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泗感觉到颈窝处传来平稳的呼吸声,他稍稍推开了点谢守善,他已经沉沉睡去,看上去已经累坏了,现在淮泗推了推他都没有任何察觉。
淮泗小心翼翼地将谢守善的手从自己的腰上拿下去,谢守善皱了皱眉,抓紧他的手,极其没有安全感的样子。淮泗怔了下,安抚地摸了谢守善的发顶,温柔的目光凝视着他,最后将手从谢守善手里抽出来,转身下床。
突然手腕被猛地抓住,大拇指细细地摩挲着他的手背,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顺着皮肤滑行而来,淮泗心里升腾起一股异样的感觉,立即回头看向谢守善,却见谢守善还是如刚才那般阖眼睡得正熟,呼吸一起一落,少了平日里锋芒的气质,此刻如孩童般的睡颜。
淮泗蹙眉,看了看谢守善握住自己的手腕的手,确认谢守善确实还在熟睡,让他自己都有些怀疑刚才那股细细的触摸像是幻觉。
可真的是幻觉吗?
淮泗抿唇,再次轻轻地将手从谢守善手里抽出来。离开房间时,他似有所感,回头看一眼,谢守善依旧躺在床上睡得正酣。
研究所的走廊似曾相识,这就是末日前那个“消失的研究所”。淮泗的猜测并没有错,匪石果然是用这个研究所与海格斯做的交易。
在走廊上,淮泗偶尔会遇到一两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羸弱的身子骨,一脸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但双眼却透出着对实验的狂热。
他突然想起来了,他曾经见过他们,那是在总基地里的研究所的那群研究员。
他们遇见淮泗也很是好奇,一双眼不断地瞄向淮泗,看上去有股莫名的兴奋。其实在他们眼里,淮泗并不算是个人,更像是个很值得研究的丧尸实验体,毕竟拥有着自我意识的丧尸对他们而言比大熊猫都珍贵。
但他们眼里都散发着别样的光芒,都不敢上前,只是余光看着泛着幽幽的光。
淮泗随机抓着一个研究员,问清海格斯的位置。
研究员愣了下,眸子不可避免地流露出害怕的神色,可又忍不住瞄向淮泗,结结巴巴回答着淮泗的问题,海格斯的位置在研究所并不是什么秘密,毕竟海格斯整天沉浸在他的实验室中,所以也没有特地隐瞒的必要。
淮泗找到海格斯的时候,海格斯还在捣鼓着什么实验,正认真地埋头观察着什么,根本没留意身边站了个人,好一会地转个身,撞到淮泗身上才发现淮泗的出现。
海格斯后退了两步,有些心虚的模样,下意识地对着淮泗笑了下,“你找我有什么事?”
淮泗单刀直入,不想跟他迂回,直接问:“你已经研究过我了吧?向我公开我的研究数据。”
海格斯实在不擅长撒谎,他是个从小到大都为实验痴迷的人,经历背景除了因为触犯违禁实验被关进审判室,其他经历是一片空白,所以他装出来的不知情也很拙劣。
“我什么时候研究过你了……”
“别狡辩了,你之前特地抽过我的血,早就动了心思研究了吧?”淮泗的视线往下,看了看他刚才痴迷在实验台的东西,估计还在进行着对他的血液进行研究。
知道瞒不过去,海格斯只好说:“这些都是专业人士才知道的事情,我跟你说了又有什么用……”然而眼睛左右两侧瞟着,就是没有直视淮泗。
淮泗淡淡地看着他,唇角微勾,挂着一抹淡淡的笑,看起来跟以前的神情无异,依旧那么温和,然而周身气质是不一样的。
“你这种研究狂魔。连违禁实验你都敢偷偷进行,凭着你整天宅这研究的劲儿,肯定是研究了点什么出来吧。”淮泗并不怀疑海格斯对实验的天才能力,毕竟是能在十几岁就进入研究所跟一群天之骄子一起做实验,那说明他的天赋要高得多,手札里面谢氏夫妇也对他的能力表达了肯定。
可是海格斯对于实验有种过度的偏执,不顾后果的莽撞,以至于谢氏夫妇最后容不下他。
海格斯脸上不由升腾起害怕,他能感觉到淮泗跟以前根本不一样,以前的淮泗他面对的时候根本没有什么恐惧的感觉。因为那时候的淮泗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刃,虽是利器,但没有沾染过人血,不具有威胁性。可现在的淮泗不一样,看上去面容跟之前一样,但他每一步朝着自己走过来,宛如一把已经浸润过血迹的刀刃,刀锋饱饮过血。每一步朝着海格斯走去时,明明脸上没有什么凶狠的表情,可就像是一把悬而未决的刀挂在脖子上,金瞳幽幽,像是黑夜中蛰伏的野兽。
海格斯无处可逃,门就在淮泗身后,就算他能逃,他的速度根本跑不过淮泗。何况他干嘛要跑?
只不过,他看着眼前的淮泗,不禁开始想对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发生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淮泗扯出一个笑,安抚着他:“我没有要对你动粗的念头,我只是想要个真相。”他看似还如以往那般温柔,还说:“我已经看过谢华藏夫妇的手札了,你应该很感兴趣。”
果然,海格斯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再没有比这对他而言还要诱人的东西。
但他有些疑惑:“你、你怎么得到所长的手札?”
淮泗不想跟他解释这个,像个拿出胡萝卜吊着驴的商人:“你要是想知道里面的内容,就老老实实全部告诉我。”
海格斯看了看他,似乎还在顾忌着什么,目光看向门口。淮泗瞬间明了,毕竟谢守善曾经杀过他,他如今最害怕的也就是这个人了。
“守善睡着了。我不会告诉他的。”他眸子暗了暗,声音沉了几分,“我已经知道了谢慎己的存在。”
海格斯震惊地看着他,半晌,确认他没有撒谎的必要,叹了口气,终于说:“好吧……我告诉你就是了。你猜的没错,我之前就一直在研究你的血,研究你为什么还能保留这么完整的自我意识,并且还激发了异能。”越说,他反倒越激动了,手舞足蹈,眼里散发着狂热,“你没发现自从你出现以后,觉醒的变异丧尸越来越多了吗?并且他们都会本能地朝着你臣服,你不觉得奇怪吗?按理来说丧尸是没有意识的,对他们而言最吸引他们的是人类的血肉。”
淮泗沉默,以前他不愿意思考这些细节,因为他本能抗拒成为丧尸的王,他的骨子里是站在人类这边。可经历了总基地的研究所以及亚当那件事后,他开始逐渐思考这些事情,后面发生的事情太多,也由不得他思考太多。
如今再次回到这个研究所,看过谢氏夫妇的手札后,那些问题瞬间找到了绳结。他感染了丧尸病毒开发异能能保留完整的意识,绝非偶然。但他明显不是谢守善完美融合了丧尸病毒的人类,他很明确他已经已经失去了生的象征,以前他还刻意保持呼吸的频率,现在的他几乎想不起呼吸是什么感觉了。摸着自己也是毫无温度的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他更像是有意识的丧尸而已。
更何况他本来就是克隆体,如无意外,他应该替代本体淮泗度过“剧情”里描写的配角人生帮助谢守善成为这个末世的主角,成为谢守善的垫脚石,帮助谢守善进入总基地接触淮家。可偏偏是他出现了意外。于是这一切都让未来走向了一条无法预知的道路。
丧尸会对他臣服,会痴迷他的血液,越来越多的变异丧尸出现,朝着他这个有意识的丧尸进化,并且隐隐有了异能的出现。
他莫名有了个猜测,一个很不好的猜测。
如果谢守善代表人类变异基因完全融合了丧失病毒后,人类未来的分叉口。那么他这种有意识的丧尸,是不是代表着丧尸的最终形态,代表着丧尸占领未来的一面呢?
