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节过去了。
地里的秧苗也都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 最后一批救济粮发下去,漳州城也开始逐渐恢复往日的秩序。
只是有些人领了救济粮还在担忧,连续几年的天灾人祸,让他们无法真正安心下来。
“这地里的庄稼还得两三个月, 这点救济粮怎么够吃啊?我听说昨日山上来了一波人, 把商队给抢了……”
“说的就是啊, 我一家老少,大大小小五张嘴……”
旁边的人听不下去,翻了个白眼过去:“这粮食都是按照人口来的, 你家五口人, 分的粮食也多, 百斤的粮食还不够?再说了。你手里握着的银子也够多了, 别整日像个铁公鸡似的。”
“什么山匪,流言而已, 你也信?也不用你这猪脑子想想, 就算真的有, 卫将军还在这儿呢,你怕什么。”
这人不顾情面地输出, 林言在不远处听得一清二楚, 更是将那二人变青的脸色尽收眼底。
旁边人也都反应过来, 差点被这人带偏。
如今漳州有陆大人还有卫将军,他们放宽心就好。
陆鹤明并非是让他们自生自灭, 漳州修缮治水并非一朝一夕的事, 只要他们愿意干,干一天就会发一天的工钱。
有了工钱自然能买粮食。
那人看他们都不说话了,没好气地又说:“明日要去城北种菜,一人三十个铜板, 还有内河修桥过两日也要开始了,中午还管饭,若是觉得救济粮不够吃,就去干活去。”
漳州城需要人的地方不少,城北的地大片大片的空着,另找人也不方便,正好漳州的百姓又需要钱,也算是良性循环。
等全部发放完毕,人群都散了。
陆鹤明才让人收了摊子,和林言一起并肩回府衙去。
林言这几日忙着铺子和房子的事,铺子是老早确定好的,只是菜谱一改再改。
来漳州这么久,他也算对这里的口味有了了解,不过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只能先暂时搁置着,正好找房子的事这几日有了眉目,他又开始忙房子的事。
离府衙不远的地方有两个院子,都不小,是前后三进的院子,他们一家人住进去刚好。
林言和陆母都跑了好几趟,最终商讨着定下了一处。
这几日他们就在考虑搬过去的事,不然实在是不方便。
不只林言,小木子和江余每日都要从军营那边来回,虽说不远,但也麻烦。
“阿娘,被褥什么的让他们先搬过去,你看着早早就行,我和云织去铺子里看看。”
自从陆鹤明把铺子的买卖规则定下来,虽说与以往的不同,还是有人来买铺子。
如今大街上已经有了不少店铺,虽然营业的不多,但和以前比着,已经热闹了很多。
林言的铺子正好在正中间。
里面有几个人正忙着,林言走进去,几人都直起身子打招呼。
“林夫郎。”
“林夫郎……”
林言笑着摆手:“几位不必客气,这几日天气热,给各位准备了冰饮,大家先来喝。”
这冰块是从隔壁县城运过来的,这边夏季闷热,冰块本就不好储存,价格更是高的离谱,但是林言怕热,还是让人弄了点过来。
铺子这边平日里消暑的绿豆汤不断,他们就已经十分知足了。
“这哪里使得……?”
“对啊东家,冰饮太贵了。”
这一杯快要比他们的工钱还贵了。
云织从篮子里一一端出来,林言才摆摆手:“不用说这些,这么热的天,这些都是我应该提供的。”
他们看林言坚持,自然也没推脱,毕竟这可是冰饮。
一碗冰冰凉凉的饮子下肚,几人顿时困的凉爽不少,干起活来也更加卖力了。
各自把碗收起来,林言才开始四处看,这里的格局都是他亲手设计的。
准确来说,这算是他第一次自己负责一个铺子。
以前无论是在襄阳还是盛京,都有人帮他,而这一次,从头到尾就只有他一个人,眼看着要完工,林言心里极大的成就感。
林言还是挺有信心的。
绕了一圈,林言就提了两个小点让他们注意,其他也没多说什么。
回到家里的时候,陆母正在屋檐下给早早缝衣服。
这小孩长的快,一天一个样,衣服不停地做。
“阿娘,你给他做大一点,不然再过两个月还得做新的。”
陆母就这一个大孙子,心里喜欢着呢。
“小了就小了,过两个月就做新的,穿着舒服才行。再说他穿过的,还能给小的留着,总归不会浪费。”
林言实在无奈:“阿娘——”
陆母这会儿正锁边,也没心思听他的:“我知道,你放心,我绝对不催你。”
林言这才嘿嘿笑了两声:“还是阿娘懂我!”
“知道你辛苦,我们哪里还能拖你后腿?”
这一路走来,陆母都看在眼里,心里也都知道,如今她已经这把年纪了,也看透了许多。
往后她就在家里帮帮他们,不给他们添乱就好。
想到这里,陆母又想起阿眠来,如今都已经十五六了,从家里到盛京,现在又到这里来,人生地不熟的,又不敢把人留在这里。
“唉……”
林言刚想往屋里走,就听到陆母唉声叹气的。
“怎么了?”
陆母看他一眼:“没事,你忙去吧!”
“有什么事就和我说,别放在心里。”
看他一脸凝重,陆母没忍住笑出来:“能有什么事?别操心我了。”
“真没有?”
“真没有!”
林言再忙,排在他心里第一位的也是家里人。
林言这边的忙算是告了一段落,只要逐步进行即可,陆鹤明那边还忙的如火如荼。
铺子买卖还算顺利,不少商人也认可陆鹤明的规则,愿意签订新的文书。
有的动作快的,已经开始营业了。
只是分田的进展不算顺利。
陆鹤明现在手里握着的,一大部分都是良田,良田的价格自然也比下等田要高上一些。
普通老百姓手里虽然有一些银子,但如今前路尚有些迷茫,他们也不愿意耗费银子在田地之上。
万一将来发生什么天灾人祸,再好的田地也会颗粒无收,更是带不走。
而陆鹤明也不愿把这些田地放给外人,与其这样,还不如都握在自己手里。
一时间场面就僵持住了。
前段时间梅雨季,卫陵光几乎没闲下来过,也就今日想休息一番,陆鹤明又在营帐里待了大半天。
实在忍无可忍:“你是漳州府知府,我就是武将,你和我说我也不懂。”
陆鹤明淡淡地瞥他一眼,卫陵光实在是没招了。
“你夫郎呢?让他给你出出主意。”
“他太辛苦了。”
卫陵光瞪着眼睛看他:“……”
“你们俩真是,能不能不要在我这个孤寡老人面前炫耀?你也不怕我实在受不住直接回盛京去。”
这人一个不注意就开始秀恩爱。
“对了,你背上的伤口如何了?”
“没什么大事了。”林言这些日子日日盯着,还找郎中拿了去疤痕的药,现在早晚都涂着呢。
卫陵光嗯了一声,还是唠叨了两句:“你以后还是注意点,一大家子都指望着你,别太拼命。”
陆鹤明知道他是关心自己,这次是真心实意地嗯了一声。
卫陵光:“……”
“对了,郑将军过几日要回漳州一趟,如今这边也算安定下来了,估计召他回京的圣旨也快到了。”
陆鹤明听到这才抬头:“你也走?”
卫陵光诶了一身,一脸不正经:“怎么?舍不得我了?”
陆鹤明有时候真的很佩服这人的想法。
“放心吧,年前我是不会回去的。”
回去也没意思。
想见的人又见不到。
其实过年也快了。
一眨眼的时间罢了。
“所以你那些地准备怎么办?留着自己种?”
自己种肯定不行,但陆鹤明也理解百姓们的想法。
“要不你降点价,便宜点卖给他们。”
这个法子不是没想过,只是如果太便宜了,会造成大面积囤地,那这和以前的地主有什么区别?
“那你握在自己手里,再雇百姓来,就有区别了?”
陆鹤明幽幽地回他:“当然有区别,种出来的粮食归属朝廷,你当我是什么贪官?”
卫陵光尴尬地笑了两声。
“这一季先种着,慢慢来,也不能急于一时。”
也是,若是救灾这么容易,还能囤地,盛京那群老家伙早就该盯上了,哪里还能给陆鹤明这个机会。
“那就慢慢来,我还挺喜欢和你一起做事的。”
对接清楚,说话明白,做事也不拖拖拉拉。
陆鹤明难得对着他说了一句人话:“我也觉得你很厉害。”
看似莽撞,实则心思细腻。
一直到晚饭,林言让江余来喊他,才后知后觉太阳已经落下了。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林言先给他端了一碗温水,看他头上的汗彻底干了,才又给他一碗冰饮。
“和卫陵光商讨了一下分田的事,还有一些其他的事,如今府城人少,城门也没人把守,又和他借了几个人来。”
进出城都是要核验身份,相当于以前的路引,这几日山上确实是有动静。
漳州现在经不起一点风浪,只想安安静静地生活着。
“这样啊?”林言哦了一声,又问:“两位大人应该到盛京了,怎么过来官员的信都没听到?”
说到这林言又想起陆鹤明来的时候,也是耽搁了好几日。
总归是要来人的。
“估计还在挑人,老爷子的信这两日应该会到。”
老爷子和老太太在家也担心,平均每个月都要来上一两回信。
一封给阿眠,一封给陆鹤明。
问他们需要不需要什么。
漳州虽然缺这缺那,但也不好从盛京带来——
作者有话说:[鸽子][鸽子]
第172章
过了梅雨季, 太阳又开始不要命地炙烤着大地,但比着连绵不断的雨,漳州人反而喜欢这种被太阳照着的感觉。
虽然很热,但也不用再为灾祸发愁。
老爷子的信送过来时, 林言正打算去铺子里, 房子这边已经收拾好了, 不仅离府衙近,走两条巷子就能到铺子。
地理位置非常好。
“信里写了什么?”
陆鹤明把信给他:“说是在翰林院找了两个人来,这会儿应该在路上了, 不过到这里还得些日子。”
算起来, 应该是去年考中进士的人。
说完又指了指驴车上的几箱子:“这些也是一起送来的, 最前面是给阿眠的。”
林言一目十行看完信的内容, 又把下面未拆封的放到怀里,是老太太给阿眠的。
“你去忙你的吧, 我让人搬下来分分。”
陆鹤明忙的脚不沾地, 在他额头飞速亲了一下, 才转身出去。
林言扭头看的时候,刚好看到陆鹤明正潇洒上马。
人俊俏, 马高大。
陆鹤明扭头看他, 两人对视一笑。
“走了。”
林言挥了挥手, 陆鹤明才驾着马往城外去。
阿眠的箱子他没动,和信一起放到了他屋里。
阿眠胆子越来越大, 就老实四五天, 这些日子天天往外跑,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有人跟着他,在漳州也没什么危险,林言就没多管他。
把剩下的东西和陆母一起分了分, 早早两个手里都拿着玩具,两个都喜欢,不知道放那个。
左玩玩,右玩玩,稀奇的很。
“老太太又送了布来,阿娘你留着做夏衫。”
“还有这个,应该是给早早的……”
……
“老太太又送这么多东西来,你看看漳州有什么特产,咱们也给送回去一些。”
林言应了一声好。
两人整理了半晌午,林言看着一屋子各种各样的东西,喘了一口气。
阿眠从外面回来,震惊了一下,又反应过来:“我师父送东西来了?”
“你的让人送到你屋里去了,还有一封信,这些布是你的……”
林言话都没说完,阿眠又跑出去了。
“我去看看——”
林言失笑,陆母没好气地吐槽:“这哥儿越长大越莽!”
林言摆摆手:“前几年在襄阳你不是还觉得他闷?这会儿开朗了还不好?”
“啊……”早早在底下应和一声。
陆母好笑地看他:“还真是你爹么的好大儿,听懂了吗你就啊?”
林言捏了捏他的脸:“早早当然听懂了,你俩在家吧,我去铺子里看看。”
穿过巷子,从城中走过,云织在后面跟着,两人往铺子里面走。
街上的铺子越来越多,城外干活的百姓也十分有干劲,挖渠修桥,巩固堤坝,漳江穿城而过,这些都要趁着晴天开始。
漳州的水源充足,再加上大太阳,种下去的稻子长势十分喜人,还有成片的青菜,也长的不错。
再过些日子,有些就能吃了。
如今整个漳州都是一副欣欣向荣的场景,百姓们也都有了盼头。
有房子有地,可不是有了未来?
