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昌虽然已经十五了, 但还未出宫住,这次设宴也是借了长公主的宅子。
“各个家族的姑娘哥儿都让准备了才艺,长公主还设了彩头,表现最好的能得到长公主的赏赐。”
盛哥儿一边吃饭, 一边和林言透底, 若是没有噱头在, 哪家的公子小姐乐意做这些?
“阿昌这个年岁的孩子也多,几大家族也都张望着呢。”
其实阿眠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只不过他也拎得清, 且不说自己年岁到了, 他定然不会像盛哥哥一样, 二十好几还能不成亲, 若是同时能帮上大哥一些,那确实是极好的。
他想的出声, 也没看到林言和盛哥儿的眉眼官司。
盛哥儿晚饭没留下, 他们简单吃了些便各自回屋去了, 林言看着阿眠的背影,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总觉得阿眠还小, 上次和你开了个玩笑, 没想到这还真要安排上日程了。”
林言趴在陆鹤明怀里感慨。
陆鹤明眉头皱了下:“这时候还想着别人。”
林言:“……”
一夜过去, 林言只觉手酸,恹恹地靠在车厢上发呆。
“哥么, 你且好好听着, 今日这首曲子,是我最熟练的。”
林言嗯了一声,两人先去昌邑王府,再和盛哥儿还有老夫人一起去。
安洵这院子实在是太偏了些, 阿眠支着头发呆,林言看他无聊的样子轻笑一声:“等过几天搬了家,再来你师父家里就近上许多了。”
阿眠点点头:“刚过完年那会儿也没觉得远,现在来回一趟怎么这么久?”
林言看他一眼:“那时候你心里期待,自然是觉得快。现在又不一样……”
阿眠有些不认同:“我觉得我也挺期待的啊?”
算起来,他已经许久没见过阿昌了,还挺期待今日能见上一面的。
林言看他这样子,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到底也没说什么。
没想到竟是个没开窍的。
只轻飘飘留下一句:“是吗?”
是吗?
阿眠有些不知道。
按理来说他应该高兴的,但又总觉得心里怪怪的,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到底是为什么,他也说不清。
明明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虽然一开始不知道那人的身份,但也早早做好了心里准备。
反而是来了盛京之后,阿昌也常常给他送东西来,但总觉得没有以前那样要好了。
若是再各自成了亲,虽然有师父这一层关系在,往后应该也不会再如此亲密了。
阿眠突然又想到陆听竹,他的好友,都不在身边。
林言看他一副想不明白的样子,也没点破,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他只看着阿眠不被伤害到就行。
“别瞎想了,咱们到了。”
阿眠哦了一声,才跟着林言下车。
他们到的早,长公主府离这就不算远了,等到了时辰再去也不迟。
阿眠对府里是轻车熟路,带着林言直奔老太太院子。
盛哥儿知道他们要过来,早早就在这里等着了。
“你俩这么早?吃早饭了吗?”
“路上吃过了。”林言先是应了一声他的话,又朝着老太太行礼:“老太太身体可还好?”
“好,就是许久未见你和阿眠,想念的很。”说着还招呼林言,“坐这里来。”
林言坐到他身边,一边的盛哥儿贫嘴:“言哥儿一来,你直接就把他当亲儿子了。”
老太太呵呵笑着:“你还酸上了,若不是今日他俩来,你也不会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
盛哥儿立刻回嘴:“那还不是你老是说我……”
阿眠和林言已经习惯他俩斗嘴了,谁也不偏,只在一旁听着。
没多大会儿,老太太身边的嬷嬷便来喊他们了。
“我看礼部尚书家的小女儿很是不错,琴棋诗画,样样精通,听说她的画在盛京很是受欢迎,等会你们也见见。”
盛哥儿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咱们见有什么用,不还得阿昌喜欢?”
老太太这次也没反驳他:“那是自然,咱们哪能管得了他?长大了,有注意的很了。”
林言也一旁没吭声,只余光瞥见阿眠一副懵然的样子。
昌邑王府的马车大,就干脆四人上了一辆马车,长公主府今日肯定热闹,马车估计都没地方停。
长公主府门前难得热闹,来来往往不少人,昌邑王府的马车还未停下,就已经有眼尖的仆人去传信了。
林言先从马车上下来的,不少人的视线都落到他身上,只是还没来得及深究这人是谁,盛哥儿就从马车上跳下来了。
“楚盛旁边那人是谁,怎么从未见过?”
“长的倒是好看,楚盛还真是一如既往,只喜欢和好看的人玩。”
“诶,这季回是不是回来了,我前几日好像见到他了……”
……
他们正说着,阿眠扶着老太太出来,他们两个在下面伸手扶着。
“还能走呢,不用扶。”
老太太要强,她在这盛京城风光了一辈子,哪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扶着下车?
长公主从院子里出来迎,走到跟前利落地行了一礼:“婶母……”
老太太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她是长公主,自己哪里能应她的礼。
“长公主怎可给我行礼?快快站好。”
长公主与先皇后差不多年岁,那时经常去昌邑王府玩,后来出了那事,就没再去过。
两家的交情也逐渐淡了。
“哎,不说这些了,咱们先进去。”
林言自觉让了位置,长公主亲自扶着她。
周围的人也没敢当着面说,等他们走了才窃窃私语起来。
“那个哥儿我见过,是老太太的关门弟子,陆鹤眠。另一个不知道,从未见过。”
“陆鹤眠?”
“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你不知道今年的状元什么名姓吗?陆鹤明。”
“……!!”
过年时候招摇过两天,但见过阿眠的人也不多,一路跟着他们,老太太见人就介绍。
一直到入了席,席上之人也差不多都知道二人的身份了。
但长公主还是又正儿八经地介绍了一遍。
“陆鹤眠,也算得上我的小师弟,往后大家见了,还望能看在本宫和昌邑王府的面子上,多加照顾些。”
底下的官夫人们齐声应着是,长公主有看向阿眠。
“阿眠,你跟着婶母学了几年古琴?”
“回长公主,学了六年。”
“竟这么久了?不知可否先弹上一首,为大家开个场?”
陆鹤眠不卑不亢,低头应了一声好。
这边侍从们把东西都准备好。
阿眠稍微整理了一下,便坐在了古琴之前,手指抚上琴弦,闭着眼睛感受了一瞬,眼神变得澄澈,一众人都盯着他,长公主笑着又问:“阿眠要弹什么?”
“《相思意》”
他这话一出,不少人看向长公主和老太太,见二人没什么异常才收敛了神色。
只有林言和盛哥儿一脸骄傲地看着他,一副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满足感。
先是舒缓的前调,像是把往事娓娓道来,紧接着节奏快了些,曲中之人相知相爱,情感也逐渐浓郁起来。
而正当众人沉溺其中之时,曲调陡然而降,像是突然断了线。
众人情绪回归,曲风又变得沉闷。
……
一曲终了,阿眠起身行礼。
席间安静异常,阿眠甚至还听到了一两声的啜泣声,他有些疑惑,想看一眼,又怕不和规矩,只能忍住。
长公主自他开始弹,就变得沉默,结束许久才回过神,看向阿眠,忍不住地夸赞:“弹的不错,就算与那人相比,也是毫不逊色。”
一众年轻人不明白她的意思,但在场的不少人都多少知道些往事。
那时提起《相思意》,就不得不说那位名满盛京的季家哥儿。
虽然现在依旧有不少人弹,只是大多只得其表,不得其意。
这边阿眠谢了恩,才又回到位置上。
接下来长公主又点了另外两位,直到她点到了李薇的名字,阿眠才一脸探究地看过去。
正是礼部尚书那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女儿。
阿眠略歪着头看,这人长的确实清秀。
只是眼眶红红,好似哭过。
阿眠猛地想起,大概率是刚刚啜泣那人的。
没想到还是个感性的,阿眠出神的想,这倒和阿昌那个木头桩子很配,往后若是生活在一起,也不会觉得无聊。
就像他大哥和哥么一样。
阿眠想的面色凝重,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在想的人,已经站在自己面前了。
啪嗒——
一盏酒杯倒了,阿眠才猛地回神,刚想继续往前面看,这才发现自己被人挡了,还吓了一激灵。
阿昌看自己吓到他,眉心一皱:“想什么这么入神?”
“你……回五皇子,未曾想什么。”
阿昌没接话,朝着老太太和长公主行了礼,才转身往正位上走。
他虽好几年未曾在盛京,但该学的东西一点都没有,走起路来颇有气势。
身后众人又起身,朝他行礼,阿昌眼神落到某人身上,突然觉得很生气。
阿眠悄悄盯着看了一会儿,又看向李薇,他又觉得二人不配了。
林言把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心想着回去一定要和陆母还有陆鹤明八卦一番。
楚昌也没待多久,只看了李薇薇跳的舞,随意夸赞了两句,便拍了拍衣袖走了。
毕竟宴席男女不同席,更别说还有这么些未婚的姑娘哥儿。
这么些弯弯绕绕和林言都没关系,他只觉得长公主的厨子很是不错,林言难得吃了一些米饭。
坐了一天,林言觉得自己浑身僵硬,吃完饭打了声招呼,便带着云织出去晃悠去了。
那边陆鹤明是直接到这里的,没和林言他们一起,到了之后也是被直接带到另一面去了。
他心里惦记林言的身子,一直留意着,看他出来立马迎了上来。
“不舒服了?”——
作者有话说:短小……[求你了]
第142章
“你怎么过来了?”
陆鹤明牵住他的手:“担心你。”
“云织和阿眠都在呢, 再说还有盛哥儿呢,都小心着呢,有什么担心的?”
陆鹤明不接话,现在只要林言离开他的视线, 他就心慌, 更何况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林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的意思:“真没事, 再过一会儿就能走了。”
“我把你送回去。”
林言笑着嗯了一声,两个人的视线像是要拉丝。
云织在后面看花看草,看天看地, 恨不得做个隐形人。
他们沿着湖边慢悠悠地走, 总觉得没多大会儿, 现在往回走, 才发觉刚刚走了好远。
这会儿太阳刚好,不用刻意走阴凉地, 暖暖地晒在身上, 为二人笼罩一层柔柔的光晕。
一边走, 一边说笑,突然被哗啦的落水声惊到, 林言连忙往湖边看, 果然见一小孩在水里翻腾。
“谁家的孩子?”林言一边说, 一边往跟前去,陆鹤明和云织紧紧跟着。
还没走到跟前, 林言就认出了人:“是长公主家的姑娘, 云织,快救人!”
先前在养济院见过一面,云织诶了一声就往湖边去,岸上的仆人急得不行, 却无一人有所动作。
眼看着孩子要往下沉,也来不及找东西,云织干脆跳了下去。
小姑娘身体弱,扑腾这几下早就没了力气,云织把他送到岸边,陆鹤明一把拽上来。
林言看他脸色太过苍白:“先把他平放在地上。”
自己蹲下检查了一下口腔鼻孔,幸得湖水干净,没有什么异物。
林言用手量了一下,双手交叠按他的胸腔,溺水时间短,按了四五下便吐出了一口水。
急促地咳嗽两下,才睁开了眼。
林言见状,又让陆鹤明把外衫脱了给他抱起来。
落了水再吹风,容易着凉。
“你们几个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喊长公主和郎中?”
林言这些年心平气和了不少,即使在半盏也不轻易发脾气,今日真是气急了。
兴许是怀了孩子,看着这场面更是受不了。
“这附近可有房间?”
不知郎中何时能来,一直在外面等着也不行。
其中一个嬷嬷点点头:“有有有。”
林言看她痴呆的样子就一副无名火,这人怎么如此不上心,长公主怎么放心把孩子交给这些人的?
云织也浑身湿透,林言又让人带他去换衣服。
他们这边刚到,长公主就带着人风风火火地来了。
“阿笙呢?阿笙?”
“长公主……”林言在一旁行礼,长公主只随便摆了摆手就进屋里去了。
郎中后脚跟着来,给他把了把脉:“长公主放心,幸亏抢救及时,手法也得当,郡主无事,只是一场风寒怕是少不了。”
长公主稍稍放心,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进被子里:“桂嬷嬷,你看着阿笙。”
眼神又瞟到其他几位身上:“你们几个,都跟我出来。”
她放在手心里捧着的宝贝,平日里不敢有一丝的懈怠,他们倒好,合起伙来搞小动作,真当她是吃素的?
林言站的有些累,半靠在陆鹤明身上,神色也不好。
长公主这才看到他们,又连忙上前道谢:“阿言,陆状元,今日多亏有你们,要不是你们,阿笙怕是……”
林言又撑着精神安慰她,长公主看他神色不好,又把郎中喊来给他看。
“夫郎只是有些劳累,加上有身孕,歇会儿便好。”
林言这会儿也不想看她打发吓人:“长公主,今日过于疲惫,在下就不过多打扰了,还麻烦长公主与老太太通传一声,我与夫君先行告辞。”
长公主本是打算让他们在此休息一番的,但他既然如此说了,也不便多留。
“那好,等会儿让郎中开两副安神药带上,你怀着身子,马虎不得。”长公主只把二人送到院子门口:”我一定带阿笙登门致谢。”
林言只觉困倦的很,陆鹤明直接带着他去了昌邑王府,在阿眠的院落睡了一会儿。
阿眠和盛哥儿风风火火进来时,陆鹤明刚把人哄睡着。
“哥么可还好?”
