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州的状况十分糟糕。
陆鹤明先跟着去了卫陵光的帐中。
漳州城现在还是一团乱。
卫二郎先到了营帐, 喊了一声大哥。见陆鹤明在他后面跟着,有恭敬地喊了一声:“陆大人。”
陆鹤明这一路也做好了心里准备,但当真正进入漳州时,还是十分震惊。
整个漳州城都破财不堪, 街两边的铺子都紧紧关着门, 没有一家在营业, 还有许多直接被烧了干净。
更让他心惊的是,这还是往日最好的府城,难以想象, 底下的县城和村里, 又该是怎样一副场景。
“陆大人千里迢迢而来, 今日在军中歇息一番, 晚上为你们接风。”
陆鹤明摆摆手:“卫将军,漳州城情况刻不容缓, 接风之事往后再说, 不知卫将军可否派人带我去城中走一趟?”
刚刚只是大致看了看, 真正的情况怎么样还是得排查一番。
卫陵光深深看他一眼,点头说了一声好:“那中午就在军中一起吃点吧。”
说是吃点, 其实就是米汤, 大锅菜里连荤腥都不见。
这一路走来, 夜以继日,风尘仆仆, 但在伙食上却未曾亏待过。
陆鹤明盯着米汤里自己的影子, 沉默了片刻一饮而尽。
又就着吃了几口菜。
一旁的卫二郎不比他,米汤喝了些,大锅菜却是一点都吃不下。
陆鹤明看他面如菜色,拍了拍他:“坚持一下, 粮草就在后面,不出三日便能到。”
说完又看向卫陵光:“卫将军辛苦,还请各位将士再坚持两天。”
卫陵光吃的津津有味:“将士们再坚持十天也不在话下,陆大人,真正需要您的,是这漳州城的百姓。”
他们在此驻扎,也只能防着海匪,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他们的安全。
军粮也拿出了一部分来救济他们,可是漳州城那么大,又怎么能救济的过来?
放眼看过去,将士们各个都低着头干饭,眼神悄悄往他们这边看着。
“卫将军,借纸笔一用。”
这边情况复杂,林言他们还是先停在延平府。
简短写了两句,差人往回送,陆鹤明便跟着卫陵光进了城。
依稀还能看到以前房子的痕迹,但是在水涝的痕迹之下,还有烧杀抢掠的痕迹……
一条路走过去,陆鹤明沉默又沉默,偶尔对上路边灾民的眼神,又是一阵沉默。
一直走到漳江边,看着滚滚流去的水,顺着漳江向前,能一直到大海边,陆鹤明一动不动地站着。
卫二郎捡石子往河里扔,卫陵光就在身后。
“漳江养他们,给他们带来繁荣。但也是漳江,带来战争,带来灾祸。”
陆鹤明嗯了一声,卫陵光不懂他的意思,但也没问。
他也算了解过这人,是个有才能的,与其待在盛京抄书,或许真的能为漳州带来一线生机。
几人没再多待,又原路返回。
一直到营地,卫陵光早早就为他们两个安排好了营帐。
“条件艰苦,陆大人不要介意。”
“还有郑将军,他还在泉州府未归。”
陆鹤明道了一声谢,顺着他指的方向进了营帐。
休息片刻,还得与他商量一番漳州究竟该如何兴起。
营帐不算小,陆鹤明环视一圈。
“怎么样?”
林言把两句话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才和陆母说:“夫君说让我们先在延平府待几日,等漳州安顿好了再让我们过去。”
和他们一起的大人没有停下,一路去了漳州。
陆母抱着早早回应他:“那也行,今日早上出门,我还听街上的人说漳州那边不太平。”
林言把信折好,笑着问她:“你能听懂他们说话了?”
刚到这的时候,这客栈的老板说话,他们都听不懂。
叽里咕噜一大堆,幸好有个中原人路过,和他们互相解释了一番才算搞明白。
他们身边只留了一小队人,林言不敢太打眼,只让小木子悄悄出去找了一个懂方言的人来。
这几日全靠章婶在,不然真是吃饭都麻烦。
“是章姐,我听见漳州二字,就问了一句,章姐和我解释了一下。”
早早伸着身子要找林言,陆母把他递过去,又是一脸担忧:“也不知道大郎在那边怎么样了。”
算起来,都快有一个月没见了。
自从除了北直隶,也就中间见过一次。
“别担心,漳州情况或许比我们想象的好。”林言把木雕塞到早早手里,又转移了话题,“给家里寄的信写好了,你看看还在加点什么。”
陆母早就看过了,没什么要加的。
“没啥了,知道我们安全到了就行。”
说起来,他们这里离襄阳,反而比盛京离襄阳还要近上一些。
若是有时间还能带陆母回去一趟。
“阿眠呢?今天从早上就没见他。”
“有点难受躺着呢,估计是水土不服,云织守着呢。”
他们也算一路没停,除了早早有些没精神,他和陆母也还好。
“实在不行就找郎中来看看,千万别拖着。”
“我晓得,下午还不舒服就去看郎中。”
延平府虽然比不上漳州大,但比着漳州府好上太多,街上人来人往没断过,其中也不缺有流民,估计也是漳州来的。
林言刚把早早哄睡,站在窗前往下看。
就是这边口音太重了一些,初来乍到的根本听不懂。
福建布政司整个都燥热,这才刚刚入夏,在盛京早上还冷着,但在这里,稍微动一会儿就浑身粘腻腻的。
林言把窗子关上,又坐回桌子前,桌子上放着几张纸,还有笔墨,接着先前写了一半的大纲继续写。
本来是打算写一些在漳州的打算,落了笔,才恍然想起,他已经很久没写过话本了。
自从离开襄阳,他陪着陆鹤明一路走来,见到的越来越多,写下来的越来越少。
从盛京一路过来,或许是因为对漳州的期望不太高,因此一路上半分没闲着,一直在想到了漳州怎么办。
“没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陆鹤明看着他们递上来的粮食数量,心里一惊。
这和没有有什么区别?
卫陵光叹着气解释:“漳州原本良田很多,但几乎淹的什么都不剩了。”
“那也应该有存粮,怎么到如此地步?”
卫陵光:“漳州城内忧外患,山匪海匪不断,早就被抢光了。”
陆鹤明:“……”
“我们从盛京带来的粮食,最多也就够两个月,我们时间不多,只能以最快的速度让府城恢复基本的状态。”
要想漳州恢复到以前也不现实。
卫二郎一路跟着陆鹤明过来,早就对着人心服口服。
卫陵光虽然以前对他印象不好,但这两日,看他从府城一路走到田间地头,才开始佩服这人。
陆鹤明把东西放好:“这两日也看了一些县城和村里的情况,有些地方也没有到不能生活的地步,但他们似乎在等什么……”
接二连三的天灾人祸,或许他们未曾在炮火之后,乱箭之下辛苦谋生,尽心尽力地恢复家园。
但是一次两次,接连不断地打击着他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他们早就没了求生的欲望。
“麻烦卫将军让人拿着我的官牌,去各个县城走一趟,让县令县丞他们明后两日都来府城。”
粮草一到,半分也不能耽搁了。
城内流民源源不断,今日给了他们,明日还在坐等着。
手里有粮自然能接济,可若是接济粮吃完了呢?整个城的人都坐吃等死吗?
“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让他们动起来。”
陆鹤明郑重其事地说出一句话。
卫陵光又看向他:“全听陆大人安排。”
第二日一大早,陆鹤明便让人煮了一大锅粥,浓稠到没有汤。还有一屉屉的大白馒头,挨着放在府城门口。
陆鹤明站在人群之后,前面有重兵把守,流民们都被吸引过来,但又不能靠近。
陆鹤明抬头往天上看,阴沉沉一片,这才想起来,自他来到这里,几乎没怎么见到太阳。
估摸着时间,陆鹤明走到人群之前,他一身绯色官服,上面的云雀栩栩如生,似乎是要挣脱出去,向天上飞。
人群里吵吵闹闹,陆鹤明扫视一圈,看到几个眼熟的。
又给了身边人一个眼神,卫陵光接收到信号,高声喊了两句,人群才安静下来。
他们不认识这位看着品阶不低的大人,但是卫陵光在这里待了快半年,不少人都知道他。
“本官是当今圣上派来赈灾之人,往后也是漳州府的知州!今日让大家来,就是为了让你们有吃有喝,但……”
他说了一半,众人看向他,朝廷这么久才派人来,他们不相信,但又不得不相信。
剩下的人基本都是一些老弱妇孺,陆鹤明看着他们,才又接着说。
“今日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可以敞开肚子吃,但有一个条件……”
陆鹤明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什么条件?”
陆鹤明没卖关子,“只能在这里吃,不能带走。”
“这算什么条件?”
“知府大人这么年轻……长的也俊俏……”
只要有人就有八卦。
没再多说废话,陆鹤明挥了挥手,便让官兵放人进来。
这是第一日,来的人不算多,但都挤到一起还是一团乱。
陆鹤明想起林言信上写的东西,又高呼让大家排队,今日来的府兵都是训练过的,听到他下令,也迅速回应起来。
“凡插队者,七日之内,不可再出现在这里!”
他话一出,也略微有效果,不少人不再一股脑地往前挤。但更有效果的,是官兵的刀剑。
粥和馒头都太香了,饿了太久的人狼吞虎咽,直到吃不下才堪堪收手。
大家许久未吃过这么饱的饭,确保来的每一个人都有吃到,才又分发第二轮。
直到锅里锅外都干干净净,众人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
场地早就被陆鹤明悄无声息地拦起来,今日来的所有人,都被留在了这里。
不少人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然后懵懂地看向高位,穿着绯色官服的人。
是了,他们漳州府有新的知府了。
陆鹤明一动不动地看着人群,这些年走过,他的气质愈发沉稳,坐在那里不怒自威。
但还是有人大着胆子问:“大人,我们何时能回去?”——
作者有话说:来了来了
是漳州——
在这里就是建设加经营,还有一家人温馨日常~
当首辅肯定是要回盛京,所以还要一点时间!
下面请大家跟着我一起在漳州玩玩吧![哈哈大笑]
第162章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的知府, 甚至上一次见知府是什么时候都已经快忘了。
并且,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回去哪里?
破破烂烂的棚子吗?
陆鹤明终于又站起身来,他没有说太多废话,主要是说了可能也没人愿意听懂。
“各位, 从盛京到漳州, 本官走了快两个月, 带来的赈灾粮也实在有限。”
不出所料,他话音刚落,底下的人又嚷嚷起来。
“但是如果各位愿意为重建漳州出一份力, 本官保证, 以后日日都如今日一般!”
又不相信的, 自然也有相信的。
漳州毕竟是他们的家, 如今变成这个样子,他们心里也十分不好受的。
“怎么出力?家没了, 人没了……”
“就是啊, 田地被水冲了, 家里屋子也都塌了……”
“估计又是来哄我们的,说了这么久, 入了夏才见到赈灾之人, 散了散了……”
陆鹤明静静地看着他们, 看着拿些眼巴巴盯着他的人。
“诸位,漳州城内如今一片狼藉, 我们现在要做的, 就是打扫修缮,然后一步步向下走,我保证,每一家每一户, 都能住的好吃得饱。”
“而且,每一位报名的人,也会根据上工的难易以及时间长短,给予工钱一直到漳州城修缮如初。”
人群果然安静下来,陆鹤明这次没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
“愿意的人,明日就还来这里,伙食不变。”
“不愿意的人,自然也能来这里,但是也只能吃赈灾粮了。”
漳州这两年风雨飘摇,虽然没有正儿八经的赈灾官员,赈灾粮确实没少吃,和今日相比,简直就是清汤寡水。
盛十碗能见一粒米就不错了。
底下一片寂静,说完便招手让官兵撤开。
人群逐渐四散开来,不少人都扭头看了他一眼。
旁边的卫二郎一脸稀奇:“你打算给他们多少银子?还有粮食,去哪弄粮食?”