手里有银子,也舍得吃喝了,街上买卖的人也多了。
左右几家都在准备着了,林言的铺子也已经定好了开业日子。
在开业之前先造了一波势,花里胡哨的模式让百姓们充满了好奇心。
“储值即送什么意思?”
“这不是写了吗?要是办了储值卡,开业前三日吃饭只要八成价。另外若是在会员卡里存钱,每存一两银子,就额外送一百文钱。”
“额外一百文?”
“我不识字,他这写得是真的还是假的?”
“不会是骗人的吧?存一两银子,还额外给咱们一百文?”
“肯定不会,这可是林夫郎开的……”
“是啊是啊,等开业了我一定要来捧场,上次从延平府带回来东西都可好,还便宜。”
“什么时候能开业?”
“这说了,九月二十八开业,提前一天可以来储值。”
……
活动告示刚贴在外面,还没有真正开始,就有一圈人围着打量了,林言就在二楼站着看。
云织一脸疑惑:“夫郎,这样真的不会亏吗?”
一百文可不少了,铺子里的菜单云织也见过,一百文都够一个人吃一顿了。
林言神秘一笑,当然不会亏。
“放心吧,我可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从盛京出发但现在,他手里拿着不少钱,但是只出不进,再多的钱也能花完。
这个食铺无论无何也得开起来,不然一家人马上就要喝西北风了。
能一次性储值一两银子的肯定不多,所以他还划分其他几个等次,现在只是贴出来给大家做个心理准备。
预热了好几日,街上又多了几家店。
一直到开业的前一天,街上来往的人比前几日又多了些,漳州城已经许久没有这般热闹过了。
明日开始营业,今天正式开放储值。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宴宁食铺明日开业,今日开始储值活动,每充值一两银子即送二百文!”
“另,凡是今日参与储值活动的,开业前三日进店消费都只要八成价!”
林言没有出面,如今在人群之前喊话的正是原来五个大队长唯一的一个哥儿,梁平。
这人干大队长干的上瘾,还是林言三顾茅庐请来的。
只是他没想到,这梁平还有个孩子。
林言的视线从梁平身上移到最前面婶子身上。
“平哥儿,储值能否少一点?是只能存一两银子吗?”
一两银子对谁来说都太贵,他们虽然手里也存了银子,但到底拿不出这么多。
林言早就安排过梁平。
“当然是可以的,但是最低储值两百文,每两百文赠送二十文。”
二百文大家还是能拿出来,不少人存了一些。
周边桌子上还放着一些试吃,梁平招呼着人群:“大家不要挤,每个人都能办,储值无上限。这边是我们厨子的试吃菜品,大家可以尽情尝试。”
总共是八个菜,荤素汤水都有。
林言看着楼下有条不紊,才放下心喝了一口水。
林言早就培训过几位,一位收钱,一位登记,还有另外一位在旁边填写卡片,上面有对应的编号,几人配合良好,一天过去,总共卖出去九十多张卡。
二百文到一两银子的都有,林言打烊轻点了一番,大致算了算还是省钱。
虽然没有想象中的多,但也在意料之中。
“今日大家都辛苦了,明日开业,还得劳烦各位,等过了这几天,给大家休息几日!”
林言给大家鼓舞了一番,才把人散了,然后才带着云织回去,刚好在门口碰到回来的陆鹤明。
陆鹤明今日实在是走不开,再加上明日才算正式开业,他就没有过去:“今日怎么样?”
林言傲娇地哼了一声:“当然不错,买了快一百张呢!”
陆鹤明捏了捏他的脸:“林老板好生厉害,今日就先祝林老板生意红火,蒸蒸日上!”
“那就借陆大人吉言了。”
两人边走边斗嘴,直到走到院子里看到陆早早,两个人才停下来。
林言把早早抱起来:“陆早早,有没有想爹么?”
陆早早嗯了一声,又凑近在林言脸上亲了一下,亲完之后身子又往陆鹤明那边撇。
“要去亲爹爹是吧,去吧去吧。”
陆鹤明把臭小子抱过来,陆早早十分熟练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本来面无表情的人这会儿也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今日在家乖不乖?”
陆早早用手指了指陆母,嗷了一声,然后又朝云织看了一眼,又嗷了一声。
陆鹤明有些没明白什么意思。
一旁的陆母笑着帮他解释:“他说今日我和云织陪他玩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
“已经能听懂我们说话了?早早真棒!什么时候能喊一声爹么?”
林言走近摇了摇他的手,陆早早抓住就不放,还用两只手握住,要往嘴里放。
“怎么什么都往嘴里放,大馋小子。”
陆母被他这话逗笑:“还不是随了他爹么,整日就爱吃些稀奇古怪的。”
林言耳尖一红:“阿娘!”
“好了好了,随他爹行了吧。”
他们互相逗了一会儿,陆母才喊着云织去做饭,如今府城人越来越多,也有买肉的了。
陆母今日买了五花肉,做了红烧肉在炉子上煨着,随时都能吃。
下午趁着早早睡觉时,还做了一筐杂面馒头,在漳州吃白面,还是太奢侈了些。
“等再炒两个菜,咱们就开饭。”
炒了一个腊肉,又凉拌了一盘豆芽。
这豆芽还是林言发的,这边气温高,两日就能吃。
家里人多,做的份量也大。
“阿娘,明日铺子开业,你也去凑凑热闹。”
铺子里招的人多,倒是不用陆母帮忙,只是她整日在家,林言想着她能出去逛逛。
“你们都忙着,我去干什么,让阿眠和云织去帮忙不就行了?”
主要是怕早早呆不住,而且人还多,不安全。
“去玩一玩啊,整日在家待着有什么劲?”
陆母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早早这么小,我俩在家挺好的。”
林言知道她的意思,但一时半会也说不明白:“那也得让早早出门多见人嘛,要不等以后,见人都不说话怎么办?”
“那行吧,明日我们就去凑凑热闹,正好也让他见见人。”
“正好尝尝厨师做的饭,和上次在家里做的又改进了一些。”
几道招牌菜都是经过改进的,一方面保留了原有的特点,一方面又根据本地的口味进行了改良。
除了招牌菜之外,林言还做了几样卤味,到时候会给每一桌送点——
作者有话说:快要时间大法了!
这一卷篇幅不会很长[抱抱]
第173章
开业第一日,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彻大街,不少人都被吸引了过来。
宴宁食肆四个字在上面高高挂着,林言没出面,梁平和另外一人掀了红布。
原本就有不少人在门口等着开业, 梁平没多耽搁, 招呼了两句就让大家进店里去了。
另外门口还有两张桌子, 其中一张桌子有免费的试吃,另外一张是一个抽奖箱。
梁平在一旁为他们介绍:“今日凡是消费者,均可参与抽奖, 最高奖为本次餐食免单!”
“免单!?平哥儿, 吃多少都免单?”
梁平笑着解释:“那当然, 就算王大婶你今天吃了十两银子, 只要抽中了免单,就不收你的钱!”
漳州府实在不大, 这些人, 梁平差不多都认识。
他话音刚落, 就有不少人蠢蠢欲动要往里面进。
陆母抱着早早在角落里,早早许久没见过这么多人, 瞪着眼睛看, 也不吭声。
陆母好笑地捏捏他的脸:“你这孩子, 怎么傻了一样,还真得带你出来多多见人。”
早早啊了一声, 用手指了指门口的人群:“啊?”
“啊, 他们来吃饭的,咱们一会儿也尝尝。”
只是可惜,小孩子还不能吃多少。
林言早就给他们安排好了,角落的桌子能做四个人, 旁边就是一扇对着巷子的窗户,后面就是厨房。
这会儿已经传出来噼里啪啦的炒菜声,混在来来往往的脚步声中,最后只剩下浓郁的香味在厨房门口凝聚。
陆母闻出了这道菜,是红烧鱼,和以前吃的不一样,陆母尝过林言改良后的,甜而不腻,鱼肉也十分入味。
饭馆大多的菜是日常见过的,只有两三个新鲜东西。
卤味什么的,慢慢才加上。
“诶!阿眠,你去和梁管事说一声,让他给咱们也上两道菜。”
“不要辣的,另外在拎一壶热水来。”
陆母安排好,早早已经坐不住了,扭着身子要往外去,这会儿门口的人正多,陆母拗不过他,只好抱着他往人群里去。
已经有人点了餐,拿着手里的证明来参与抽奖了。
围着的人都往中间看,只见那人随意抽了一张纸条出来。
“恭喜这位公子抽中二等奖!下次就餐半价!”
有人为他可惜,没有抽中免单,但也有人为他开心,明日半价也是好的。
“这是凭证公子请拿好,否则铺子可是不认识的哦!”
“诶好好好!”
那人领了奖,又进了店里吃饭。
厨房是林言亲自盯着,门口这一小会儿来了不少人来抽奖。
过了十几二十个,一二等奖出来不少了,最大的还没动静。
围着看热闹的人都蠢蠢欲动。
陆母抱着早早看了会儿,不仅感叹了一句林言想法好。
用抽奖吊着人,大家为了抽奖,也想进来尝尝。
热闹了大半天,陆母给早早喂了点蛋羹,这孩子就揉着眼睛想睡觉了。
林言终于从厨房脱身:“阿娘,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特别是你这卤味,我吃着味道很是不错。”
这卤味林言在家做过,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今日的格外好吃。
他们开业的早,如今吃完也刚到午时。
林言一身的油烟味,就没抱早早,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睛,心里软了一下。
“喜欢吃就好,等有空了,我们还在家里做,早早困了,阿娘你先带着他回去吧。”
看了一上午,是真困了。
“那行,大郎今日这么忙?”
林言知道她的意思是陆鹤明怎么没来这边看看。
“他府衙忙,估计过会儿就该来了,还有阿眠,也一上午没见人影啊?”
“这俩人神神秘秘的……”
陆母吐槽了一句,心里想着幸亏自己来了,那两个就是不靠谱的。
“你别太累,招了这么几个人呢,让他们去干。”
早早没精神地趴在陆母肩膀上,林言把他们送到后门口:“我知道的阿娘,放心回去吧。”
漳州吃的比较清淡,林言特意准备了几个重口味的菜,有不少人喜欢。
如今站在后门,还能闻到厨房传来的香味。
林言捶了捶肩膀,才嘴角带笑地回去。
刚走过厨房,才发觉有些不同。
吵闹的说话声消失了。
林言猛地往门外看,正巧和陆鹤明的眼神对上,旁边还跟着卫陵光和卫小郎君。
三个人都样貌出众,往那一站很难让人不注意到。
几人一来,铺子就安静了许多。
大家都认识他们,也知道几位没什么架子,但这猛地见到,还是难免心里一震,没有刚刚自在。
这也是林言没有自己出面的缘故。
毕竟是刻在老百姓骨子里的怕官。
陆鹤明摆了摆手:“大家随意。”
梁平对两人也算熟悉,直接带人要去二楼的包厢,正好碰上从后门回来的林言。
“老板!”
林言嗯了一声:“你去忙吧,他们几位我带路。”
楼上的包厢几乎也坐满了,林言直接带着他们去了自己留着的房间。
“这是菜单,卫将军与卫二郎看看,有什么想吃的尽管点。”
一旁的卫陵光啧啧两声:“林夫郎还真是厉害,这饭馆整的真是不错。”
林言笑着道了一声谢,手指着菜单前几道菜:“卫将军谬赞了,这几道菜味道都不错,两位卫公子可以尝一尝。”
“行,那就来几道招牌菜。”
林言一直忙到过午时,人才少了点,三个特等奖都被抽了出来,返还了今日的饭钱。
卫将军他们吃完便走了,只有陆鹤明留下了。
“你今日不忙?”