“无事,就是累着了,先让他睡一会儿吧。”
说是睡一会儿,等再醒来时,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时辰。
阿眠看他精神还好,才松了一口气。
“哥么,你真是要吓死我了,你不知道我听说时,全身都是冷汗,幸好你没事……”
阿眠絮絮叨叨,简直是陆母附体:“……我听说,长公主把那几个人都打了八十大板……”
林言睡了一觉精神好多了:“八十大板?”
那还能行吗?
当然不行了,但阿眠没敢和他说。
三人又待了会儿,去和老太太告了别,才上马车往家里走。
林言靠在陆鹤明怀里,突然想起今日的正事:“说是相看,阿昌好像也只看了李尚书千金的一支舞。”
阿眠一听这话,又不开口了。
陆鹤明才不管这些:“我看他根本无意。”
他年岁不大,天赋却是极高,虽然没了太子身份,但众朝臣也都看好他。
更何况现在皇上还康健,他若是真娶了大家族的姑娘,反倒是不利了。
林言也是凑热闹,阿昌娶谁也不是他能决定的,而且他身份明摆着,将来估计也不会只有一人。
阿眠一路都未说话,坐在一旁发着呆。
等三人到家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陆母和林婶正在厨房忙着。
“你们回来了?”陆母上下打量了一番林言,看他神色不是很好,又有些担心地问:“今日可累着了?”
他们在路上已经说好了,不把这事告诉陆母,林言果断摇了摇头:“不怎么累,大半天时间都坐着呢,怎么闻到了咸鸭蛋的味道,好香。”
一进大门就闻到了。
陆母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看他们三个这样就知道有事瞒着,但看着三人没什么异常,才放下心来嗔他一句:“就你鼻子灵,今日没事和你林婶出去逛了逛,正好碰到卖咸鸭蛋了,知道你爱吃,就买了几个回来。快去洗手,马上就能吃。”
本来林言都不饿,陆母这样一说,他真得尝尝了。
鸭蛋腌的很好,尤其是蛋黄,刚剥开一点,就开始往外冒油,林言闻着味,抓心挠肝的,恨不得连壳一起吃了。
只不过蛋清有点咸,他尝了一口就剥开给了陆鹤明。
陆鹤明自然地接过来,又就着啃了半个馒头。
现在天暖和,太阳落山后坐在院里说话刚刚好。
小木子跑着从外面回来:“公子,夫郎,闽南来的信。”
“闽南?”
小木子把信递给他:“对,好像是柳公子寄来的。”
天色未暗,林言直接在院子里打开了信,满满两张纸,林言一看密密麻麻的字就头疼,索性直接给了陆鹤明。
陆鹤明被他的小动作逗笑,接过来大致看了看。
“写的什么?”
“他说闽南那边物资丰厚,但民智未开,十分无知,若是能加以教化,将来必不可限量。”
林言疑惑地嗯了一声:“我还以为他是来像我们炫耀的,没想到竟是说这事的?”
说完他还不相信般侧着身子往信纸上看,陆鹤明把信往他面前递了一下:“……前部分确实是说这些的。”
林言接过瞟了两眼,只有最后两行讲到这些了,看起来像是随口一提,
“你还怪会抓重点的。”
陆鹤明:“……”
陆母在一旁也十分好奇:“之昂说了什么?路上可还顺利?”
林言点点头:“他这一趟,跟着车队拉着盛京的东西往南走,一边走一边卖,如今一路都到闽南了,挺顺利的。”
“闽南?那可怪远了,听说哪里山路复杂,常年水患,还有海上盗冦,可是真的?”若不是因着陆鹤明,别说闽南了,就连盛京,在他们眼里也不过是个有皇帝的地方。
“那边海匪猖狂,郑将军刚刚收复,漳州府和泉州府都还未建设,自然不如襄阳盛京。”
虽然闽南物资丰厚,但那边道路艰险,环境也不好,夏季闷热潮湿,毒虫也多,难以与外界连通。
陆母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朝廷怎么不派人过去治理?”
林言听到这猛地眼前一亮,但很快又黯然。
“这事哪里是我们说说就能决定的。”
再说就多了,林言立马转移了话题。
一直到天空变成深蓝色,吃的晚食消化的差不多了,几人才各回各屋。
林言白日睡了会儿,躺在床上是一点也不困,侧躺着等陆鹤明上床。
陆鹤明随意洗漱了一番,屋里只有他们两个,里衣就随意搭着,松松垮垮的,能看到清晰的腹肌。
林言本来在发呆,见他这副姿态,眼神立马粘了上去。
“怎么衣服都不好好穿?”
陆鹤明径直走到他跟前,林言甚至能看到一滴水珠,从胸前,顺着清晰的肌理,一路下滑,直至落进腰腹。
“给你洗洗眼,别在记着中午的事了。”
林言斯哈一下:“只看你就够了……哪里还能记得其他东西?”
老夫老夫的,林言直接不客气地上手摸了一把。
手感还是一如既往地好——
作者有话说:来了!
第143章
第二日一大早, 安家一阵混乱,虽说已经送了不少东西过去,但剩下的两辆马车也没装完。
“小木子和大郎先去送一趟,言哥儿, 咱们先吃饭。”
林言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说长不长, 在这里也快住半年了,如今屋里空空荡荡的,还颇有些不习惯。
“来了, 阿娘!”
陆母早上起来就熬了粥, 她和林婶腌的酸萝卜也能吃了, 捞了两根切成了条, 林言吃的欢。
“这酸萝卜炖鸭子肯定好吃……”林言咯吱咯吱吃个一口,再顺一口白粥下去, 美味的很。
陆母呵呵笑着:“等过两日去买只鸭子给你做。”
一旁的季回刚醒, 本来没什么胃口, 但看他吃的有滋有味,也盛了大半碗的粥, 喝了一口还是觉得没什么味。
“你怎么吃的这么香?”
林言一碗粥下肚, 额头沁出薄汗, 他顺手擦了一下:“本来就很香啊!是吧阿眠?”
阿眠刚喝一口,听到林言点他名, 就鼓着腮帮子点了点头。
季回不信邪, 笑着阿眠喝粥的样子猛喝一口,仔细品了品,好像确实有点感觉。
林言看他像仓鼠一样,乐得不行。
陆鹤明他们来回一趟得一个多时辰, 林言他们又把院子收拾了一遍。
季回躺在林言的椅子上晒太阳:“婶子,言哥儿你们快歇歇吧,这院子都快被你们扫秃噜皮了。”
林言觉得活动活动刚好,也没干什么累活,但也觉得没什么好收拾的了,就差给花花草草冲澡了。
“起来,让我躺会儿!”
季回麻溜起来:“诶,林老板,您坐着,小的给你倒点水去~”
林言被他逗笑:“小回子,给我按按肩膀来。”
“你还演上瘾了是不是?”季回上手戳了戳他。
“小回子,怎么和我说话呢?”
……
两个人吵吵闹闹的,陆母满脸宠溺的听着。
等陆鹤明他们回来,一行人才分两辆马车过去。
“阿眠,你来和我们坐。”
十个人,两辆马车刚好。
新家离礼部不算远,距离昌邑王府也只有三条街的距离,马车半个时辰就能到。
他们都来过好几回了,如今一进来还是觉得有不一样的感觉,从今日起,他们就要住在这里了。
季回晃悠了一圈,“你这院子多少银子买的?”
虽然没他们那里大,但是位置好啊,再往里面一圈,可都是些权贵了。
林言神神秘秘比了一个八,轻声回他:“八百两。”
季回瞬间睁大了眼睛:“八……?唔唔?”
那边陆母带着云织阿眠在归置东西,林婶和林叔也在帮忙。
还招呼着陆鹤明出去买菜,虽然没人注意他们这边,林言还是手疾眼快地捂住了他的嘴。
“楚盛给你开了什么后门?这院子!这地段!八百两?”
那段时间他忙着,只跟着看过几处,这个院子定下时他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林言笑了笑,和他解释:“正好碰到,听盛哥儿说原来的住户也是翰林院学士,过年时候被外放到湖州府去了,宅子一直空着,知道我们要买院子,他出面写信问了那位大人。”
季回撇撇嘴:“说不定他在信里威胁他们了呢……”
“威胁谁?”盛哥儿突然出声,季回吓了一跳。
看着林言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就知道这人肯定看到楚盛来了。
“你们两个合起伙来吓我?!”季回气的嘟嘟囔囔个不停,另外两个乐得不行。
林言往院子看了一眼,才问:“老太太没来?”
“家里来了客人,阿爹阿娘在招待,我就先来了,他们吃饭前能到。”
林言点点头,三人已经好久没聚到一起过了,八卦什么的根本说不完。
一直到巳时,陆母开始准备中午的菜,三人又往厨房走。
来的时候陆母特意买了两只鸭子,今日刚好可以给林言做酸萝卜炖鸭子。
陆鹤明直接包了席面回来,他们也不用再多做。
米酒也早早就准备上了,林言不能喝,就又给自己煮了牛乳茶,阿眠和盛哥儿也和他一起喝。
厨房里人太多,他们几个小的在院子里煮茶。
“半盏也已经差不多了,要不我们找个日子去寺庙问问,看个好日子,趁着你们还没走,先开业?”
要不一耽误,又是两三个月。
林言这些日子精神头一般:“东西不都已经给你了,你看着开不就行了?”
只有一个半盏的话,还不足以满足林言的野心,若是要在盛京扎根,肯定还要有其他出路。
只不过这都是再回盛京之后的事情了。
“我们顶多三个月就回来了,你先盯着。”林言颇为信任地拍了拍楚盛的肩膀。
这次肯定不会像年前那样,一路走了两个多月。
楚盛点点头,刚想说些什么,门口就传来动静,几人抬头看去,才发现是老太太二人。
几人站起身迎接。
林言今日是主家,先笑着打了招呼:“老太太你可算来了。”
“你这煮的什么?还没进门就闻到香味了。”
“牛乳茶,等会儿你尝尝,很是不错。”林言扶着她往里走,陆母和阿眠听到声音也连忙出来。
“老太太。”
“师父。”
老太太诶了两声,才指着身后:“只顾着闻香味了,忘记恭贺你们乔迁之喜了,不贵重,阿兴,把东西给他们抬进屋里去。”
林言一听她用抬这个字,就知道这礼不轻,回头一看,果然一个大箱子,看着就贵重。
“您又准备这么多,上次夫君中进士,也送了一箱来。”
老太太摆摆手:“这都是好事,自然得好好庆贺。”
院子不大,几家人都到了以后热热闹闹的,几人一块说着话,也不觉得拥挤了。
席面总共摆了两桌,小年轻一桌,几位年纪大的一桌。
期间陆鹤明挨着敬了一遍,杯杯喝的干净,他今日也高兴。
回到林言身边时,脸红的不行,林言担心地看了看他,又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递到他跟前:“还好不好?”
陆鹤明看他凑近,把自己身上的酒味熏到他,连忙往后躲了躲:“还好,你别离太近,难闻。”
林言看他这副模样,哭笑不得:“米酒能有什么味?我又不嫌弃你。”
陆鹤明不情愿,一直到饭局结束,也没往他跟前凑。
除了陆鹤明,两桌的人几乎没怎么喝醉,毕竟是好事。
老爷子本来还想和陆鹤明说两句,看他开心就和林言嘱托了一句。
“你们回乡前,来家里玩一玩。”
“诶,好。”
把几人都送走,院子突然安静下来。
陆母正收拾:“你去看看大郎,他今日喝的不少。”
说着又怕累到他:“若是有什么事,就喊我啊!”
林言嗯了一声:“知道了阿娘。”
他们这间屋子在西边,旁边还有个小耳房,收拾出来做了书房。
他们这个院子总体来说和襄阳的院子差不多,只是少了一排倒座。
陆母和阿眠住东面,云织和小木子一人一间厢房。
和厢房对着的就是厨房,旁边是柴房,还堆放一些杂物,挨着大门是一片空地,林言让小木子盖了棚子当马厩。
林言进去时,陆鹤明已经睡着了,站在床边看了一眼,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这人还是洗了澡才睡得。
这么讲究。
林言摸了摸他的脸,把外衫脱了也躺到了他身边,陆鹤明闻到熟悉的味道,熟练地把人搂到怀里。
“睡吧……”
林言轻轻嗯了一声,闭着眼睛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忙了一天,院子里也渐渐安静下来,陆母锤着肩膀进了屋,外面就只剩下风吹过屋檐的声音。
昏黄的夕阳落满院子,林言再睁开眼时,正好能看到一窗户的暖光。
透过窗户纸柔柔地落在屋里的地方上,照出一片寂静。
一个姿势太久,腰和腿都有些酸疼,林言小心翼翼换姿势,但还是把陆鹤明吵醒了。
“怎么了?”