他需要海格斯的佐证,只要海格斯手里对他的数据才能证实他的猜测是否正确。
海格斯忐忑不安地说着,还观察着淮泗的神情,然而淮泗的神情很平静,并没有任何改变。
“……你不要多想,丧尸的变异肯定是必然的发展,毕竟人类发展出异能,随着两方的斗争,肯定都会相互影响产生进化。这是由外部环境影响,是生物的基因里优胜劣汰。”海格斯难得安慰起了淮泗,他想起眼前这个人其实也算是他一手创造出来的“孩子”,他还记得自己给他的设定是足够热爱人类,如果知道自己是让丧尸进化的催化剂,他觉得淮泗肯定会难受。
然而淮泗表情不变,并没有在意他的安慰,眼帘微垂,思考着什么,喃喃着:“……不……怎么可能是偶然……”
克隆体、“剧本”、主角……这一切的一切,就像是有个人编织了一张完美的网,想向他们全部套进一个网里面按照自己的想法进行而已。
淮泗并未多解释什么,海格斯已经将能说的跟他说了,包括让他制作克隆体的操刀手。上次他在总基地没能见到对方,这次无论如何都要算算总账才行。
他将谢守善托付给海格斯。
“守善他睡着了,他太累了估计一时半会醒不过来。在这段时间,你帮我照顾他。”
海格斯瞪大眼,他显然对谢守善还心存害怕,同时意识到不对劲:“你要去哪?”
“去解决一些事情。”
海格斯立即严肃起来:“你别做傻事。”
淮泗笑了,倒没见过海格斯这幅神情,然而他心里已经有了决定,谁也改变不了。
他一向都是这样执拗的人,以前他不知道自己是这样的人,如今跟谢守善剖析过,他知道了自己的这一面。然而他还是无法改变执拗这一面。
只是如今他能更坦诚地面对自己。
“你早就知道什么是傻事了吧?从你研究出我的特殊性那一刻,不是已经有了解决方案了吗?”淮泗反问。海格斯愣了下,眼神复杂,回避着他的视线。
“谢守善醒过来会找你的……”
提及谢守善,淮泗的眸光变了,想到躺在床上睡得安详如孩童般的男人,他的心软了一些,难得有了松动。
“……我不会有事的。现在的我不是以前的我。如果我真出了事……”他看向海格斯,很淡然地说:“你不是可以造出不止一个我吗?”
他望着海格斯错愕的眼神,说:“现在的我还不是最完美的克隆体不是吗?”
造出一个更好的淮泗去陪谢守善。谢守善的人生值得一个更好的人陪着他,而不是如今这么千疮百孔的自己。
海格斯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以前他从来没有为自己做违禁实验觉得有任何不妥,这是一项为人类造福的实验,他一心只有实验从没有考虑过别的什么事情,然而此刻他有了愧意。面对淮泗的愧意,是他造出了淮泗,间接导致了他这一路的苦痛。
如今淮泗对他说他自己还不是最完美的作品,足够热爱人类的淮泗,已经对他说出了自己宛如物品般的言语。
海格斯抿唇,脸色有些难看,不敢直视淮泗,当淮泗要走时,淮泗听到身后的海格斯低声说:“但你一定是最特别的。”
淮泗的脚步停顿,回头看了他,唇角微弯,眼睛也跟着弯,金色的瞳孔散发出暖洋洋的光芒,却没有说话。
海格斯再次询问了他确定要这样做的时候,淮泗却指了指自己的脑海,做了个撬开脑袋的动作,轻飘飘地说:“自从拔掉那个芯片后,我的脑海早就清晰了。我无比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以及我想要做什么。”
“我想做的事情只是因为我自己想做而已,并不是因为那什么狗屁剧情。”
海格斯久久没说话,看到淮泗的神情,他知道多说并没有用,此刻他能感觉到淮泗无比坚定的决心,不再带着以前那副左右摇摆彷徨的痛苦,或者说即便痛苦,那也是他清醒的选择,因为这就是他想要做的事情。
“你现在简直像变了个人似的。”海格斯感叹,“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淮泗耸肩,脸上保持着微笑,说:“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呢。”
走出海格斯的实验室,在走廊的拐角处,淮泗要回到谢守善的房间时,猛地一个身影奔跑着没留意到前面,撞到他,他停了脚步,宛如墙壁般,小孩立即往后倒去。
是刚刚的男孩小远,他跌倒在地上,吃痛地皱眉,唇咬着并没有喊出声。他抬头看到淮泗,瞳孔骤缩,立即出现敌视的眼神。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好闻的血腥味,淮泗注意到男孩手肘破了皮,他目前没有什么饥饿的感觉,倒是对男孩这点损伤没有什么反应。
刚才男孩和小丧尸在走廊玩耍,这一人一尸不知道玩什么,男孩往前跑,淮泗突然出现,男孩没看前面来不及刹车就撞到淮泗身上了。
不过身后的小丧尸闻着味就过来了,它走到男孩身边,一下子凑得很近,低下头想要凑近男孩伤口,男孩脸上目露惊恐一把推开了小丧尸。力气很大,将小丧尸几乎推倒在地,是淮泗接住了小丧尸。
小丧尸反应过来,看着男孩,扁着嘴,转过身扑到淮泗怀里哭唧唧。
淮泗一怔,在他之前的印象里面,小丧尸应该跟男孩的年龄差不多大才对,那时候刚把男孩和小丧尸带回来,一人一尸的身材差不了多少,再加上男孩那时候瘦得像竹竿,对丧尸还有着恐惧,小丧尸就经常捉弄男孩,后面男孩倒是不怕它了,还能经常拿捏它。
现在看来,淮泗才发现男孩已经长高了不少,比小丧尸高了又壮了,而小丧尸还是跟之前一个样,没有任何改变。
小丧尸委委屈屈地埋在他怀里,似乎真的难过,眼睛里还有着血泪,但是没掉下来,它跟淮泗说男孩讨厌自己,说男孩欺负它,它也想长高,为什么长不高呢?
因为小丧尸是尸体,自然不会再长高,就连脸上那个可怕的洞也不会再愈合。它永远被定格在这个岁数,而男孩会随着年岁长大,两人会逐渐有差距,也会因为体型上的差距越发意识到他们是两个物种,本就不能有交集。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会越发清楚这个残忍的事实。
淮泗看了眼男孩,男孩站在面前,欲言又止,伸出手本来要拉小丧尸,见到淮泗看过来,他又立即收回手,做出一副防备的姿势。
小丧尸见男孩没有像之前一样拉自己,越发委屈,抱着淮泗,又说他很想亚当,亚当到底去了哪里。
“我们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淮泗怔了下,小丧尸原本就跟亚当比较亲近,这么一段时间没见到亚当应该是很想念了。之前亚当有事情也是它找到淮泗去帮忙,在它心里亚当终究是不一样的。
淮泗摸了摸它脑袋,安慰着它,说:“肯定会的。”
小丧尸瞬间开心起来,它十分相信淮泗,从不会怀疑淮泗。淮泗也跟着笑起来,说:“你们会成为好朋友,以后你也会长高的。”
小丧尸更开心了,抱着淮泗转圈圈,指着它脸上被遮挡起来的洞,问这里是不是也不会再长虫子了?