田地的事逐步完善中,现在他要趁着没有雨修水利,这几日正忙着修桥,一天到晚地不见人。
几个县令也都来了好几日,除了漳州城,其他也都得准备着。
“已经安排下去了,今日是你开业,再忙也要来给你捧场的。”
外面是伙计们收拾餐桌的碰撞声,屋里林言只能听到陆鹤明胸腔内跳动的心脏声。
一下又一下。
无论这一路又多辛苦,他们终于一步步走向正轨了。
外面的太阳突然被一朵云遮住,林言抬头看了一眼陆鹤明,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这样的生活就挺好的。
林言的饭馆开业十分顺利,过了前三日依旧十分红火,特别是他推出的卤菜,在夏日来上这么一盘子,简直不要太爽。
最主要的是,荤素搭配,价格还不贵。
在漳州火了一阵,好多干完活都会来买上一盘。
日子一天天过去,漳州的太阳实在太大,有时晌午连门都不能出。
早早这几日也是没精神的很,只有在盆里洗澡时,有些活力。
太阳太毒辣,修桥的事业一直耽搁了下来,只有早上让他们干一会儿,也就导致进度缓慢。
但这也急不得,加上这阵子没雨,陆鹤明也没催他们,自己也有时间在家陪陪他们。
白日去府衙,晚上回家看到一家夫郎和孩子,陆鹤明感受到一种淡淡的满足感。
若是让他一直在这里,好像也不错。
进入九月份,盛京来的通判和同知终于到了漳州。
陆鹤明对他们有印象,二位在翰林院蹉跎多年,一直没有升任,只是不知道这次为什么会接了圣旨,来了漳州。
“二位大人舟车劳顿,先去府衙休息一番,再为二位接风洗尘。”
他们二人在盛京也不过是最低阶的官员,平日里连皇上的影子都未见过,如今见陆鹤明这般连忙招呼,受宠若惊。
毕竟官大一级吓死人。
“陆大人客气了。”
他们现在不在府衙住,只留了一间屋子给陆鹤明留宿住,这下刚好,空出来的几间房,刚好让两位大人入职住。
两位大人这会儿根本没心思想这些,看着街两边稀松的几家铺子,还有街上人来人往,虽说比不得盛京,但也算得上十分热闹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陆鹤明,眼神里充满了敬佩,从灾祸环生,到如今逐步恢复,这都是这位知府大人三四个月的苦劳。
一直到府衙,两位大人才堪堪回神,一脸敬佩。
“这边就是府衙,正好你们来了,相关文书就交给你们二人可。”
“是。”
他也能轻松些。
“住的地方就在后面,有一间我值日的时候住的。还剩下两间,等下你们可以挑一下。”
陆鹤明带着他们大致看了一下,见没什么问题便要带着林言回去,这天气实在太热了。
两人都要走到门口了,才又想说什么,回头朝他们喊了一嘴:“院子里有井,做饭洗漱可以自己大水。”
“多谢夫郎提点。”
将他们安排妥当,二人才快步回到家里。
陆早早又在盆里坐着玩水。
见他俩回来,这孩子更兴奋了,一盆水扑腾了一地水。
“啊!”
林言无奈,应着他的声音往前去:“喊爹么干什么?爹么又听不懂。””
林言陪他玩了一会儿,才用布巾把他抱出来。
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你,林言觉得自己心都要化了。
陆鹤明在后面顺手把水倒掉。
阿眠又从外面回来,看到他们一脸惊讶。
“大哥,哥么,你们回来了?正好我师父递了信回来,咱们一起看。”
盛京的消息传过来太慢了,有时候等他们知道了,盛京已经有了新的进展。
这也没办法,只能这样了解一番。
陆母正在给早早做衣服,这小孩确实长的快,刚到漳州时给他做的衣服都短了一节。
“两位大人已经安置好了?”
“安置好了,就差不多住在府衙里。也方便。”
陆母用牙把绳子咬断,又说:“等有时间来家里一起吃饭。”
“知道了阿娘。”
自从两位大人来了之后,陆鹤明轻松了许多,至少文书什么的,能为他分担一些。
日子眨眼就过去了,漳州府城越来越多的铺子,人们手里有钱,田地里的庄稼也长得喜人。
大家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奔流而过的漳江从未停息,日子随着水流消逝,四季交替,也不过在转眼之间——
作者有话说:[鸽子]
第174章
漳州的秋天来的格外晚, 盛京那边送来的皮毛已经快半个月了,这边还穿着夏衫。
林言隔着窗户往外瞧,大太阳无声炙烤着整个小院。
“这幸亏漳江水多,照这个日头, 又该旱灾了。”陆早早从外面走过来, 陆母在后面跟着他, 怕他摔了。
林言看他们过来,蹲下身子拍手:“陆早早,来爹么这边!”
“可不是, 这两天也凉快些了, 去年不也是这样?”
过了梅雨季, 漳州就开始热, 四五个月过去,还整日的大太阳。
“大郎又去县里了?那边水库不是修的差不多了?”
林言抱了一会儿早早, 这孩子快两岁, 抱起来沉的很, 把他放下来林言才回陆母的话:“就是要收尾了,去视察一番, 再去丹阳县看看。”
去年入了秋, 陆鹤明就没闲下来过。
先是让人沿着漳江修了堤坝, 只是堤坝对于漳江来说完全不够用,一场大雨下来就前功尽弃。他就又亲自去了各个县里勘察, 确定了水库位置。
治水就得堵, 疏,储,改四个法子结合。
如今一步步走过来,成效很是不错。
因为修水库耗费人力物力不少县令都不愿如此, 再加上陆鹤明一个年轻小伙子,后面虽然有昌邑王撑着,但他们这里天高皇帝远的,小小县令就是一方天地的老大。
滑不溜秋的让人抓不住尾巴。
还是陆鹤明去了一趟布政司,又写了折子送去了盛京,还揪了典型出来,把其中一个县令当场罢免了,这些老油条才没有推三阻四。
过了年之后,整个漳州便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林言的食肆也不错,生意十分红火。
他还抽了时间去找了一下柳之昂曾经说过的一种草药。
结果发现那草药完全是野生的,人工栽培,一种就死。
但幸好山上那片长的多,林言就专门找了人研究培育。
期间柳之昂还带着商队来了一趟,半盏这一年多分成也都帮他带了过来。
本来过了年,家里紧巴巴的,有了这钱林言才缓下来。
“对了阿娘,上次柳之昂带来的干蘑是不是还有一些?今日吃了吧?”
陆母点点头:“行,那我让云织买一只鸡去,晚上一起炖了。”
“那正好,前几天酿的米酒今日也能开封了,咱们喝一杯。”
日头西斜,阿眠和陆早早在院子里玩,陆母在厨房做饭,林言抱着一坛子酒从后院出来。
橘黄色的夕阳落在林言身上,阿眠一时间有些呆愣。
岁月在林言身上留下痕迹,却是愈发沉稳的气质,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心安的感觉。
垂眸抬眼之间,尽显风姿。
林言歪头看他:“怎么了?这个眼神看我?”
阿眠哈哈笑了两声:“感觉哥么你更好看了,一时间着了迷。”
林言无语地看他:“说什么呢?”
“我说真的,就是刚刚你走到那的时候,夕阳落在你身上,我觉得你头发丝都在发光。”
林言这些年虽然脸皮厚了些,但被他这样一说,难免还是红了脸。
阿眠胆子大,丝毫没有收敛:“难怪大哥一回来就黏着你,若是我有这样的夫郎,那定然不舍得离开半步……”
“好啊,你这个哥儿,还真是长大了,说起话来愈发口无遮拦,你看我不告诉阿娘?”
陆母去年还心宽,年前年后参加了不少成亲礼,这些日子心思又活泛起来,阿眠整日往成衣铺子里跑,生怕被逮住唠叨。
“哎呀,好哥么,你饶了我罢。”
林言看他讨好的样子,傲娇地哼了一声:“那看你表现吧。”
阿眠嘿嘿笑了两声:“我屋里有一套盛京送来的头面,我平日里也用不到,送给哥么!正好下个月不是要和大哥一起去福州府?”
下个月初八是宋布政使的七十大寿,陆鹤明作为下属官员,自然是要去贺寿的。
林言意味不明地看他:“盛京送来的?你师父?”
阿眠看天看地看早早,嘴里嘟嘟囔囔的,林言也没听清他说的啥。
“太子?”
“哎呀,哥么你只管戴就行啦!”
林言还想说些什么,陆母就从厨房出来喊他们端菜吃饭。
阿眠暗戳戳挨着林言往厨房走,留下陆早早一个人拿着木雕站在原地。
眼神疑惑地看着他俩的背影,也小碎步跟了上去。
陆母这一年整日待在家里研究吃食,做的饭味道越来越好。
“阿娘,你这手艺,也能去开个店了。”
“我去开什么店?你和大郎都忙,早早又这么小。”
说到这里,陆母才恍惚想起在襄阳,她带着阿眠和小木子,守着小小半盏的时候。
那时候一个月能有七八两银子就觉得了不起,因着林言要和安洵一起开大铺子,她还害怕。
如今是都过来了。
陆母宽慰地笑了笑,又想起安洵来,说起来,这孩子还是他们家的大恩人,从离开盛京,已经很久没见过人了。
“安洵和回哥儿这些日子可有来信?”
林言手一顿:“怎么突然问起他们?”
“突然想起襄阳的事情来,才记起他们。”
“好着呢,安洵那做生意的脑袋,到哪里都有一口饭吃。”
上次柳之昂来,林言还托他把自己的手稿带回盛京锦书馆,算算日子也该有回信了。
陆母听着点点头,“那就行,如今我们也都算过上好日子了。”
一旁的阿眠幽幽地补了一句:“也就我们吧,他们几个本来也过得不差吧……”
林言实在没忍住笑,陆母想了想也是,但她最近看阿眠不顺眼,还是怼了他一句:“怎么?以前的日子苦了你了?”
“没有没有没有……”
比着别人,他可不是幸福了一点半点。
太阳落在山头,第二日又准时升起,林言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忽然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睛。
吓得他一巴掌招呼了上去,幸得陆鹤明动作快,一把抓住了他,放在嘴边亲了亲。
“醒了?”
林言嗯了一声:“怎么不出声,吓我一跳。”
陆鹤明脱了衣服往床上蹭:“刚回来,怕吵醒你。”
“一夜没睡吗?”林言摸了摸他脸上的胡茬,刚刚冒出来,有点刺手。
陆鹤明嗯了一声,抱着他闭上了眼睛:“陪我睡会儿。”
陆母没事就起的早,陆鹤明回来的时候和他打了招呼,见他们到了半晌午还没动静,陆母也没喊他们。
反正每次回来都这样,她已经习惯了。
“我哥回来了?”
不然林言不会睡到现在。
“陆早早,你爹回来了!”
陆早早扭头看他一眼,又转过头玩手里的七巧板。
阿眠啧了一声:“怎么和你爹一样?小小年纪就不爱说话了。”
“和谁一样?”
阿眠一回头,陆鹤明就站在门口。
与林言不一样,经过这几年,陆鹤明愈发威严,特别是一动不动站在那,面无表情看着你的时候。
“呵呵,和你一样,聪明爱学习。”
陆鹤明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才上前走到陆早早跟前。
“我是谁?”
陆早早一脸疑惑,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他的问题:“爹爹。”
陆鹤明摸了摸他的脑袋:“真棒。”
早早这才羞涩一笑。
看着父慈子孝的画面,阿眠啧啧两声,跑回屋里去了。
大冰块和小冰块,也不知道他哥么是怎么受得了的。
陆鹤明这一趟出去,各个县城里的事情都差不多了,近一个月都不用再出去那么久。
在宋大人寿辰之前,都不会出远门。
卫二郎年前和郑将军一起回了盛京,卫陵光没走,带着八百兵在城外驻扎。
这次也要和他们一起去福州府。
听说陆鹤明回来了,便拎了肉和酒上了门。
“婶子,今日包饺子如何?今日肉铺最后的肉就在这里了。”
陆母喜欢这些小辈,和陆鹤明都差不多大,看着像自家孩子,虽然官职大,但没什么架子。
“陵光来了,想吃饺子就来,还拎着肉来……”
卫陵光把肉给云织,陆鹤明接过他手里的酒。
“包饺子那么麻烦,我就带着一张嘴来哪儿好意思?”