见他醒了,林言也不收着了:“腿有点酸……”
他话还没说完,陆鹤明的手就轻车熟路地下去了。
“还是这里?”
他力道合适,林言舒舒服服地闭上眼:“嗯……”
陆鹤明睁开眼睛看他,像一只餍足的猫儿。
“你还晕不晕?”
“不晕了,本来也没有很醉。”
不然也不会洗了澡再睡。
给他揉了好一会儿,林言才懒懒地翻过身,背靠在他身上,陆鹤明的手又落在他肚子上。
林言平日里喜欢穿宽松点的衣服,以至于白日看他并不明显。
只有把手放上去,才能感受到微微的凸起。
算起来,已经快四个月了。
“他是不是还挺乖的?让我吃的好睡得好。”林言枕着他的胳膊问。
陆鹤明轻柔地摸着,不敢有大动作:“幸好是乖乖的,若是折腾你,等他出来定不轻饶。”
林言被他逗笑:“你这阿爹当的,人家还没出来呢,就吓唬人家。”
陆鹤明在他脸上亲了亲:“谁也比不过你。”
两个人在床上躺了会儿才起来,院里还很安静,陆母这两日也是连轴转,两人就直接进了厨房。
中午吃的好,晚上怕是都不怎么吃。
“煮点米汤吧,主食不用备了,估计都不吃。”
“行。”
这样简单,林言又凉拌了一个胡瓜,现在还不是胡瓜的季节,但林言又想吃,找了许久才碰到人来买。
林言切菜的手一顿,反季节蔬菜?
有点可行。
只不过还得好好想想。
一直到米汤的香味充满整个小院,其他几人才都起身。
“哥么?煮的米汤?”阿眠从外面探了个头。
“就你鼻子尖。”林言嗔他一句又问:“阿娘醒了没?”
“醒了,在洗脸。”
这下真是一家人坐到一起了,回乡的事也该准备上了。
“盛京还有什么事嘛?咱们何时回去?”
从他们出发,这都快大半年了,陆母早就想家了。
只是陆鹤明两次科举挨着,林言又怀了孕,她也不好说。
搬了家,陆鹤明的事也都差不多了,只等着九月份上职就行。
林言这边也就差半盏开业了,这有盛哥儿在,倒也不用担心。
“信估计已经到了,等过两日就回去?”
“过两日?”陆母以为还得个十天半月的。
林言看他这表情,好笑地问:“怎么,阿娘觉得早了?”
陆母白他:“两日太急了,且不说要收拾东西,只你也得考虑周全再出发……”
林言被训一顿,老老实实地坐着不说话了。
陆母说了一通,才下了决定:“既然你们都没事了,那咱们明日就开始收拾东西。”
“大郎,你还是去找个领路的,再顺带问问郎中,他这身子能不能跟着我们走这么远的路……”
林言不吭气,心里却想着就算不能他也得跟着,陆鹤明肯定是要回去,他自己可待不住。
回家的日子定下,最不乐意得反倒是楚盛。
“你们真要过几天就走?回哥儿刚走,你也走,要不我跟着你们一起去襄阳好了。”
楚盛趴在桌子上叹气:“你还真不打算看着半盏开业,也不怕我把方子和人都弄走,到时候一分也不给你。”
林言拿着纸笔写写画画,听他孩子气的发言,不由得觉得好笑。
楚盛叹了口气又直起身子:“你们今日来了刚好,阿眠就别回去了。”
林言抬头看他:“怎么了?”
“太傅的孙儿满月宴,人家专门递了帖子邀请他,我们两家交情很是不错,阿娘就说让阿眠也去。”
说起来,阿眠在长公主府的一曲《相思意》,可谓是风光无限。
最近茶馆的曲子都换成了《相思意》,还有不少人明里暗里地打听他呢。
想到这,林言多嘴问了一句:“长公主家的阿笙怎么样了?”
这么多天,没听到什么动静。
楚盛不禁唏嘘:“阿笙还好,第二日虽然发了烧,但很快就退了下去,如今还养着呢。”
林言一脸疑惑,这不挺好的,怎么还这副表情?
“你猜阿笙落水那日,跟着的婆子丫鬟都是谁安排的?”
林言一听他这口气就知道有瓜吃。
果不其然。
“是驸马爷吩咐的。”
林言眼神一亮,盛哥儿立马和他分享了一波。
驸马和长公主原也是相爱才让当今圣上赐的婚。
但驸马家里只他一人嫡子,其他都是姨娘所出,本来安国公夫人就不乐意娶公主。
毕竟当了驸马,在朝中就相当于透明人了,但是驸马也是个昏庸的,想着能靠上长公主,将来生个儿子,也不失为一条好路。
结果二人成亲后,长公主一直无所出,后来即使生了,也是个姑娘。
更不受安国公府的待见,但长公主也不在意,她可是与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长公主。
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驸马竟在外面养了人,本来不闹到长公主年前她也不在意的,谁知那人竟然敢胆大到伤害阿笙。
“……安国公府这些日子也不好过,长公主肯定要闹,皇上也正发愁怎么整治这些世家大族呢,京城真是要变天了。”
林言一边听一边琢磨,这些日子他和陆鹤明可没少研究盛京的形势。
林言把写好的东西给他:“这些也是方子,只不过得等再热些,加些冰块更好喝。”
盛哥儿看着满满两页纸,各个都写的仔细,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吧,我肯定找可靠的人来,你这方子,绝不会流出去。”
林言摆摆手:“那倒也不必,盛京有能力人不少,这方子也不复杂,等半盏开起来定要有人眼红,届时即使没有几张纸,估计也能复刻出来。”
……
两人又具体聊了一些细节,陆鹤明才过来。
他刚刚被喊去和老爷子说话了。
陆鹤明自觉给他揉肩膀:“累不累?”
林言拽过他的手,示意他坐:“一直坐着,哪里能累到?老爷子喊你做什么?”
“没什么,和我说了说官场上的事。”
官场的尔虞我诈,官场上稍不留神就被吞吃入腹的残忍。
“盛京并不如你所看到的那样华丽,在华丽的背后,都是血淋淋的尸体,你一旦深入其中,便很难全身而退……”
“……你要是愿意,本王能帮你往上爬,知道你三元及第,有才能,但我也能明确告诉你,本王随便动动手指,你就得在翰林院呆一辈子。”
“别说入内阁,届时你想离开盛京都困难。”
老爷子一番话说的现实,即使陆鹤明早有准备还是愣住了。
“你是聪明人,从襄阳府的那个小院子开始,除了本王,你就已经没有选择了。”老爷子看着他,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又多说了两句:“陆鹤明,即使你是不显眼的蝼蚁,也总有人看不惯想一脚踩死。唯有走到高处,无人敢动你,也是生存之道。”
老爷子没再说话,给他留下了思考空间。
有些事,急不得——
作者有话说:长不长!!本趴菜也是站起来了[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第144章
陆鹤明坐在回家的马车时, 还在想老爷子说的话。
“想什么呢?”林言在他面前挥了挥手。
阿眠没回来,马车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陆鹤明把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深深叹了一口气。
林言摸了摸他的头, 想想也是老爷子说了什么。
“觉得自己还是太没能力了……”
“老爷子和你说的?”林言双手捧着他的头, 和他面对面:“可是你在我眼里已经是最厉害的了, 三元及第诶,本朝你是第一位!”
陆鹤明卸力,任由他托着自己的脸, 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林言笑着和他对视, 陆鹤明看着他眼睛里的自己, 满满当当的全是他, 也只有他。
“你真的很厉害……唔……”
陆鹤明向前探去,堵住他的嘴, 很甜, 也很软。
林言软到在他怀里, 一只手撑着身子,一只手摸他的脸:“我们第一次到襄阳时, 我也很惶恐, 那时候你们那么相信我, 我害怕血本无归,也害怕发生什么坏事……”
“但我一想到, 你起早贪黑的读书, 没日没夜的写文章,我就想,我一定要努力,要让你没有后顾之忧, 让你有底气来盛京。”林言认真地看着他:“所以,你在我心里是最厉害的,不要自我怀疑。”
陆鹤明覆上他的手背,轻轻摩挲着:“谢谢你,阿言。”
搬了家,两人才抱到一起温存一下,马车就停下了。
林言埋在他怀里:“都忘记小木子还在外面了。”
陆鹤明勾着唇角,真是被怀里的人可爱到了。
“没事,他没听到,要不让他先回去,我们等会儿再下车?”
他话音刚落,小木子的声音就在外面响起:“公子夫郎,夫人喊我了。”
林言:“……”
陆鹤明:“……”
外面的小木子跑的飞快,云织拎着东西一脸疑惑:“跑这么快干嘛?公子夫郎呢?”
小木子摆摆手,指了指外面没说话。
马车里的林言抬头目光幽幽地看了陆鹤明一眼,松开他自顾自地下了马车。
“诶……?”
林言跨着步子往院子里走,陆鹤明在后面紧紧跟着。
陆母看他俩一前一后进来,还没来得及说话,林言就闷着头去房间里了。
陆鹤明还在后面笑。
陆母:“你惹他了?”
“我哪敢惹他?”
水井旁的小木子和云织也往这边看着,陆鹤明低声轻咳了一下,才往屋里去:“我去哄哄。”
陆母看着他的背影,好笑地摇摇头。
两人成亲这么多年了,还如此这般恩爱,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小打小闹,刚好为生活添些乐趣。
回乡的日子定下,陆母和云织已经把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
陆鹤明这两日也找了三个靠谱的镖师,又租了两辆马车。
除了金陵府还有江余一带,襄阳府也算得上楚朝的大府,故而从盛京到襄阳,无论是坐马车还是乘船,镖局的人都十分熟悉。
陆鹤明确定好三人,又另外定了两辆马车。
加上三个镖师,他们人不算少,再加上带回去的东西,两辆马车太拥挤了些。
更何况林言身子不便,赶路辛苦,还是舒服些好。
“咱们一路马车回去,中间不绕路,一个月差不多就能回到襄阳。”陆母又说:“咱们怎么着也得留十天半个月的,再回来一个月,和你入职的时间也差不多了。”
陆鹤明点点头:“那这两日再去买些特产,给他们带点回去。”
季家可能不稀罕,但杨婶还有三叔么他们,应当是欢喜的。
林言算着日子,一个月过去,差不多天气也该热了,等到襄阳时,都该穿夏衫了,也得备上。
“咱们明日也去转转,买两身夏衫。”
陆鹤明嗯了一声,又说:“明日盛哥儿不是要来?”
林言马上要走,他恨不得明日就开业。
只是铺子还在修缮这才作罢。
“他就是来玩,喊我去铺子里看看,看完铺子我们再去。”
楚盛混了这么久,他手下也有不少铺子,即使没有林言,他也能干的红火,哪能一个小铺子就焦虑成这样?
陆鹤明一顿,楚盛不靠谱的形象过于深入人心,他都快忘了,这人可是整个盛京都惧怕的混世魔王。
只是没想到,第二日先来的不是楚盛。
小木子两三步跑到院子里,陆鹤明正在打太极。
“公子,长公主来了,就在门外。”
陆鹤明动作一顿,把阿眠薅出来,又喊了一声阿娘:“长公主来了,你们先招待着,我去喊阿言。”
估计今日来,是阿笙身体好些了。
林言一听,立马清醒过来,就着陆鹤明端进来的水,快速洗漱了一遍。
等到堂屋时,长公主正在和陆母说话。
“真的吗?这么有意思,若是有机会,真想带阿笙去体验体验。”
另一边阿笙和阿眠玩的正开心:“眠哥哥,你朋友家里真的养了很多兔子吗?”
阿眠点点头:“当然,他家的兔子红烧最好吃。”
林言:“……”
果不其然,阿笙脸色变得不好:“兔兔那么可爱,怎么能吃兔兔?”
阿眠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束手无策,余光瞥见林言,还没说什么,长公主也看到了。
“言哥儿来了?我们来的太早了,是不是打扰到你休息了?”
一个哥儿怀孕本就艰难,孕期更是辛苦。
林言摇了摇头,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礼,长公主连忙把他扶起来:“以后在我面前不需要这些虚礼。”
看林言站稳,她才又说起今日来的目的:“就是听说你们要回乡去,怕你们中午要出门,就想着赶紧来一趟,我让管家准备了些盛京特产,你们刚好带回去。”
“长公主能来家里,鄙舍蓬荜生辉,哪里还能收您的东西?”