淮泗的目光变得更柔和,对它点点头。小丧尸高兴极了,一直抱着淮泗蹦跶。
直到淮泗主动将它扒拉下来,让小丧尸自己先去玩,他还有点事情要忙,小丧尸才放开他。小丧尸眼睛看到后面的男孩,男孩一直没走,小丧尸立即气鼓鼓地往前走,小男孩看了几眼淮泗,见淮泗没有动作,这才追上小丧尸。
淮泗看着男孩和小丧尸的背影在走廊里拉拉扯扯,似乎还在闹别扭,他笑了下,笑容很快散去。他回到谢守善的房间,谢守善还在熟睡,看来真的非常劳累,淮泗再度回去,坐在床头看着谢守善,手抚摸上谢守善的脸蛋,谢守善毫无察觉。
看样子谢守善最起码还要睡个两三天的样子,最起码这段时间应该是不会察觉到他的离开了。
第二天,淮泗就攻入了总基地,那时候的总基地已经经历了大洗牌,城防极其薄弱,里面很多人都出去逃难了。
淮泗这才知道,短短时间里,总基地经历了权力的争斗还遇上了丧尸潮的进攻,说是丧尸潮出现了个丧尸王专门攻打人类的幸存者基地,实力极其强劲,金字塔教的人都去支持这位丧尸王了。
第112章 操刀者
这次总基地的面貌比上次淮泗来的时候有了极大的变化,整体呈现一种衰败的景象。
他原以为这次进入总基地要费一番功夫,没想到出乎意料地容易。他也是见到基地这幅境况,抓了个要逃离总基地的士兵问出来,才知道总基地经历了如此多的事情。
因为上层权力的争斗,再加上这紧要关头丧尸潮一波又一波的攻击,内外夹攻的忧患下,这个原本看起来固若金汤的城池,终于四分五裂。丧尸潮不定时地来攻击一波,造成了严重的损失,这在上层的一些人看来,这里已经不具有留下去的价值了。于是各大势力瓜分了总基地的资源,将各属于自己势力的军队带走,里面的贫民本来就倚靠着基地的安保生存,如今总基地不再安全,他们恐慌地寻找着出路。
淮泗来到总基地,看到的景象便是四处破败,残垣断壁,有些尸体残肢掉落在地上,血迹早已干涸,零星几个人跑过,穿着是基地士兵的服装,怀里揣着什么东西。还有一些贫民灰头土脸在废弃的房屋或者垃圾堆里面翻找着食物,整个人形如枯木,宛如行尸走肉。
有些士兵看到他,以为他是无路可去的贫民,拿着枪支对准他,就要暴力地朝着他勒索身上的东西。看清淮泗的实力后,纷纷惊恐地求饶,对淮泗有问必答。他们说自己就是一些末等士兵,本来就不重要,有能力的人都跑了,只剩下他们无路可去,只好留在这里,也不知道下一次丧尸潮什么时候到来,每次丧尸潮都会死很多人,或许他们下一次就死了。
他们不禁喃喃:“真不知道还有没有结束的一天。”
淮泗沉默,逼问了他们一些事情后,就放他们离开了。这些人不过都是末世的蝼蚁而已,正如他们所说,如果末世没有结束的一天,那么他们的命运永远都没办法自己掌控,面对不知道哪一天即将到来的死亡,他们只能疯狂或者麻木。
他问出了高层所在的总部中心位置,这里倒是还有一层层的安保,或许是因为这里是总基地最后的堡垒。但是这里的安保拦不住淮泗,他用了功夫就进来了。幸运的是正好抓到了个知道高层情况的人,之前他在街上抓到的低级士兵几乎都不知道高层的情况,这不是低级士兵能接触到的事情。
这是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行头比外面的人要好得多,他是还没来得及跑出去的高层一员,就遇到了淮泗的劫持。面对淮泗的盘问,他虽然害怕但还能冷静地有条理地告诉淮泗想要知道的信息。
淮泗要找的人就在总部中心最深处的那个房间。
“你要找那个人?”对方似乎想不通,不知经历过什么,下意识就说:“那个人是个疯子,想把所有人都拖下水,他简直想要毁了这个基地!若不是因为他那个狗屁能力,大家早就能躲开这些灾难了!”
淮泗看了他一眼,对方察觉到自己的情绪激动,以为淮泗有不满,毕竟他不知道淮泗的底细,但淮泗强大的实力,让他起了心思。他以为淮泗是异能者,这会来到总基地是想要庇护,言语上便想拉拢淮泗加入自己。
“你要是找那个人的庇护的话,不如跟着我走!这里很快就会迎来下一次丧尸潮的攻击,这里已经要完蛋了!”
淮泗问:“你这么肯定下次丧尸潮会很快到来?”
“那是自然的!”对方见淮泗的态度有松动,就说:“我认识金字塔教的人,知道他们的内部信息,他们拥护的丧尸王肯定要攻打这里的!你还不如跟着我去建立新的根据地……”他看了看淮泗,试探着:“或者你知道金字塔教吗?你不要觉得他们是疯子,他们之间也有正常人的一派,我们加入他们的话,也是一条活路。”
淮泗的目光了然,看来这个人是要倒戈到金字塔教。不过这让淮泗获取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金字塔教借助着这个新丧尸王在外的力量,在人类这边竟然壮大起来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淮泗拒绝了对方,见对方还想说什么,一双金色尖瞳瞥了一眼,只是一眼,里面释放的无形威压就足够让人害怕,宛如一把随时贯穿心脏的尖刀,瞬间让对方噤若寒蝉。
打开总部中心最深处的房间,里面另有乾坤,黑黝黝的一片,灯没有打开,厚厚的窗帘遮盖严实,黑的仿佛让人忽视了房间还有一个瘦削的身影。那道身影无声无息,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生来就该在黑暗里蛰伏着生活。
然而淮泗不一样,淮泗如今的丧尸体质让他的视力极好,房间的黑暗无损于他的视线,一眼就锁定了房间里的男人。
淮泗一出手就用手里的利器贯穿了对方的四肢,血瞬间从对方的四肢渗出,伴随着一声闷哼,然而对方的神色毫无变化,也没有挣扎逃跑的意思,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很平静地看向他。
那是一张与淮泗很相像的脸,一样的褐色眸子,只是更为冷漠,脸上有了岁月的痕迹,但依旧清雅俊秀,从容不迫的姿态也一如在淮家时的样子。
“你连这都预知到了吗?”淮泗的声音很轻,嗓音晦涩难听,即便语气很轻,听起来像是铁片轻轻划过墙壁的声音,仍然听起来让人感觉到极其不适,在安静的黑暗中尤为清晰。
黑暗中并没有回应,淮泗也不在意他的回答,一边抬脚走向黑暗中那个人影,人影在眼中越发清晰,那是一个熟悉的故人。
“淮凌。”淮泗喊出他的名字。
听到自己的名字,淮凌这才抬眼看向他,褐色的眸子在黑暗中没有什么焦距,在他视角看来,只有淮泗那双金灿灿的尖瞳在黑暗中仿佛野兽的眸光,仔细的面容倒是隐在黑暗中,若是普通人会感到胆寒,但是他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即便此刻四肢被淮泗用利器射穿了他的四肢,强行让他不能随意动弹,伤口还潺潺留着血,一向整洁的衬衫染上了殷红的血迹,衬得他苍白瘦削的脸蛋更为羸弱,脸上毫无血色,身材相比二十年前的样子更是瘦了不少,仿佛风一吹就能把他吹折了,跟淮泗印象里一向优雅从容的淮凌判若两人。
回到研究所后,淮泗对这幕后操纵着“剧情”的黑手的身份已经有所想法。这个人要跟廖慕青相熟,并且将淮泗托付给廖慕青,那么这个人肯定跟廖慕青相识。
结合他在总基地的经历,淮家在总基地是不小的势力,淮家跟他的姓氏一样,这思来想去,符合这么多条件的人,莫过于淮凌。若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够在总基地占据一席之地的话,淮泗毫不怀疑淮凌的能力,淮凌绝对能够做到总基地的话事人。
算算时间,现在的淮凌也不过是中年阶段,那正是掌握权力巅峰的年纪。再加上从海格斯口中得知的信息,这幕后的操刀者拥有着一项极其罕见的异能,所以这些人才会对他这么敬畏。
这一点点的线索串联起来,都指向了一个方向。
淮凌唇角扯了一下,像是个笑,又不像,因为弧度太浅,如水面波纹,说着:“那只是千万种未来分支线里的一条而已。”
果然,就如淮泗从海格斯那得知的信息一样,淮凌的异能是能够预知未来,但是未来具有不确定性,他能看到的只是现有决定下可能延伸出来的千百种时间线的未来。
千百种时间线的未来,就如同人类在当下每一刻的决定都如同站在十字路口,稍微偏差一点就会走入一条不同的道路。
这样巨大的信息量汇入脑海,长年累月无疑是极其耗费精力和身体,不能时时刻刻在每个时间点发生变动的时候就使用,这样不仅耗费身体还没必要,所以淮凌发动能力时会选择性地将一些比较重要的重大时间线才纳入查看的范围。虽然这样能够节省不少的精力和时间,但也导致了一些他认为不重要的人和事可能会发生意外的时间线不会被他及时地发现,比如淮泗的身为克隆体却没被丧尸咬死,而是成了变异丧尸这件事所导致的一系列未来时间线的变化。
淮泗走到淮凌身边,俯下身直直地看向他,问他:“你知道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吗?”
