阿昌还经常照顾他,有什么好东西还都先想着我们……”
眼看着陆鹤明脸色越来越黑,林言连忙打住。
两兄弟平日里看着不太亲,陆鹤明还是很在意这个弟弟的,毕竟小时候,他也是背着他长大的。
只是后来有了林言,帮他照顾了一部分,也不是完全撒手不管的。
“不合适。”
阿昌是五皇子,大楚最有可能坐上那个位置的人。
他不可能娶一个哥儿,也不能只娶一个哥儿。
林言看他表情,也没再多说,只因他看到那糖葫芦还算不错。
“买三个吧,阿眠和季回也一人一个。”
陆鹤明还想着刚刚那事呢,随口嗯了一声就付钱。
林言一把抓住他:“想什么呢?想把阿眠的嫁妆都送走,让他一辈子在我们眼皮子底下?”
陆鹤明这才反应过来,三串糖葫芦只要几个铜板,他一出手就是一钱,着实大方了些。
只是二人没想到,两人到家时,盛哥儿正在院子里和陆母还有林婶云织说话。
“你怎么来了,家里不忙?”
“有下人忙着呢,我凑合什么,手里拿的啥?”盛哥儿一眼就看到他手里的东西了。
“糖葫芦,你吃了给回哥儿留下半个,另一个是阿眠的。”
盛哥儿不客气地接过一个:“我看阿眠才应该少吃些,明日还要表演呢。”
既然要借势,自然是要场合大——
作者有话说: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