“你这哥儿,难怪老太太喜欢你,这么会说话……”长公主顿了一下:“长的也好看,本宫还听说你和盛哥儿要开个酒铺子?”
林言嗯了一声:“小打小闹罢了,长公主竟也知道了?”
长公主见他无意多说,才意识自己问多了:“嗐,听说罢了。对了,阿笙?快来和叔叔叔么道谢,若不是他们,你这会儿可就完蛋了。”
林言和陆鹤明哪里能应她一声叔叔叔么。
阿笙乖巧,母亲发了话,十分标准地向着二人行了一礼,林言眼疾手快地拦住她:“阿笙好好的就行,就算不是阿笙,叔叔和叔么也会救的。”
长公主笑着对陆母说:“言哥儿心善。”
长公主又待了一会儿,还记着林言没吃早食,没耽搁就带着阿笙走了。
一家人把她们母女送到门口,还没回去,又一辆马车停下。
是楚盛。
“刚刚是长公主的马车?”
林言点点头:“带着阿笙来的。”
一边说一边往院子里走,偌大一个箱子就在院里放着:“这是长公主带来的吧,她还和我阿姐一样,送人东西就爱用这种红木箱子,都是和我阿娘学的。”
林言想起他们搬家时,老太太送来的红木箱子,果然如出一辙。
“快打开看看,长公主出手阔绰的很。”
果不其然,刚一打开,一套金闪闪的头面就落在林言眼里。
“这……这……”
这一看就是纯金打造的。
楚盛倒是反应不大,林言小心翼翼地拿出来,又让阿眠赶紧去找块布盖上,可不能太过招摇。
“你以后都是官夫人了,可得习惯。”
林言瞥他一眼,他手里银子倒是不少,但除了衣裳,他对其它的也不感兴趣,头上经常戴的还是陆鹤明给他的生辰礼。
一整副头面先发制人,给了林言极大的震撼,就下面的东西也还好。
大概是想到他们回去要送人,就准备了些布匹什么的,刚刚今日可以少买一些。
除了那副头面,其他的又都装了回去,让陆鹤明和小木子抬进了屋里。
吃了早食,一家人就兵分两路出发了。
陆鹤明跟着林言楚盛先去了铺子,还没下马车,就听到一阵喧闹。
“这铺子不错,也不知东家是谁,买下来在这里斗蛐蛐,这边一圈,就打牌九……”
那人说着,后面跟着的人还在附和。
管事的一开始还以为是楚盛派来的人,但越听越不对。
就上前询问了一句是谁,那人顶着个比林言还大的肚子,一脸油腻:“我是你们未来东家,这铺子以后就开赌场!”
管家这会自然看出来是挑刺,连忙把人往外敢,若是真被老板看到了,他才是有理说不清。
“你这老头,怎么不讲理?”
“说谁不讲理呢?这店面是你的?”楚盛嗓门大,但他一个哥儿,吼再狠,让人也不在意。
“呦,这是哪家的哥儿?长的标志,性格还火辣,不如跟着我,保准你吃香的喝辣的。”
怕伤着林言,楚盛让他远远站着,陆鹤明在他身后盯着,以防万一。
就这林言也听到了楚盛冷笑的声音。
“上一个和本公子这般说话的人,此时怕是连尸骨都没了。”
楚盛本来气的浑身发抖,那人这样一说,他突然又来了兴致。
和他比身世?
在这一块砖能砸出两个权贵的盛京,能用身份压住楚盛的人,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那人看他气势嚣张,瞬间也怕了。
他借着季家狐假虎威,经常占些小便宜,没想到这次踢到硬茬了。
“季家?就凭季家你也敢惹这条街的人?”
盛京的铺子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买到的,这一条街背后的人都是有名有姓的。
“滚吧,你这种人本公子斗懒得动手。”
门外围了不少人,林言灵机一动。
“半盏茶酒,正在装修,马上开业,当日福利活动多多,届时欢迎大家光临~”
免费的广告位,不要白不要。
身后的陆鹤明,一脸宠溺地看着他,眼底的爱像是要溢出来。
楚盛在外面站着,感觉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下章回乡!
第145章
把事情都安排好, 一家人又踏上了回乡的路。
陆母怕路上颠簸,在马车上都铺了厚厚的被子,林言和陆鹤明在第一辆,云织和镖师在外面交换驾车。
陆母还有阿眠在中间, 小木子和另外一个镖师驾马车。
最后一辆装的是行礼, 还留了空位让镖师们交换歇息。
一行人走出盛京城时, 太阳还未爬上来,只有明灿灿的朝霞布满天边。
林言窝在陆鹤明怀里睡得正香,哒哒的马蹄声, 还有车轮的滚动声, 交相传递, 陆鹤明帮他盖好薄薄的被子, 又拿起一本书来看。
在城门之上,一行鸟雀快速略过, 小木子抬头看时, 只剩下一串黑点, 想来也是飞过大山和河流,才随着日头渐西, 落到襄阳地界。
“已经进襄阳了?”
林言拿着扇子摇个不停, 趴在窗户往外看着, 没一会儿怕压到肚子,又坐直身子问云织。
陆鹤明这会儿在外面驾车。
云织把早上在客栈灌的温水递给他:“现在到庆云县地界了, 明日就能到襄阳府城。”
林言哦了一声, 只喝了一口,主要还是太热了,他想喝点冰的,但又惦记着肚里的娃, 不敢随便。
三辆马车前后走着,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停到了庆云县。
他们今日在这里停一晚,明日早早就能到襄阳。
陆鹤明扶着他下车,夏衫单薄,再加上月份大了,日常走着都能看到微微凸起的腹部。
林言热的浑身都是汗,黏黏腻腻的十分不舒服:“我今日要洗澡。”
陆鹤明点头应好:“等会就让小二给我们送水,好好洗洗。”
他们一路上走的不算快。但也几乎没怎么停,一直再赶路。
陆母看他精神还好,也放下心来,但还是嘱托:“别泡太久,差不多就早点休息。”
“我知道的阿娘,今日就不用找郎中了,等明日到襄阳再看?”
陆母这一路对他的身子关注的很,到一个地方都要找郎中来给他看。
看他这样子,陆母摆摆手:“行,快去洗澡吧。”
陆鹤明在后面拎着东西,装的两人的换洗衣物。
看两人走远,陆母和阿眠吐槽了一句:“都是要当爹的人了,还像孩子一样。”
阿眠看自家娘亲一眼,笑着反驳:“那还不是在你跟前才这样?”
且不说他大哥,只他哥么一旦出了门,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那气场,吓人的很。
一点也不像在村里被磋磨着长大的,有勇有谋,运筹帷幄之中啊。
陆母一听也笑了,可不是,林言在她跟前腻歪久了,总让她忘了,就是着整日撒娇投巧的哥儿,让他们一路走进盛京的。
林言没管他们怎么想的,这会儿舒舒服服在温热的水里泡着,别提多舒坦了。
陆鹤明拿着帕子进来,十分自觉地帮他搓背,眼神紧紧盯着自己的手,丝毫不敢乱瞟,生怕控制不住自己。
偏生林言也不是个老实的,突然就转了身,两人面对着面,陆鹤明先是看向他的眼睛,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像是一片星空,吸引着人沉沦。
他不敢多看,眼神又往下落,鼻尖,嘴唇,脖颈……
浴桶里的水不少,但林言半坐着,水也只堪堪遮住两点茱萸,一片冷白的肌肤就这样猝不及防落进了他眼里。
以前……
以前他最喜欢亲的地方……
他最喜欢在这里留下痕迹,穿上衣衫又能掩盖的严严实实。
他出神太久,林言轻笑一声,陆鹤明又抬头对上他的眼睛。
再然后,林言突然站起身来。
陆鹤明下意识伸手护住他,但是再抬眼时,取而代之的,是白嫩的腰腹。
陆鹤明无意识地吞咽口水,喉结上下滚动,一时间怔愣住,不知该往哪里看。
林言又笑起来,软软的手指抬起他的下巴,两人又再一次对视上。
但陆鹤明全身的触觉都落在他的手指上。
好软。
见他低垂着眼,林言疑惑开口:“夫君为何不看我?”
陆鹤明不敢抬眼,但又忍不住,看着自家夫郎愈发俏丽的小脸,终究还是没忍住。
……
林言觉得自己最近欲望强烈不少。但又不敢真的招惹他。
陆鹤明把他伺候舒服,才又重新叫了两桶冷水上来。幸好现在天气暖和了些,不然真有他受的。
“真不用我帮你?”林言侧躺在床上问他,薄薄的被子盖到肩膀处,一副慵懒的样子,想让人狠狠欺负一番。
陆鹤明淡淡收回视线:“怕你火上浇油。”
林言:“……”
陆鹤明再回来时,林言已经睡了过去,一只手拽着被子,一只手护着肚子。
看了好大一会儿,直到身上的冷气散掉,感觉身体温热起来,陆鹤明才吹灭蜡烛上床。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林言蹭到他怀里,十分熟练地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陆鹤明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才抱着人睡去。
庆元县就挨着襄阳府城,他们出发的不算早,林言过了瘾,一觉睡到自然醒,在马车上时还神采奕奕的。
陆鹤明难得没有拿着书看,用手支着头眯觉。
林言掀着车帘往外看,襄阳府城四个字在阳光下显得十分肃穆,以前觉得高大的城墙,再去过盛京之后也觉得不过如此了。
季回和安洵早早就派人等着了,他们一进城门就有人去通传了,刚到客栈,季回和安洵就风风火火地赶来了。
“你们一路怎么这么慢?自从收到你们的信,我可就日日盼着,这都快半个月过去了你们才到。”
林言靠在椅子上:“我们要是和信一样快,那还得了?”
信件什么的,都是镖局的人快马加鞭送的。
季回一脸新奇地盯着他的肚子看,悄咪咪问他:“几个月了?”
“快五个月了。”
“五个月?怎么感觉刚刚怀上,这就五个月了?看着也不太像啊?”
季回问题一连串,林言被他问的哭笑不得,幸好这一路看的郎中多,话术什么的也记住不少。
“郎中说,哥儿怀孕艰难,肚子自然也与夫人不同,偏小一些。”
“没事就行,你们何时回去?”
从襄阳但上河村,还得五六日的路程。
“和夫君商量了一下,打算后日就走。明日季二叔可忙着?”
季回摇摇头:“她天天都不忙。倒是你们,怎么回去这么早?”
不过算下来他们已经耽误许久了。
五月初放的榜,这马上就要七月了,祭祖的事还是尽早的好。
两人约好时间和地点,明日去拜访一番,当时若不是季家二爷,他的半盏茶酒不会如此顺利。
他们要在这里休息两晚,陆鹤明就让他们把马车送到了半盏后院,又给三位镖师放了假,让他们在襄阳转转。
陆母一进城就去了半盏,说是想杨婶了,去找她说话。
这回来时还带了一个郎中回来,敲了敲门没人应,又喊了两声,陆鹤明才出来开门:“干什么呢啊这么久才开门。”
陆母小声吐槽一句,又喊了一声林言:“言哥儿,快来让郎中给你把把脉。”
林言习以为常,伸出右手往那一坐,任由郎中把脉。
“夫郎身体不错,胎儿也强健,如今还不到五个月,只平时注意些就行。”
这话陆家三人都快听腻了,陆鹤明送郎中出去,陆母和林言在屋里说话。
“你明日可是要去季家?”
林言点头:“季二爷前些日子往盛京去信,还特意提到了夫君,既然我们在襄阳,这一趟是少不得的。”
“你办事周到,那带什么礼?”
季二爷也是去过盛京的,他们买的拿点子特产估计也看不上。
“夫君有准备,阿娘你明日好好休息一天,等我们到了村里,你可是状元娘,各个都羡慕你。”
林言没大没小地调侃陆母。
陆母嗔他一眼:“你这孩子,惯会拿我开玩笑。”
林言笑嘻嘻的,陆母又安排了两句:“明日还是早起一些,别太晚了。”
“我知道的阿娘,快速休息吧,又忙了一天。”
陆母刚要起身,陆鹤明就笑着从外面进来。
若说笑着也不准确,但此时他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陆母深深打量了他两眼,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林言是一脸稀奇:“高兴什么呢?”
陆鹤明神神秘秘,还专门附到耳边。
满怀期待听完的林言:“……”
忍了这么久,真是忍不住了。
第二日。
又是一个艳阳天,林言带着帷帽挡太阳,上了马车才摘下来。
季二爷一家如今已经不在季家住了,他们约了茶馆。
等他俩到的时候,季二叔和叔么已经在等着了。
林言和陆鹤明上前打招呼:“二叔,二叔么,久等了。”
季二叔面色沧桑不少,倒是二叔么,神色还算可以。
“我们也刚到,鹤明小子厉害,一举得中,三元及第,光宗耀祖的事啊!”
陆鹤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季二叔谬赞了。”
“可有赐官?”