既然你有预知能力的话,能不能知道他接下来会做些什么呢?
他又问:“会害怕吗?”
语气依旧温和,依旧如同以前的神情,只是嗓音早已不是温和的声线,怎么温和也难掩一路经历所受过的伤造成的伤痕,还是会覆上冰冷,似乎只是很寻常的提问,只是对面的人并不害怕。
“当你看过所有的未来可能的时候,你就会觉得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值得害怕的事情。死亡是一件随时都会到来的事情,并不需要害怕。”淮凌依旧从容,即便他被淮泗钉在地上,目光空无一物,只有什么都不牵挂的人才会露出这样的眼神。
淮凌说:“活着对我而言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如果你觉得杀了我能够解决你的情绪,那就杀了我。”
因为彼此的距离很近,他早就看清楚了淮泗的面容,也知道了淮泗会来,但他并没有逃走的意愿。这些话也并非是故意激怒淮泗,也不是在故意说反话,他的表情太平静,如同一汪了无生气的死水,而这汪死水从二十年前那个夜晚在他怀里的人死去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淮泗沉默,他凝视着淮凌,俯下身查看淮凌时的距离很近,他金色的瞳孔很亮,宛如二十年前那个夜晚的月光,甚至让淮凌晃神了。
不仅仅是淮泗的面容实在太像淮慈了,还有别的说不上来的相似。
其实淮凌与淮慈有着几乎一样面容,他们是双生子,很亲密的关系,世界上没有人会比他更早地产生如此亲密的关系,在母亲的子宫里就已经彼此缠绕在一起,身体的每一寸细胞里的基因都出自同一个受精卵。可是他们的性格大相径庭,以至于一眼就能看出区别,所以他们注定是两个个体。
但淮泗却实在太像了,不只是面容,淮泗的脸与淮慈相似,这再正常不过,淮凌早就知道他们长得很像,这些克隆体,即便是克隆体但基因里都存在着淮慈的血脉,是淮慈留下来的唯一子嗣。淮凌一向很清楚这种区别,他是个冷静理智到几近扭曲的人,知道淮慈死了就是死了,死亡代表着人体的终究,可灵魂是否真的存在?他并不知晓,有时候他也会一闪而过这样的念头,可终究只是念头。因为世界上还有很多没有解决的问谜题,但他不是个会纠结在这种无意义的事情的人。
正如他这二十年所做的事情,并不会因为任何相似相同的事情所改变,时间不会回流,一秒一秒往前流逝,每一刻都在变化,所以每一刻都不会不同。所以这种表面的相似是最没有用的,除了迷惑只沉着镜花水月一个人的独特性在于一举一动,如同他跟淮慈如此相似,也没有任何用处。
可他此刻却产生了恍惚,淮泗的相似却不仅仅是面容,那种渗透出来的灵魂深处的气质与记忆里最深处的印象几乎重叠,这才是让他感到诧异乃至于失了神的原因。
淮泗躺在地上,淮泗俯身凝视着他,金色的眼睛能将淮凌脸上的表情完全囊括,不知为何,原本厚重窗帘掀开了一角,外面已近黄昏,昏沉的光线投射进来,隐约可见空气中弥漫着颗粒灰尘,静谧的空间,淮凌的神情还在失神着,让淮泗想起很多事情。
“为什么要这样做?”淮泗沉默片刻后,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当他知道自己不是所谓“书本”里面的配角,一切都是有幕后主使为他编织了一个梦境,不允许他有自己思考的意识,迫使他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直到他把脑海深处的芯片拔出来,清晰地知道自己的一切只是个精心被设计的一切。
那时候他就在想,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要精心策划这一切,不惜抹杀淮泗本体,制造克隆体去完成本体的一生,编织了一个精心的谎话,控制每一步都要按照自己想要的剧本去做呢?
这背后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直到回到过去,遇到了淮家,隐约窥见了一切的动机,他见到了淮凌。
这个向来从容不迫的男人,淮家的下一任家主,有着无比耀眼的前程,跟他面前这个衣衫被血迹浸湿,眼神无光判若两人。
“为什么?”淮凌冷冷地看着他,并没有回答,于是淮泗轻声问着,如同呢喃,又问了一遍。
或许是眼前情景面容太过相似,淮凌本没有开口的打算,他并不是个会对别人解释自己动机的人,这么多年过去,他将一切埋葬在心底最深处,任由这些事情化成潮湿粘稠的淤泥,重重地压在心头。
有些事情,是必须一个人去做的,不能出一点错误。
他要将一切都掌握在手里,当初就是因为出现了变数,所以重要的东西才会从手里溜走。
“每一个重要的时刻所下的决定都有千百种可能,延伸出来的未来也有千百条,我所想要的不过是其中一条时间线的走向。然而人的念头瞬息万变,太没有确定性了。要想万无一失的话,这样做才是最好的方法。”
他所说的最好的方法,无非是将其中一个重要的角色淮泗替换成克隆体完全按照他编写的时间线去做。
淮泗并没有太讶异,因为这太符合淮凌的性格了,以前他在淮慈身体里的时候就觉得淮凌的掌控欲非常强,强到有种几乎入病的感觉。只是没想到二十年过去了,淮凌病得更重了。竟然掌控欲强到这个地步,试图掌控未来的走向。
淮泗还是看着淮凌,即便淮凌神情没有什么变化,但淮泗知道淮凌这话并不是全部。
起码还有一些事情并没有全部说出来,比如他为什么决定要这样做,还有为什么要挑选谢守善作为他剧本里的主角,他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未来?