嘴里说着不好意思,实际可太好意思了。
畅畅快快吃了一顿饺子,他才喊着陆鹤明往书房去。
林言帮着收拾碗筷,陆母一脸担忧,时不时往书房那边瞅。
“我听说今日有山匪抢了商队,卫将军是不是为这事来的?”
林言摇了摇头,“不知道。”
底下的县镇陆鹤明都一一视察过,各个家户都有地有房,现在漳州也不复从前,按道理来说不应该有山匪。
只是不知从哪冒出来一撮人,不劫财劫色,就在官道上捣乱,遇到商队就吓唬一顿,然后跑的无影无踪。
让人报官都没有名头,毕竟什么都没丢。
“到底是什么人?”
陆鹤明坐在椅子上,右手撑着下巴:“抓住一个问问就知道了。”
若是放任下去,哪里还有商队敢往这边来?
卫陵光赞同地点点头,又说起另一件事:“宋大人寿辰你打算送什么?”
陆鹤明看他一眼,卫陵光看回去:“你别看我,我不信你来的时候王爷没给你说过。”
陆鹤明被送到这里来,一是因为漳州确实少人,二就是因为福建布政使早已年迈。
他要是想快速走进朝堂,掌握话语权,在盛京之外走一遭,是最快的路线。
恰巧有漳州这个机会在,也算是上天在帮陆鹤明,不然还要在翰林院呆上几年。
“言哥儿已经选好了,等处理好山匪之事,咱们就一起出发。”
卫陵光嗯了一声,算是同意——
作者有话说:[鸽子]
第175章
山匪一事太过奇怪, 陆鹤明也不敢轻举妄动,干脆向卫陵光借调了一百兵力,以防不时之需。
目前也不知道他们一伙人到底是要干什么,只能先试探一番。
“你们一队, 从城外往这边走, 伪装成商人, 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是,陆大人。”
“每辆驴车都跟着几个人,你们三个, 跟我往前边走。”
卫陵光带着剩下的人埋伏在山侧。
陆鹤明跟着车队走, 穿着一身粗布衣服, 再加上这半年晒得黝黑的皮肤, 倒也看不出什么异常来。
“都快点走啊,这批货要得紧, 要是耽搁了, 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别想拿到工钱。”
最前头的人骑着马, 陆鹤明在中间位置跟着,眼神是不是往路两边瞟。
漳州水多, 杂草长的茂盛, 拐个弯路就被挡的严严实实。
一直走到山谷中间, 明明是大晌午,陆鹤明却总觉得不对劲。
眼看着要走出去, 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 陆鹤明低了低头,收回了视线。
很快,从山上跑来一队人,大热天带着帷帽还用黑布蒙面。
陆鹤明抬头瞄了一眼, 又老老实实低下头,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
“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领头的那人头脑活泛,立马接了话头过来,诚惶诚恐地上前,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这位大哥,我们做点生意不容易,护送商队一趟,也就够家里人吃个饭。这样吧,这里是十两银子,请兄弟们喝酒,大哥通融通融,让我们过去吧。”
那大哥哼了一声,说的话倒是很有礼貌:“看来你们真是从外地来的,我们才不要什么银子这等俗物,货物就放在这吧,各位跟着我们上山即可。”
陆鹤明把手举起来,一副窝囊的样子,在人群中一点也不显眼。
“十两银子?都跟着走!你们几个,看着东西别丢了。”
领头那人还在讨价还价:“大哥,给你们一百两银子,您和兄弟们买点好酒喝如何,我这批货真的很急,若是不能及时送到,我们是一分钱也拿不到啊。”
说着领头那人还扭头看了看身后的人,“我的这些兄弟们,各个都是上有老下有小……大哥,您就饶了我们这一回……。”
话没说完,一把大刀就落在了他脖子上:“别说这些没用的,老老实实跟着走,不然第一个把你砍了。”
他们声音没有收敛,陆鹤明离得算远,听着他们的话心里暗自思索着。
这个场景,颇有些像他们从襄阳去武昌参加乡试时,路过的那个村子。
没有伤害他们,反而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把人弄到了山上去。
后来他只听说那个村子被管控了起来,更具体的反而没有了解。
难道真是邪教?
他这半年也算走遍了整个漳州,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
漳州的山大多陡峭,这边又很少有人来,树枝野草长的茂盛,一行人大概走了半个时辰,幸好他们一群人都是练过的,才不至于走不动。
“在这等着,我先去请示祭司大人。”
陆鹤明听他这么一说,心里绷着的那根弦铛地一声断了。
祭司大人。
还真是他想的这样。
山匪就已经如此猖狂,敢把他们这么多人一起弄到山上来,很难想象背后已经发展成什么样子了。
陆鹤明不知道这个祭司大人是什么身份,也不知道这个山里到底有多少人。
“把他们都排好队,一个个都带到祭司大人跟前去,你们这些人,别说话,不然等山神震怒,我们都逃不过去!”
跟着他的人十分信任,看着像是已经习惯的样子,眼神紧紧盯着他们,生怕惹了山神。
也没让他们做什么,只是几块石头前面放了一碗水,让他们挨着上前,滴一滴血进去。
很像滴血认亲。
陆鹤明跟着大家用针扎了一下,滴进去之后毫无反应,旁边的人看了一眼便让他往一边走去了。
“过去把那碗水喝了。”
陆鹤明低声应了一声是,估摸着应该是迷药,但还是一口喝了下去。
再醒来时,人已经躺在家里了。
林言坐在窗边的桌子前写写画画,听见他的动静,才发现他醒了。
“你醒了?”
陆鹤明揉着额角,“我怎么回来的?卫陵光?”
林言端了一杯水给他:“不是他,你们还在山里晕着呢。”
“他人呢?”
“你回来时喊了郎中来,说完睡上几个时辰,卫将军便先走了,说明日再来找你。”林言站在他跟前,帮他揉着:“还疼?”
陆鹤明把额头抵在他胸前,闷闷地嗯了一声。
“再睡会儿还是起来吃点饭?”
陆鹤明直接抱住他的腰往床上倒:“你陪我睡会儿吧。”
林言无奈,但也没拒绝,两人抱着又睡了一个多时辰。
中间吃了晚饭,又飘起了雨。
再躺在床上时,两个人都没什么睡意,才聊起今日的事。
陆鹤明大致和他说了说:“……还得仔细查查,等明日不下雨了我就去萧阳县看看。”
陆鹤明回想起他上次去萧阳县,萧阳县令恭恭敬敬,但他那次并未真正走到各个家里去。
现在想想,很是不对劲。
林言摸了摸他的脸:“让卫将军和你一起。”
窗外的雨声哗啦啦的,陆鹤明眼神一动不动地盯着林言,林言和他对视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
“笑什么?”
“笑夫君,这眼神像是要把我吃掉一样。”说着,手指还不老实地撩拨了两下他的睫毛。
陆鹤明哪里受得了这,当即就把人压在了身下。
雨水拍打着树叶,又落到地上混进土里,还没来得及踩上两下,便已经是一片泥泞。
一直到后半夜,飘了半宿才停下,林言双眼失神,陆鹤明低头闻了闻。
“很香。”
林言:“……”
这人真的越来越变态了。
陆鹤明看他表情就知道在骂自己变态,却莫名觉得很开心。
“帮你洗洗。”
这天本来就热,下的一场雨没有缓解半分,反而更加闷热。
陆鹤明扶着他喝了两杯水,才把人抱到浴盆里清洗一番。
床上的被单换了一套,林言抱着夏被往里翻了个身,陆鹤明把水倒掉再进来时,他已经睡过去了。
林言听到动静嘟囔了一句什么,陆鹤明没听懂。
把人轻轻往怀里带,林言又说了一句:“明天把被单洗了再走……”
陆鹤明无奈失笑,在他额头亲了一下:“好,睡吧!”
“嗯……”
再天亮时,又是熟悉的太阳炙烤着大地,昨日混战的被单在院子里搭着,还有几件他俩的衣服。
“大郎去军营了,自己去厨房找点吃的。”
林言嗯了一声往厨房走,早早看他出来,也跟着他过来,“没去萧阳县啊?”
“说是明日去,怎么又要出去了?你们不是要去福州府的?”
林言和陆母解释了一番。
“还真有山匪啊?是得赶紧解决了,不然以后谁还敢走那条路。”
林言出神地嗯了一声,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陆鹤明这次不敢只带着小木子便去萧阳县,昨日借调的一百兵力,还有卫陵光,一起去了一趟。
萧阳县是个小县城,属下的镇子村庄也不多。
陆鹤明暗地里走了一遭,才发现事情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这萧阳县就活脱脱是个邪教窝点。
以身饲邪。
“先找个地方住,还得从长计议。”
单他们二人,怕是拿不下来,还得好好部署一番。
两人在萧阳县待了四五天,算是彻底摸透了整个县的情况。
几乎整个县都在供奉山神大人,其中有一位祭司大人,可与山神对话。
而供养山神,需以活物祭祀。
原先还只是鸡鸭鱼这些肉类,在后来就是被卖出来的哥儿姑娘。
而如今,他们又把眼光放在过路人的身上。
这里与那个村子相隔如此之远,可明显是同一个山神。
“他们每月十五都会举行祭祀大典,我们是等着,还是先回去?”
还有好几日,在这里待着也不安全。
“先回去一趟吧,写封信让人送到福州去。”
情况比他们想象中的复杂,能不能赶上寿宴还是个问题,最主要的是,得把此事上报。
剿匪没有那么简单,更何况是如此大面积的邪教,不知道多少人已经被洗脑了。
比起打扫卫生,更可怕的是这些人的思想。
“那就让他们读书啊,教他们读书写大字。”
林言手里握着毛笔,上次学习毛笔字,还是刚来的时候,和阿眠一起学的,这是他今年刚学的。
“读书”二字落在偌大一张宣纸上,只要看到的人应该都会灵魂一震。
陆鹤明看着他的背影,坚韧,挺拔,相信自己,从不气馁。
萧阳县的事情解决的并不轻松。
卫陵光额外带了一百兵力,在十五日那日直接将祭司大人拿下了。
事情发生的突然,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人根本不是什么祭司大人,只不过是坑蒙拐骗之辈!”
山神庇佑他们的思想根深蒂固,即使事实摆在眼前,他们也都不愿意相信。
陆鹤明看着这些冥顽不灵的人突然冷静了下来。
这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决的。
“把那个祭司大人带过来。”
包裹着全身上下的黑袍被人扒了下来,还有那张坑坑洼洼的脸也露了出来。
有人认出了他:“二麻子?”
“这不就是杏花村的二麻子吗?怎么事祭司大人?”
“……”
“难怪每次祭祀之后,二麻子家里大鱼大肉!是他吃了祭祀品!”
“不会是陆大人随便找的人吧?”
第176章
谁能想到他们信若神明的人就是村里的二麻子?
有些人不认识, 还在疑惑。
“什么二麻子?这不是祭司大人吗?”
“这人是谁,怎么对祭司大人这样无礼?”
虽然萧阳县人不多,但是今日是十五,很多村里人也都来了, 围在县城外的一处空地, 后面紧紧挨着山, 人挨着人站在前面,十分虔诚地对着高台之上的祭司大人。
现在是陆鹤明还有卫陵光站在上面,另有人压着二麻子在一边。
“这是陆大人啊!漳州府知府!”
“怎么这般年轻?”
在他们印象中, 知府都是老头, 头发胡子一片花白。哪里见过这么年轻的, 还这么俊俏的?
“上次来视察过的, 你没见过?”
“什么时候来的?我要是见过肯定不会忘记……”
眼看着话题要跑偏,旁边的人又绕回来问:“那他为啥要抓祭司大人?”
那人看着他都无语了:“……”
“这祭司大人是假的?!”
“什么假的?”
祭司大人假的。
山神也是假的。
陆鹤明把这些人看的太聪明了, 他们祭拜山神也只是因为有人说能保护他们。
他们甚至不在乎皇帝是谁。
但是这个人骗了他们这么多年鸡鸭鱼, 怎么能忍?