“进了翰林院,从六品修撰。”
季二爷一脸可惜:“竟还是翰林院?”
三元及第的名头这样响亮,他还以为当今圣上会好好利用一番,竟也和以往一样,进了翰林院。
圣心难以揣测,季二爷安慰了一番:“翰林院也好,等过几年再进内阁就是了。”
陆鹤明点点头,总归不会一直待在翰林院抄书的。
他们两个你来我往的,了解了一番京城形势,这边二人,正在说林言有喜的事。
季二夫郎还上手摸了摸:“你这孩子乖,这一路都没闹腾?”
林言摇摇头:“除了爱睡了点,感觉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作者有话说:短一点[求你了]……
第146章
半年未见, 几人聊起来十分投入,直到快午时季回和安洵姗姗来迟,陆鹤明才招呼店里伙计上菜。
季二夫郎看看林言,又看看季回, 叹着气吐槽:“回哥儿要是有你一半听话, 也不至于这么操心。”
季回一听立马反驳:“我怎么了?”
他很听话的好吧。
林言看着他俩, 像是看到了盛哥儿和老太太母子,也是这般互相嫌弃,又异常亲昵。
“回哥儿也厉害。”林言笑着应和他。
一听他这样说, 季回立马开心起来, 俏皮地冲着他眨了眨眼睛, 季二夫郎没好气地看他。
正巧伙计上菜, 这个话题才算翻篇。
“我记得你以前最爱吃他家的鸭子,趁热赶紧吃些。”季二夫郎对着林言说。
若不是不合礼数, 他都想直接夹给他了。
“叔么也吃。”
又接连几道菜, 都是林言爱吃的, 不由得看了一眼陆鹤明,菜都是他点的。
陆鹤明察觉到, 还以为怎么了, 见林言笑了一下, 才又扭头和季二爷说话。
话赶话又说到季家。
他们回来的时候,季家那个远亲正被关在大理寺, 惹到楚盛, 就算皇上无意,他也得掉层皮,更何况现在正是皇帝等待机会的时候。
季二爷闻言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才说:“我已经不管这些了, 也和他祖母说过了,这两日就分家。”
他们没有得到季家什么好处,自小大哥就比他厉害,读书还是做生意,都能得到母亲夸赞。
他虽愚笨,但也不是不懂,他这大半辈子,只捞到了季家之子的名声,他们却还惦记着他夫郎手里的两座冰窖。
看似公平,实则他二房什么也没得到,回哥儿养在盛京这么多年,如今还愿承欢膝下,已是他们的幸运。
季家主家还觉得能恢复以往,季二爷也懒得参与。
“你们回乡设宴,我们就不去了,季家这边正乱着,也走不开。今日一聚,就算祝贺过了。”
“以后若是有缘,就盛京再见了。”
季二爷豪爽,一碗酒一饮而尽。
林言不能喝,就倒了一碗开水,陆鹤明举起酒杯,两人回敬。
季二爷看着并肩的二人,很难想象,当时的他们,也是如此这般围坐在一起。
当时还是被季回缠的不行,看在安洵的面子上,才来见这夫夫二人的。
晃眼间,已经过去四年了。
季二爷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一顿饭吃完,季二爷拍了拍陆鹤明的肩膀:“你是个聪明人,坚守初心。”
官场混沌。
说完就上了马车,季二夫郎朝林言挥了挥手,这一别,就不知什么时候见了。
林言冲着马车挥了挥手,想着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季二爷是何等意气风发,如今也被拖累。
季回和安洵还有事,几人在饭馆门口告别。
“走了!盛京再见。”
一顿饭吃的畅快,两个人都吃的饱,索性走路回客栈。
陆鹤明喝的不多,一手轻轻揽着他,林言一边和他说话,一边往路边看。
这会儿刚过午时,街上的铺子不多,林言眼神扫视一圈,突然眼神一亮。
“诶?那不是卖云糕的?”
林言几日吃的畅快,走了快一柱香还觉得撑,但又很想吃,一副好哥么的样子对陆鹤明说:“咱们给阿眠带回去点,他以前最爱吃这个。”
陆鹤明:“……”
本来怕他撑着不愿给他买,但看着他的眼睛,又不忍拒绝,最后还是买了一份。
“你放心,我绝不多吃,只尝一尝,剩下的给阿娘和阿眠。”
说的很好,一路走到客栈,他自己吃了两大块。
陆母从半盏回来,看他扶着肚子躺着不动,随口问了一句:“中午吃撑了?”
林言一脸心虚地闭上眼,陆母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随口问问,看你吓得,晚上少吃一些就是,不然明日坐马车难受。”
林言弱弱地应了一声:“知道了阿娘。”
一旁的陆鹤明忍的辛苦,陆母看他一眼,也无奈地笑了笑。
阿眠今日也是撑的不行,剩下几块云糕最后进了陆鹤明的肚子。
林言眼巴巴地看着,只能喝汤。
也就是没吃,第二日才没有难受。
一家人又踏上路途,从襄阳出发,中间除了休息没再停下,一路直达杨河镇。
他们也没在镇上停留,趁着时辰还早,就直接坐着马车回了上河村。
夏日的天长,黑的晚,等到村口时,日头还高高挂着。
还没走进村子,就先听到一阵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转过一片半人高的野草,才发现他们正好赶上学堂散学。
林言探着头往外看,刚好瞅见陆听竹跟着一群年纪小的,他们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估计是听到好玩的,陆听竹也跟着笑。
他个子又长高了不少,在一群孩子间颇为显眼。
“听竹!”
陆听竹一扭头,就看到三辆马车在路口听着,阿眠正趴在车窗处和他招手。
“阿眠?!”
他俩喊了两声不要紧,一群孩子都稀奇地看着他们前后三辆马车。
在这村里,有个驴车已经算是厉害的了,他们都还是第一次见马车呢。
陆听竹几步跑到跟前,先是和他们打了招呼,又跑到阿眠坐的马车前。
两个哥儿又是大半年没见,亲亲热热抱在一起,林言看着心里软软的。
又看着一群孩子新奇得眼神,干脆也下了车。
又让小木子翻出一袋糖果来,和一群孩子分了分。
本来都不好意思要,两眼放光地盯着陆鹤明手里的糖,没一个人伸手。
林言和陆鹤明不经常在家,他们年纪又小,没怎么见过,自然也不敢轻易收下。
“都接着吧,这可是状元郎发的糖果,吃了说不定也能考上状元,那将来我们上河村可真是要出名了。”
几个小的听陆听竹这样一说,才上前接过,还有年龄稍大一些的,高声喊了一句多谢状元郎。
那声音,把陆鹤明吓了一跳。
林言打量着一群孩子,暗自数了数,算上陆听竹,拢共加起来也就十二个人。
其中哥儿有三个,眼神亮亮的,糖果拿到手里也没吃,林言估摸着应该是想带回家的。
“好了,都快回家去吧,不然家里大人该担心了。”
几个孩子又道了谢,才蹦蹦跳跳地回家去。
林言还没来得及感慨一句,陆温就领着一个孩子从院里出来。
孩子皮肤很黑,十分瘦弱,身上挎着一个布包,鼓鼓囊囊的不知装了什么,手里还捏着两张纸,紧紧跟在陆温身后。
“陆夫子散学了?”
林言打了一声招呼,陆温才看到他们,也是眼神一亮。
他们来信只说了出发的时间,陆温大致算了算,早几天就等着了,没想到今日才到。
“你们何时回来的?”问完还不忘安排身后的孩子:“你先回去,若是还有不懂得,明日再来问我。”
小孩子点点头,又看了一眼林言他们,才往另一方向走去。
林言盯着他的背影看,小小一只,明明十分瘦弱,走路却很挺拔。
陆温注意到他的眼神,刚想说什么,还没出口就被陆鹤明拦住了:“先回去,有事到家里说。”
三辆马车还是太显眼了一些。
陆听竹上了后面的马车,陆温跟着小木子坐在车架上。
书院就在上河村外围,前面一大片都是田地,视野开阔,是村长特意挑的地方。
陆家也在村口,只不过是在山脚下,过去还得跨过一条河。
这会儿村里的人都在地里,眼看着马车停在陆家门口才知晓是他们一家回来。
不少人从地里往这边走,他们马车上的东西还没卸完,就有婶子闻着声进了院里。
“陆老大家的回来了?”
陆母一听就知道是谁,连忙招呼着:“他婶子来了?这不刚到家里。”
“我也是看你家门口停了车,说来看看,没想到真是你们回来了。”说着眼神还往屋里瞅:“你们这一趟走的久诶,过年来你家串门都不在。”
陆母嗐了一声:“他们两个小的去我不放心,就跟着一块去看着……”
“哎呦,这盛京应该不一样吧?听说他们路上铺的都是石板……”
陆母哈哈笑起来:“和咱们镇上差不多,没那么多讲究,要我看,还不如自己家里呢,有山有水的。”
说着还招呼林言:“言哥儿,快把咱们从盛京带回来的糖果拿出来,给婶子甜甜嘴。”
屋里林言诶了一声,婶子才乐呵呵地笑起来,眼神一个劲地往屋里瞟,看见林言出来才收回眼神。
林言拿着一个布包,刚刚给孩子分完又填满的,陆母接过来撑开,让婶子自己抓。
“多拿些,给家里孩子也尝尝。”
婶子也没客气,抓了两把,眼神又落到林言身上:“言哥儿这是怀了?”
林言笑着点点头。
“哎呦,那可真是双喜临门了!阿柳啊,你可真是又福气!”
这边正说着,三叔么带着听竹和阿眠进来,婶子又夸了夸阿眠,无非是长高了,又好看了,到年纪要说亲了。
陆母一一应和着,心里暗道这人没完没了。
陆鹤明把东西搬完,又让三位镖师回了镇子上,才洗了手和院里的人打招呼。
这才不到一刻钟,院里已经热闹的不行了。
虽说都是来祝贺的,但人一多,叽叽喳喳的十分吵闹,坐了一日马车本就累,林言腰酸腿疼只想躺着,但都是长辈,又不敢偷偷溜走。
还是三叔么先发现,拍了拍他的肩膀:“可是不舒服?你先回屋里歇着,这里有你阿娘就行。”
屋里床铺都三叔么都收拾过,林言歪倒在床上,外面的说话声忽远忽近,他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周围一片寂静,林言多少有些恍惚。
“夫君?”
他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走进屋里,林言才安心下来。
陆鹤明拿着蜡烛进来:“醒了?”
屋里亮堂起来,陆鹤明把蜡烛放好:“是不是这两日累着了?”
林言进屋时,他正和几个叔伯大爷说话,不过前后脚进来,林言就已经躺着睡熟了。
“一开始是有点累,觉得叽叽喳喳吵的不行。但躺在熟悉的床上,听着大家的说话声,又觉得十分安心,不小心就睡过去了。”
这里可是他的第一个家,意义总归是不一样的。
陆鹤明轻笑出声:“安心就好。可饿了?锅里还温着粥。”
正说着,林言的肚子就咕咕响起,陆鹤明笑出声。
林言坐在床边一本正经地解释:“是宝宝饿了,不是我。”
陆鹤明点点头:“嗯,是宝宝饿了。”
林言歪着头看着他给自己穿鞋,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在喊谁宝宝——
作者有话说:[求你了]
第147章
如今他们回来, 免不得要在村子里走一圈,毕竟族亲还有几位辈分大的还在。
陆鹤明如今回来祭祖,自然是少不得多跑几家的。
陆家二叔和三叔现在都在家里做活,陆母先是去了他们两家, 还送了些盛京带回来的东西。
“大嫂, 怎么还带东西来?”陆二叔连忙接着。
“都是平常能用到的, 呦,这是小乐乐吧?都会走路了?”陆母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两块糖来:“甜甜嘴。”
他们去年走的时候还是个奶娃娃,套着厚衣服, 圆滚滚的。
如今抽了条, 走起路来也稳稳当当的。
陆二婶笑着回答:“刚学会走, 乐乐, 你说谢谢大奶奶。”
小孩子怯生生握着糖,奶声奶气的:“谢谢大奶奶。”
自从林言怀了身孕, 陆母就对孩子有耐心的很, 此时更是心都化了, 声音也不自觉柔和:“诶,真乖。”
林言跟在陆母身后, 朝他招了招手, 乐乐先是扭头看了一眼祖母, 陆二婶点点头,他才凑到林言跟前。
“你长的真好看……”
一圈人都被他逗笑, 林言捏了捏他的手, 才发现他手上的镯子还是去年他们买的。
“乐乐也好看。”
一大一小你来我往的,几个大人又寒暄了两句,陆母才说明来意。
前两次祭祖都是他们兄弟二人忙前忙后,如今也算有了经验, 这次还是得麻烦他们操持一二。
陆三叔摆摆手:“大嫂这说的什么话,且不说大郎如今好不容易考上状元,是天大的喜事,就单单你们这几年对我们的好,我们也都记在心里呢,是不是,二哥二嫂?”