“唔……”淮凌闷哼一声,微微蹙眉看向淮泗。
此时,淮泗抬起脚,踩在了淮凌肩膀的伤口上,那是刚刚他射穿的伤口,伤口才刚刚凝结了血,此刻他一脚踩在伤口上,甚至轻轻碾转,血液再次渗出来。淮凌的脸色越发苍白,睫毛微微颤抖,投下的一小片阴影也跟着抖。
看着淮凌表情的变化,淮泗笑了,他并没有恶意凌虐别人的爱好,只是也想让这个男人尝尝疼痛的滋味,疼痛并不只是代表痛苦,也代表着一个人感官感受,那是生命还存在的感受,也代表这个人在疼痛时短暂地鲜活起来。
“是因为淮慈?”淮泗轻轻地吐出这句话,终于看到面前莹白如玉的脸上变了神色。
第113章 诛心
看到淮凌的神情变化,淮泗满意地笑了,看来他猜的不错。
经历了淮家这一遭,再看到幕后之人的确是淮凌,他原本脑海里隐隐约约的猜想似乎开始有了些根据,再结合即使被他刺伤仍旧平静无波的淮凌,此刻却变了脸色,不难看出他的确说中了关键。
淮泗凝视着淮凌的表情,沉思片刻,继续说:“淮慈死后还有个遗腹子,那是个男孩,恰巧在末世开始的时候出生了……”
末世开始时,丧尸出现,人类出现恐慌,丧尸的感染性太强,和平的社会太过安逸,人类已经忘记了怎么反抗逃生,丧尸占据了上风,人类社会的秩序受到激烈的冲击,在短短时间里开始新的政府机构,那就是基地。随着与丧尸的斗争中,人类也开始不断进化,逐渐开发出了异能。显然,淮凌就是最早开发出异能的那批人。
开发了异能的他,窥见了无数条未来的可能,并以此获得了更多的权力,甚至越发有了个大胆到匪夷所思的想法。
从千丝万缕的无数条未来中剥离出其中一条,那无疑是匪夷所思的能力,可他就是做到了,他剥离出一条自己最满意的时间线,以此知道了谢守善拥有的能力和作用。
当然,他选择谢守善作为他“剧本”里的主角,并不是因为谢守善的能力真的能够拯救末世。事实上,他只是看到了谢守善身上的不确定性,那种毁灭性大过于拯救性的不确定性。
不管任何发展,他都不太相信人类社会因此彻底崩塌,在他眼里人类宛如生命力极强的微生物,就算表面上看起来赶尽杀绝,总能在阴暗的角落里滋生出来,这就是人类的旺盛的生命力。
这也是让他感到恶心之处。
怎么能这么恶心呢,恶心到怎么都没办法除根,就像蟑螂一样,出现一只的时候已经表明底下出现了无数只看不见的蟑螂不停地产卵蛰伏在潮湿阴暗的地方,随时准备侵占着每一处空间。
要完成一条毁灭的时间线,无疑需要一个极其强大的力量。这个力量只能是谢守善。
他开始策划了一系列的事情,这条时间线需要一个重要的人物,这个人关系着这个条时间线的走向。
更重要的是……
“更重要的是这个人要是身边可以随时利用的工具,这个工具要是你这条时间线里的有点重要也不是很重要的人物,这个工具要足够热爱人类才能保证他一定毫无怨言地按照这个救世“剧本”去扮演自己的角色,能够毫无保留地对待谢守善,还能够为谢守善去死,让谢守善代替自己的身份进入淮家……”淮泗一字一句地说着自己的猜测,看着淮凌眼神逐渐变化,淮泗扯了扯嘴角,不禁浮现了一抹轻蔑的笑。
“之前我一直想不通,我死得这么早,谢守善顶替我的身份是失散在外的少爷身份进入总基地的淮家,淮家少爷的身份到底指的是谁的儿子呢?现在我才明白……淮凌你没有孩子吧?那么这个淮泗又是从何而来?”淮泗伸手抚上了淮凌的脸,因为淮泗俯下身,仔细端详着淮凌的脸,尖瞳落在身上倒真的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在脸上光线落在两张脸上,侧脸轮廓极其相似。
“这么相似的一张脸……双生子的话,应该也有着一样的脸吧?那么淮慈的孩子自然也只能落到淮家手里,淮家在你的掌控中,你毫不犹豫地抛弃了这个孩子,将他交给了廖慕青抚养。在某一天,终于将克隆体掉包了本体,以便于更利于你心中“剧本”的展开。而这个孩子就是……淮泗。”淮泗吐出自己名字时,极为缓慢,眼睛死死地看着淮凌,眸子深处有什么情绪正在蔓延燃烧。
回到过去留在淮家这一次,他总算将一切串联起来,得知他的身世如此可笑。所有证据显示,他只可能是淮慈那一夜风流留下来的孩子,这个孩子只不过是淮凌手里的工具,不具有任何情感,血缘在淮凌眼里大概算不上什么重要的东西,所以他才会被淮凌毫不犹豫地舍弃,被一步步拖进了这个“剧本”,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呵呵……”低沉的笑声在阴暗的房间响起,淮泗眼里出现一丝错愕,踩在淮凌肩膀上的脚传来淮凌低笑时的胸腔震动,笑声弥漫在房间里显得极其突兀,偏偏淮凌笑的停不下来似的,眼眸低垂,笑声在淮泗耳里显得有些刺耳了。
“出乎我的意料,你知道很多事情……我原以为你只是凑巧变成了这副模样……”淮凌抬眸,微眯着,打量着他的面容,尤其停留在那双金眸上,即便他被淮泗踩在脚下,脸上依旧没有狼狈的神色,目光看向淮泗都自带着一股上位者的审视,那不是看活物的眼神,最起码没有任何一个人喜欢被这样的眼神看着。
“看来你很了解淮家的事情,是廖慕青告诉你的?”纵使笑着,淮凌眼里并没有笑意,对于淮泗的猜测也只有一瞬间的震惊后便迅速做出了判断。对于淮泗这么了解淮家这些事情,无非是从廖慕青口中得知,也只有廖慕青才得知这么全面。
淮泗微抿唇,眸光暗了暗,脚下用力,脚尖碾压着淮凌的伤口,鲜血再次从伤口渗出。淮凌痛苦地皱眉,冷冷地看向淮泗。
对于这个造成自己一切苦痛来源的人,淮泗并没有任何好感,所以脚下也没有留情。
突然他脑海升腾了一个念头,在与淮凌交涉中,他似乎隐约窥探到了一丝淮凌对于淮慈的特殊,这种特殊是说不清楚的,就是一种感觉。像是空中漂浮的颗粒,突然在在光线下的特定角度就得以窥见,这才惊讶原来已经有这么多细小的颗粒充斥在其中。
这个念头有些恶劣,如果将一切事实撕开一个口子,透露出一部分真相给对方看的话,会不会就能将这个人的盔甲击溃。
“既然你能窥见未来的时间线,那你能不能看到跳跃回到过去的时间线呢?”淮泗薄唇轻启,脚上一点一点地用力,“比如感知到最亲的人死在怀里是什么样的感觉……”
听到这句话,淮凌睁大眼,眼中浮现不可思议的神色,直直地看向淮泗。
若说淮家的事情,廖慕青会知道,那么淮慈死在他怀里这件事情,除了当时在场的他,还有满地的尸体外,没有任何活人知道了。
“不可能……”你不可能会知道,淮凌看向淮泗,蹙着眉头。
淮慈死在他怀里这件事,随着年月的流逝,在记忆中,那猩红的月光都成为了他跟淮慈的秘密似的。此刻的他有种秘密被窥探的感觉,并且随着淮泗的话语,逐渐显出震惊。
淮泗还是微笑着,此刻看上去,光线落在他的侧脸,那个样子真的很像淮慈,说出的话语似乎跟淮凌脑海记忆中的人重叠了似的。
“你能预知到未来,那么能预知到我的能力吗?”淮泗停顿了下,唇边的弧度渐渐变大,他指着自己的脑袋,“就跟那芯片一样,我也能将自己的血肉植入到丧尸的晶核里面,最好是刚成为丧尸的尸体,这样最好操纵,看起来也跟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体温冰了点……这样的话我也能将意识分到这具丧尸的身体上面,彻底掌控这具尸体……彻底变成这具尸体的身份。你说,你能预知未来,那么能不能看到对方后来能不能察觉到我的身份呢?”