底下的人缓慢地暴躁起来。
山匪一事拖拖拉拉了半个月才起了个头, 仅是掩盖起来的邪庙,就多达二十几处, 后续需要整改的还多。
陆鹤明和卫陵光又在萧阳县多呆了几日, 山匪之事处理起来简单, 把各个所谓的祭司大人抓起来,才逐步稳定下来。
“那些庙都拆掉?”卫陵光喝了一大口酒, 问陆鹤明。
“先留着吧, 你派人守着,我们从福州回来再说。”
寿辰近在眼前,能赶上还是要去一趟,外加山神之事, 整个萧阳县都沦陷了,其他县也得一一排查。
其他的就得等他们再回漳州,仔仔细细规划一番了。
林言打听过,这位布政使,特别喜欢收集古字画,特别是清幽老先生,现在已经绝笔,因此他的画愈发珍贵起来。
林言早早就让楚盛帮他在盛京打听过了,幸好功夫不负有心人,前几个月就已经让人送了过来。
“慢点。”陆鹤明把东西放好,又来扶林言上马车。
“没事,卫将军呢?”
“在城门等我们。”
“好。”
林言掀开帘子和陆母阿眠他们告别:“阿娘,我们走了,差不多七八日就能回来,小木子在家里守着。”
早早这会儿还没醒,陆母摆了摆手:“家里你就放心好了,路上注意安全,快走吧。”
“诶,好。”
江余在外面驾车,这会儿太阳还没出来,一直走到城门口和卫陵光汇合,他们才又一前一后往福州府去。
福州离得不算远,三个人中间休息了一日便到了。
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去布政使府,反而先找了个客栈。
后日才是寿宴,他们还能空闲一日。
“福州好吃好玩的很多,你俩可以逛一逛。顺着这条街走到尽头,右边的巷子晚上很热闹,你们走过去时辰应该差不多。”
林言嗯了一声,他本来也打算出去逛一逛的。
这会太阳已经落到了屋顶后,没那么炽烈了。
“你不和我们一起去?”
卫陵光摆摆手:“我来过一次,你俩二人约会我就不打扰了。”
他才不要跟着吃狗粮。
“那行,你出门带着人。”
“放心吧,我这么大人不会丢,你俩好好玩。”
福州比漳州大的不止一倍,这几年也算得上太平,街上很是热闹。虽然太阳已经落山,但依旧很热。
林言一出门就买了一碗酥山,冰冰凉凉地下了肚,才有些缓过来。
自己吃着也没忘记陆鹤明,时不时喂他一口。
“夏日就得吃点冰。”
陆鹤明被冰的一激灵,但还是认可地点点头。
两人沿着街走,各种铺子琳琅满目,卖什么的都有。
“这里倒是挺适合开一家半盏的。”
林言一边走一边看,心里琢磨着,漳州能引进些什么,府城不大,但该有的还是要有。
“林老板还真是到哪里都想着赚钱。”
林老板瞥了一眼陆大人:“不然怎么办,养陆大人有点费钱。”
陆鹤明被他逗笑:“那就辛苦林老板了,等晚上好好伺候林老板。”
这人脸皮越来越厚,如今青天白日的都敢说这些混话。
林言怕他得寸进尺,直接岔开话题。
“赶紧吃饭回去睡觉,明日还得早起呢。”
祝寿可不能迟到,不然整个福建布政司都要知道漳州知府架子大了。
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
“那边有馄饨,吃一碗?”
林言摇摇头:“我想吃凉面,不知这边有没有。”
前面一条巷子都是卖吃的,各种香味扑面而来,陆鹤明捏了捏他的手:“进去看看?”
林言本来嫌热想回去的,现在看着倒也心动了:“行吧,反正时辰还早。”
陆鹤明笑着握住他的手,里面人多,容易走散。
夜色降临,巷子里却愈发热闹起来,人挨着人,比白日里人还要多。
“怎么这么多人?”
林言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看啥都稀奇。
“那是买什么的?”
“诶?这是什么喝的?”
林言容貌出众,一身装扮也十分不俗,再加上福州公子小姐不少,摊主就理所应当地把人当成了哪家的哥儿。
“这位小哥儿还没喝过橄榄汁?尝尝我家的,十分好喝。”
林言一脸稀奇:“真的吗?一杯多少钱?”
“大杯十文钱,小杯八文钱,还会放冰块。”
“那要一大杯。”他们两个喝刚好。
陆鹤明数出是个铜板给他,林言两只手接过来,就着竹筒喝了一口。
入口微微发涩,但是当冰凉的感觉顺着喉咙下滑,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回甘。
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林言喝了两口,又递给陆鹤明,陆鹤明没动,顺着他的动作喝了两口。
林言抱着饮料看他:“感觉怎么样?”
陆鹤明先是皱着眉头,又反复品味了一下:“还行。”
说不上难喝,但也算不上好喝。
林言看他面目狰狞,没忍住笑:“阿眠估计会喜欢这个味道,只是可惜带不回去。”
林言脑子里有什么一晃而过,可惜扭头就忘了。
两个人继续往里面走,还真让他们找到了一家凉面,两人一人一碗下了肚,他们才开始往回走。
到客栈时,月亮已经高高悬在夜空之中,卫陵光听见声音从屋里出来。
“你们刚回来?逛的怎么样?”
林言点点头,除了吃的,他还买了一些小玩意,不值什么钱,到时候能用来哄小孩。
“挺好的,比漳州热闹多了,等以后再好些,能在漳州也弄一个。”
林言想得很美好,但是不知要多久才能实现了。
林言热了一身汗,用温水洗了澡才舒爽些。
屋里阴凉点,陆鹤明给他打着扇子,两人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大早,两人又相继起床。
衣服是从漳州带回来的,两人一黑一白,上面的纹样一人是鹤纹,一人是竹纹,远远看去十分相称。
卫陵光看着相对而立的二人,神色一怔,未免也太相配了些。
三人在客栈一楼随便应付了一些,才又坐马车往宋大人府里去。
这位宋大人也算是政绩突出,收复厦门和漳州时,若不是又福州在后面顶着,这两个大地方怕是毫无胜算。
宋宅占地很大,三人前后从马车上下来,他们往大门口去,另外有人把他们的马车停到固定地方去。
门房的人先是看了请柬,才恭敬地笑着把人往里面请。
“卫将军,陆大人,请随我来。”他们跟着那人一路往里走,直到第二个院子才停下来。
林言不好随意看,只低着头,紧紧贴着陆鹤明。
看他这般谨小慎微的样子,门房微不可察地给了他一个眼神。
林言这会儿也没把心思放在那人身上,只默默盘算着,有这么一个大院子,该多少银子。
假山假水再加上那些花花草草,估计都不便宜,林言默默想着,突然一个念头在脑子里闪过。
若是陆鹤明做了布政使……
“三位请随我来。”
林言还没想出什么,思绪就被打断了。
他们来的不晚,但也绝对算不上早,此时招待厅里已经有几个人。
但是这满屋子的人,除了主位的宋布政使,陆鹤明与卫陵光无需与任何人问候。
“你我同僚,陆大人与卫将军不必多礼。”
他做了这么多年布政使,对官场上这些事也算能看明白。
宋布政使已经七十大寿了,致仕的帖子已经往上递了两年,圣上眷顾,让他再待上两年,下一个人会是谁,还尚未有所定论。
如今陆鹤明年纪轻轻便到了漳州,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林言顺着他们道了贺,又让江余把东西搬上来。
“听闻宋大人喜欢清幽老先生的字画,晚辈特意寻了回来,给宋大人祝寿。还望大人喜欢。”
“清幽老先生的字画?”
林言给了江余一个眼神,江余心领神会,把字画拿了出来。
老先生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是四君子的竹?!”
此画正是丢失多年的四君子之一。
竟没想到会被一个哥儿给找到的。
“多谢陆大人,本官甚是喜欢。”
就算今日他送来的是一块砖头,他也得闭着眼睛说喜欢。
这人,过不了几年,就该坐到自己这个位置了。
“陆大人与卫将军舟车劳顿,不如先去歇息一番,寿宴还得一会儿。”
三人错开身子往外走,宋大人看着他们的背影,在心底感慨了一下。
漳州之地,就得有如此之人。
等他们走出招待厅,不少人问此人是谁。
宋大人捋着胡子,意味深长。
寿宴席面十分丰富,林言吃的很爽。
应该是宋大人特意嘱托过,没人来打扰他们,连同席之人也都十分有分寸,一直到半下午,几人才与宋大人告辞。
第二日,陆鹤明便拎着写好的奏折又去了一趟布政使。
寿宴其次,主要的还是山匪留下的问题,要向上回禀。
这也算得上陆鹤明的政绩,等到三年后回京核审,也会增光添彩。
宋大人打眼瞅了瞅,前些日子陆鹤明就送了信来,如今看他已经解决,心里甚是安慰:“陆大人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来布政司即可。”
他肯定全力配合。
“多谢宋大人!”
宋大人摆了摆手,如今他两眼昏花,身子骨也一日不如一日,能看到这么优秀的人,也算安心——
作者有话说:[鸽子][鸽子][鸽子]祝天使们国庆快乐~
第177章
“你回来了?怎么样?”
林言坐在桌子后, 旁边放着一盆冰,冒着丝丝凉意,手里拿着毛笔在纸上写着什么东西。
陆鹤明走到他跟前,往桌子上瞄了两眼。
“已经和宋大人报告过了, 说漳州的事让我放手去干, 之后的事都全权交给我, 他会上报朝廷。”陆鹤明坐在他身边,指了指他列的清单,“写这些干什么?”
上面是他们昨日在街上逛的时候, 林言留意过的铺子。
“这些铺子, 漳州都没有, 看能不能也开几家。”
说着递给陆鹤明, 除了粮铺书铺,还有一些当铺, 面馆, 杂粮等铺子。
“这几个不是都有?”
林言凑过去看了看, 见他指的正是粮铺和书铺医馆:“那也要有竞争嘛,有竞争才能有发展。”
若是一家独大, 现在还好, 以后难免垄断市场。
陆鹤明看他亮晶晶的眼神, 没忍住亲了亲:“林老板好厉害。”
林言瞥他没接话:“对了,卫将军说我们后日回去, 明日还有事?”
今日他出去采买时, 卫陵光让他不用着急,他们还得再停留一日。
“明日去看一看福州这边的桥,勘察一番,顺便问问这边的修桥师傅, 若是可以,一并请回漳州。”
漳州大大小小的桥可不少,但是大多是用的木头,都不怎么牢靠,水位一上来,被冲垮了一大半。
福州这边已经用上了砖石,借着这个机会来看一下。
“那一日够吗?”
修桥可是大事,哪能随随便便就定下。
“今日问了宋大人,他给推荐了一位老先生,明日直接去找他就行。”
林言这才点头,有路子就行,总比两眼摸瞎的好。
老先生修了一辈子的桥,福州一大半的桥都有他留下的痕迹。
陆鹤明和卫陵光上门的时候,手里还拎着两壶好酒。这老先生没别的爱好,唯独对酒情有独钟,每日都要来上两口。
“二位请稍等,昨日老爷喝醉了,估计这会儿还没醒。”
陆鹤明:“……”
宋大人果然没骗他。
这边等了快两柱香,卫陵光喝了三杯茶,门外才有走路声。
陆鹤明起身行礼,那老头还晕晕乎乎,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陆鹤明还在心里琢磨着,一边自我安慰有真本事的人都是这样。
老头看着两个小伙子,眼皮抬了抬:“你们二人是来拜师的?”
他这造桥手艺福州人都知道,经常会有人来问,说着还看向陆鹤明放在桌子上的两壶酒。
闻着是香,应当是两壶好酒,说实话有点馋,昨日喝的应该比不上这十分之一。
陆鹤明弯腰恭恭敬敬地行了小辈礼:“老先生,我们二人来自漳州,是想请您去漳州修桥,不知是否否方便。”
“漳州修桥?”老头把视线放到二人身上,正经打量了一下,这才意识到不是来拜师的,“是漳州来的大人?”