卫陵光听见他问也看过来。
漳州粮食短缺,他们带来的救济粮也经不起今日这样吃。
就算立刻种上,也得半年才能吃。
陆鹤明盯着远方,他站在这里似乎都能听到漳江呼啸而过的声音。
“去买。”
“去哪买?”
“去各大粮铺都看看,有多少买多少。”
林言一手抱着早早,一边安排小木子。
延平府与漳州府离得不算远,但也说不上近,就连送信,一来一回也得两天。
林言这两日也一直打听着,漳州的情况也了解了一番,前几日他写了信过去,现在的漳州,缺钱少粮。
他们这几年攒了一些家底,带来的银子,给陆鹤明拿去一些,他手里还剩下一些。
可是这样坐吃山空总不是办法。
但这粮食无论用不用得上,先屯着总归没坏处。
这几天林言总是心不在焉。
陆母从屋外进来,早早便伸着手去找她,哎呦了一声便抱了起来。
“找阿奶呢?阿奶来抱我们早早!”
接过来又看向林言:“怎么样了?我们什么时候能去漳州?”
别说林言,就连陆母也忍不住担心。
“阿娘,你别急,等夫君安顿好了肯定会来接我们的。”
林言甩了甩胳膊,又戳了一下早早:“这小子的肉,又长回来了,这才六个月,抱着傻沉。”
陆母一听,顿时不担心在外的儿子,高高兴兴地颠了两下大孙子:“咱们早早肉瓷实!”
一双眼睛溜圆,忽闪忽闪地看着二人,虽然听不懂在说什么,但还是咯咯地笑起来。
林言看他一脸傻样,也没忍住。
陆母看他桌子上摊开的纸,也没多留,“你忙吧,我抱他出去。”
林言嗯了一声,他们一向是交换着来,虽然陆早早很乖,也不怎么哭闹,但一个人是真受不住。
林言把桌子上乱七八糟的纸按顺序收好,又挑出一张来接着写写画画。
他现在还是对漳州情况了解的太少,不知道到底有多严重。
但是光看延平府内的流民,就知道不会太好了。
一直到下午,小木子从外面回来。
小木子这些年成长的很好,也是能独当一面了,只是今日带着人在各大粮店走了一遭,收获并不多。
“夫郎,延平府的米面都不多,各大粮铺都问了,加起来拢共也不到千斤。而且……”
林言看他,示意接着说,小木子咬咬牙:“这粮价,比我们在盛京还要贵上许多,精米已经两倍有余了。”
林言早有料想,延平本来就山地多,以前还需要从漳州买粮食,现在能保住一身就已是不易。
现在估摸着漳州挨着的几大府城粮食都不多,越是少,越是贵。
“先收着,能收多少收多少。”
林言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他要去漳州走一趟。
“是。”小木子叹了一口气,转身出去。
燥热的风从窗户钻进来,桌上的纸张被哗啦啦吹起来,飘落在地上。
卫陵光走进营帐,捡起其中一张,上面是各个县城的名字,有的还用赤色标注出来。
“泾阳县?”
陆鹤明见他进来,只抬了一下头。
卫陵光又把其他几张纸捡起来,拢好放到桌子上:“府衙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再晾一晾就能住。不过我还是建议你住在大营这边,好歹安全点。”
城内流民看着可怜,但是他们也是最可怕的,毕竟他们什么都没有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多谢。”陆鹤明真心实意地道了一声谢,不过他表情太过冷硬,让人听着阴阳怪气的。
“哎,陆大人!我好歹一个将军,为你鞍前马后的,户部那俩人我都不搭理的,你连笑都不笑一下?”
“……”
“行了行了,真是欠你们的,回头让你夫郎多在盛哥儿面前说说好话就成。”
陆鹤明:“……”
醉翁之意不在酒。
卫陵光看他没那么紧绷了,才又点着纸问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几个县,前几日我们好像没去过。”
他们时间紧,前几日去的都是受灾严重的几个地方。
卫陵光哦了一声解释:“这几个县伤的不重,勉强还能自给自足,尤其是这泾阳县,紧邻泉州那边,受的影响较少。”
还算富饶。
其实整个漳州,受灾最严重的便是龙海县和漳浦县,郑将军收复后,刚开始建设的房屋田地,又被一场大水冲走。
远一点的泾阳县,平阳县,云阳县离漳江远,虽然也被淹了部分,但总体来说还是好些的。
“陆大人今日还是早些休息,看着天气,估计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救灾最怕的不是建设,而是灾情蔓延,迟迟不能停下。
夜里,陆鹤明猛然惊醒。
下雨了。
他穿着衣服往外走,本来漳州就潮湿,这又下雨,陆鹤明觉得衣服都是湿的。
他刚要往外走,就有人在营帐外喊他。
“陆大人,卫将军邀你前去。”
陆鹤明掀开门帘就往外走,雨下的太大,即使打着伞,走了几步路还是浑身淋湿,将士就在他后面跟着。
走进主营帐,卫陵光正一脸凝重地看着沙盘,见他浑身都是雨,也没说让他擦一擦,反正等会儿都要湿透的。
“城内情况如何?”
“现在还好,但若是下到天亮,就危险了。”
陆鹤明看着沙盘,漳州群山环绕,地势平坦,若是太平年间,这里一定是富饶之地。
但如今,大雨倾盆,山上的水都往这边来。
卫陵光已经麻木了,这样的雨,这两个月下了不知多少次。
“我去城里看看。”
卫陵光想说去了也没用,但看他一副铁了心的样子,还是跟着去了。
外面电闪雷鸣,两人各穿着蓑衣,没有马车,策马往城内走。
一路上黑漆漆的,雨点毫不留情地砸在脸上,陆鹤明面无表情,眼神却十分坚毅。
雨太大了,他甚至看不清两米之外的路,地上的雨水混成一片泥泞。
等到城中之时,看到雨中残破不堪的房屋时,陆鹤明的马停在城门之下,铺天盖地的雨笼罩着这座破财的城,他才意识到,这才是漳州真正的境地。
无论他带来多少救济粮,多少银子,无论是谁来,只要雨不停,漳州就只能屈服。
“……哇呜呜呜呜……哇……”
陆鹤明猛然回声,是孩子的哭声。
太熟悉了,和陆早早的哭声很像。
他四周看了看马儿似乎也听到了,略有些焦躁不安。
“你有没有听到孩子的哭声?”
卫陵光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以为是问他人在哪:“人都在破庙那边!要去看吗?”
府城里一直有官兵守夜,就是怕这样突然下大雨,怕老房子不牢靠,一下雨官兵就会让你去府庙府衙暂避,那边地势高一些。
陆鹤明皱着眉头,被他一打岔,好像哭声又没了。
是他出现幻觉了?
“那去看看……你真没听见哭声?”陆鹤明感觉自己又听到了,只是哭声更微弱了。
他翻身下马车,旁边是塌了一半的屋子,雨水没有阻挡地往里面飘。
陆鹤明把挡在门口的木头搬开,手上全是腐烂的木屑,还没来得及拍掉,小孩的呜咽声就更加清晰了。
破破烂烂的屋子还是隔绝了一些雨声,只是这会儿屋里太暗,陆鹤明左右看着,眼神落在最里面的柜子里。
“你……还真有个孩子?”
卫陵光跟着他进来,看他打开柜子,转身抱了个孩子出来,一脸震惊。
“这……”——
作者有话说:昨天真是写着写着迷糊过去了……
小情侣马上见面!!
第163章
两人抱着孩子面面相觑。
许是感觉到有人抱着, 孩子眼角的泪水还没干,就沉沉睡了过去。
卫陵光一脸稀奇:“他是晕过去了还是睡着了?”
虽是夏天,可是这大半夜的还下着雨,温度实属不高。
带不走, 又不能扔在这里。
陆鹤明一晚上眉头都没舒展过, 看着怀里的孩子, 抬头问了一句:“怎么办?”
卫陵光:“?”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要不这样,你在这等着我,我去破庙找个奶娘来。”
这会儿也别无他法, 只是这下着雨, 卫陵光也不放心他一个人在这。
陆鹤明这两个月下来, 整个人都消瘦许多, 虽然个头在这,但整个人已经不如在盛京时魁梧。
在卫陵光这个武将眼里, 和文弱书生没什么区别。
陆鹤明见他不走, 看了他一眼, 明明周围一片漆黑,陆鹤明硬是看出他的担忧, 一阵无奈。
“卫将军放心, 在下也略懂一些拳脚。若是实在担忧, 还是快去快回的好。”
卫陵光此时十分后悔没带俩小兵出来,万一这人在这出了点啥事, 他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索性破庙离得不算远, 里面的人忧虑重重地看着外面,都没心思睡。
“其他人可还好?”
“回将军,其他几处也都看过,无事。”
破庙住不下那么多人, 有钱人都走了,几处大宅子空着,有不少人被安排进去了。
“让人好好守着,一旦有情况,立马让人撤离。”
属下应了一声是,刚要归队,卫陵光又把他喊住。
“对了,你去找个奶娘过来。”
“奶娘?”
属下有点疑惑,这夜黑风高,雨打风吹的,找个奶娘干什么?
“让你去你就去,问题这么多?”
卫陵光扭头瞪着他。
属下嘿嘿一笑,连忙进去找了。
正巧的是,这还真有个奶娘。
卫陵光把人带到的时候,陆鹤明正用外袍包着孩子。
这会儿雨小了一些,奶娘怯弱地看着两位大人,不敢吭声。
陆鹤明把孩子递给她:“劳烦您。”
奶娘哪里见过大人这么恭敬,“诶,我来看看,谁家的娃娃,怎么会在这里。”
城门这边地势低洼,水一上来就被淹,因此没啥人在这边。
卫陵光又让两个将士守着,他带着陆鹤明往破庙那边去。
陆鹤明抬头看了看:“雨小了。”
但是夜还很长。
“走吧。”
陆鹤明在城内绕了一圈,看人都安全,才隐隐放下心来。
眼看着天快亮,陆鹤明又上马:“再去漳江看看吧。”
卫陵光舍命陪君子,也不在乎这一两个时辰。
水位离岸边还有些距离,城里也没有积水。
“马上梅雨季要来,要快点了。”
天一亮,雨也停了。
陆鹤明一夜没睡,嘴边一圈青色胡茬。
大锅饭没停,刚出营帐就闻到浓郁的米香味。
路上一片泥泞,还有不少人过来。
陆鹤明看了一圈,还有几个面生的,看上去一脸杀气。
周边将士把守森严,里里外外很多人,陆鹤明也就扫了一眼,便往两张大锅旁边去,看了看今日的粥和馒头。
那边来的人依次排好队,刚刚那几个人在队尾晃悠。
两位户部的大人在一旁支了桌子,又找了几位识字的来,有人领了救济粮,就登记上名字籍贯,还有家中几人,认不认字。
眼看着队伍要走到最后,人群突然躁动起来。
“你们这些人都是骗子!说的是救灾救难,实则都暗中扣下!还说什么跟着干活才有,都是骗人的!!”
“大家不要信他们,今日我们吃了这饭,谁知道要让我们去干嘛,说不定是断头饭!”
“是啊是啊,以前的救济粮哪有这么大方?”
“这知府大人这么年轻,怕不是只做面子活吧?”
“不会真是断头饭吧……”
“……”
底下人本就对他们信任不足,一有人煽风点火,情绪就激动起来。
但也有人没说话,四处张望着,摇摆不定的样子。
那人见有人附和,又激动起来。
“就是,这么年轻的知府大人,怕不是拿我们漳州百姓的命升官发财的吧?”
陆鹤明眼神凌厉地看向人群之中,他们不是一个人,反而互相呼应,像是有预谋的团伙。
“谁若是不信,可以到本官面前来说。”
人群里乱糟糟的,陆鹤明高声压制了一下,顺带给了卫二郎一个眼神。
场面安静了一瞬,又重新躁动起来,陆鹤明冷眼看着这些人,卫二郎从人群里绕进去。
“你说你是知府大人,为什么不把粮食和银子直接给我们,是不是中饱私囊谁有知道?”