淮凌彻底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这大抵算得上他这二十年唯一的失态。
他喜欢将所有事情控制在手里,当出现淮泗这个变故时,他再一次感到了不安,那种没法牢牢掌握的感觉让他心神不宁,就好像随时有重要的东西从指缝溜走。可仔细一看,他手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二十年前就一直从手里溜走了。
淮泗见淮凌的神情,心下知道对方大概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淮凌无疑是极聪明的人,自然能想到其中关键的地方。可淮泗终究心不够狠,无论经历了多少苦痛,他的底色还是没有改变。有事情,没必要彻底挑明,点到为止即可,因为他也不是太想提到在淮家时的日子,那段时间大概给他印象是混乱不堪的形象,辈分的错乱,身份的察觉……这一切一切让他不想再深说下去。
他本就不是来跟淮凌叙旧,说这些有的没的。如今不过是看到淮凌这个样子,一时又起了别的念头,才会多说了这么多话。
“……你到底想做什么?”淮凌哑声问着,眉目间已有了疲惫,一些纷杂的念头在他脑海不断冒出,从淮泗说出那些话开始,脑子就不断开始深究,完全停不下来。痛苦得几乎让他闭眼,却还是要睁开。
因为他还在活着。
“我在想,既然你这么喜欢操纵别人的人生,有没有想过被别人操纵呢?”淮泗露出浅笑,瞳孔的温度是带着凉意的,“既然喜欢操纵别人,想必你也已经做好了被操纵的准备吧。”
淮凌听出淮泗话里的意思,即便躺在地上,看起来很痛苦,但他说话依旧理性,以至于听起来让淮泗内心那点情绪无限放大。
“你只是一个变数而已,变数分为很多种。而你只是其中一种,改变不了任何未来。原本丧尸的王就不会是你,现在丧尸王已经出现了,一切都会按照原定的未来继续前进。”
淮泗望着他,眼里明暗交错,却说:“不试试怎么知道?”话音刚落,俯身更加靠近淮凌,低头时,尖牙已经冒出,埋在淮凌的脖颈,感受到脖子下脆弱的皮肤以及跳动的颈动脉。
他张开了嘴,一口咬了下去。
随着淮凌变成丧尸的过程中,在淮泗即将抬起头时,突然一双手紧紧地锁住了他的脖颈,淮泗尖瞳一抖,警惕地要起身,淮凌却将唇凑近他的耳边,微热的气息拂过耳垂,他听到淮凌最后说了一句:
“哥哥……还给你了……”
淮泗瞳孔骤缩,抬头看向淮凌时,锢着他脖颈的手松开了自然地垂下,那双褐眸也失去了焦距,也彻底失去了自我意识,脖子上的黑色血管纹路蔓延至脸上,整个人开始转化成丧尸。
从此,那就是听从于淮泗命令的丧尸了。
不过,在完成丧尸化时,淮泗的脑海却涌入了一股汹涌的信息!就像是脑海里破了个口子,猛地往里面灌水,灌得水太多,甚至要溢出来。淮泗痛苦地皱眉,抱住了脑袋。
那是淮凌的异能!
淮泗窥见了所有的时间线!
第114章 注视
房间静悄悄的,待淮泗恢复意识的时候,屋内更暗了,充斥一股浓化不开的墨汁,让人挣脱不开。今晚竟是连月光都没有,屋内也没有任何生气的气息,静得宛如处在另一个空间。
太多信息争先恐后涌入脑海,爆炸式地在淮泗脑海里拥挤着,处理不了这样的信息,淮泗瞬间失去了意识。如今醒来,他躺在地上,双眼无神,脑海里还涌现了各种未来的可能。
原来这个异能竟然这么费脑么?淮泗才明白为什么淮凌的身体看上去这么虚弱,淮凌的脑袋已经算无比的聪明,要是换成任何一个普通人都承受不了这样信息量巨大的异能,每一次发动异能,庞大的信息量的处理每时每刻都在燃烧着脑细胞。也幸亏这异能是淮凌所拥有,淮凌很快就发现了这异能的弊端,并且想办法改进这异能的发动,只在他认为有必要亦或者是关键的时间点时才发动异能。
淮泗躺在地上,一时没有动静,只是静静地躺着,脑子慢慢才开始思考刚才的事情。他从未遇到这种事情,将淮凌变成丧尸的那一刻,他竟然得到了淮凌的异能,就是不知道这异能是共享,还是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在刹那间,淮泗已经窥见了很多条时间线,这些时间线像一团毛线,需要一根根剥离出来,这也极其考验精力,对于淮凌这种聪明人来说自然不是难事。对于淮泗来说,有点难度,但因为他是丧尸,不同于人类的脑子,他的脑细胞就算处理这些信息燃烧再多也能随时再生,甚至可以一边再生一边燃烧。
所以他正在静静地梳理这些信息,从而得知了很多信息。包括之前淮凌所说的他所选择的那一条时间线。
感觉到有手轻轻地触碰他的脸,他转过脸,一眼看到了房间里除了他之外的第二个身影。
那双褐眸因变成丧尸后散发出星星点点的金色,但并没有淮泗的金瞳来得明亮,更像是漆黑中的一点萤火虫,此刻正看着淮泗。
淮泗凝视着他,对方却没有下一步动作,拿手触碰他的动作更像是在确认他的存在,此刻似乎等待着他的命令。
淮凌,不,此刻应该不能称之为淮凌,因为这具身体已经变成了丧尸。
淮泗想要知道此刻丧尸化的淮凌是否还拥有着这项异能。
“你还记得我吗?”淮泗决定先试探一下,他想知道淮凌是否保留着自我意识。
然而眼前的新丧尸缓慢地看着他,像是在慢慢消化他的话语,反应过来后才慢慢地回答:“……您……是……王……
“我的……王……”
淮泗仍旧躺在地上,斜睨着他,伸出手,勾了勾手指,眼前的新丧尸便附身到他跟前,将额头触碰到他的指尖,是一个匍匐的姿态,彼此都是冷冰冰的温度,没有什么温存可言。淮泗动了动指尖,划过那张脸停留在对方的眉心,问着:“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对方微微抬头,眼睛里没有什么内容,注视着淮泗,眼里那一点金色的光芒倒映着淮泗的身影,只装满了眼前的主人。
淮泗将指尖落在他的眉心,试图感知那颗丧尸脑袋里面到底有没有异能,亦或者有没有别的心思。感应了一小会,确认眼前的丧尸并没有留下淮凌的异能,淮泗眼里的警惕才放松了一些。
至于对方还有没有自我意识,淮泗的眸色暗了暗,他倒是没有探查出来,不过就算对方刻意隐瞒也没有关系。反正,对方已经是丧尸的身体,只要脑袋里还有那颗丧尸晶核,就只能听从他的命令。
感觉脑海里的烧灼感缓解了不少,大概是再生的脑细胞已经跟上了燃烧的细胞,淮泗松了口气,收回手,翻身起来,起身的速度太快,闪过一阵眩晕,他一手连忙撑着地,但身体还是要往后倒去,但他自己却不怎么在意,毕竟这具身体怎么都不会摔坏,而他也早就习惯疼痛。
后背没有传来坚硬的疼痛,而是跌进了一个冰冷的怀抱,手边被一只大手包裹着,及时地靠着他身后,避免他倒下去的情况。
淮泗侧头,看到的是淮凌那张脸,只是脸蛋早已了无生气,冷冰冰的模样,那双眼睛几乎同时捕捉到他的视线,直直地看着他,无声地充当着他的靠背。
这让淮泗感觉很是怪异,虽然他知道眼前已经不算是淮凌,可这张就是淮凌的脸,他甚至出口说话时也下意识要喊淮凌的名字。
这可不行。
淮泗伸手推开这具尸体,一时半会竟推不开,像一堵墙,纹丝不动的胸膛,然而这具尸体竟也没有主动让开的意思,还保持着将他揽入怀的姿势。
明明之前淮凌看起来这么虚弱,变成丧尸之后竟然差别这么大吗?竟然连他也推不动?