陆鹤明和他对视,然后点了点头,这个时候也没有必要隐藏身份:“在下正是漳州知府陆鹤明,今日前来,是诚心邀请老先生前去漳州,漳州去岁灾祸不断,如今百废待兴,还望老先生能给予一臂之力。”
“至于工钱,老先生只管开口。”
他既然来了,还见到了人,那工钱无论多少都要带人回去。
老头目视他良久,最终错开了视线:“大人抬举了,只是我年事已高,漳州路远,大人若是信得过,就让我徒弟和你走一趟。”
说完往屋外喊了一声:“老杨?去把那小子喊过来。”
老头的徒弟是福州乡下人,他去镇上修桥时捡到的大工。
他妻子早逝,儿女夭折,一人鳏居多年。如今年纪大了,就招了个徒弟为他养老送终,跟在身边教了几年,也算像模像样。
漳州路远,他一把老骨头怕是有去无回。
陆鹤明自然不会拒绝:“那就麻烦老先生了。”
陆鹤明给的工钱高,徒弟自然不会拒绝,再说师傅已经收了人家的酒,不去也不好。
说好明日出发的时间,陆鹤明和卫陵光便起身告辞了。
这边徒弟看着已经把酒坛子开封的师傅,面上无奈:“昨日又喝了多少?阿香做了汤,中午去家里吃。”
老师傅沉醉在酒里,没搭理他。
徒弟叹息一声:“等我明日走了,师傅你帮阿香看着点你徒孙,她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
“知道了,你这小子,今年这么啰嗦……”
“你徒孙才十个月,你这些日子少喝点酒,不然长大了像你一样是个酒蒙子怎么办?”
老师傅没好气地看他:“知道知道……赶紧回去和阿香说一声。”
这一走,估计没个十几天回不来。
徒弟又安排了老杨两句,才往屋外走,刚好看到他们二人走出巷子。
卫陵光手里拿着一把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问:“他徒弟行吗?看着和我们差不多年纪。”
陆鹤明想着那人不善言辞的样子,只说:“行不行试一试就知道了,明日你把他和林言送回漳州,我从萧阳县下车,具体事项安排一下。”
那些邪庙,不能留着,但也不能就这样毁掉。
“办学堂?”
萧阳县县令早在祭司大人被逮住时就被抓了,如今管事的是临时上阵的县丞。
考了三次才中秀才,平日里也就帮着县令处理杂事,随叫随到,见过最大的官也是县令。
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此时临危受命,心里自然是诚惶诚恐。
“你有什么疑问?”陆鹤明给他一个眼神,他就要腿软了。
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官。
“没…没疑问……就是……就是该怎么弄?”
陆鹤明淡淡看他一眼,这人真是没有一点主见,若不是实在无人可用,这人是半分也拿不出手,不过好在这人听话。
陆鹤明大致和他说了几点,见他一脸懵懂,还是多嘴了一句:“可记住了?”
县丞点点头:“大致明白了。”
陆鹤明给了他一个眼神,又问:“我走之前让你调查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县丞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换了话题,只能老老实实回答:“回大人,已经调查好了,这是册子……”
县丞啰里吧嗦地说了一通,陆鹤明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他写的册子。
文书工作做的还可以。
册子是之前陆鹤明让他统计的田地和人口。
“你这几日再把县里读过书,童生以上的,无论年纪,把名单给我一份。”
只有学堂也不行,夫子也都得配备上。
不求他们能学多少,能参加科举,至少认字就可以。
陆鹤明想起林言和他说的话:“读书,是为了开智。”
若是读过书,定然不会轻易相信什么山神。
“那些个祭司大人可有调查清楚?”
他们临走时,在萧阳县留了不少人,一走就是七八日,也该有些眉目了。
一看县丞支支吾吾的样子,就知道没什么大进展,陆鹤明心里也清楚。
“回大人,这几位祭司大人基本都是村里的二流子,家里没人,整日混日子的,说是山神亲自让他们做的祭司。至于山神……”
无人真正见过。
陆鹤明摆摆手,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还得细细调查。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县丞提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陆鹤明坐在椅子上发呆,又想起林言来,已经两日了,不知道有没有到家。
林言刚到家。
陆母在厨房做饭,云织在陪早早玩,只是小孩子看着兴致不高。
“陆早早!”
林言站在门口喊他,小小的身体不敢相信地回头,看到是他立马站起身朝他跑过来。
幸亏天气热穿的不厚,小肉墩跑起来还算稳当。
林言把人抱到怀里狠狠亲了两下,陆早早也热情地回了两下。
“爹爹?”
“你爹爹还有事要忙,怎么,爹么回来就不喜欢了?”
臭小子。
陆早早眯着眼睛要去亲他,然后才回答一家爹么的问题。
“喜欢!喜欢爹么,喜欢爹爹,阿奶,小叔,还有云云和木木……”
合着这一大家子都喜欢,陆早早说话还不利索,稍微拗口一些就只能重复地喊。
陆母听见声音从厨房出来,看见他们爷俩亲热的样子,没忍住笑了笑。
但左右看了看没陆鹤明,才问林言:“大郎又先去府衙了?”
林言把早早放下来,拍了拍他的后背,示意自己走,一边回陆母:“没有,他在萧阳县,没有一起回来。”
“怎么又去萧阳了?”
“邪教一事才刚开始,处理起来估计还得一段时间。对了阿娘,我给你们带了福州特产,等会我们尝一下。”
林言牵着陆早早往院子里走,江余跟着陆鹤明留在了萧阳县。
小木子和云织二人往屋里搬东西,陆早早好奇,跟着来来回回地跑。
林言把从萧阳带回来的橄榄汁取了出来。
“这是福州特有的饮品,说是用泥土封坛,可保证橄榄汁五日不变味。”
陆母一脸好奇,拿过来看了看:“这么神奇?”
“那可不是,从福州回来刚好四日,等我们好好尝一尝,”
饭还没吃,林言打开之后就先给自己倒了一杯,仔细品了品,味道还好。但和新鲜的还是不能比。
“阿娘,你来尝尝。”
陆母还没喝过橄榄汁,小口呡了一下,味道确实不错。
“挺好喝的,如果再新鲜点估计会更好喝。”
林言说了一句确实,又给云织和小木子一人一杯,这才突然想到还没看见阿眠那人。
“阿眠又跑去成衣铺子了?”
垚哥儿前段时间来了一趟漳州,阿眠带他逛了逛,便相中了一处院子。
也因此把他阿奶带了过来,两人一起经营着,倒也不是很累。
“他这几日天天去,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要干啥。”
林言在心里估摸了一下,眉头一动——
作者有话说:[鸽子][鸽子]来了!各位国庆快乐!(虽然已经要过去了……)
第178章
林言想一出是一出,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盘旋了许久,这会儿刚好有时间,一刻也等不住了。
“阿娘,你在家看着早早, 我去一趟酒铺!”
陆母从厨房出来, 还没来得及说话, 人已经跑远了。
“这哥儿,又风风火火的,在家里呆不住。”
云织眼睛看着早早, 笑着回陆母:“夫郎应该是想着什么了。”
“他脑子活络, 也不觉得累。”
小木子正在厨房, 江余跟着陆鹤明在萧阳县, 林言没带人,结果刚好碰上回来的阿眠, 又喊着一起去酒铺了。
阿眠不知道他要干啥, 一脸好奇:“家里来人了?怎么突然要去酒铺?”
“没事, 就去买两坛子酒,顺便问点事。”
林言向来神秘, 阿眠闻言也没多问, 高高兴兴地和他分享这几天的趣事。
“垚哥儿说, 等过些日子再给我做一身冬装,说是让我给他们铺子宣传宣传。”
垚哥儿与阿奶刚来时, 林言和阿眠帮了不少忙, 他们安稳下来后,就给一家人都做了一身衣服。
陆母说什么也不要,最后还是又送了几只鸡回去才算收下来,两家人也算有来有往, 有了几分交情。
阿眠喜欢乱窜,看他穿的时兴,不少人来问,垚哥儿的铺子还因此接了不少单子。
漳州城不大,两人走了不到一柱香就到了酒铺,酒铺老板就一个人,租的铺子位置也背一些。
“老板,要两坛未开封的酒!”
酒铺老板正在吃饭,看他进来连忙放下了筷子。
“林夫郎,要未开封的?”
“对,就是那种密封好的。”他想要的可不是酒。
老板走了两步又回头问:“夫郎要什么样的,有粮食酒也有米酒果酒。”
他这里大多买的都是粮食酒,米酒酿的一般,也很少人买。
“还有果酒?新酿的?”林言倒是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是啊,刚来那段时间琢磨的,前两天开封了一坛,味道还不错,我先给你倒一杯尝尝。”
说着他又转身回来,在柜子底下翻出一个坛子来。
果酒总共有三种,杨梅荔枝还有橄榄。林言尝了尝荔枝的,喝着味道是一般,果味混合在其中,少了酒的醇香,但林言有着其他想法。
加冰或者加奶,味道应该会好上一点。
“那麻烦老板来一坛这个,还有杨梅的,也要一坛。”
“诶,好,夫郎稍等片刻。”
一旁的阿眠也尝了两口荔枝酒,喝着味道没有自家酿的米酒好,但又不好剩下,喝完最后一口才问:“哥么,你要这酒干什么?感觉喝着还没米酒味道好。”
“做一个好东西,回去和你说。”
林言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他们自己做的米酒虽然也要密封,但是密封时间短,用水封即可。
他想尝试一下新东西。
老板把两坛子酒抱出来的时候,坛子上的泥土还没弄掉。
林言上前凑了凑:“老板,你这酒坛子都是用泥封起来的吗?”
这种酒发酵需要的时间长,特别是加了果肉的,一不小心就容易坏味道。
老板点点头,扣了一点泥封外缘在手里搓了搓,给他看泥土下面:“用泥土前还得用布和草,不然泥土渗进去了这坛酒就坏了。”
林言哦了一声:“有这么多讲究,这样一坛酒如果一直不开封,能保存多久?”
“三个月差不多能喝,最好在一年内喝完。”
那就是三个月到一年,比着新鲜水果,已经足够了。
“行,多谢老板答疑。”
老板摆了摆手:“这有什么的,酿酒的法子不止这一种,夫郎若是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来问。”
反正他想做的事,还得一步一步来,他今日也是头脑一热,就过来了。
两人抱着酒回去,林言才和阿眠解释了一番:“我想做水果罐头。”
“水果罐头?就是果脯?”
都是延长水果的期限,林言点点头,“差不多的意思,但是和果脯也不太一样,过几日先在家里尝试一下。”
漳州这边太阳大,雨水多,日照时间长,种出来的水果多种多样,味道也很好,特别是杨梅和荔枝。
偏偏这两种水果还不如其他的,一日变色两日变味可不是瞎说。
而且漳州地处边缘,无论是北上还是沿海去南直隶,群山环绕,重峦叠嶂,等走出大山,水果大多不新鲜了。
“哥么你是神仙吗?怎么什么都能想到?”
林言给了银子,一人抱着一坛酒往家里走,无奈看他:“你今天问题这么多,我是不是神仙你还不知道?”
阿眠看他,他有时候真觉得林言是神仙。
不然他们那个小村子,怎么能养出这么厉害的哥儿?
那时候他小,现在有时候想想,或许他哥么真的是神仙。
两人到家时,陆母正在吃饭。
云织和早早坐在另一边,嗯嗯啊啊地说着话,看见林言回来,又高兴地朝林言招手。
“么么,爹么……”
阿眠不服,酸味十足:“好啊,你小子,有了爹么就不喊小叔了?以前我回来可是热情的很!”
小木子上前接过二人手里的酒,林言先去洗了洗手才往饭桌上凑。
“陆早早~阿奶做的什么饭呀,吃的这么香?”
陆母指了指桌上的菜:“炒了豆芽,这豆芽是阿眠发的,味道和你比着可不差。”
林言惊奇地看着阿眠:“这么厉害?我倒要尝尝和我的比着怎么样。”
发豆芽不难,林言教了阿眠几次,他人聪明,做起来也是有模有样的。
看着卖相确实不错。
“口感挺不错的,阿眠挺厉害啊!”林言一边嚼着,一边对阿眠束起大拇指。
阿眠一脸傲娇:“哼,那是自然。”
一家人吃了一顿饭,天空变成蔚蓝色,云织从屋里拿出油灯点上,又一起说了会儿话。
没了太阳,院子里吹着晚风,倒也凉爽不少,阿眠把琴抱出来弹,陆早早在一旁捧场拍手。
林言对着酒坛子研究,陆母在一旁看着。
“研究酒坛子做什么?”