“这位大人应该不会吧,昨日我没站稳,他还扶了我一把。”
“就是就是,他前些日子还帮着我们收拾东西呢……”
过了这么一会儿,也有不少人反应过来,他们这几日也见过这位大人的。
“就是说啊,城内破成这样,只靠大人一人也不行啊,这也是我们应该做的啊。”
……
眼见着卫二郎已经绕到那人身后,陆鹤明才收回视线:“各位,本官知道初来乍到不足以让各位信服,今日登记就是为了了解大家的情况,然后把大家分成小队,其中会有大队长、小队长,带领大家干活。”
“此外,按照干活的类型不同,也会给大家十文到五十文不等的工钱。干的好的小队,还有额外的奖励。”
陆鹤明话音刚落,卫二郎就已经带着人把刚刚那个煽风点火的人抓起来了。
“十文到五十文?”
“大人,给我们工钱,还管一日三餐吗?”
陆鹤明看着那人,是个瘦瘦的半大孩子,看着和阿眠差不多大,却是瘦弱许多。
“是,和现在一个标准,保证每个人都能吃到米。”
现在城内什么都没有,就算有人手里握着银子,也根本买不到东西。
即使每个人只有十文钱,一家两个劳力就有二十文了,比以前赚的还多。
有些人已经算明白了,举着手往前挤:“大人大人,我干!我力气大,什么都能干!”
他一出头,其他人也都反应过来。
“大人,我也能干!”
“我也能,大人!”
“我能做饭!我做的饭大家都说好吃!”
“我……我能盖房子!”
“我会种地!大人,我种的地收成最好!”
……
陆鹤明看着他们积极的样子,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笑意太短暂,有些人一直看着他,还没来得及看到,就已经消失了。
“好了,大家先吃饭,吃完饭去张大人那里登记,下午会把小队名单贴出来。”
卫二郎总共抓了四个人,他动作小,也就旁边几人发现,但又很快被陆鹤明说的话吸引过去。
“陆大人,那几人在营帐之中。”
“多谢,让人看好他们,等会儿我去看看。”
原本大家还兴致缺缺,听了他这一番话,顿时有了精神。
两位户部侍郎桌子前,人挤着人,嘴里还都念叨着自己擅长什么。
卫陵光抬头往远处看去,刚刚似乎是他的错觉,竟然感受到了一缕阳光。
两队将士过去维持秩序,陆鹤明见人手里都拿着吃的,便去了营帐。
“大人,已经问过了,是南靖县的人。”
南靖县不大,陆鹤明来的时候还路过了那里,境况比这边好上许多。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领头的那人眼下有一道疤,看上去凶神恶煞的。听陆鹤明这样问,突然笑了一下,那道疤显得更加可怕。
“不就是为了吃口饱饭,怎么,大人带来的救济粮,只能给漳州府城的百姓吃?”
陆鹤明不知这人到底要干什么。
“各个县城的救济粮已经让县令带回去了,南靖县今日应该就能到。况且,南靖县如今伤的并不算惨重,你又有手有脚,何不依靠自己?”
那人笑了一声又低下头,若是有的吃谁又愿意来这只有洪水的地方?
“我看你也不是坏人,这样吧,我手边正好缺个人,你跟着我。他们三个,和外头的百姓一样,去干活就有饭吃。”
“我?”那人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心里想的却是这盛京城来的大人物莫不是傻的?
“你若是不愿意,也可以和他们一样,这次你们也没惹成事,就放你们一马。若有下次,决不轻饶。”
他说完就要走,刀疤脸突然喊了一声:“大人!小的愿意跟随大人。”
陆鹤明挑了下眉头,今日倒是顺畅的很。
前几日两位户部大人到了之后,陆鹤明就与他们商量过。
林言的书信也是跟着他们一起来的,今日的法子,也是几人商讨过得。
因此各个大队要干的活,要有多少人,汉子女娘还有哥儿如何分配,两位大人也都划分好了。
所以早上众人报了名,下午就把人给分了出来。
一张红纸贴在府衙墙外,人群熙熙攘攘地围着,他们还特意找了识字的人在跟前守着,很多人不识字,能给他们找一下。
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一连几日天公作美,都没有下雨。
眼看着府城越来越干净,还有一个问题困扰着几位大人。
“其他几个县城的米面也不多,根本买不到。”
“其他府城的呢?延平,泉州都没有吗?”
“泉州那边已经给郑将军去了信,至于延平……”接收到陆鹤明探究的眼神,卫陵光也正经起来。
“延平府山多地少,粮食产量不多。他们还经常去周边买。”
“如果再远一点的话,就需要亲自走一趟了。”
无论是去汀州还是建宁,一去就得三五天。
“若是有人送来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来了!下章一定见面!
本[鸽子]已经写到了!
第164章
“卫将军, 陆大人,有人带着两车粮食来了!”
陆鹤明猛地抬头,心中有所猜测,“是何人带的队?”
那将士想起那人明显眼前一亮:“是个漂亮的哥儿, 说是来找大人您的。”
陆鹤明眼神比他更亮, 甩下一屋子人往外面走去。
漂亮哥儿, 除了林言,不会有别人。
果然,一出营地, 就看到那个朝思暮想的哥儿, 正站在车架上, 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夫君?”
林言知道他会出来, 还未走近前,便高喊了一声。
陆鹤明抬头看他, 两人猝不及防地对视上, 一向稳重的陆大人, 这会儿也不自觉跑了两步,将自己心心念念的哥儿抱在怀里。
林言回抱住他, 两人确实许久未见了, 明知对方就在不远的地方, 但又不能见面的感觉太痛苦了。
两人抱了一会儿,直到旁边有了咳咳两声, 林言才推了推他。
“有人……”
陆鹤明瞟了那人一眼, 把林言放下,只牵着他的手。
“阿娘还有早早他们来了吗?”
林言看他:“路难走,也不知道这边情况如何,就把他们留在延平了, 小木子和云织也在,不用担心。”
“你自己来的?你……”陆鹤明一脸担忧,林言捏捏他的手。
“我这不是好好在你跟前呢?”
他也不傻,花大价钱雇了镖师来的。
陆鹤明留下的府兵他没带来,毕竟他们三个更让人放心不下。
林言看他还皱着眉,连忙撒娇:“哎呀,这山路真难走,坐马车坐的我浑身酸疼……”
说着还往他身上瞟,果然见他又看向自己,只是没说话。
姗姗来迟的卫陵光看到一个哥儿,还和陆鹤明拉拉扯扯的,震惊了一下又很快反应过来。
两人是见过的,在昌邑王府门口。
“这位是林夫郎吧?一路走来累了,快去营帐休息休息。”
两人还是站着没动,林言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还是陆鹤明叹了一口气,牵着人往里走。
林言这才笑起来,和他絮叨。
“对了,我还带了郎中来,想来你们也是需要的。还有瓦匠师傅,菜种子,一些农具……”
林言一边回忆一边和他念叨着,陆鹤明听着,一言不发地带着他往里走。
一直到进了营帐,林言伸头左右看着,营帐里东西不多,一张床和一套桌椅,旁边还有个箱笼来着,里面是陆鹤明的衣服。
营帐不算大,两人站着还有些转不开。
林言刚想往床上坐,就被一把拉起来。
“怎么……唔……”
陆鹤明忍得太久,林言原本还推了推他,只是他手劲太大,根本推不开。
再加上这熟悉的感觉,还有后知后觉涌上来的想念,才慢慢乖顺地被他紧紧抱着。
林言有些喘不过气,但又不舍推开,主动地贴上去,借着力靠在他身上。
唇舌交缠。
陆鹤明太凶狠了些,一吻结束,林言的嘴唇透着鲜艳的红,气喘吁吁地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
一声一声。
“你心跳好快……”林言说着抬头看他,刚好对上陆鹤明如狼似虎的眼神。
“……”
林言太懂这个眼神了,低头想要躲开。
两人离得太近,已经许久没有这样贴着彼此,温热的呼吸彼此交缠。
林言想抬头看他的眼睛,却被他用一只手掐住脖颈,鼻尖蹭了蹭,又吻上。
这一吻,不带情欲,是温和的,充满爱与怜惜的。
明明不如刚刚激烈,但他还是有些承受不住,双腿发软地摊在陆鹤明怀里。
陆鹤明紧紧抱着他,林言被他硌的胸口疼,手不老实地上下摸着。
“怎么瘦了这么多?”
陆鹤明没答,林言自己想了想,肯定是因为太累了。从盛京一口气没停到了这里,又马不停蹄地开始忙漳州的事。
林言默默心疼着,回想这一路过来,除了路上还有泥泞,路边的房屋什么都已经整理出来了,接下来最主要的就是恢复营生,恢复经济。
还见了不少百姓,脸上的笑容做不得假,这些成果都是他们几人辛辛苦苦得来的。
“辛苦了。”
林言回抱住他,深深吸了一口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
陆鹤明没有应声,林言却突然觉得脖颈间一片湿润。
过了许久。
营帐外传来说话声,两人才分开,林言捧着他的脸,又啄了一口:“我来了。”
我来了,在你身边。
再大的雨,都不要怕了。
林言对上他通红的眼睛,也没忍住红了眼睛。
两人对视,缓了好一会儿,平复好了心情才林言才又牵起他的手:“走吧,去外面看看。”
“陆大人,林夫郎。”
陆鹤明嗯了一声,又给林言介绍:“江余,是漳州之人,最近几日跟着我。”
林言看着他那道疤,礼貌点了点头,道了一句谢。
“夫郎这可使不得,要不是陆大人,我指不定在哪呢。”
江余眼神瞟过两人相握的手,不敢多看,又问:“大人,夫郎带来的人如何安排?”
林言来之前也没想到,漳州的情况如此糟糕,住的地方都破破烂烂的。虽然已经修缮了些,但是漳州一直阴天,还不能住进去。
“先给人安排住的地方,等本官和卫将军商讨一番。”
“是。”
两人看着江余走远,才又继续往外走。
“先带你见卫将军,还有另外两位大人。”
“这不太好吧?”林言有些迟疑,毕竟他们都是官,自己又是个没身份的。
“没什么不好,你写的信,我也给他们看了。”
林言眉头一动,显然是没想到,陆鹤明捏他的手:“怎么?还以为我会说是自己想的?”
人虽未到,但漳州能有今天,林言占了不小的功劳。
“我可没有!”
两人斗着嘴走着,一个多月没见,也没有一丝陌生。
营帐里有不少人,夫夫俩也没避嫌,林言穿着一身蓝色夏衫,头发高高束起,偶尔被陆鹤明逗笑,整个人更是光彩照人。
“陆大人竟然娶的哥儿……”
“哥儿怎么了?我看夫郎好的很,你看陆大人一副糙汉样,夫郎一看就香香软软的……”
那人瞥了一眼,没忍住吐槽:“是啊,都是哥儿,夫郎就温润如玉,你看你,哪有哥儿样?”
“好啊,黑狗子,你说谁呢?还不赶紧去干活?”
……
他们吵嚷的声音太大,林言没忍住看了两眼,陆鹤明也顺着看过去。
“那人是五大队长中唯一一个哥儿。不仅识字,干活还麻利。”
说着话,两人已经跑远了,林言收回赞赏的视线。
“两位大人也没意见?”林言还是问了一句。
陆鹤明闷笑一声:“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林言一脸不解,直到看到眼前的两位户部侍郎。
对上陆鹤明的视线,明明没说话,林言却十分迅速地读懂了他的意思。
知道了吧?
林言又看向两位大人,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张大人,刘大人。”
刘大鹏应声抬头,早早就听说今日陆大人夫郎来了,这才刚见人。
“额……哦,那个林夫郎?他……”
一句话断成几句,林言一脸疑惑,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也不好问,只是点了点头。
张大人向林言颔首,如此算是见了面,两人就没有多留,又往卫陵光营帐的方向走。
林言还没问,陆鹤明就笑着和他解释:“前几日刚开始那会儿,确定大队长的时候,张大人被刚刚的哥儿训斥了一顿。自那日后,便有些结巴。”
“?”