林言帮他家开了兔子铺,也帮陆二哥家找了营生,后山前的一片鱼塘如今都是陆二叔在忙活。
即使陆老大不在了,他们也是流着相同血脉的亲人。
陆二嫂点点头应和:“可不是?大嫂说这些可就见外了。”
有了他俩出面操持,也免得其他人看笑话,衣锦还乡却无人帮忙,凭白落人话柄。
这也是林言和陆母每次回来都带东西的原因,他们在家不多,但终归祖籍在这,乡里乡亲还是要维护好的。
陆鹤明也和林言商量,打算把宗祠修缮一下,作为他的一番心意,也是对陆氏一族的维护。
这其中当数村长最为开心,这十里八乡再也没有比他们上河村更风光的了。
几十年了,陆鹤明是第一位状元。
“鹤明啊,你去学堂看过没,觉得如何?”
陆鹤明点点头:“前几日回来路过了,这两天太忙还没去过,陆温办的很好。”
村长呵呵笑起来:“他上心的很,有几个孩子不是我们村里的,是他去人家家里好几趟,人家爹娘才让孩子来的。”
“这些孩子将来若是愿意参加科举,一并费用也都有我来负担,但我们陆氏一族,也要立上规矩。”
这事也和族亲们说过,他虽然只是小官,在盛京如同芝麻一般,但也难免这里有人狐假虎威,不如从源头上切断。
陆鹤明现在的气势非同一般,往那一站,不苟言笑的样子让人心肝胆颤。
这会儿板着脸更是吓人。
村长在心里咂摸一下,暗暗感慨一番,才又说起其他的。
这一趟回来要忙的事不少,林言怀着孩子精力不济,陆母也不让他多操心,一般是上午忙,下午就让他闲着。
三叔么这几日也没去铺子上,跟着忙前忙后的。
陆霜笑着进来时,林言正坐在房檐下乘凉,七月的天,是越来越热。
“你来了?”
陆霜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酸梅,从镇上带回来的,难受的时候含一颗。”
林言笑嘻嘻地接过,拍了拍旁边的凳子示意他坐:“小团儿呢?”
“跟着大哥去学堂了,我看学的还挺有模有样的,若是真能学出来,那也算是上天开眼了。”
他们一家都没读书的脑子。
林言换个姿势坐着,也不知是不是最近太忙了,总觉得腰酸。
“他才四岁,先学着就是了,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学堂不收束脩,单是一些纸墨,总归家里就他一个,也能供得起。
陆霜笑着:“他只要平平安安就行,就算学不好,家里的豆腐铺子还能留给他。”
“不读书就回家继承家业?小团儿还是个富二代呢。”
“什么富二代,一个豆腐铺子累死累活的……”
两人许久不见,却丝毫不见生疏,陆霜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下来,一动不动地盯着林言。
自林言回来,他们也才见上两次,上次人多匆忙没说上话,今日才空下来说说话。
林言被他看的一脸莫名其妙:“怎么了,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陆霜笑着摇头:“就觉得你变化还挺大的。”
“我吗?”
“是啊,那时候我怀着团儿那会儿,你来看我,我被他折腾的不行,吐的昏天暗地的,在床上躺着,感觉都把你吓着了。”
林言愣了一会儿,才想起那次,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次啊,确实被吓到了……”
回想起以前,又解释:“那会儿我刚到上河村的时候,不是有个哥么生孩子,阿娘去帮忙,一天一夜才生下来。再加上我身体不好,害怕生孩子死了……”
林言这话半真半假,其实是他刚到这里,还没接受自己能生孩子这件事,又人生地不熟的,虽然面上坚强,其实心里也是害怕的很。
再加上陆霜在他心里一直是个有能力的哥儿,学过刺绣,还能卖个好价钱,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却依旧甘愿付出。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陆霜听他这样一讲才恍然。
他并非讨厌孩子,只是怕有了孩子就失去了自己。
陆霜伸手摸了摸他的肚子:“那怎么又怀上了?”
不知何时日头已经落到西南的树梢上,暖暖的夕阳落到二人身上。林言眯着眼睛笑,整个人更加的柔和,陆霜一时间也看呆了。
过了好一会儿,林言才慢慢开口:“大概是觉得,这样的日子太美好了,他也来的刚刚好。”
在他见过世面后,真正接受这个家后,是爱的结晶,也是幸福的延续。
陆霜在一旁看着他笑,也不自觉地笑起来。
真好,他们都幸福了。
—
如今陆鹤明有了官位在身,不好太过张扬,就没有再办流水宴,只邀请了村子里的人来吃。
他们还没回来时,就在信里给陆温说了,早早定一头猪和一头羊。
既能拿来祭祖,事后还能做席面。
陆鹤明跟着一众汉子前去祭祖,村里的其他人早早就来陆家帮忙了。
林言直接在外面桌子上摆了两大筐的糖果,任由孩子们拿。
大大小小的孩子有十来个,其中几人在学堂前见过。
还有胆大的,和林言来打招呼。
林言笑眯眯地招呼回去,小孩又羞涩的跑远。
陆母怕今日人多冲撞了林言,特意吩咐云织半步不离地跟着他。
林言本来还想到处看看,但身边跟着个尾巴,怎么都不自在。
干脆坐在树荫下和几位婶子伯娘说话。
等到祭祖回来时,他们这场菜备的也差不多了,直接就能入席吃饭。
上河村村子不小,大大小小摆了快二十桌,一桌十二个菜,样样都都荤腥。
不少人吃的满嘴流油,平日里哪能吃上这些。
别说羊肉了,就是猪肉也只买一点,过过瘾就成。
陆母带着林言笑呵呵招待着,不少人才见林言这一次,肚子撑起衣衫,众人又是一番恭贺。
他俩成亲这么多年,没少被人在身后议论,只是他们家里的人都不在乎这些罢了。
林言这会儿有了身孕,更是喜上加喜。
宴席一直吃到下午,陆鹤明跟着二叔三叔,给辈分大的族亲挨个敬了一圈。
“借今日机会,感谢各位族亲往日对我们家的照顾。”
说是照顾实则不然,其中甚至还有不少骂过他们的。
小时候的陆鹤明挨个记在心里,只等着长大后一雪前耻。
长大后的陆鹤明心境早有了变化,这些闲言碎语他听不到自然也懒得参与。
如今更是不一样,他才是说话最有份量的一个。
几位老人听他这样说,也知道是给他们体面,自然也是客气了一句。
陆鹤明先礼后兵,又把和村长商量过的族规族训讲了一遍。
他语气严肃,村里人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陆鹤明早已不是以前的陆鹤明了。
他凭着自己的本事,一路考到盛京,读过的书,走过的路,都是他的底气。
林言跟着陆母坐在堂屋前的一桌,远远看着人群之中的陆鹤明,此时无论是谁,眼光都一同落在他身上。
沉静稳重,又蕴藏着隐隐约约地爆发之姿。
村长掐了一把陆温,两人应和了一声,人群里才有了此起彼伏的呼应声。
“鹤明是状元,听他的一准没错!”
“对!他可是咱们上河村的光荣,还办学堂,是我们上河村的大恩人,咱们可不能拖后腿。”
“不能拖后腿!”
“……”
院里又变得热闹起来,陆鹤明看向林言的方向,两人相视而笑。
一场席面吃到半下午,该打包的打包,还顺手帮他们收拾了桌椅,谁家的就直接带了回去。
林言今日没干什么,但还是累的不行,见陆鹤明送走人回来,连忙伸出两个胳膊。
“抱抱。”
陆鹤明看他一脸困倦,索性直接蹲在他面前。
林言抱着他的脖子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几日陆鹤明太忙。
林言特别馋陆鹤明的味道。
想深深地咬上一口——
作者有话说:短……[求你了]
第148章
祭祖结束后, 他们也没立刻回盛京去。
本来就打算留下十天半个月的,但又想着修缮祠堂。除此之外,还有学堂,建的时候二人都没在家, 刚好这次也趁着在家看看有什么缺的, 都一并解决了。
以后就算是书信往来, 一来一回也不方便。
陆母听陆鹤明这样说,也没什么异议:“……那咱们就过了七月十五再回去吧,正好给你爹上了坟。以后回来的日子就少了。”
陆母语气感慨。
在襄阳时, 来回一趟也就半个月, 三个月就能回来一次。
这要去了盛京, 来回一趟就是三个月, 怕是没个三五年不会再回来了。
陆母懂他的意思,她舍不得家里, 但更舍不得的, 还是这几个孩子。
应了一声好, 陆鹤明眼神看向陆母,见她笑着才松了口气。
陆母笑了笑:“别想那么多, 明日不就是七月初七了?我去你三叔么家里割点韭菜, 今天晚上喊上他们一起来吃乞巧饭。”
“好。”
陆母都走到门口了, 又转身嘱咐他:“看着点言哥儿,也别让他睡太久, 晚上睡不着也不行。”
“……知道了。”
乞巧饭其实就是平日里的饺子, 只不过多个彩头,在七个饺子里分别包铜板,红枣还有针。
吃到红枣的早婚,吃到铜板的人有福, 吃到针的人则是手巧。
各有寓意,算是祝愿,也是让家里人一起热闹热闹。
三叔么本打算今日去铺子里,听陆母这样一说,索性让陆三叔去了。
“正好这茬韭菜还没吃,我拿点鸡蛋,今天就吃韭菜鸡蛋的。”乞巧饭本就是各家拿点,你家韭菜,他家鸡蛋,我家面粉的。
他们就两家人,陆母也就没拒绝。
三叔么说着就去柴房拿镰刀,陆母跟着他往菜园子里走。
“你们打算啥时候回去?”
“过完七月十五再走,往后回来的日子少了,家里还得你多照看着。”
这老院子几个月不住人就能长满草,要不是有三叔么看着,哪能一回来就能住。
“你也不怕我给占了,等你们再回来就不让你们住。”
陆母被他逗笑:“你要是真有这心思,我反倒是放心了。”
整日傻乎乎的,生怕他被人给骗了。
“到时真给你占了,看你不得傻眼!”
俩妯娌说说笑笑的,手下动作没停,三叔么割韭菜,陆母在一边把韭菜归拢好,差不多大半拢,用手握了握:“差不多够吃了。”
三叔么本想着人多,家里韭菜不要钱,但回头一看有这么多了,也停下手:“行,你先拿回家,我把镰刀送回去。”
陆母点点头也没多想,又刚好碰到从学堂回来的听竹和阿眠。
“你俩直接跟着我回家,今日咱们吃乞巧饭。”
他们二人也不知再说什么,投入的很。听竹抬头哦了一声,看都没看他爹么,搂着阿眠的肩膀转身就走了。
三叔么在身后笑骂,陆母也摇头:“小孩子,讲究什么,阿眠都没应声。你赶紧回家锁门去吧。”
陆母到家时,林言午睡刚醒,揉着眼睛从屋里出来,陆鹤明在他后面跟着:“这么多韭菜?”
听竹和阿眠两人又神神秘秘地往屋里去,林言和陆母坐院子里摘韭菜。
林言听陆母一说,懒洋洋地感慨:“也难得咱们够七个人。”
“可不是。”
“我记得以前还有乞巧果吃。”
“你若是想吃,家里也有,等会儿给你洗一盘出来。”陆母把择干净的韭菜放到一起,又瞅了一遍有没有枯黄的叶子:“还有斗巧,对着月亮引线,看谁穿的快,谁最手巧。”
陆母回忆着,感觉又到了小时候,那时候日子比现在还苦,战乱不断,虽为波及到他们,但能勉强裹腹已是不易,更别说瓜果饺子了。
“你若是想玩,等晚上吃完饺子,咱们也玩一玩。”
反正也没什么事,玩玩也无妨。
林言也就凑凑热闹,就他这穿针手艺,别说对着月亮了,就是现在日头正大的时候,他也穿不进去。
正说着,陆三叔和三叔么一起进来。
他从镇上回来,又去了祠堂,修缮祠堂,事关重大,还得从长计议。
得和村长仔仔细细地商量,找一个良辰吉日再动土。
陆鹤明和林言只负责出钱,剩下的事还是得交给村长和族亲们。
他们不可能一直在家盯着,最多等到开工。
他们两个人一回来,几人搭配着,和面剁馅,人多力量大,早早就包好了饺子。
七个饺子先行下出来,他们人多,陆母又多扔了几个进去,确保一人一个。
几人看着,两眼放光,都两眼放光地盯着锅里,此时吃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谁才是幸运儿。
“有个包的是针,你几个吃之前吃小心点。”
两个小的先挑,又轮到林言,铜钱那个是他包的,奈何饺子煮出来已经大变样,辨别无果,就挑了最像的那个。
几人闻言都小心翼翼小口小口地吃着。
“诶?”
阿眠从嘴里吐出来一个枣核出来。
几人还没说话,又是一声惊叹:“是铜板!”