淮泗觉得新丧尸可能脑子还没转过弯,以至于完全没有眼色,要他主动说出口才能理解他到底想要干嘛。
“松开,退后。”淮泗直接发号施令。
然而身后这丧尸只是低头看着他,眸光没有变化,淮泗也看着他,丧尸没有任何动作。
怎么回事?难道这丧尸还能违背他的指令?不可能,他明明已经确保对方肯定会受自己的控制,毕竟他用了点手段能力。
他对上那双褐中带金的眸子,那里面空无一物,如夜晚的湖水般没有任何波澜。
突然,淮泗好像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新丧尸不是不听他的指令,而是压根就没觉得他在命令自己。新丧尸没有接收到针对自己的指向性命令,所以并没有动作,他觉得那并不是针对自己的命令。
淮泗静静地看着新丧尸,新丧尸也回他对视,眼神没有内容,但是根本没有要挪开视线的意思,似乎淮泗看到什么时候他也跟着看到什么时候,对此根本没有概念。
淮泗沉默,他不想在这浪费时间,也懒得跟新丧尸计较,既然新丧尸不知道他在命令自己,那么他就给对方一个指向性的提示就行了。
最简单莫过于喊名字。
眼前的新丧尸是由淮凌转变而成,可又不完全是淮凌,其实淮泗并不打算继续沿用淮凌这个名字。
可他一时半会又找不出适合的名字,也有一部分并不想为此浪费太多心神,他始终觉得将淮凌变成丧尸,不过也让他尝尝自己被操纵的人生。
可思索片刻,他干脆用丧尸语告知了新丧尸的名字:
“林凌,你就叫林凌吧。”
也代表着零,从零开始吧。
那双眼睛凝视着他,听从他的指令,放开了手。
*
天边吐露鱼肚白,夜幕渐渐被掀开,依旧是没有日出的一天。天亮仅仅只是天亮,阴沉的天气,灰蒙蒙的天空,天幕上的云压得很低,似乎伸出手就能触摸,风声潇潇,风卷席着落叶残枝而过,在场地中央有个大坑,坑里有个棺材上躺着个人影一动不动,他仰躺着,看着天上,由远及近传来声响,他仍旧没有任何动静。在他身边,站立着一个瘦削的身影,脊背很直,站立在一侧,宛如一颗遒劲的松树,偶尔看着棺材上的人,偶尔又看向远方,最后还是看向棺材上躺着的人。
听到声响越来越近,那是一阵不小的动静,有人正朝着这里而来,淮泗翻身而起,坐在棺材上,金眸远眺着越来越近的黑影。
棺材四周是建筑的残垣断壁,一片废墟。这是总基地的中心,听到丧尸潮的动静,这里的人早就跑光了。淮泗躺在这里,根本没有人理会他,他从总部中心出来后便到了这里,躺了一晚上,偶尔见到零星落跑的人类,或者不愿意跑路的人类,他看过去几眼,对方就会吓得什么都不敢说立即逃跑。也省的他去开口要对方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在淮泗窥见的未来时间线里面,有个场景便是在这里,他会被丧尸潮包围,所以他干脆跑了出来,躺着等着丧尸的到来,只是身边多了个丧尸守着他。
他其实是想赶走林凌,但想了下,他本来就是要控制对方,赶走的话不就没有什么效果了。于是便随着林凌站在他身边一个晚上。
丧尸潮的来袭浩浩荡荡,速度极快,里面已经进化出了不少自我意识的变异丧尸,一路势不可挡,来的路上甚至还解决了几波不自量力的人类军队,丧尸里面甚至还有的正在一边啃食着人类的肠子,满嘴血迹和肠子流出来的粪便,一边跟在丧尸团里面跌跌撞撞地前冲着,若这丧尸脚慢了一步就会被后面的丧尸毫不留情地踩过去,即便有着些许自我意识,并不足够他们理解同伴的意识。
远远看去时还不觉得,凑近了一看,丧尸团里多的是奇形怪状的丧尸,几乎凑不出一个完好的身体,所以在丧尸团最前面的那抹身影就成了最瞩目的色彩。
即便没有阳光的洒落,那一头金发在快速移动中飘荡着仍闪耀着,就像着昏沉天气中唯一鲜活的色彩,在触及淮泗的身影时,那抹金色速度突然快了许多,将一群丧尸甩在了身后,最后率先站立在淮泗面前,他仰起脸看向坐在棺材上的淮泗,宝石蓝的眼睛流光溢彩,仿佛一下子注入了生命。
淮泗看着他,笑了下,出声呼唤他的名字:“亚当。”
这还是他取的名字,蕴藏着深刻的含义。那时候,他会教亚当学会人类的情绪,学会人类的知识,尝试着让他接近人类。
可如今,彼此站在了对面。
宝石蓝的眸子微缩,情不自禁地往前走近,却被一道身影拦下来,他冷冷地看向拦着他的丧尸,面色不虞。他又看了看淮泗,再看向拦着他的丧尸。宝石蓝的眼里涌现出杀意,他感到了一股愤怒,这股愤怒伴随着说不清的委屈。
原本他就像一条被丢弃的狗,他找不到主人的踪迹,却一心执着地想要找到主人的身边。这时他察觉到了自己的力量,还有特殊的异能,漫无目的的寻找突然有了个想法。
然而等他好不容易找到对方,还没靠近对方,就发现对方的身边居然有了新的宠物。而且闻着味道,像是新丧尸的味道,这具新丧尸的身上甚至还有熟悉的味道。
那是他一直思念,梦回魂牵的气味。连他都没有被王啃咬过,这具新丧尸竟然是被他的王亲自啃咬转变成丧尸的!