陆鹤明看他一脸惊愕,笑出声来,当时大家也是如他这般。
再怎么说张大人也是盛京来的官员,一个哥儿敢直接叫板,陆鹤明觉得他这性子,和林言很像,便和卫陵光商讨一番定下了,让他做了唯一一个哥儿大队长。
他们确实没看错人,这人做起事来比其他几个汉子还利索。
“林夫郎。”
“卫将军。”
两人有过一面之缘,如此再见,却是在千里之外。
几人进了营帐,这一路陆鹤明也和他说了不少漳州的事,林言心里也有了大概。
比他想象中的糟糕,但现在比他想象中的好。
他带来的这些粮食也刚好解了燃眉之急,给了他们充足的时间去更远一些的府城。
“不知林夫郎对漳州建设有何看法?”
林言也没谦虚:“我觉得这样就很好,只是这天气……是不是快要进入梅雨季节了?”
“不出半个月。”
几人都沉默地看着阴沉沉的天。
远处突然传来吵闹声,把几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陆大人张大人!快看这条鱼!”
“这鱼得有十几斤吧?”
“我抓上来的!”
“陆大人,卫将军……”
小伙子本来兴奋着往营帐这边走,一只手还拖着鱼头,然后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个哥儿从帐中出来。
“你…你……好好看……”
陆鹤明就在林言身后,一听这话脸猛地一黑,把人往后扯了扯。
“在哪弄得鱼?”
陆鹤明这些日子虽然经常皱着眉头,但是与人相处还算友好,因此也有些人敢大着胆子和他搭话。
这还是头一回这么严肃。
其中一人小心翼翼地回答:“是在内河抓住的,跳上岸边了。”
河里水急,陆鹤明不让他们下水,以防出什么意外。
林言稀奇地看了看:“这么大的鱼,我还是第一次见。”
“是吧,自从这河涨了水,就没再逮到过鱼了。”
他们依水而生,吃水喝水,以鱼裹腹,却在天灾人祸之后,再也没见过鱼。
旁边的婆子一直看着他:“漂亮哥儿你也是从盛京来的?我们这可养不出这般可人,可有婚配?”
这婶子以前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红娘,林言被她说的一脸羞涩,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陆鹤明便出声介绍。
“这是我夫郎,林言。”
林言一脸笑意,众人也缓了神色问好。
“林夫郎好。”
“林夫郎!”
婶子笑意僵了一下,连忙跟着众人问好:“林夫郎,原来是陆大人的夫郎,实在相配。”
陆鹤明听着他们的话,神色缓了缓。
“你们好!”林言朝他们挥了挥手。
他们已经许久没见过这么好看干净的人儿了,各个心痒痒的。
“今日这鱼打算怎么处理?”
“送给夫郎吧!陆大人平日帮助我们许多,本来就是送给卫将军与陆大人的。”
卫陵光在最后面嗤笑一声:“林夫郎这般讨人喜欢?本将军到嘴的鱼都飞了?”
一群人哈哈笑起来,引得不少官兵朝这边看过来。
“让厨房做了,都吃点。”
送鱼的人又抬着鱼往大锅台那边走,他们在府城的人不少,每日光是大锅饭就得好几锅。
林言想去凑热闹,又被陆鹤明抓住:“等会儿还要去看看你带来的人。”
粮食之类的已经交接好,现在就是人怎么安排的问题——
作者有话说:终于见面了!!小情侣贴贴贴贴贴贴[抱抱]
PS,预计这一个星期都要加班,辛苦大家等一下[眼镜]
第165章
当日太晚, 林言又舟车劳顿。吃了饭便跟着陆鹤明回去休息了,第二日才跟着他去城里逛一圈。
漳州城实属不大。
营帐在城外高地,他们从城门一路向里,城门口那座破破烂烂的房子已经被清理好, 有几个人正在修缮剩下的房屋。
“这边屋子破了这么多, 修屋子的料是不是也不够?”
“有一队人在山上砍树挖土。原来城外有一处砖窑, 虽然荒废已久,前些日子收拾出来,烧出来的砖还算不错。”
林言拉长声音哦了一声, 表示知道, 又跟着他接着往前走。
他们走的算是主路, 原来铺的有青石板, 可能是因为下雨太多,有不少已经松动。
下面是泥水, 一不小心踩上去, 就溅出一股水, 林言裤脚上全是泥点子。
他抿着嘴低头看,努力辨认没有松动的石板, 但是一落脚, 又是噗嗤一声。
林言彻底沉默了。
“……”
努力忽视脚下, 抬头往两边看。
城内的房子几乎都有所破损,但已经有不少被修补好了, 只是天气不好还晾着。
有些门匾还是好的, 林言认出来几个,种类倒是齐全,也有人进进出出,只是铺子里却是空荡荡的。
“这些铺子可有主人家?”
陆鹤明点头和他解释:“街上铺子并不算多, 这边几乎都是有的,再往前走,差不多都是姓邢的一位富绅的家产,只不过他前两年便搬走了,留了几个管事的在这里,现在管事的也找不到了。”
不知道是跑了,还是遇难了。
说完一手把林言往旁边扯了扯:“走我后面。”
林言笑了笑,老老实实跟着他的脚步走,果然没有再踩到松动的石板。
两人一个问一个答,走完整条大街,一路上有不少人和他们打招呼。
有些人不会说官话,林言听不懂,只笑着点头。但是陆鹤明还能和他们聊上两句。
“你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听得多了,也能明白一些意思。”
没办法,不能一直听不懂。
林言投过来敬佩的眼神,不愧是状元,这才几天就学会了。
“等这些都弄好了,也盖个学堂出来。都让他们学官话。”林言环视一圈,指了指一处空地:“就在那块,我看不错。”
陆鹤明轻笑,“你还真是到哪里都不忘记让人读书。”
“那当然,读书开智。”
左右没人,陆鹤明将人揽在怀里亲了一下:“夫郎说的对,要不是夫郎,我该在家里杀猪了。”
遑论官身。
林言咦了一声:“又说这些腻歪的话!”
两人又去府衙晃悠了一圈,这里比其他地方修缮的快,现在就能住人。
是前衙后府的格局,后面只有三间房,另外两间东西厢房,林言估摸着这小院子怕是不够他们一家人住。
“等把阿娘早早他们接过来,咱们就在旁边再买一处院子。”
陆鹤明现在是四品官,配几个丫鬟仆人也是使得的。
“都听你的。”
说到这林言叹了一口气,这才几天,他已经开始想早早了。
陆鹤明扭头看他:“怎么了?”
“想早早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想我们。”正说着,林言幽幽地看了陆鹤明一眼,“你说他还记得你这个爹爹吗?”
陆鹤明心口一哽,说不出话来。
“应该会记得吧?”
语气有些迟疑,林言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没事,他还小,到时候你多陪他玩玩就想起来了。”
走这么一天,林言也对漳州有了实感。
一双腿走的发酸,陆鹤明不知道从哪找了个盆,又烧了热水给他泡脚。
林言把腿耷拉下来,上半身躺在床上。
陆鹤明帮他按腿,他这些年养的好,第一次见面时,除了皮就是骨,现在手感细腻柔滑,从上到下都软软的,肉感十足。
“我觉得这样不行。”林言猛地坐起来。
一低头,刚好和陆鹤明的视线对上。
“你……”
“怎么了?”
他们两人同时开口,林言努力忽视他要吃人的目光,慢悠悠躺下才开口:“漳州城这么多人,得有多少救济粮才够吃,即使再去买,也不会有源源不断的东西送来的。”
陆鹤明嗯了一声,林言又接着说。
“还是得让他们自食其力,每日都赚着银子,握在手里花不出去也没什么用。”
但林言又想到漳州现在的情况,街上的铺子还都没有开起来……
该怎么办?
“以前漳州的人肯定不会只有这些,但也能理解,战火不断,有钱人自然不会留下。”
林言说着还叹了一口气,丝毫没有察觉陆鹤明何时站起了身。
“你说……哎,你干嘛?”
陆鹤明把人带到怀里,紧紧抱着人,也没动。
林言的脸埋在他胸前,心里不解。
过了好大一会儿,闷着喘不过气才拍了拍身前的人,陆鹤明松了力道。
陆鹤明这两日抱他总是用力的很。
林言抬头亲了亲他的唇角:“怎么了?”
陆鹤明看着他藏满笑意的眼睛:“前些日子总是梦到你,还有些不真实。”
昨日夜里醒来,他还觉得是一场梦,将人紧紧抱在怀里,温热的身体贴在一起,才能确切地体会到他在身边。
林言拍了拍他的背,又在他怀里蹭了蹭。
“这样有感觉吗?”
两人用力抱着,陆鹤明笑着嗯了一声。
氛围太好,洗脚水在床边,两人都没有出去倒,自然也错过了许久未见的月亮。
日升月落,又过去半个月,第一次在漳州见到太阳。
明明是夏日的太阳,站在外面仰着头,林言感受着一种久违的灼热。
热烈的。
没有阴云掩盖的。
城里的被子都被拿出来晾晒,花花绿绿的一片热闹。
林言在营帐门口支了木架子,把他们的铺盖也拿出来晒了晒。
过两日就能搬到府衙去住了。
漳州的天气闷热,活动两下就是一身的汗,林言用凉水洗了脸,又喝了一大杯水才往城里走。
他得去帮忙。
城内的修缮已经完成的差不多,现在只留了一队人在收尾,另外几队都被带到城外去翻地。
趁着天好,也该播种了。
林言带了不少种子来,给他们分了一部分,还上手和他们一起干了两日。
地面被烘干,松动的石板不再会被踩出泥水来,林言放心大胆地往前走着,心里思索着两边铺子该怎么办。
有些人已经整理好了,只是没有什么库存,要想做什么营生,还得出去采买一番。
林言把这事记在心里,脚步不停地往城外走。
昨日卫陵光刚从泉州府城带着粮食回来,林言大致看了看,也只能够吃半个多月了。
这半个月,漳州城也该变变样子了。
手里的银子可值不得这样造,在没有收成,陆鹤明还没真正当上官,他们一家就食不果腹了。
城外几队人干的热火朝天,陆鹤明定下的有规矩,干的最好的小队还有额外的奖励,各个干的都十分有激情。
这些日子林言也和他们都熟悉了,见他一来,就不少人和他打招呼。
林言一一应着,找了一把顺手的工具接着他昨天没干完的继续。
昨日算了算,他们各人手里的银钱已经不少了,吃穿不用愁,都存着呢。
林言和他旁边的哥儿聊得正欢,干久了腰疼,林言直起身缓了缓,抬头看了一眼太阳,感慨了一声,然后状似无意地开口:“这个季节,要是在盛京,该有新花样的夏布了。”
一旁的哥儿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唉,说起来好几年没做过新衣服了。”
说着还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衣服都看不出来啥花样了。”
林言突然哎了一声问他:“正好明日我要回延平府,你可要我帮你捎点夏布?花样也是时兴的。”
“可以嘛?我喜欢青色,能不能帮我带青色的?”
他们声音没压着,旁边几人也都看了过来,纷纷问林言。
“言哥儿,你要回延平府了?”