这次是听竹,两个小的运气还怪好。
三叔么看他俩高兴的样子,还不忘调侃:“算起来,阿眠也是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
陆母摆摆手:“小着呢,不着急。”
三叔么想了想,也应了一句是,他们才初到盛京,大郎根基还不稳,阿眠这过了年也才十四,确实不着急。
林言没吃着,一脸羡慕地看着他们两个,虽说自己不在意这些,但还是期盼自己运气好点。
只不过最后那根针,落到了云织手里。
云织也没想到会是自己,一时间有些无措,陆母和三叔么笑呵呵的调侃:“咱们云织心灵手巧的事,巧娘娘都知道了。”
陆鹤明看林言有些失望,悄咪咪塞给他一个荷包。
“什么?”
“好运。晚上再看。”
林言看他神神秘秘的,高兴地点点头。
一行人热闹着,云织帮着陆母把剩下的饺子全部下锅,又去准备了几个凉菜。
一人吃了一大碗,菜也吃的干干净净,又在院里说了会话,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他们才喊上听竹回家去。
把他们都送走,院子里才安静下来,把东西一一归位,陆母和云织也各自回房里去了。
林言洗漱好,现在院子里抬头看月亮。
陆鹤明抱着从背后抱着林言,双手交叉放在他的肚子上,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似有若无的痒意从他的指尖到林言的指尖。
月亮落在院里的石桌上,两人重合的身影淡淡地落在地上。
陆鹤明亲了亲他的侧脸,又落在他的嘴唇上轻轻吻着。
林言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被他撩拨地发痒,具体哪里又说不明白,只能转身抱紧他。
“回屋里……”
陆鹤明闷闷地嗯了一声,双手小心翼翼地抱起他,嘴唇却没离开半分。
林言觉得自己的脖颈都是他的气味,双手无意识地抱着他,衣襟不知何时也被蹭开了。
陆鹤明埋在他的胸前,这才几个月,他觉得自己已经闻到一股奶味了。
甜腻。
很香。
衣服落地,陆鹤明从唇角一路向下,亲了亲眼前的肚子,低声嘟囔了一句:“又大了……”
林言意识模糊,没听清他说的什么。
只是温热的嘴唇轻轻碰了碰,继续向下。
……
“别动……”
……
月亮西斜,藏在树梢之后,屋里又传来不甚清晰地两声呜咽,紧接着是沉闷的呼吸声。
林言喘着气,肚子上下起伏这,他心里有点慌,一双大手抚摸上去,林言才又看向他。
微张的嘴唇一片昳丽,陆鹤明把视线挪开,声音嘶哑地安抚他。
“没事的,我昨日去问过郎中。”
林言眼神漂移,其实他有时候也挺想的,但是又不好意思说。
陆鹤明见他慢慢平静下来,才又有心思开玩笑:“不过是提前见面,说不定他也高兴呢。”
林言:“……”
“臭不要脸。”
一直到月亮隐匿在云层之后,天地间一片寂静,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吠,两人才相拥睡去。
外面的天还没亮,公鸡打鸣时,林言觉得自己刚睡着,迷迷糊糊翻着身子,觉得不舒服又翻过来,蹭在他身边,闻着他的味道才再次熟睡。
陆鹤明被他折腾醒,帮他调整了一番姿势,又把被子盖好,也重新入睡了。
接下来几日,也如今日一般,一家人吃吃喝喝,鸡鸭鱼肉没断过,隔两天还去一次镇上给林言买酸梅吃。
阿眠整日跟着听竹去学堂,陆母也是天天出去串门,如今她出去,有面子的很。
家里剩下的四个人闲着无事,还会玩上两局叶子牌。
林言把手里最后两张甩在桌子上:“我又赢了,给钱给钱!”
小木子哭兮兮地看向云织,玩之前云织悄悄把他喊过去,说是玩的时候让着点公子夫郎。
这下好了,一个月的月钱都要没有了。
陆鹤明利落地推过去几个铜板,林言数了数又看向他们二人。
俩人才咬着牙给了出去。
看他们面前空空荡荡,林言乐得不行:“行吧,今日就到这里。”
小木子一听,动作利落的逃走了。
“咱们也出去逛逛,看看学堂怎么样了。”
祭祖之后,陆鹤明和林言就去了一趟学堂,前前后后都看了一遍,除了学生和夫子少了些,其他也不缺什么。
“可有好苗子?”
陆温看着学堂里温书的几个孩子,指了指坐在最前面的那个小孩:“还不错,但……”
林言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能看到一个背影,仔细回想了一番,应该是那日最后跟着陆温出来的那个。
林言收回视线,随口问了一句:“但是什么……”
“家里条件不好,阿爹阿娘从小就走了,祖母把他养大,如今也卧病在床。如今田里没有什么活路,若是忙起来,他还要回去做活。”
那是他和祖母一年的口粮。
听完林言的眼神又看向那个小孩,他们就站在门口,有意压着声音,但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看过来。
只有那个孩子,一直低着头在学习——
作者有话说:七夕快乐呀各位~一起过七夕[狗头叼玫瑰]
第149章
他们路过襄阳时, 就顺带拿了这大半年的分红,林林总总算起来也不少,正好把在盛京花下去的银子补了上来。
除去留下修缮祠堂的钱,林言又给陆温留下了二百两。
他们现在有钱, 听着不多, 可是在上河村, 一家人一年的嚼头最多也不过二两。
专门用来接济家里境况不好的,若是学的好,还可以额外奖励银子。
“……具体的规章你自己来定就行。”要说了解孩子的, 还是陆温。
他们离得远, 最好还是别插手, 免得他畏手畏脚的。
陆鹤明把银子都给他, 陆温也没拒绝:“你们愿意相信我,我定不会辜负你们, 一定……”
林言摆摆手:“就算没人考出去也无妨, 还是那句话, 村里的孩子能断文识字已是不易,即使考不出去, 也比别人多条出路, 那下一代就过得更好些了。”
就比如他和陆鹤明, 若是没有阿爹的支持,小时候没有入学堂, 他也不会有今日。
此外, 办学堂也是为了给陆鹤明攒一个好名声。
“那我就先替他们谢过二位了。”
无论是为了什么,真正受益的还是这些孩子。
林言看着陆温挺拔的背影走远,不由得感慨一番:“这才多久,感觉陆温又变了。”
陆鹤明扶着他的腰:“是稳重了不少。”
林言嗯了一声又说:“他是有大爱之人。”
以前他也话不多, 但终日低着头读书,现在的他,无论怎样,身板都挺的很直。
他的肩膀上,不再是困于己心的踌躇,而是更多学子的未来。
他无力走到光最明亮的地方,但他想用自己微弱的光,为后来人照亮一段路。
事事都安排好,一家人在七月十五这日早早就起了床。
果子纸钱都准备好了,陆鹤明在前开路,他们几个跟在后面,小木子最后收尾。
这个季节野草旺盛,陆母怕有蛇,就让林言在中间走,也省的草枝刮到他。
一直走到半山腰,坟头边只有一些矮草,大概是二叔三叔来清理过。
陆鹤明和陆母上手扯了扯,才画个圈圈烧纸。
阿眠和林言把带来的贡品都摆上,陆母在一边和他们说话。
“他爷他奶,这下你们放心了,大郎现在也有出息了……”
陆母在别人面前都是谦虚,如今这都是自己家里人,吐露心声也无妨。
“我们在盛京……”
一直到陆鹤明把纸钱都烧完,陆母才停下不再说:“让他们几个小的和你们说去吧。”
陆母站起身,冲着林言和阿眠招招手才往旁边走,继续拔草。
三个人先是跪下磕了头,林言肚子大了,陆鹤明直接把他扶了起来:“站着说,他们不会介意的。”
夏日的风吹过,温温热热的,几人对着三座坟沉默,最后还是陆鹤明开了口:“阿爹,我考中了。以后回来的日子可能就少了,这钱你省着点花……真不够了记得托梦给我,我让陆温给你送……”
风突然变大,两片叶子落在陆鹤明头上。
陆母瞥他一眼:“净乱说,你爹生气呢。”
陆鹤明:“……”
给他钱还不乐意。
烧完纸,太阳已经高高挂起,走到家里时,一群人都热了一身的汗。
“云织,烧点热水,都洗洗澡。”陆母把篮子放下,一边往厨房走,一边招呼云织帮他。
林言累的腿酸,也不管身上的汗,直接进屋躺着了。
陆鹤明跟着他进去:“累着了?”
林言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就是腿酸……”
还没等陆鹤明动作,他又开口:“你过来,让我闻闻。”
林言觉得自己真是上瘾了,无论多难受,只要闻一闻陆鹤明的味道就好很多。
陆鹤明哪里能拒绝得了他的要求,利落干脆地坐在他床边。
林言懒得爬起来:“躺下,够不到。”
陆鹤明无声叹气,想说还没洗澡,但看他可怜巴巴的样子,还是屈服了。
脱了外衫,在他身边躺下,又让他借着力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看他熟练的动作,林言趴在他怀里闷笑:“这才几天,就这么熟练了?”
陆鹤明一只手摸着他脸上的软肉:“怀孕太辛苦,能舒服一点是一点。”
被熟悉的味道环绕,困意又涌上来,陆鹤明也没叫醒他,两人就这样抱着睡了一个回笼觉。
等两人再有意识,院里已经饭味飘香了。
“睡了多久?”林言浑身酥软无力,想翻身又没劲,索性不再动。
陆鹤明看他皱着眉,立马清醒了过来:“不舒服?”
“没有,就是想翻个身,但没劲。”
林言还是觉得自己这副身体太虚弱了些,只要躺在床上,再起来就要缓很久。
陆鹤明给他捏捏胳膊揉揉头,脑子清醒过来了,四肢才有力气。
一边捏着,心里还谋划着,还是得好好给他补补。
他的力道合适,捏的到位,林言舒服地喟叹一声:“……你将来要是致仕,还能去帮别人捏腿谋生。”
陆鹤明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的哭笑不得:“我只给你按。”
林言懒洋洋地睁开眼:“又开始花言巧语了。”
也不知道陆母做的什么,林言闻着味就开始饿了。本来早上也没吃什么,他觉得自己现在能吃下一头猪。
“好了,快起来吃饭去,阿娘在炖鸡?”
闻着又不像。
两人没洗澡,但睡了一觉汗已经下去了,也没那么热,陆鹤明帮他穿上外衫,顺手又摸了摸他圆滚滚的肚子。
林言拍了他一下,才悻悻地收回手。
二人出去,陆母正端着锅出来,陆鹤明上去要接,陆母没给他:“别碍事,去厨房拿碗拿筷子。”
陆鹤明刚转身,云织就已经拿着碗筷出来了。
陆母把锅放在煤气灶上,林言凑上去看:“乌鸡?”
“你三叔从镇上带回来的,说是给你补补身子。”
林言笑着:“确实很久没吃过乌鸡了,闻着还挺香的。”
陆母给他盛了一碗,肉和汤对半。
几人吃着又说起回盛京的事,如今事情差不多都办完了,也该往回赶了。
林言这几日的肚子见了风地长,又怕他在路上受罪,还是早出发更方便,到了盛京,天也该凉快了,正好能让他休养。
“明日先去镇上医馆看看,需要什么都买上,不要怕浪费银钱。”
其实陆母还有个想法就是让陆鹤明先走,他们剩下的人等林言生了再去盛京汇合。
且不说林言,就单陆鹤明,估摸也不会同意的。
俩夫夫现在感情好,谁也离不开谁。
“其他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你们不也得再去镇上几家串串门,记得备上礼。”
说是串门就是串门,两人先去看了柳叔,他们到的时候,柳叔正在院里躺着眯着眼睛睡觉。
他这两年年纪上来了,身体确实跟不上,就干脆不在锦书馆了,柳之昂不放心他,还专门找了个婆子。
每日来做做饭,浆洗衣物,活也轻松,给的银钱多,婆子干的也用心。
他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手里还有点存款,日子别提多开心了。
“你们来了?”
“柳叔,好几天没见,来看看你。”
柳叔摆摆手:“这才几天,还好多天没见了。要走了?”
林言一脸佩服地看他,这都能猜到。
“后日就要走。”林言就坐在他身边,一转眼就能看到鬓角的白发。
“盛京远,是该早点出发的。”
正说着,柳叔又起身往屋里头:“等我一会儿!”
“诶!我们都不走,你慢点来。”
柳叔从屋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林言:“给孩子的。”
他们这一走,生孩子肯定要在盛京:“我这一把老骨头了,你们离得又太远,提前给了。”
见林言一脸好奇,笑呵呵地让他打开:“打开看看。”
林言这哪里还忍得住。
小小的盒子里有两只小小的银手镯。
雕刻的十分灵巧。
林言爱不释手地把玩了一下,才依依不舍地放回去。
“那我就先替他收着了。”
从柳家出来,两人又去了宋氏酒铺,去看看宋叔一家。
铺子里刚好没人,只有一个哥儿忙前忙后的。
见他们进来,连忙招呼:“二位要什么酒?”