林言低着头,还在抠上面的封泥。
“想看看这泥封好用不好用,到时候密封点水果什么的。”
“水果?”
林言点点头:“对啊,就像荔枝,龙眼,杨梅什么的,若是能送回盛京一些就好了。”
陆母不知道什么意思,襄阳离得那么近,他们也没怎么吃到过闽南的荔枝。
林言摆弄半天,心里大致有了数,只是这酒坛子外观也一般,从里到外都得从长计议。
阿眠一曲终了,牵着早早围过来,林言才想起什么问他们:“阿眠,阿娘,你俩可想去做些什么?卖豆芽或者卖米酒都可以,到时在街上盘个铺子。”
阿眠整日疯跑,有时候看人家哥儿姑娘忙活,也想干点什么,但还没有想法。
陆母倒是有这个想法,只是家里两个人都忙,她要是也去忙了,陆早早就没人看了。
“阿娘有想法?”
陆母回神看他:“没什么想法,早早还这么小,我再看两年。”
林言不同意她的话:“阿娘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就别管陆早早了,夫君现在是知府,按理来说咱们还是能买几个奴仆的,照顾他一个孩子还是没问题。”
如今院子大了,但他们都不习惯家里有别人,家里的事都是陆母和云织操持着。
林言看他一脸纠结,也没非要逼她:“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就是,你要是想要在家照顾早早,自然也是可以的。”
“那也不如咱们自己用心……”
听她这样说,林言就知道陆母也是有点想法的。
“先不管他,阿娘想干些什么?”
陆早早在一旁啊了一声,众人笑着看他,他转身钻进了陆母怀里。
如今漳州已经种了两茬的粮食,整个小城也都运转起来了,干点小营生也还好,不赚大钱,利益还是有些的。
陆母笑着拍他:“想开个米酒铺子,就像我们在襄阳那会儿,一间铺面就行。”
在襄阳也就干了两年,后来就是忙着照顾一家老小,做做饭,洗洗衣服什么的。
虽然比着开店轻松不少,她也开心,但心里总觉得不得劲。
“那就开一个!”
林言大手一挥,说干就干,到说得是简单,从选址到筹备,一样样整下来,已经快要过年了。
漳州的冬天温度不低,就是风太大,从白日到晚上,一刻也不停歇。
林言裹着披风从外面回来,陆鹤明已经在家陪早早玩着了。
厨房的小炉子咕噜咕噜煮着米酒圆子,一进来就闻到浓浓的香味。
他在萧阳县呆了大半个月,各个方面都踏上正轨就回来了,现在只等着县丞来汇报,或者他抽空视察监督就行。
“这么大风还出去了?”陆鹤明接过他的披风放在架子上,又帮他暖手。
“阿娘的铺子马上完工,我去帮着看看。”说完又蹲下身子捏了捏陆早早的脸。
陆早早被冰了一下,连忙跑开,冬日给他穿的厚,一颠一颠的像只会走路的肉团子,估摸着林言够不到他,才转身控诉。
“爹么,凉!”
“好好好,爹么不碰你,快回来,外面有风。”林言被他逗笑,又招呼他回来。
陆鹤明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家夫郎和孩子,在这冬日,从内而外的幸福满足感充斥着他的心。
“你最近推出的锅子反响不错,城里很多人都在说。”
自从漳州的天气冷了起来,林言就琢磨着推出了锅子,外面北风呼呼地吹着,屋里三五好友一起吃着热气腾腾的锅子,别提多舒适了。
“那我们今日也吃锅子?让小木子去饭馆里打包一份料回来。”
林言定价不算高,再加上服务好,城里人手里有点余钱就会去搓一顿,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陆鹤明没什么意见,小木子便去了一趟。
林言手心回暖,把陆早早抱起来站直身子。
“我过两日要去下属县城视察,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陆鹤明低头在他耳边亲了一下。林言抬头看他,鼻尖刚好蹭到他的嘴唇。
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凝滞,要不是陆早早喊了一声,不然两人要干柴烈火了。
林言往后退了两步,“孩子还在这呢,别乱来!”
陆鹤明一脸失望,冷淡地瞥了小兔崽子一眼。
净碍事。
小木子动作快,等陆母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把菜备好了。
“吃锅子?这么香?”
林言把最后的青菜沥水,放到盘子里,又端到桌子上。
“正好好几日没吃了,今日一道庆祝一下。”
陆母的铺子也装修的快,等再过两日他就能开始营业了。
各自忙起来,一起吃饭的时间就少了——
作者有话说:来了,没假期,太累了,短短[狗头叼玫瑰]
第179章
锅子热气蒸腾,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想吃什么下什么。
林言爱吃青菜,只是冬日青菜少的可怜,只有陆母囤积的一些白菜, 还有院里一小块用稻草盖着长出来的小青菜。
拢共备了两个锅子, 一个辣的, 林言放了几块肉进去。还有一个菌汤,用来涮羊肉,再放点青菜, 陆早早也能跟着吃。
这边的温度不够低, 冬日冰都冻不起来, 买了两块豆腐也只能直接吃, 以前喜欢的冻豆腐只能放弃。
陆母吃到一半突然想起:“你俩什么时候走?年前应该能回来吧?”
林言点点头,距离过年还有一个月, 他们在每个县都不怎么停留, 看看民生, 视察一趟就回来了。
“应该小年就差不多了,不耽误回来过年。”
“那就行, 你们路上小心, 我们就在家备年货了, 我听垚哥儿阿奶说,城外有来卖年猪的, 我看到合适的就买下一头, 做点腊肠腊排骨。”
去年过年吃了一次,一直念念不忘,只是那时候各家各户几乎都没有,也就解解馋。
林言点点头:“想吃什么就买, 羊肉也买上一些,到时候炖着吃。”
“行,碰着就买。”
这些家禽什么的,大多都是从去年才开始养的,但好在底下县里会有人拉着猪羊来卖,虽然贵上一些,但养的好。
陆早早现在都是跟着陆母睡,夫夫两个早早睡下,第二日天还没亮就起床了。
云织起来给他们温了米酒蛋花汤,两人喝的浑身暖和。
热气氤氲在两人中间,林言捧着碗看他:“感觉像是回到了襄阳,那时候你去府学,也是早上天还没亮就起床。”
陆鹤明不嫌烫,一口气喝完了,把碗放下才看他:“那时候你可起不来。”
林言瞪他一眼,哼了一声不搭理他。
小木子和陆母相处时间久,用起来也顺手,留在家里,江余跟着他们去县城。
他们第一站就是萧阳县。
山神来源还在追查中,几个“祭司大人”审了好几次,但是线索不多。
不过学堂已经改造的差不多了,几乎每个镇子都有一个。
这样也方便陆鹤明和林言的计划往下实施。
“夫子的事可有办好?”
县丞还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畏畏缩缩地跟在二人身后。
“已经和几个秀才谈过,但是还不够,就又挑了几个童生,只是……”
“只是什么?”
他们现在在一个镇子上,学堂不大,一进的院子,估摸着也不会有几个学子。
“大家好像不愿意让孩子来……”
陆鹤明这就不懂了:“你没说不要钱吗?”
他和林言的想法是,每个孩子都能免费读三年,若是愿意继续读下去,他们会一直帮助到童生。
大冷天的,县丞莫名一身冷汗:“说……说了。”
漳州城本来就穷,生孩子就是因为家里活路多,一个孩子就是一个劳动力,现在冬日还好,等过了年,春天来了,地里家里都要人来干活。
林言和陆鹤明自然也想到这里。
“没事,马上过年了,夫子的事先定下来,等明年再说。”
县丞看了一眼一直跟在知府身边的哥儿,虽然没见过,但也知晓估计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陆鹤明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又问了些其他的事。
这个县丞看着不行,实则把整个县的事都整理的不错,有什么大事也会第一时间写信给陆鹤明。
“……大概就这些。”
陆鹤明过了许久才嗯了一声:“做的不错,等过了年新县令就会来了。”
县丞莫名松了一口气。
林言坐在出城的马车上时,还在想着这个县丞。
“这县丞还挺好玩,看着胆小,做起事来有模有样的。”
陆鹤明点点头,这也是他把人提拔上来的原因。
两人出了萧阳县,绕着漳州府城走了一大圈,各个县城都看了一遍,有几个县城比漳州府城看起来都繁华,两人最后停留在漳浦县。
漳浦县紧邻海边,风比其他几个县都要大。林言被吹的头晕脑胀,听着海浪一声声拍打着岸边,几只小船随着飘动。
漳浦县是除了萧阳县之外,陆鹤明花心思最多的一个县城,这里就是柳之昂找到救仙草的地方。
自他上任一来,海匪虽然停息了,倒是隔三差五的大风还是让人头疼。
随着大风来的,还有大雨和海潮。
“陆大人放心,这半年来,未曾走过大风,漳浦县的田地也都收获颇丰。”
漳浦县的县令已经五十多岁了,头发花白,皮肤黢黑,一看就知道常年在外巡视。
陆鹤明点头嗯了一声:“海防之事我已上报朝廷。”
漳浦县位置特殊,届时要是能设置一个海防点,倒也不错。
县令哈哈笑着,却没他的话放在心上。
漳浦县地势不好,难以登陆,因此少了大半的灾祸,但也经常被遗忘。
如今这位知府大人一月一次的慰问,显然是将他们记在心上,如此便已知足了。
“那下官就代万千百姓谢过陆大人了。县衙已备好饭菜,请陆大人与夫郎移步。”
海风实在太大,林言跟在陆鹤明身后,进了城风才小了一些。
“二位里面请,咱们漳浦没什么好东西,就鱼虾多一些,还望不要嫌弃。”
县令憨厚地笑着,府衙年久失修,处处破财,甚至院子里也只有两棵树,剩下的空地应该是菜地,只是冬天没长出什么。
因着有林言在,县令又把自家夫人喊了出来。
林言起身打了招呼,县令夫人在这城里带了大半辈子,除了前几年来过的郑将军,已经许久未见这么大的官了。
“见过林夫郎。”
“夫人不必多礼,快请坐。”
漳州冬日除了风大,温度并不算低,因此储冰困难,铺上来的鱼虾只能用盐腌制,或者熏制,以便保存更久。
林言每道菜都尝了一下,味道都挺不错的。
若是他的水果罐头能成功,鱼虾这些倒也能尝试一下。
直到一盘盘菜见了底,林言才意犹未尽放下筷子,想起正经事情来。
“刘大人,听说这边山里有一种草药,在山上长着,叫救仙草?”
刘县令还没说话,县令夫人先开了口:“林夫郎也知道了?”
林言眉头一挑,这话说的,像是有什么渊源一样。
“这救仙草在后山上很多,平日里百姓被蛇虫咬了,拔一些捣碎,很快就能好……”
因此这里的百姓也没把这种草放在心上,直到两三年前有个商队来,一下子买了一百多斤,这才把救仙草的价格打了上去。
有人看有钱赚,自然就起了种植的念头,结果这救仙草,只能在山上才能种活。
还只能在山上自然繁殖,也就是人一插手,他就死给你看。
林言:“……”
好有个性的草药。
俩人都只是听柳之昂说过几次,还没真正了解过,这次也是想着看各个县城有什么值得发展的,这才问了一句。
“今年春季,那个商队又来了,各家各户都攒了不少,得了不少钱……”
林言看她欲言又止,接了一句:“那不是挺好?”
县令夫人叹了一口气:“漳浦县虽然人不多,倒是家家户户都去采,这山上今年就被采了精光,也不知道明年春季还能不能长出来……”
陆鹤明闻言把杯子放下,看向县令:“县里可有郎中?”
刘大人点点头:“有郎中,下官也曾问过,救仙草药效好,一次用不了多少,以前需要便去山上采就是。但耐不住只有咱们漳州有,这才被商队大肆收购。”
“府里可有种子?不知能否给本官一些?”