一时间围了不少人过来,林言忍着笑:“大家先干活,有什么需要的等吃饭的时候统计一下。”
大家干起活来更有劲了,一开始那个哥儿戳了戳林言:“林夫郎,我是第一个,你可得记好了。”
林言笑着保证:“放心吧,你的一定不忘。”
陆鹤明这几日不在,和两位大人去县城查看情况去了,顺带把田地再统计一遍,届时给大家分地。
来了这么久,如今也算踏上正轨,两位大人也该回京述职了。
剩下的就是陆鹤明的任务了。
林言心里琢磨着,算算日子,他都在这里快小一个月了。
别说陆鹤明了,现在早早估计连他都不认了。
中午吃饭时,林言找了两位识字的,和他一起把东西列成了单子,看着满满当当三页纸,林言突然觉得压力山大。
和他们说好买回来再给钱,林言就开始收拾东西了。
不知道陆鹤明什么时候能回来,干脆只留了一封信在营帐里,又安排了人传话,他才坐上回去的马车。
延平府离得不算远,他们来的时候路不好,走了快五天才到。
现在路上没了泥,虽然不平整,颠簸的不行,但还是比来的时候走的快。
第三天中午就到了延平府。
马车直接停在客栈门口,林言决定的匆忙,没提前写信,阿眠和云织从外面回来时,看着熟悉的背影还以为认错了。
直到那道身影敲了他们的门二人才反应过来,追上去。
这边林言还没开口,小木子就一脸凶神恶煞地推门出来了,一看到是林言,表情都没来得及收回去:“夫郎?”
林言没心思和他唠嗑:“挡着干嘛?让我进去。”
“阿娘!早早~”——
作者有话说:[鸽子]
第166章
陆母好不容易喂进去些米糊, 一听他的声音,早早是一口也不吃了。
嗯嗯啊啊地朝林言伸着手,林言本来还笑着的脸瞬间垮了下来,看着他十分心疼。
“哎呦呦, 咱们早早还记着爹么呢?”
林言赶紧上前接过他, 早早闻到熟悉的味道, 豆大的泪珠瞬间掉下来了。
林言心疼的不行,抱着他哄。
“哦~好了好了,爹么回来了, 下次带着早早一起走好不好?”
早早这才还不到一岁, 林言的许诺他一点也听不懂, 只知道整日陪着自己的人不见了。
早早抹着眼泪在他怀里蹭了蹭, 林言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特别是他眨巴着眼睛看自己的时候。
一旁的陆母也是百感交集,早早乖的很, 也就林言刚走前两日哭了几场, 后面的日子不哭不闹, 喜欢缠着她。
若是有事不抱他,就眼巴巴地看着你, 让人心软。
有时候连阿眠都不让碰。
陆母哪里舍得让自己大孙子伤心, 连着抱了三日, 胳膊实在受不住才慢慢松了些劲。
“别看他小,什么都知道呢。”陆母端着碗看他俩亲热, “今天一上午没吃东西了, 你把米糊给他喂了。”
早早现在是牛乳和米糊混着吃。
林言嗯了一声,抱着他坐下,又接过陆母手里的碗:“爹么喂早早吃东西好不好呀?”
早早抓着他的衣领,眼角的泪要掉不掉, 林言给他擦了擦眼泪才用小勺子喂他。
小木子没打扰他们,他进来时就出去了,陆母在一旁看着,顺便问问情况。
“怎么突然回来了?也没提前说一声。”
林言也没打算回来这么早,“回来的着急,漳州那边也差不多了,回来买点东西咱们就能一起过去了。”
“大郎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陆母两个多月没见他了,也不知道瘦了没。
“户部的两位大人要回盛京了,他们一起去底下县城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我就一个人先回来了。”
陆母听他这样说又一脸担忧:“可有人和你一起回来的?”
早早吧唧吧唧地吃着,林言不自觉勾了勾唇,知道陆母担心他,又连忙安慰。
“有一起的,前些日子和我一起去的那个郎中跟着我回来了,说是缺什么药材。还有另外两个,我们一起的。”
陆母听他这样说,才放下心来。
“那咱们啥时候去漳州?”
这客栈虽然不贵,但耐不住他们人多,一日算下来也不少。
陆母肉疼。
林言把碗放到桌子上,用帕子给早早擦了擦嘴,才回答陆母。“我回来时府衙已经收拾好了,我们过去就能住,只是地方小了些,我想着咱们再买一处院子,也住的舒坦些。”
等那两位大人走了,漳州就算是他们的地盘了,给自己谋点福利也无可厚非。
天高皇帝远的,不压迫百姓,住个宽敞点的地方怎么了?
这些事陆母都听他的,他有想法。
一碗米糊见了底,早早吃的满足,林言轻轻拍着他的背,陆母把碗收了往外走:“你好好和他玩玩,我去把碗洗了。”
早早一直拽着他的衣服没松手,林言拿着拨浪鼓逗了他一会儿,肉墩墩的抱着实在累人,干脆把人放在了床上。
又翻出来那个木雕递给他:“你爹爹给你买的,拿着玩吧!”
早早才不懂这些,接过木雕看了两眼就扔到床里面了,然后又朝着林言伸手。
林言哭笑不得,只好躺在他身边。
夏天穿的衣服薄,早早又抓住他的衣服,还使劲拽了拽。
“干什么?怎么和你爹一个样,喜欢拽人衣服?”
早早听他说话,嘴里啊呜啊呜地应着,林言被他逗笑,捏了捏他的脸,他有咯咯笑起来。
“你这小子!”
阿眠本来想和林言打个招呼的,但被陆母拦住了,一直到傍晚,林言和早早睡了一觉起来,阿眠才见林言第一面。
“哥么你回来了?都不要说一声,下午看到你的时候还以为认错人了。”
“回来的着急,就没送信。”
林言走的时候,阿眠还病恹恹的,这会儿应该是已经适应了,不知道是不是热的,小脸红扑扑的。
“快去吃饭,这几日天天想着阿娘做的饭。”
林言在漳州的时候也做饭,但耐不住吃的人多,也只下手了一两回。
和这小锅做出来的味道还是不一样。
“这盘子这么好看?”
“阿眠在街上买的,还说是以前漳州烧的。”
他们和客栈老板一开始就商量过,可以借用锅灶。
“漳州烧的?”
“不知道真假,阿眠觉得好看就买了两个回来。”
陆母把盛好的菜递给林言,又说:“烧瓷可是厉害了。”
有这手艺,去哪都饿不死了。
不过烧瓷对土要求也高,他们以前在襄阳时,用的盘子和碗都是货船送来的。
林言心里埋下一颗种子。
延平府城不大,林言照着单子采买了一番,没急着回去,他们这次人多,得好好收拾一番。
这次他可不能再孤零零回去了。
阿眠和小木子陪着林言,延平府虽然四周都是山,但是到了晌午头也是热的不行。
阿眠用手扇着风,没什么感觉但也聊胜于无。
“哥么,你想找啥呢?延平府就这么大,咱们都逛两圈了。”
阿眠不理解。
“找着看看。”
看看有没有能挖到漳州去的。
林言四处瞅着,看他满脸的汗,也没再接着找:“走吧,先回去,不急这一会儿。”
说着还去给他买了一碗酥山,阿眠吃了两口浑身舒畅。
乐呵呵地凑到林言跟前:“哥么你要找什么和我说说呗,咱俩一起不是更快点?”
说着又塞了一口,满足地喟叹一声:“冰冰凉凉的,但还是没哥么研究的冰饮好喝。”
林言笑着看他:“你想喝了?”
阿眠点点头,以前在襄阳还有盛京的时候,他都是三五天就要喝一次的。
自从来到这,别说冰饮了,连米酒都没喝过。
“等有空了,做给你喝。”
阿眠笑得眼睛都没了。
一路往客栈走,他们为了方便,住的不算偏,从屋里开窗正好对着大街。
晃悠了两天还没物色到,林言有些气馁,他时间不多,但又想好好挑选一番。
不然即使带去了漳州,也是留不住的。
陆母抱着早早进来,林言敛起神色,笑着伸手去抱他。
陆母没给:“你跑了两天了,好好歇一歇。阿眠那小子,一回来就洗漱好睡过去了。”
林言确实累,也没硬要,用手指戳了戳早早的脸,结果被他一手抓住,还要往嘴里塞。
“他好像要长牙了,就喜欢往嘴里塞东西。”
林言稍微用了点劲,往外扯了扯,没真让他往嘴里去。
“这才多大就长牙了?”
“都快七个月了还小?”陆母反问了一句。
是呀,早早都七个月了。
转眼都要一岁了。
“等他一岁,我们就该安顿好了,到时候给咱们早早办个周岁宴。”
陆母笑着说好,是得好好办一场。
一路走来不容易,不办周岁宴,乔迁也得热闹热闹。
陆母还从来没想过,自己这一生,还能去襄阳,去盛京。
如今又来到这里,虽然连襄阳都比不上,但也知足了。
谁又能比她更幸福呢?
在客栈歇了半天,林言又接着出去转悠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
林言盯着街对面那家酒铺许久,才上前去:“老板来二两酒!”
才走进屋里的老板,一听到声音立马转身出来:“这位公子要些什么酒,这酒都是自家酿的,保证醇香浓厚。”
林言也算有些心得,弯腰闻了闻。
“酒是不错,就是不知道怎么卖的?”
“这位公子若是真心想要,这边是二十文的,这边是八文的。”
“这么便宜?”
那老板挠了挠头,本来延平府只他一家卖酒的,生意还算不错。
直到后来,前街又来了一家酒铺,因着地理位置好,很多人就不来他这里了。
本来还有些回头客,但前面那家的酒也不错,慢慢的老客也不来了。
生意逐渐淡了下来,房租和税却一点不能拖欠。
他就只好在价格上打赢他们,确实又回来几个客人,但也不是长久之计,逐渐便有些力不从心了。
林言要了二两酒,打开盖子近距离闻了闻,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能看出来用料扎实。
给了钱,林言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老板为何不换个位置开店?”
那老板听到这又叹气:“这些年战事吃紧,虽然没有到这边来,但是难民不少,有钱人也多,好位置的店面租子一涨再涨,我这个位置要不是一开始就签了十年,怕是早早就关门了。”
说完又叹了一口气:“唉,再过两个月,十年之期一到,这铺子也该关上了。”
林言跟着他叹息:“那还怪可惜的,这么好喝的酒。”
林言瞥了他一眼,看他明显舍不得,才又慢悠悠地说了一句:“老板何不去漳州闯闯?我听说漳州从今年开始,一整年的税收减半。”
“税收减半?”
“是啊,你说这漳州刚刚建设起来,估计租子什么的也便宜。就是我不像老板,有个看家手艺,不然指定去试试。”
点到为止,林言说完就拎着酒走了。
有了第一家,林言放开了胆子,一下午洗脑了三家店主。
虽然不知道能否成功,但也算是踏出了第一步。
林言手里拎的满满当当,嘴里还哼着不知名小曲。
一直到客栈,看门口停着几辆马车,他眉头一跳。
看着有些眼熟——
作者有话说:来了!!猜猜是谁[狗头叼玫瑰]
第167章
马车前没人, 林言往客栈里面走,果然看到了陆鹤明。
这个马车他在漳州见过。
“你怎么回来了?”
陆鹤明见他回来,还没应他,就看他一脸的汗, 先帮他擦了擦汗, 又问:“怎么热成这样?”
林言笑嘻嘻和他说自己这几日的进展。
“你留的信我看了, 正好两位大人要返京,我来送他们,顺便接你们。”
看着没几天, 转眼已经过去半年了。
陆鹤明回到漳州, 只看到一份信时, 别提心情有多复杂了。
“见早早了没?”
陆鹤明看他没那么热了, 才把帕子收起来。
“见过了,刚刚吃了睡下。”
两人并肩往楼上去, “阿娘和阿眠呢?还有两位大人, 何时出发?”