林言没见过他,一时也分不清是招的帮工,还是谁。
“那……”
“鹤明?林言?你们怎么来了?”
“宋叔,叔么!”林言扭头,宋钊和杨珂从驴车上下来。
“我们过两日就去盛京了,想着走之前来看看你们。”说着示意陆鹤明把东西放下。
“上次来不是带过东西,这怎么又拿了?”
都是自己家人,带东西难免见外。
杨珂也是不想他们破费。
“都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宋磊已经去襄阳了?”林言话音刚落,就看到刚刚那个哥儿眼神动了动。
“这位是?”他们刚回来那几天来的时候还没见过这人。
杨珂这才嗷了一声解释:“磊儿订过婚的夫郎江清,上次他不在,倒是忘记给你们介绍了。”
说完又向着江清介绍:“清哥儿,这是陆鹤明,磊儿的同窗,这是他夫郎。”
林言笑着向他点头,江清笑着回应一下。
说来也是有缘,宋磊找了这人快一年,就在陆鹤明那日祭祖回来路上见到的。
他一个哥儿,想来也是走不远,可是杨河镇也不算小,真要有心藏起来,确实也找不到。
两人又陪着宋家夫夫说了会儿话,这才提出告别。
“咱们也是看着他俩一步步走出去了。”
一旁的江清看着林言的背影,无声笑了笑。
与众人告了别,就要再次出发了——
作者有话说:太困了,明天一定长!
第150章
七月十六, 晨光熹微。
三辆马车前后从上河村离开,陆母和阿眠掀着车帘往外看,和三叔么他们挥手告别。
“阿眠!再见!”
陆听竹看着马车往前走,远远又听到好友的回应。
“好——”
两道声音在山谷重叠, 交响。
陆母顺着声音看过去, 刚好和三叔么对视上, 树影错落,又好似没有。
上了桥,转了弯, 几人再也看不到彼此。
阿眠红着眼眶看向外面, 只有茂盛的枝桠落入眼中。
山与山重叠, 一缕阳光穿过重山落在他们的马车之上, 林言探出头,光又打在他脸上。
向前远远望去, 襄阳府城四个字映入眼帘。
又到襄阳。
他们这次只在襄阳停了一天, 季二叔家早几日就走了, 只给林言留了一封信,具体去了哪里却没说。
“……已与季家解离, 两败俱伤, 哀默心死, 故远去,勿忘, 勿念。”
林言靠在陆鹤明怀里, 轻声念出最后一句。
毕竟同父同母,血浓于水,哪能是轻易割舍的。
更何况如今季家老夫人还在,断绝关系太狠了些。
陆鹤明闻言也没说话, 一直手给他打着扇子,襄阳的夏日太热,林言总觉得心烦意乱。
越往北走越热,陆鹤明想着要不带点冰放马车上。
陆母带着郎中敲门,林言才把信给陆鹤明,自己坐起身来。
“让郎中给你把把脉,还有补药,看看有什么需要补的。”
他们从杨河镇来的时候,就特意带着,平日里也没让林言随便吃。
只是这两日林言总不想吃饭,陆母有些担心。
林言也是第一次,怕有什么意外,陆母提议后也没有拒绝。
“他这两日胃口不好,是不是因着舟车劳顿?”
老郎中摸了摸脉,沉吟片刻:“应当不是……”
说着又看向林言:“你近日可有想吃的?”
林言看看陆母,又看看陆鹤明,两人也正看着他:“想吃辣火锅,冰饮料。”
几人陷入沉默。
陆母:“……”
陆鹤明沉默良久,问郎中:“可以吃吗?”
郎中哈哈笑起来:“可以吃,只要别太过火就行。”
弄了半天,只是馋的了。
林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陆母没好气地看他一眼,大手一挥说今日晚上吃锅子。
又让小木子去半盏茶酒打了两杯奶茶回来。
“也别放太多冰。”
“诶。”
陆鹤明又去菜市场买点青菜,肉类。
饭馆刚好有炉子,小木子拎着几杯奶茶,又另外带了一桶冰回来。
放在炉子旁边也凉快些。
炉子咕噜咕噜冒泡,陆母没放太多辣椒,但闻着已经很香了。
阿眠去看望闫叔闫婶回来,还没进屋就闻到熟悉的香味了,他们在盛京时没少吃,放下东西就往他们屋里去。
“今日吃锅子?”
林言看着锅子已经蠢蠢欲动了,见他回来招手让他赶紧坐下。
阿眠动作利索,陆鹤明看着他的样子哭笑不得,怎么这个也馋成这样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虐待你们了。”
林言嘿嘿傻笑,阿眠哼了一声,两人觉得锅子就是最好吃的,把菜和肉放进去,再蘸着酱,别提多香了。
陆鹤明把肉下进去,又下了两筷子青菜,很快烫熟,给林言夹到碗里:“吃吧。”
一口菜一口奶茶,林言吃的十分满足,一直到最后,才摸着肚子意犹未尽地停下。
“真是太香了!”
他前几日也没那么馋,但只要想起来,就一直惦记着,看其他的东西都觉得少了点什么。
林言躺在新房间里回味,陆鹤明站在床边收拾两人东西,笑着看他,像一只吃饱的狸猫,眼神亮晶晶的。
“以后想吃什么就说出来,憋着也不好。”
林言嗯嗯点头,吃的爽才开心,以后再也不憋着了。
谁也没想着,这个口子一开,一行几人到盛京时,都胖了一大圈。
楚盛早早就让人把他们院子给收拾出来了,他们到家让三位镖师帮着卸了行李,回来的东西不多,卸完后,当场结了帐。
初夏的时候离开,再回来夏天已经快过完了。
等一家人都坐下,在家里等着的楚盛才迟疑地开口:“你们……在路上吃的什么?”
林言歪头看向他:“就有什么吃什么啊,路上能有什么好吃的?”
话音刚落,阿眠就接了上去:“怎么没有好吃的?哥么你忘了,灌汤包,蜜汁鸡,回锅肉……”
阿眠说一个,林言点一下头,确实,都挺好吃的。
一旁的楚盛欲言又止,林言看向他:“怎么了?”
“……你们没觉得自己都胖了吗?”
院子里静了一瞬,风吹过,树叶落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林言呵呵两声:“有吗?我这应该正常吧?”
楚盛看着他的肚子,又和他对视两眼:“你是正常。”
他正常。
他们呢?
阿眠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实多了不少肉。
楚盛看他们神色各异,又默默补了一刀:“刚刚三位大哥也胖了不少。”
这日子也是好起来了。
林言在一旁忍不住笑,一直到晚上躺在床上,手摸着陆鹤明的腹肌:“确实有肉了,感觉腹肌都不明显了。”
陆鹤明:“……”
第二日天还没亮,陆鹤明轻手轻脚地起来,又把枕头放在林言怀里,确信他没醒才小心翼翼地往外走。
夏天亮的早。
陆鹤明出来的时候,小木子和云织已经练着了。
“公子。”
“公子也要打拳?”
陆鹤明点点头,示意他们两个小点声,院子不大,稍微有点声音就明显。
云织点点头,昨日楚盛说的话他也听见了,昨日晚上掂量了一下身上的肉,确实有些松垮了。
这才一大早起来,没想到小木子和陆鹤明也起来了。
三人打了两套拳,热了一身的汗。太阳刚好落在屋瓦之上,陆鹤明拎着水去小木子屋里洗漱了一番。
再回屋里时林言还睡着。
估计是听到他的声音,伸着两只手,嘴里嘟囔着:“抱抱……”
陆鹤明被他逗笑,又重新脱了衣服上床,小心避开他的肚子把人抱在怀里。
林言凑近闻了两下,皱着眉头反问:“洗澡了?”
陆鹤明嗯了一声,刚刚出了汗。
“味道淡了……”
早上是陆鹤明味道最好闻的时候,吸一口舒服的很。
陆鹤明低头闻了闻,他一直没闻到林言说的味道。
一直到辰时中,林言才慢慢醒过来,等他洗漱好,一院子的人都各忙各的了。
“等会儿阿眠要去看望老太太,你俩去不去?”
陆母和云织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拎着些青菜,他们这一走快三个月,院里开辟出来的一小块地择荒废了。
“我们明日再去吧,阿眠今日去了估计不回来。”
陆母看他脸色不好:“也行,赶了这么久的路,好好歇一歇。”
正说着,阿眠便换好衣服出来了:“木大哥,你把我送过去吧。”
“好嘞,小公子。”
陆母见他要走,又啰嗦了两句,阿眠嗯嗯啊啊,林言一看就知道他没听进去。
“……我知道的,阿娘,你们放心好了。大哥,哥么,我走了啊!”
林言吃完早饭又犯困,但还是强撑着在院里走了两圈,清醒了一些,才往书房去。
陆鹤明正在看书,是昨日老爷子让楚盛带来的东西。
大多是一些灾情记录。
林言懒得往前凑,坐在他的书桌前问:“你这几日是不是还要走一趟吏部?”
他们授官之后,还要由吏部再次核实登记,根据资历才能进行分类,也是之后升迁的倚仗之一。
“等先去了老爷子那里再说。”
他已经做好了决定,他走到今天,别无选择,也退无可退。
若是让他待在翰林院抄书一辈子,他也不甘心。
林言坐在书桌前,面前铺子一张纸,抬头看了他一眼,才又轻飘飘地开口:“也不见得全听他的。”
“我晓得。”
只是他现在,最好最快的选择便是老爷子。
林言点点头,抬手在纸上写下了两个字。
他毛笔用的一般,写出来的字也不如陆鹤明的好看。
“怎么样?”递到陆鹤明跟前,林言问。
‘初心’两个大字,猝不及防地落入眼底,陆鹤明怔愣一瞬,又反应过来:“夫郎写得很好。”
林言傲娇地哼了一声:“那就装裱起来,放你书房如何?”
“好。为夫定然谨记,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林言这才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觉不够,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亲。
“中午吃完饭休息一会儿,下午去半盏看看吧。”
半盏七月份就开业了,当时楚盛给他们送了信。
这都要两个月了,也该去看看的。
陆鹤明轻笑地看他:“你又想喝奶茶了?”
从襄阳出来,没了半盏,路上喝的大多是果汁,怎么喝都感觉少了点什么。
林言讨好地看他:“我不喝多,咱俩一人一半好不好?”
陆鹤明发现眼前的人,越来越会撒娇了。
看他没什么反应,林言又在他脸上亲了亲:“好不好嘛?”
“只喝一半?”
“只喝一半!”
“那行吧。”
林言高兴地蹭了蹭:“夫君真好!”
说完才后知后觉地羞耻起来,他在干什么……
眼看着陆鹤明嘴角高高扬起,林言咳咳两声,转身要往外走:“那啥,阿娘好像喊我了。”
陆鹤明笑出声,林言出门时,耳尖已经红透了。
盛京的半盏比襄阳的大,在这寸金寸土的地方,能有这么大的地盘,楚盛的实力确实不容小觑。
新店里的伙计都没见过林言,掌事这会儿也不再,林言也就没有暴露身份。
和陆鹤明一起上前点了一杯来。
“二位想要点什么,今日推荐是葡萄牛乳。”
林言看了一圈:“那就要一杯这个。”
陆鹤明幽幽地补了一句:“少点冰。”
“好嘞,这是您的号牌,一共是五十文,这边结账就可以。”
“五十文?”
林言语气惊讶,小姑娘镇定自若,语气温和地给他们解释,也没有因为他们的表现而出格。
“我们半盏采用的都是新鲜葡萄与新鲜牛乳,二位可以先尝尝。”
林言看她操作很是熟练,行为语言也是无可挑剔,便没再为难她,一脸肉疼地点点头。
“夫君你来结账吧,我心疼。”
陆鹤明看他演的上瘾,配合地结了帐。
“葡萄牛乳是现做饮品,二位可以去那边等候片刻。”
店里桌凳不多,中央的舞台处,此时正有人在弹琵琶,一曲终了,他们的饮品刚好。
“二位请拿好,我们的饮品可以带走和,也可以堂食。”
“这里二楼可以去吗?”林言喊住她问。
小姑娘点点头:“不好意思二位,二楼包厢是需要提前一起预订的。”
林言哦了一声又问:“今日已经预订满了?”
“是的,因为望谟琴师驻店十日,预约二楼包厢便可听望谟琴师的私人演奏。”
林言:“……”
这条好像不是他谋划的。
林言一心想要问清楚,还没再说什么,又来了两位客人,才不得不把人放走。
再回头,他少冰的葡萄牛乳,这会儿也只剩下半杯了。
陆鹤明在旁边一脸无辜:“味道确实不错。”——
作者有话说:来了[哈哈大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