这有何不可,刘大人把草药种子,根茎叶都拿了一些给他们。
“若是能培育成功,漳浦县人也不必出海了……”
九死一生,每年都有人命丧于此。
“刘大人不必焦虑,明年兴许就不一样了。”
只看他的罐头能否成功了。
从漳浦县离开,已经腊月十八了,大街小巷已经有了过年的氛围。
他们大清早出发时,街道两边就已经有人摆摊了。
北风太大,林言只看了一会儿便放下了车帘,若是放在以前,他定然是要下去逛一逛再走的。
只是越到这时候,他就越想回家。
陆鹤明拿着书看的认真,自从漳州踏上正轨,他一有时间便捧着书看。
什么种树,什么修桥,还有修路盖房子,杂七杂八均有涉猎。
现在看的,正是刘大人给他的《拦海之术》,是民间流传下来的,还是个残本,后半部分已经找不到了。
林言发了一会呆,歪着身子往陆鹤明怀里钻。
陆鹤明笑着放下书,任他在怀里蹭来蹭去,等他找到最舒服的位置。才拿起披风把他裹起来,觉得不够,又低头亲了他两下:“睡吧。”
林言瞪着眼睛看他,两人离得很近,呼吸交缠在一起,林言仰头在他唇角亲了一下:“没事,感觉陆大人又帅了许多!”
认真起来的样子,格外有魅力。
陆鹤明无奈失笑,他还是受不住林言突如其来的甜话,红着耳尖又拿起书接着看。
林言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直到看他耳朵红透,才得逞似的闭上眼睛。
听着怀里人呼吸平稳,陆鹤明才把视线放到这人脸上。
这么多年,还是没变。
漳浦县到漳州府城不算近,他们走走停停两天还没到。
眼看着天黑下来,他们干脆在镇上停了一夜。
江余订好房间出来:“大人,夫郎,只剩两间房,全订下来了。”
陆鹤明隔着车帘安排他:“你和我们住在这里,其他人再找一间客栈,马车上的东西都得看好。”
都是各个县城里带回来的东西。
“是!”
这个镇子不小,紧挨着漳州府城,不少人在此歇脚,客栈也有两三家。
听他们都有住的地方,陆鹤明才放心进了房间——
作者有话说:来了!
今天精神还好,来唠叨两句——
首先就是,总字数破六十万啦!好多字啊~~依旧是感谢大家的陪伴与支持,还有对我的包容!
现在陆大人和林老板的感情进入了老夫老妻的模式,两个人的事业也都在稳定前进,我每天写的时候都在姨母笑,好幸福好幸福。
(一想到还有你们一起见证,我就更幸福啦,所以超级感谢你们![哈哈大笑])
本文逐渐在收尾啦,会慢慢出现以前的老朋友,也很久不见了,大家一起热热闹闹~
本章掉落红包哦~
第180章
林言累的不行, 躺在床上就想睡,奈何暖不热被窝,总感觉这被子四处漏风。
门被推开,陆鹤明拎着一壶热水进来。
“要不要喝水?”
林言摇摇头, 招呼他过来:“你快来床上, 我暖不热。”
陆鹤明看他只露出一个头, 呆头呆脑的简直和陆早早那个小崽子一模一样。
“快点!傻笑什么呢?”
陆鹤明先检查了门窗,确定都关严实了,才走回到床边脱掉外衫。
平日里这个时间天还没暗, 只是今日的风格外大, 阴云密布, 阴沉沉的好像要压下来。
陆鹤明刚钻进被窝里, 林言就挪着身子往他怀里钻。
不知道是不是汉子天生体温就高,陆鹤明就像灌满热水的炉子, 林言暗搓搓把冰凉的手放在他腰上, 明显感觉到他一僵硬。
“陆大人怎么了?”
陆鹤明看着他无辜的眼神, 本来不想动他的,实在太勾人, 没忍住凑上去亲了亲。
一只手禁锢住腰间不老实的爪子, 陆鹤明才安安稳稳地闭上眼睛。
“别乱摸, 睡吧,明日还要赶路。”
林言今日在马车上睡了许久, 外面北风呼啸, 屋里却是十分暖和,听着风声和耳边沉稳的心跳,林言没有一点困劲。
“先别睡,咱俩说说话。”
陆鹤明没睁眼, 只把人往怀里紧了紧,下巴放在他头顶。
“不累了?”
林言想看他的眼睛,从他怀里往后撤,对上陆鹤明不解的眼神才停下。
“说说话,说说话好不好?”
陆鹤明按住他,在乱动就不只是说说话了,语气无奈:“说什么?”
他这么一问,林言突然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干巴地问一句:“卫将军不是说年前就回盛京的吗?”
陆鹤明定定地看着他,林言尴尬地哈哈笑了两声。
“他还在查山神之事。”
“到底有没有山神,这都要半年了,还没头绪?”
陆鹤明没接话,林言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猜了一句:“大人物?”
“和盛京有些牵扯。”
那么大一个漳州,即使再没价值,在某些人眼里,也不能被舍弃。
和朝堂牵扯的事,林言不愿多问,知道多了太烧脑。
“对了,阿昌这半年,月月都送东西来,阿眠可有和你说过?”
这两个小的,还真是不好搞。
陆鹤明又无言,他知道以后一定能回盛京,可什么时候能回呢?
阿眠现在已经十八了,又能拖几年呢?
林言枕着他的胳膊,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阿眠定然是不能留在这里的。
可是阿眠年纪也到了。
“等回去,我和老爷子写信。”
他们在这里十年八年没问题,阿眠不行,把他送回盛京,老太太不会放着不管。
林言拍了拍他安慰:“阿眠也长大了,他有自己的想法。再说了,盛哥儿不也没成亲呢?咱们阿眠再怎么也不会越过他去。”
都二十三四了,盛京城出名的老哥儿。
陆鹤明被他逗乐:“要是让他听到,该与你绝交了。”
林言哼了一声:“盛哥儿才不会,等我们明日到家,他们寄来的东西也该到了,还有三叔么他们托人带来的,估计得有满满一屋子……”
陆鹤明低头看他,这人已经闭着眼睛睡过去了。
宠溺地轻笑了两声,拢了拢被子,才抱着人睡过去。
凌冽的北风刮了一夜也没停歇,因着离得不远,他们吃了早食才往漳州城里走。
不比去年,如今大街小巷里都是年的味道。
路边杀猪宰羊的摊子一个挨着一个,肉都新鲜到冒热气。
今年大家收成都不错,陆鹤明安排下去的活路也多,家家都有些余钱,过年吃上几顿肉还是不成问题,更富余些的,隔三差五还能下个馆子。
卖糖果糕点,瓜子零嘴的更是一家挨着一家,一路走来人挨着人,摊子挨着摊子,十分热闹。
整个漳州城都喜气洋洋,整日板着脸的陆鹤明见着这场面,嘴角也勾起了笑意。
忙活了一年多,也算有了成果。
马车在家门口停下,正好碰上阿眠要出去。
“大哥,哥么?你们回来了!”
林言从车厢里探出头,阿眠正守在门口。
“阿眠!”
阿眠一看是他们,转身往院子里跑:“阿娘,哥么回来了!”
陆鹤明跟在林言身后进门,两人听他喊着,双双无奈。
终究还是个小孩子。
陆母听见声音,牵着早早从屋里出来,林言喊了一声娘,笑嘿嘿地把陆早早抱起来。
“我是谁?”
陆早早看着他好一会儿,林言心都快凉了,才慢吞吞地开口:“爹么?”
“诶!有没有想爹么?”
陆早早手里还拿着玩具,盯着林言看了一会儿,又看了一眼陆鹤明,才双手搂住林言的脖子:“想~想爹么,想阿爹……”
林言听他奶声奶气的话。心里软的一塌糊涂,这段日子他也想他,林言抱着哄了好一会儿,才把他放下来。
“爹么和阿爹去换一身衣服,再陪早早玩好不好?”
早早拽着他的衣服不松手,陆母看着心软:“你带着他换衣服。”
这孩子乖的很,平日里不哭不闹,但越是这样乖,陆母就越是心疼。
陆鹤明把小肉团子抱起来,陆早早又趴在他肩膀上,一双眼睛湿漉漉,直勾勾地看着林言。
林言也要落泪了。
“好好好,咱们一起换衣服!”
一家三口在屋里闹了一阵,才出来,陆早早笑呵呵地拽着陆鹤明的衣领。
林言拿着一只木偶小鸟逗他。
陆母把做好的饭菜从屋里端出来,就看到他们一家三口笑成一团,心里也暖暖的。
“快来吃饭!”
林言诶了一声,去厨房帮忙端饭。
他们没走几日,陆母就做主买了一只猪回来,排骨加肉弄了不少,如今院子里晾着各种肉。
陆母给他们做了排骨,红烧肉,回锅肉……光是肉菜就有五个。
“今日这么丰盛?”
陆母把豆芽汤端过来:“在外头吃不好,回来不得好好补补?”
“你三叔么让人带来了笋干蘑菇干,还有一些野菜,说怕我们在这不方便上山。”
林言点点头,给盛京还有襄阳的年货,他们走之前就已经送走了。
如今也都该到了。
“盛京那边来信了吗?”
一旁的阿眠点点头,“来了一马车,老爷子给大哥的信在书房放着。东西什么的,阿娘已经整好了。”
林言点点头,这些日子绕了一圈,各个县城都有需要改善的,虽然要过年,陆鹤明又开始忙起来,整日整日地待在府衙,早出晚归。
两个下属,也苦不堪言。
人家热热闹闹过年,他们卑微的上值。
“哥么,明日就是小年,咱们一起去街上逛逛吧!”阿眠这人是一点也闲不住。
“行,正好去铺子里看看。”饭馆已经快一个月没去了。
这会儿的街上比他们回来的那天还热闹,林言抱着早早,阿眠和云织在一旁跟着。
“哥么哥么,那边有卖糖葫芦的。”
林言瞅了一眼,山楂又大又红,立马拍板决定:“买几串,云织,小木子,还有江余都买上。”
阿眠乐呵呵地去买,云织摆摆手要拒绝,林言给了他一个眼神。
陆早早嗷嗷两声,林言顺着他的手看过去,是买陶瓷动物的一个小摊子。
“你想要那个啊?好,咱们去看看。”
今日主打就是一个买买买。
摊子上都是稀奇古怪的陶器,有小狗小羊,甚至还有水缸凳子啥的,用麻绳穿着,挂在一根横着的木棍上。
“你想要哪个?”
林言一手抱着他,一手挑着,看到一个大肚瓶手指一顿。
“……老板,这些陶瓷是哪里来的啊?”
老板是个老婆婆,正笑呵呵地逗早早,听林言问她,才看向他。
“回夫郎,是家里老头子没事烧的,趁着过年拿出来卖卖,补贴家用。”
林言哦了一声:“这烧的真好看,多少钱一个?”
“五文钱一个,夫郎要买两个,就再送一个。”
她认识林言,去年在地里干活时,林言帮过他们。
“不用不用,该多少是多少。”林言换了一只胳膊抱早早,“陆早早,喜欢哪个?”
早早要了一只小鸟和一只小狗,云织跟着付了钱。
阿眠举着糖葫芦回来:“陆早早这么喜欢小鸟?”
陆鹤明给他买的木雕,现在还爱不释手的。
街上人多,林言一行人又往前走,果然没走几个摊子,又看到一位卖瓷器的老头。
看上去像是一家的。
“阿眠,我们去买几个花瓶。”
阿眠嗷了一声,又挤到摊子前:“阿爷,这花瓶怎么卖?”
拢共也没几个,各式各样的都有,林言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在一个大肚瓶上,又胖又矮,估计是不好卖,被放在角落里。
“八十文一个,要两个一百五十文。”
林言哦了一声又问:“阿爷,这些都是您自己做的?”
老爷子点点头:“以前的老手艺,捡起来补贴家用。”
烧瓷哪有他说的这么简单,还有那些小玩意,都不是随随便便能做出来的。
“那我要这个。”林言随手指了一个,停顿了一下又指角落那个:“还有那个矮胖的。”
“诶,这个不好看,夫郎要不再挑一个?”
“没事,我就要那个,您先拿来我看看。”林言说着给云织一个眼神,让他掏钱。
陶瓷烧的不错,内里也是光滑的,拎着很有份量。
“阿爷,这陶罐能不能烧个盖子?”林言大致比划了一下。
按道理来说应该是可以的。
“插花用什么盖子?可以是可以,就是恐怕不能严丝合缝。”——
作者有话说:来了[狗头叼玫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