林言是一刻也闲不下来。
“今明两日在这里修整一番, 就回盛京去了。”
出了漳州,他们便不用管两位大人的安危了。
走到二楼, 接着往里走, 迎面来人, 陆鹤明把林言往旁边拽了拽。
“阿娘他们在收拾东西,等送走两位大人, 我们就回去。”
林言今日一趟收获颇丰, 还有两日,倒也不着急。
两人先去了陆母屋里,看她已经把大包小包的东西都收拾出来了。
再怎么说也住了快两个月,杂七杂八的东西可不少。
但这次离得近, 多安排两辆马车的事。
陆母见他俩进来,立马招手让二人来帮忙。
“早早的衣服我都挑出来了,趁着今日有太阳你俩把这些洗洗涮涮放起来。”
林言拎出一包往外走。
这几日天气倒是不错,日头高高挂着,就是太热了些。
两人快速洗了洗,扯了绳子晾起来,进了屋也不凉快。
林言又出来用井水洗了脸,手泡在水里,很想从头到脚浇一遍。
陆母站在窗边喊他们:“你俩再打两盆水晒着,等会儿醒了给早早洗澡。”
早早本来火气就大,前段时间天阴着还好,这太阳一出来,动不动就出汗,他还停不下来。
睡觉还得给他打着扇子,不然醒来衣服都是湿的。
林言应了一声,把洗手的水倒掉,刚要有动作,陆鹤明就过来接手了:“去屋里凉快吧,让小木子买些冰回来。”
自从开了半盏,夏日家里的冰就没断过,倒是来了这,天气更热,冰却没了。
陆鹤明不想他们跟着自己来,日子却越过越不好了。
林言知道他在想什么:“太阳马上下山了,等明天再去买。两盆水够了,快上去歇歇。”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到的,林言跑了一天是累的不行了。
见他们两个上来,陆母给二人倒了两杯凉茶,看着陆鹤明欲言又止,还是没忍住和林言嘟囔:“这才多久,大郎怎么这般黑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养回来。”
说完还一脸担忧。
不过时间过去太久,她都有些忘了,两人还没成亲时,陆鹤明也差不多这样,后来读书整日在屋里才捂白了点。
林言没忍住笑,把杯子放下还不忘逗陆母:“放心吧阿娘,等我们在这里两三年,说不定也这般黑了。”
陆母眼睛猛地瞪大:“说笑还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啊,咱们来这么久都是阴天,夫君还黑成这样,现在出了太阳,更不用说了。”
陆母看了看外面的日头,叹了口气:“真是好日子过多了,以前这般热还在地里忙呢……”
林言还没接话,阿眠从外面跑回来,一头的汗,陆母又开始唠叨他:“你这哥儿又跑出去干什么了?”
阿眠猛喝了两杯水,才缓过来回陆母的话:“我们不是要去漳州了吗?我去给我朋友告个别啊。”
“什么朋友?我怎么不知道?”林言听他这样说,起了兴致。
阿眠又喝了一杯,陆母帮他解释:“是个成衣铺子的哥儿,买了几次,一来二去他俩就认识了。”
“成衣铺子的?”
“对啊,垚哥儿不仅会做衣服,还会算账,前些日子我还把你教给我的算数,教给了他,他三日就学会了。”
林言挑了眉,有些意外:“这么厉害?”
“那当然,作为交换他要教我绣花,但我太笨了,就没学。”
一旁的陆母出声吐槽:“还知道说。”
阿眠不服:“那怎么了?垚哥儿说了,以后有了新花样,就让人给我捎到漳州去。”
“那让他也去漳州,你俩就不用分开了。”林言插了一句嘴。
一直没说话的陆鹤明也应和了一声:“可以。”
陆母听他俩煞有其事的样子:“人家家里好好的,干什么跟着我们去漳州?”
一旁的阿眠倒是诶了一声:“说不定可以……”
说完又耷拉着脸:“也不行,他阿奶今年苦夏,一直卧床。”
林言点点头,说了一句这倒是。
刚想再问两句,那边云织抱着早早过来了。
听见声音,一屋子人都站了起来,早早本来在云织肩膀上趴着,扭头看向屋里人,最后伸着手找林言抱。
林言哎呦一声接过来:“我们早早醒啦?”
早早握着拳头,用手背揉了揉眼睛,和林言脸贴着脸,眼神却看着陆鹤明。
一旁的阿眠出声调侃:“睡一觉又不认识爹爹了。”
早上陆鹤明回来时,阿眠是在的,亲眼目睹早早不认爹的名场面。
陆鹤明面色不善地看了阿眠一眼,阿眠立马闭嘴。
林言一边笑一边亲早早,早早撅着嘴看了好一会儿,又朝陆鹤明伸了手。
“啊……嗯……”
林言哎呦一声,往陆鹤明的位置抱了抱,陆鹤明笑着接过来。
软软一只抱在怀里,陆鹤明觉得自己心都要化了。
早早和刚刚在林言怀里一样,用脸贴了贴他的脸。
陆鹤明不敢乱动,直到软软的触感离开,他才开始呼吸。
陆鹤明皮肤不如林言的好,早早蹭了两下就不动了,双手环着他的脖子,下巴放在肩膀上,懒懒地趴着没再动。
一家人都看着他们,林言也看着,只是突然红了眼眶。
他们一家已经许久没有聚得这么齐全了。
早早脑门冒汗,夫夫俩抱着去给他洗澡。
日头大,一个时辰水就温温的了。
早早一坐进水里,立马笑了,林言用布巾给他擦着,高兴地用手拍水,弄得两人身上都是水。
“陆早早!再拍水就不给你洗了!”
陆早早根本听不懂,还以为爹么和他玩,拍的更有劲了。
林言无奈,只能任由他玩。
陆鹤明看他玩的开心,也没说什么。
太阳落下去,终于没那么燥热,一家人和两位大人吃了饭,算是送行。
第二日一大早,陆鹤明和林言就起床了,这会儿天已经亮了。
在客栈陪着两位大人用早食,又把他们送到城门口。
“陆大人,林夫郎,在此止步吧。漳州之行,苦难非常,但张某有幸与二位同行,我二人就先行回盛京了,期待陆大人的喜报。”
一旁的刘大人,也行了同辈礼:“漳州子民,幸得二位。”
他们在被选中之时,心里十分不平,但圣旨已下,无力回天。
甚至到南直隶时,他们还在高傲着,想着要不是昌邑王,他们绝不会给这个毛头小子好脸色看。
直到进了福建,进了漳州。
直到陆鹤明魄力十足地开始新的救灾方式,看到漳州人脸上有了笑意,他们才慢慢意识到,这个新科状元,是有点东西的。
“陆大人,前途锦绣,就此别过。”
“就此别过,盛京再见。”
“盛京再见。”
这一别,再见不知是何时了。
告了别,看他们一行人越走越远,直到看不见,他们才往客栈去。
进了城,此时太阳已经高高升起,城内已经热闹起来,路过市场,门口有几个卖牲畜的,其中还有个卖羊羔的。
林言让小木子把马车停在路边,把帷帽带上,和陆鹤明一起下了车。
“大爷,这小羊怎么卖?”
大爷从他们下马车就看到了,再看衣着也是不简单的,只是陆鹤明板着脸有些骇人。
“这小羊都满月了,一两银子一只。”
林言:“……”
一两银子,这大爷太黑心了。
看他转身就要走,大爷才慌了:“诶诶,别走啊,看你长的好看,八百文一只,可要?”
林言这才停下脚步:“一两银子两只,要是卖,你这些我都要了。”
拢共有六只,算下来就是三两银子,大爷没想到他要这么多。
“你真全都要?”
林言点点头。
“那行,三两银子,你都牵走。”
陆鹤明给了钱,大爷乐呵呵地把剩下的两捆草和盛水的两个盆也给了他们。
旁边还有两家,一看他这么爽快,也都招呼着。
“两位公子来看看猪崽?比羊便宜。”
林言是想买,只是确实不好弄到漳州去。
比起这里,去县城买更方便点。
见林言不要,几位大爷面露可惜。
买的羊总不能放马车上,小木子又去找了板车来。
三个人到客栈时,陆母正往马车上放东西。
昨日收拾的差不多了,等明日一早就能出发。
“怎么还买了羊回来?要带到漳州去?”
“买几只,咱们回去自己养。”
陆母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这哥儿说话越来越不着调,她有时候都分不清真话假话。
林言看她一脸疑惑,笑着和她解释,一边往屋里去:“等到了漳州你就知道了,早早呢?”
“在屋里玩着呢。”
“……”
陆鹤明看着他俩亲亲热热地往屋里去,空了的手掌握了起来,摩挲了两下才安排人把羊弄好。
到漳州要两三日,草料什么的都得准备着。
收拾好,又和客栈结了账,一家人才告别延平府,往漳州府去。
太阳又高高挂起,阿眠扒开车帘往外看:“哥么,那边就是漳州吗?”——
作者有话说:来了!漳州生活正式开始啦!
这一卷应该不会很长!已经开始期待当上首辅的日子啦[狗头叼玫瑰]
感谢大家陪伴[抱抱]
第168章
是漳州, 江余早早得了信,带着人在城门口等着了。
“陆大人!”
陆鹤明在前面骑着马,还没走到跟前,就听到江余的大嗓门, 阿眠探着头看那人, 离得有些远, 只闻其声。
“那人是谁?”
林言换个胳膊抱早早,这小肉墩愈发沉了。
“你大哥在漳州找到帮手。”
马车离得近了,阿眠才看清江余的样子, 心中一骇, 这人脸上的那道疤, 实在是太明显了。
再加上他那魁梧的身材, 阿眠猛地松手,车帘掉了下来。
“怎么长的这般吓人?”
林言一开始也不适应, 总觉得凶神恶煞的, 后来了解之后才知道:“那是他小时候为了保护妹妹, 被贼人伤的。”
阿眠啊了一声,林言看向他又问, “是不是觉得还挺帅的?”
阿眠点点头, 有了这个由头在, 确实觉得不可怕了,反而多了几分男子气概。
为了妹妹, 有此胆魄。
马车在城门口停下, 陆鹤明从马上下来,和江余安排了两句,又走到林言的马车前。
“阿言,我已经安排好了江余, 让他和你们一起回府衙,我先去找卫将军一趟,晚上再回去。”
他走的这几天是卫陵光在主持大局,这几日的情况还得仔细询问一番。
如今时机已到,接下来就要开始大刀阔斧的改革了。
林言知道他放心不下:“放心去吧,府衙我知道的,何况江余也在呢。”
除了他们,城门口还有几辆马车等着,没往里去,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林言瞅了两眼没有多问,跟着江余往府衙去了。
他们人多东西也多,前前后后总共有五辆车,最后还跟着一辆拉羊崽的板车。
路上还买了猪崽,和那人说好了,能送到漳州来,他们就没有一起带着。
他们队伍庞大,一进城就有不少人盯着看。
几辆马车停在府衙门口,阿眠先跳下车,接过早早,林言才从车上下来。
看早早一脸好奇地乱看,林言戳了戳他,见他笑了,才又去后面车里。
这一路太颠簸,刚走一天陆母就难受的不行,林言没让早早烦她,就带着阿眠和他一起坐在前面的马车,让云织陪着她在后面马车上休息。
“云织,阿娘可还好?”
“我没事,到府衙了?”是陆母的声音。
刚刚在城门口的时候她就醒了,云织和她说没到,但想着应该没多远了,就也没躺着,坐靠在车厢里歇息。
林言嗯了一声,车帘从里面掀开,云织站在车架上,往里伸手去扶陆母。
陆母刚探出头就开始叹气:“还是老了,这么两天路就坐不住了。”
林言在一边护着她下来:“是这路太颠簸了,咱们从盛京来的时候也没见你晕。等以后有了机会,先把路给修了。”
阿眠抱着早早也过来,问了陆母两句,见她脸色还好,才放下心来。
林言带着一众人进去,小木子和江余在外面安排卸车。
有两车是走之前百姓们列的单子上的东西,杂七杂八的可不少,没让他们动,只让卸了前面两车,是一家人的行李。
有两个婆子正在府衙里打扫,听见声音往外看,见是林言才笑着打招呼:“林夫郎回来了?”
“江婶,杨婶,麻烦你们了。”
“这有啥麻烦的,这府衙干净的很,我俩也就是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这位是老夫人吧?”
林言嗯了一声,和他们介绍了一番:“这是我阿娘,这是家弟。”
还没等陆母和阿眠说话,两个婶子又看着早早:“这就是小公子?和陆大人长的真像。”
夫夫俩有个公子的事早就传开过,如今看着白白胖胖的奶团子,才意识到两人恩爱非常了。
早早长开之后,确实和陆鹤明十分相像,林言点点头,她们才熟稔地和陆母打招呼。
“夫人看着脸色不太好,可是坐车难受?”