原来他一点都没有被留恋,他的位置可以随时被替代,他一点都没有在对方的心里留下一点痕迹。
这样的认知让他开始愤怒,脸上却没有很大的表情,这一路走来,他已经学会了人类很多的情绪,比如伪装自己。
手上暗暗用力,只要他再次出手就能将眼前这具新丧尸打个稀巴烂,那么他的王还是会将目光聚焦在他身上,毕竟他目前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对方能够看到他。
他不允许任何东西分走王的目光。
“没事,你让开吧,林凌。”淮泗出声,眼前的淮凌听到指令后沉默地让开,只是还站在一侧,凝视着亚当。
于是那只没有抬起的手再次放下,抬眸看向淮泗,宝石蓝的眼睛一如既往地澄澈,他张了张嘴,还是喊了:“……王……”
其实他更想喊淮泗。
对方赋予了自己名字,那是独一无二的东西,是独属于自己的宝物,彰显了他独立性开始,让他从万千没有意识的丧尸群里剥离成为了自己。所以他想淮泗这个名字,似乎一直跟随着王,更代表着一种旁人不知道亲昵,至少在丧尸的同类里,也只有自己能这么喊。
或许是近乡情怯,他犹豫再三并没有喊出这个名字,抬头望向淮泗,一如既往地虔诚,宝石蓝的眼睛能装下淮泗整个身影。
“亚当,你变了。”淮泗能很明显地感觉到亚当的变化,他上下扫视了亚当一遍。若说亚当以前虽然是丧尸,宝石蓝的眼睛清澈无比,整个丧尸透露出一股纯净水的味道,注视着人的时候,会让人感觉并没有别的念头,也不会有太大的震慑力。
可如今的亚当远远将丧尸群甩在身后,站在他身前,身上穿着不知道从哪里扒落下来的人类尸体的衣服,一身黑衣,本该空荡荡的眼眶此刻也用绷带缠上遮盖,只露出一只宝石蓝的眼睛,宝石蓝依旧清澈,只是不会再显露什么情绪。
“您不喜欢吗?应该是喜欢的吧。”他抚上自己缠着的绷带,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淮泗微蹙眉,这时候丧尸潮已经到来,浩浩荡荡的一群丧尸,瞬间包围了他。跟未来时间线的情景一模一样,他开始尝试夺走丧尸群的控制权,没想到并没有那么顺利,在他动用丧尸的血脉压制的时候,亚当先开了口。
宝石蓝眸子望着人的时候,犹如碧蓝天空,一不留神就会深陷其中,同时伴随着能够侵入四肢百骸的声音。
亚当轻声低语着,声音却能传遍丧尸的耳中,从淮泗的手里夺回了对丧尸群的控制权。
淮泗眸中闪过一丝复杂,他并不惊讶,因为他曾经回到十年前,见过没死前的亚当,那时候的少年跟现在完全不一样,也见证了少年的异能。
重石之舌。
能够言语蛊惑人心,让对方按照自己所说的话语去做事。现在亚当成了丧尸,异能甚至能对丧尸使用,让所有丧尸都听他的指令。
亚当向着淮泗靠近,继续被一道身影挡住,他冷漠地看了一眼,说:“让开,别挡路。”
林凌脸上出现恍惚,身体微动,抬脚要走向一侧,然而脸上很快又出现挣扎的神色,像个摇摆不定的玩偶。
亚当张嘴还想再说什么,淮泗预料到亚当的下一句话不是什么温和的命令,先对林凌下了指令。
“林凌,不用拦着他。”
亚当看着淮泗,不再看向那新丧尸,继续朝着淮泗走去,试图靠近淮泗,他想拥抱眼前这个人。
然而淮泗的视线在他脸上巡视了一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皱眉,说:“你为什么要缠绷带?”
这绷带的位置如此相似,再加上这一身黑色的衣服……
亚当笑着,如同往常般纯真的笑容,“我以为你会喜欢,毕竟那个人不是也这样吗?”
当他看到淮泗跟那个男人的关系不一般,两人之间的距离亲密无间,其实他并不懂这是什么,但他心里升腾起了一些自己都不明白的情绪。因为他还是丧尸,不能明白这些复杂的情绪,还因为淮泗需要着他,所以他还没有强迫自己懂得太多人类的东西。
后面,他自己独自一人成长起来,速度飞快,宛如刚播种的种子瞬间生根发芽,长成了郁郁葱葱的藤蔓,但藤蔓上长满了棘刺。
“所以你肯定会喜欢的,对吧?”亚当轻声说着,抬眸观察着淮泗的一言一动,眼里有着希冀。
从刚才开始,他与淮泗的一言一语都暗中使用“重石之舌”对淮泗下着暗示,每一句都围绕着喜欢。
你应该是喜欢的吧?
一定是喜欢的。
对吧,你会喜欢我的。
“你就是你,你是亚当,你不需要像谁,你做自己就可以了。”淮泗唇角微勾,笑着,目光温和,站在棺材上看着他,似乎有种悲悯的意味,让亚当一眼看过去,像是第一次他拥有意识醒来的时候。
“你不需要变得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你做自己也可以。”
“可你不喜欢吗?”亚当停顿了下,“你怎么会不喜欢呢?”
淮泗摇头,“我喜不喜欢不重要,重要的事亚当你自己喜欢这样吗?”
亚当直勾勾地看着他,“我像你能喜欢。”就像喜欢那个人一样,然而他从淮泗嘴里一直听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想到那天淮泗决绝地离开,抛弃了他,那种感觉至今让他忍不住颤抖。
他颤抖着声线,问:“如果你不喜欢我的话,那你、你……讨厌我吗?”声音渐渐低下去。
毕竟他做了这些事情,在被抛弃的那一刻,他只想找回淮泗,可他不知道从何找起。可他想到了自己每次做错事对人类出手的话,淮泗总会找到自己,那双眼睛总归是看着他的,那一刻是只在乎他,只注意到他一个,就算是生气愤怒也好,那都是属于给予他的情绪。
于是他意外地发现了自己的异能,利用异能召集丧尸军团,开始不断攻击人类的生存地。可淮泗还是没有出现,那双眼睛依旧没有看向他,他并没有灰心,他想应该代表他做的还不够多,破坏的地方还不够,所以还不够让淮泗出来寻找自己。不断破坏人类生存基地后,他将目光放在了人类最坚固的总基地。
其实攻破总基地还有点难度,人类中总会出现叛徒,熟悉的那些狂热的教徒帮他打开了总基地的弱点,让他能够一次次地逐渐击溃总基地,人类就像蚂蚁一样从巢穴中怆惶而逃。
破坏人类的基地,对他而言没有什么意义。直到看到那双眼睛再次注视自己,他就知道截今为止他做的决定是没有错的。这个人最不喜欢最讨厌的事情,他一一做了个遍后,这个人的注意力就会再次回到他的身上。
果然,他做的事情都是正确的。他沐浴在淮泗的目光之中,宝石蓝的眼睛恍惚,他朝着淮泗走去,伸出手依旧想要拥抱他,以此确认他的存在。
“可这些事情真的都是你想做的吗?”淮泗看着他,问出口。
亚当歪头,朝着他笑了一下,笑容落在那张漂亮的脸蛋上,又有了几分少年的生气似的,当他要抱上淮泗的身躯时,轻声说着:“我认为我是正确的……”
却在他即将拥抱到淮泗时,瞬间他的手臂被好几颗子弹贯穿,血迹飞溅到两人的身上,子弹的冲击力很强,事情发生太过突然,亚当完全没有防备,以至于失去平衡,朝前倒去。淮泗迈出几步,一把接住了他的身体,让亚当靠在自己的身上,亚当抬起脸看向他,蓝眼睛不可避免地露出依恋的神色。但他的手臂被贯穿后,此刻已经快速地生长愈合伤口了。
不过亚当在想,这些包围他们的人类再给他几枪的话,他也不介意,这样淮泗的目光会为自己停留的更久一些。
亚当几乎挂在淮泗身上,半搂着淮泗的腰身,淮泗快速检查了几下亚当,自然知道亚当没事,刚才接住亚当的身体不过是下意识的反应,他感受到亚当抱着自己的腰身,倒也没有将亚当推开。因为眼前有着更棘手的存在,人类大量的军队包围了他们,开始使用特质的武器将他们外围的丧尸射杀,也有一些人朝着他们两人射杀。除了一开始偷袭得手外,之后的射击对淮泗而言并没有什么作用。
场面一片混乱,丧尸也在反扑着人类军队,尖叫声、嘶吼声以及血肉横飞的血腥味,不断蔓延在空气中。丧尸的反扑极其猛烈,宛如有人指挥一样,淮泗低头看了眼垂着头的亚当。
“亚当,这是怎么回事?”
亚当抬起脸,依旧一派天真,抱着他说:“这是很寻常的战争而已,丧尸和人类的厮杀,之前几次都是这样的。只不过这次人类多了点,连那些帮我们的所谓教徒也摆了我们一道,看样子是想要将我们两个都困在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