“路太颠簸……”
陆母本来就难受着,对着她俩的热情有些无所适从。
“这下了雨路确实不好走。”
“是啊,车沟也多……”
她们两个一唱一和的,见陆母无心应付,还是林言开口解了围:“阿娘身子不太好,我先带她去休息。”
是个人就能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两个婶子又都是人精,哪里还能不明白。
“哎呦,难怪脸色这么白,这宅院已经打扫完了,林夫郎若是有需要再喊我们,我俩就先去地里忙活了。”
“是,夫人有什么需要的,也能来找我们。”
看他们走远,陆母才慢悠悠出声:“这边的人都这么热情?”
林言哼笑了一声,意味不明,没接陆母的话:“先去休息,这里只有三间房,住是不够住的,我和夫君还有小木子先住到营中去,这两日我把房子确定下来,咱们再挪。”
陆母和阿眠环视一圈,确实不大。
“都听你的,我们先去歇着了。”
屋里的被褥都收拾好了,早早今日一直没睡,这会儿也困的直揉眼睛。
阿眠倒是精神的很。
跟着林言前前后后地转,林言把水倒掉,转身和他对上:“你不歇着,跟着瞎忙活什么?”
“我又不累,这边我也不熟,不跟着你跟着谁?”
林言一想也是:“那跟着我做饭去吧,你大哥今日估计回来很晚。”
“啊?这不刚回来,就这么忙了?”
林言带着他往厨房走:“你哥一直都忙着,漳州现在情况还不是很好,这几日估计都不怎么能见到人。”
阿眠哦了一声:“难怪看着瘦了这么多,正好我们来了,能给他好好补补。”
“你大哥要是知道你有这心,还能再干两个月。”
阿眠傲娇地哼了一声。
林言估计得很准,这边卫陵光让人把整个漳州府的田地都量了出来,具体的数还有以前分属谁家,都弄得清清楚楚。
其他几个县没法动,正好能从府城开始。
除去百姓分走的地,剩下无主的就先握在了陆鹤明手里。
还有那些铺子,没人的都在官府名下,将来也能和外县人做交易。
“这几日有不少人听到了风声,让人来打听漳州城内的情况。”
卫陵光忙了好些日子,陆鹤明回来了他才有机会喘口气。
陆鹤明也看到城门口徘徊的马车和人了。
“有人来吗?”
卫陵光把手里的茶杯放下,双臂撑着桌子,探身到陆鹤明跟前:“你还记得那半条街铺子的主人家吗?我和你说过的。”
“邢?”
卫陵光点点头:“他也派人回来了。”
没有把自家东西拱手让人的道理。更何况,漳州府城一年免一半税的消息也传了出去。
不说紧邻的几个县,其他几个府城都有人在观望。
这个决策也确实过于大胆。
见陆鹤明没反应,卫陵光又接着说:“他们都在传,漳州府来了一个好知府。”
陆鹤明抬头看他,卫陵光有些没明白他的意思。
“怎么了,夸你的也不爱听?”
“不是,想听具体点的。”
“……”
卫陵光算是发现了,别看这人不爱说话,一旦说起话来,不是气人就是刀人。
“愿意回来的让回来,只是图谋不轨之徒是不能招惹进来。”
“放心吧,一一审查着呢,只是这种事情也不能完全杜绝。”
“尽力就好。”
……
他们两个又商讨到天黑,陆鹤明回营帐之时,林言手里握着书,人已经睡了过去。
陆鹤明刚想把书给他拿开,林言就醒了,“才回来?”
“嗯,睡吧。”
“等会儿……有事……”林言嘴里嘟囔着,眼睛却没睁开,话都没说清楚就又睡了过去。
陆鹤明抚平他的眉毛,弯腰亲了一下,才去营帐门口洗漱。
这几日林言也累的不行,先是把从延平带回来的东西卖了卖,又去看了看田地情况。
还有那几只羊,也卖的差不多了,只留下一只,给陆母养着。
帐中烛火昏暗,陆鹤明把外衫脱掉,小心翼翼地上了床,林言似有所感,转过身面朝他,但又因为热,只有一只手搭在他的腰上,攒着里衣。
陆鹤明被他的动作弄得心痒痒,特别是他手放的位置,所有的注意力都停留在哪里。
过了好久,才堪堪酝酿出睡意。
林言睡得早,第二日难得比陆鹤明醒的早。
天太热,两人没有抱着睡,但头抵着头,林言瞄了两眼没有动,生怕吵醒他。
但陆鹤明习惯早起,没多大会儿也睁开了眼。
“今日醒这么早?”
林言往他怀里蹭了蹭,学着早早的样子和他脸贴脸:“昨日不是睡得早?”
晚上本就敏感,陆鹤明哪里经得住他这样撩拨?
一双手摸到他的后背,林言猛地一激灵,想要往后退,又被禁锢住。
“该起床了!”
陆鹤明紧紧盯着他的嘴,林言心头一震,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吻住。
“没事,还早……”
“那……”
“……”
林言再醒来时,已经快晌午了。
一边穿衣服,一边在心里吐槽他。
陆鹤明走之前吩咐过,小木子一直在营中守着,见他出来就迎了上去:“夫郎,大人去府衙了。”
林言脚步一顿:“去府衙了?”
小木子点头:“好像是有人找大人,说是买铺子的事。”
他们刚回来的时候,街上就有两家营业的,这几天过去,又开了好几家。
走在大街上,也热闹了不少。
林言嗯了一声,又问他:“让你找的厨子怎么样了?”
厨师也算是手艺人,离了这里也能找到其他饭馆,再不济,租个小铺子也能过活的好。
漳州城内的厨师几乎没有。
“找了两位,都是有经验的。”
“今日下午带他们来见我,试试水平。”——
作者有话说:[鸽子][鸽子][鸽子]短短,跪……
第169章
陆鹤明这边主管大局, 分田的事忙的焦头烂额,再加上城里的铺子,这几日也有不少人来问。
林言一直在后面支招,想了不少法子, 但也奈不住如今偌大的漳州府只有陆鹤明一人。
林言带着小木子回府衙, 正巧碰上江余送几位出来。
他们几位都是从外地来的, 没见过林言,身后又跟着小木子,身材魁梧, 活像是来保护哪家公子哥儿的, 众人就还以为林言是来买铺子的。
“你这哥儿是从哪里来的?不用进去了, 这漳州府城的铺子难买的很。”
一旁的人还在附和。
“是啊是啊, 这买卖铺子签个文书不就行了,还要搞些乱七八糟的……”
一旁的江余刚想说话, 林言就笑着开口了:“几位大哥何出此言?我听说这漳州一年内免半税的?”
来这的人差不多都是冲着这个来的, 如今海匪被缴, 郑将军与卫将军均在此地镇守,就是再不济, 买个空铺子过几年再卖出去也不亏。
几人看他长的好看, 也乐意多说几句。
“别说我们几个从隔壁县来的, 前几日还有从泉州来的富商……”那人说着说着余光瞥见一旁的江余,猛地刹住, “总之小哥儿乐意问问, 便进去问问吧,知府大人还是很亲民的。”
林言点头:“多谢几位大哥提点。”
等他们走远,江余才迎了上来:“夫郎,大人在里面等你。”
林言点了点头, 又朝小木子招招手:“你去把几个厨子找来。”
说完便进了府衙。
府城的田地把各家的归还之后,还剩下不少,毕竟就在漳州没走的人,大多是家境本就不好的,家中田地更是寥寥无几。
林言进到屋里时,陆鹤明正揉着额角,实在是头疼。
林言站他身后,一边帮他按着,一边说:“算算日子,两位大人还得些日子才能到盛京。要不先从底下县里提拔两人上来?”
他的手法实在算不上好,陆鹤明卸了力,半靠在他怀里,沉闷着没有说话。
若是县令还好,招个秀才做帮手也无伤大雅,但跟着陆鹤明的,这样的只能做幕僚,出门办事还是不方便。
两位大人带回去的有陆鹤明请求派官的奏疏,林言听着点头,是他想的太简单了。
“刚刚那几人,是来买铺子的?”
“是丹阳县来的商人。”
陆鹤明握住他的手,林言顺着劲绕到他跟前。
“你是如何打算的?”
陆鹤明捏了捏他的腰,又倒了一杯茶给他:“总不能一直空着,该放手还是得放手,只是签订的文书要变上一变。”
他们来之前,陆鹤明就和圣上求了恩典,免漳州一年的税收。
林言嗯了一声:“要不先租给他们,等到一定年限后,这铺子才算给他们,届时再来府衙更换文书。”
这样一来,不仅能稳住商户,还能保住铺子。
陆鹤明拉过他:“怎么想到的?”
他一直不肯松口,就是因为没想到什么好法子,若是按照以前那种,百废待兴的漳州城,只会沦为富绅的掌中之物,这不是陆鹤明想要的。
林言傲娇地哼了一声,他可是想了许久才想到这个法子的。
“我这就让人通知下去,具体年限就设为五年如何?”
林言想了想:“五年会不会有些久……算了,就五年吧,一眨眼的事。”
五年之后,林言有信心看到一个全新的漳州。
“行。”
“对了,陆大人可要记得给我留两处好铺子,半盏今年估计来不了,我打算先尝试开个饭馆。”
这也是林言让小木子找厨子的用意。
他不可能亲自下厨,他要当幕后之人。
陆鹤明轻笑出声:“铺子自然留得,就是不知林老板如何支付这租子了?”
林言对上他的眼睛,手握着他的手往自己腰上放:“陆大人,你今日不是刚收了好处?我现在腰还疼着呢!”
林言故作委屈,皱着眉头好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陆鹤明眼神深沉,被他勾起的欲望逐渐深沉,只是还没来得及再讨要一些好处,就被外面的身音打断了。
小木子从外面回来:“大人,夫郎,厨子带回来了。”
林言一把把人推开,陆鹤明掌心一空。
眼神不善地看向来人,小木子一门心思汇报,丝毫没有注意到陆鹤明的眼神,反倒是旁边两个厨子被吓的不轻。
“夫郎,这二位前些日子一直在厨房帮忙,以前也在食肆干过。”
林言哦了一声,看向他们二人:“二位不必紧张,我尝过二位做的饭菜,很好吃,今日喊你们来也只是询问一番。”
“林夫郎请讲。”
“看二位也是经常做饭之人,一直没来得及问,二位当时为何没有离开漳州?”
按理来说,他们这样的大厨,走出去也饿不死的。
陆鹤明在上面坐着,林言走下来给他们倒了水,两人十分惶恐。
林言平日里的形象大多是温婉,和百姓们也都能玩到一起,前段时间这两位还见过这位夫郎。
可是今日地点不对,两个厨子一把年龄,还是第一次进府衙。
“夫……夫郎好,我叫邢仲,实不相瞒,我本想带着几家人离开这里的,可是当时妻子怀了身孕即将临盆,实在不能随便出远门,万一在路上生了,得不偿失。”
“所以就想着等生产了再说。结果……”
结果谁也没想到,比天灾更可怕的是人祸。
战争四起,孩子没有平安降世,一家老小也都丢了命。
一家人只剩他自己,也无所谓去哪里,甚至有的时候,他还想能不能就此去了,也好一家团圆。
林言没想到是这样的,道了一句节哀,那人摆摆手:“夫郎放心,我已经快忘了这些了。”
另一人也简单说了说,与前面那人不同,他家里爹娘都在,以前是给别人做大席的。
他从小耳濡目染,也算学会了不少。
林言点了点头,和他们二人解释。
他想开个饭馆,厨子是重中之重:“我打算在漳州府开一家食肆,如今把你们找来,是想问问你们想不想跟着我,薪资的事你们不必担心,一个月五两银子,若是干的好,每个月还有另外的奖励。”
两个人面面相觑,没有说话。
“你们若是愿意,今日中午可以在府里试饭,这也是双向选择的过程。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若是不愿,我也不强求。”
林言算是十分诚恳了,他们二人也都感受的到,如今漳州这番样子,能靠上知府大人,已经是不容易了。
“我愿意。”
“我也愿意。”
“那行,林木,你先带二位去厨房准备一番,缺什么就补上。”
林木应了一声,便带着二位往后面走去了。
陆鹤明坐在椅子上,用手撑着下巴,一脸钦佩地看着林言,眼里的爱意似乎要满溢出来。
林言喝了一杯水,才对上他的眼神。
“干嘛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我?”
陆鹤明挑了挑眉:“因为林老板实在厉害,认真起来的夫郎别有一番味道。”
林言:“……”
懒得搭理他,两人互相贫了两句,又开始各自忙各自的。
一直到中午,云织过来喊他们,两人才并肩往后面走。
“这马上要八月,若是种其他的,田地也该放开手了。”
如今虽然每家的田地少一些,但忙碌起来就不会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还是时间太少了些,他们对漳州的了解太少了,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但好在他们目前走的路数,还没有出错。
“啊哦……”
林言本来还一脸愁苦,但一听到早早的喊声,立马都抛之脑后去了。
“陆早早,快来给爹么抱抱。”
陆早早给面子的很,见林言过来便朝他伸着手。
“嗯嗯……”
林言抱着他晃悠了两下,咯咯地笑着。
陆鹤明站在两步远的地方看他们,陆早早这才注意到自家爹爹,也和他嗯嗯两声。
像是在打招呼。
陆鹤明回应了两声,他高兴的不行。
这边陪着玩了一会儿,厨房那边就好了。
“你们几个快洗手吃饭,阿眠呢?云织你去看看在屋里没?”
“这哥儿,就爱乱跑。”
人生地不熟的也不老实。
林言抱着早早去洗手,阿眠从屋里跑出来:“阿娘你又说我,我才没乱跑呢。”
陆母没好气地看他一眼。
“快去洗手吃饭。”
阿眠:“哦!”
林言忍不住笑,他最喜欢看两人斗嘴。
今日午饭丰盛,他们从延平带了不少干菜干肉,两位厨子的手艺也确实不错。
陆母吃着也不停地点头。
吃完饭林言给他们各包了红封,让他们先回去了。
“你想做什么样的铺子?”
林言还在琢磨着,一时半会儿没有回答他。
这会儿天又阴了下来,林言想起卫陵光说的梅雨天气,心里不免担忧。
“铺子的事可以慢慢来,我看着这天气又不太好了,城里的水渠可已经安排人去通了?”
“放心吧,这次不怕。”
一直到半下午,天也没有再晴起来。
陆鹤明吃完饭便带着江余去了军营,真是下起了雨,还得让卫陵光出兵巡逻——
作者有话说:[鸽子],短短,跪…
第170章
林言看着窗外的雨, 陆母在后面抱着早早哄,这孩子一听见雨声非要往外去。
“下雨呢,出去干啥去?”
“啊!”
“啊也不出去!”
……
淅淅沥沥的小雨不算大,但还是下的人揪心。
阿眠也从屋里出来:“怎么开始下雨了?早上不还是大太阳?”
林言解释了一句:“这里的梅雨季节要来了, 估计得半个月。”
阿眠啊了一声, 他自然知道他们一家是来这里干嘛的。
他们前些日子虽然在延平, 但对漳州也了解了一些。
这才刚有起色,哪里经得住梅雨季节?
“没事,不用担心, 城里的水渠都通好了, 只是下面县镇要多关注些。”
修缮房屋的时候陆鹤明就让他们把沟渠通了。
林言安慰着阿眠也安慰着陆母, 可他心里清楚, 在天灾之前,人力终究是太渺小了。
连绵的雨下了半个月, 陆鹤明那日一走, 中间只回来了两趟。
林言把最终的菜谱敲定, 又去陆母屋里看了一眼早早。
“睡着了?”
陆母正坐在窗前做针线:“睡了快半个时辰了,又要出去?”
林言指了指外面:“我出去看看。”
这几天林言实在是呆不住, 每日下午都要去城里走上一圈。
“带上小木子一起, 有事别逞强。”
陆母每次都要唠叨上两句, 林言随意地点点头,便带着蓑衣往外走了。
小木子在门口等着, 手里拿着伞, 林言摆了摆手:“雨不大,不用拿伞,走吧。”
主街上的石板路早就修过,林言不用再低着头看, 昨日看了城西,几家住了人的屋子还算结实,今日便去城东。
因着漳州水多,修房子的时候陆鹤明便让人沿着路两边挖了排水渠,城里的水顺着水渠往漳江排。
平日里积攒的水还能引到家中浇浇菜地。
许是前段时日雨水太多,今年的梅雨季虽然一直下着,但都是小雨。
一路走到城东,这边房屋低矮一些,路也没有城西的平整,小巷子里还是一片泥泞,林言挨家挨户看了看,都没什么大问题才放下心来。
“走吧,回家,你家大人今日也该回来了。”
他前两日去了下属县城,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两人到家的时候,雨更更小了些,阿眠正抱着早早在院子里玩。
“哥么你回来了?早早一直找你呢!”
林言一身雨水,也没接过来抱,只戳了戳他:“是想找爹么,还是想出来玩水?”
早早咯咯笑着,一把抓住林言的手就要往嘴里塞,林言诶了一身,往后扯了扯:“长了两颗牙了不起?咬人那么疼!”
他还揪着不放,嘴里嗯嗯啊啊的,林言一脸嫌弃:“叽里咕噜说的啥?连个爹么都不会喊!”
阿眠在一旁帮早早说话:“咱们早早才多大,就让我们喊爹么?来早早,喊个小叔听听……”
“嗷!”
“嗷?你听懂了?”
林言无奈地看着两人:“你俩玩吧,我进去换一身衣服。”
这边阿眠还在逗早早,林言嘴角还带着笑,结果一推开门,嘴角猛地一顿。
陆鹤明听见声音就开始加快速度穿衣服了,只是没想到林言这么快进来。
“陆鹤明,你背上怎么回事?”
林言把门关上,大步上前拽住了他的衣服:“这么大的口子?其他地方受伤了吗?”
一边说着,一边就上手扒掉了他的衣服。
陆鹤明知道自己瞒不住,又不敢在这会儿惹他。
“没有,就是被树枝挂了一下……”
林言没搭理他,前前后后看了看,只有后背上一道,还有旁边擦伤严重。
“被树枝挂了一下?什么树?那棵树?在哪?”
陆鹤明转过身子看他的眼睛,最终败下阵来,叹了一口气:“唉,本来就是不想让你担心才没告诉你……别哭啊……”
林言不自觉红了眼眶,陆鹤明顿时束手无策起来。
“真没事,别哭了好不好?”陆鹤明帮他擦去眼泪,又把人抱在怀里哄了好一会儿。
林言不敢动他,只是心疼地看着:“有没有看过郎中?”
前些时候跟着林言一起回去的那个郎中,早几日带着不少药材来了漳州,林言还给了他一处好铺子。
“村里大夫看过,只是看着吓人,其实一点也不疼。”
林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冷酷无情地用手戳了戳伤处,眼看着陆鹤明神色蓦然崩坏。
对上林言的视线,又强忍着笑了笑,眼看林言不买账,他才投降。
“好夫郎,我真错了,下次不敢了。”
“还有下次?”
“没有下次。”
林言看着他的眼睛,垫脚在他下巴处亲了一下。
然后才看着他说:“陆鹤明,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走的这些日子,阿娘和我,还有早早阿眠,都在记挂着你。”
“我知道你想实现一身抱负,你想救漳州百姓,可以在做这些事情时,也要想着我们。”
“我没有读很多圣贤书,我只想要你平平安安。”
“知道了吗?”
陆鹤明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沉默地点了点头。
“阿言,我知道。”
知道你们是最重要的人,知道你们在等我。
“穿上衣服吧,我让小木子去喊郎中。”
陆鹤明点了点头,手臂一动就牵扯到后背的伤口,最后还是林言看不下去,帮他穿上的。
林言帮他换完,自己又找了一身衣服换上,最后才把两个人的衣服抱到外面去洗。
“这天再不晴,都没衣服穿了。”
特别是陆早早,有时候还会尿在衣服上,一天要换两三身,晾好几天的衣服摸起来还湿乎乎的。
“县里和镇上怎么样?”
两位大人走了之后,这些事情只能陆鹤明亲自去,卫陵光不能离开军中太久,这次是卫二郎跟着去的。
“都还好,只是下雨之后,路况泥泞不堪,不好走路,百姓们自然也出行不便。”
陆鹤明就是没注意摔了一跤,仰躺在一块石头上,才这般严重的。
“以后总不能一下雨就不出门。”
林言把皂角在衣服上随意蹭了蹭,只淋了雨,也不算脏,听着陆鹤明的话,没忍住接了一句:“要想富,先修路。”
陆鹤明挑眉看他,嗯了一声:“夫郎说的对。”
他们勘察这一圈,主要是紧邻漳江的村子,水少的时候他们临江而居,地理位置十分优越。
但若是赶上汛期,那边不好了。
“田地什么都还好,这次还探查了地势,水利必须要提上日程了。”
这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成的事,趁早规划,趁早享用。
林言点了点头,地里的庄稼都刚种上,要是被雨冲毁了,那才是前功尽弃。
“可是要建水库?”
陆鹤明点点头,又补充了两句:“不知是要见水库,我抽空看了不少治水的卷宗,自古以来,堵不如疏。”
水库要建,还要将水疏散开来。
另外就是堤坝,防护也要做到位。
漳州被群山环绕,漳江从中穿过,但水资源分配并不均匀。
要想把水引到各家各户去,还得细细规划一番。
林言把衣服晾在房檐下,回头看向跟在他身后的陆鹤明。
忍不住地夸赞:“陆大人果然见多识广,学富五车。”
他原本还想提点一二,没想到这人已经有了如此完整的设想。
陆鹤明难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捏了捏他的手指。
林言嘴里夸奖的话有一箩筐:“陆大人想的如此周到!”
……
只是想象是好的,现实却并不如此。
陆鹤明空有理论,可他却忘了,修水库,挖沟渠,烧砖搭桥,东西从哪里来?银子从哪里来?
但这些事情是明日需要考虑的问题。他们今天只想知道晚上吃什么。
“炖鸡汤。”陆母在厨房,头也没抬地回答他们。
这鸡是前几日在一家农户家里买的野鸡。
天晴了之后,不少人往山上跑,各种野菜蘑菇采了不少。
林言他们不熟,只等百姓们下来,他们买了一些回来。
“蘑菇还有吗?放到鸡汤里一起炖。”
“刚买回来不就吃完了?”这个天气又不能晒成干,蘑菇这种东西晒久了也不行。
听她这么一说,林言才想起来早就吃完了。
“还挺好吃的,只是这天也不适合去山上。”
陆母把焯好水的鸡重新倒入锅里,盖上锅盖,才回答林言的话:“你若是真想吃,等明日去人家家里有没有晒好的,咱们买些回来。”
前几个日头好,估计也是有买的。
林言点了点头,案板上还有几颗青菜,应当也是百姓送来的。
“这青菜还嫩着,就清炒一下吧,你也爱吃。”
林言看她敲了板,自然没有意见。
野鸡闻着香,但是不好炖,又不能太大火,只能小火炖着。
“你们该忙忙去,还得一会儿,这里有我俩就行了。”
陆鹤明受伤的事,陆母还不知道,两人往外走了,陆母才专心炒菜。
一直到吃了晚饭,雨已经停了好大一会儿,漫天的红色晚霞映入眼帘,林言抬头看了一眼,甚至还能听到街上百姓的说话声。
云织和阿眠收拾碗筷,林言抱着早早往外走,没了院墙的遮挡,看着更是惊心动魄。
街上的说话声一句句传来,有些林言根本听不懂,只有最后一句,听得清清楚楚。
“这雨季终于要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鸽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