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你快些,母妃要等急了!”
女孩向前跑着,却没注意到前方来人。
“哎哟!”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九公主,是嫔妾没注意,惊了公主。”
舒嫔笑道:“公主可有受伤?”
萧雅宁狐疑问道:“你是皇兄的妃嫔?在这里做什么?”
“今日天气晴朗,嫔妾听宫人说这御花园的梅花开的极好,便来瞧瞧。”说着她不动声色邀请道:“公主可要一起?”
“不了,你自己看吧。”
萧雅宁想不通,几棵树而已,怎的从前父皇那些妃子也爱来看,皇兄这些妃嫔也继了这传统。
她自小玩到大,都看腻了。
说罢,她抬步要走,却突然被舒嫔叫住。
“不知公主可知晓陛下欲遣送公主前往漠北和亲?”
“你在说什么鬼话?”萧雅宁凝眉望向他,语气不善道:“你既然是皇兄的妃嫔,难道不知道后宫不得妄议朝政吗?”
舒嫔低眸轻笑一声,“公主教训的是,可这消息属实。公主有温太妃在,这样的事情自是轮不到公主的。”
“只是苦了八公主,听说那漠北野蛮之地,男人都是茹毛饮血之辈,也不知公主这番受不受得住那罪。”
“你闭嘴!皇兄才不会送我们去和亲!”
眼下皇帝并无子嗣,先皇九个公主中六个都已经嫁人。
半年前于太妃求了皇帝的恩典,于是陛下下旨七公主与于太妃哥哥的嫡次子定下婚事,如今还有小半年就要出嫁了,自然不可能收回成命。
唯剩下的两位公主,一个是九公主萧雅宁,另一位便是八公主萧妤萱。
萧雅宁的母妃出自温家,乃今礼部尚书温穆青之妹。
而八公主的生母,只是一小小才人,已经故去多年。
后来亏着温太妃稍加照拂,才不至于早夭。
舒嫔有一点说的不错,若是陛下真有和亲的念头,八公主是最合适的人选。
萧雅宁蹙着眉头,朝着反方向跑去。
“公主!”
舒嫔留在原地,得意笑了笑,“这也没有多难嘛。”
身边的宫女凑上来,有些担忧道:“娘娘何至于亲自涉嫌,若是被陛下知晓了......”
“爹爹既然交代了,那这事自然就是板上钉钉了。”她眼神轻蔑摸上一朵红梅,“陛下总是同朝臣对着做,最后是会被反噬的。”
“对了,那贱人怎么样了?”
宫女知晓她问的是秦美人,急忙道:“听人说昨夜起了热,许是不太好了。”
“娘娘,可要请个太医?”
“呵,她也配?”舒嫔捏住那朵红梅一用力折下来,“打发好她身边那些下人,别到处乱说。”
“找刘太医来,秦美人是得了疯病,伤了自己,又染了病死了。”
身边的宫女压下心惊,“是。”
说罢舒嫔不知想到了什么,“写信给哥哥,问问我要的东西寻到了没。”
“让他快一些。”
梅花被她弃到地面上,踩了过去,碾进泥雪里。
*
另一边的九公主,越想越是心慌。
她自幼与八皇姐长大,怎么能看着她被送到那等蛮荒之地?
跑到御书房门外时,却被禄喜拦了下来。
“本公主要见皇兄!”
禄喜颇为无奈道:“公主,陛下正在同大臣议事。”
“您现在不能进。”
身后的紫玉与紫瑶也上前拉人劝慰。
“公主,要不我们还是先去太妃那里问问吧。”
“说不定是个误会呢。”
“是啊公主。”
萧雅宁抿唇执拗等在门口,问道:“我在这里等着,今日我定然要见到皇兄。”
僵持不下间,紫玉给了紫瑶一个眼神,紫瑶意会后匆匆离开。
约莫半个多时辰过去,御书房的门才打开。
陆陆续续有些大人走出来,见到九公主的时候还颇为惊讶。
连忙见礼。
萧雅宁误会了他们的眼神,以为和亲的事情已经定下,焦急道:“禄喜公公,麻烦你帮我通传一下,我得见皇兄一面。”
“公主且稍等,奴才这就去。”
适才一帮大臣吵的不可开交,闹腾的皇帝脑仁疼。
做皇帝是个折寿的活。
这下还没缓过来,又听见禄喜来报。
“雅宁?她来做什么。”
禄喜压低了身子,“奴才不知,只是公主候了有半个时辰了,想必是急事。”
萧君湛捏了捏鼻梁,语气略带疲惫:“让她进来吧。”
九公主面上一喜,跨步跑了进去。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萧雅宁这次一改往日的调皮与活泼,沉着面色问道:“皇兄可是要派遣公主去漠北和亲?”
皇帝放下手来,眼色锐利扫向她,问道:“是谁在你耳边嚼舌根?”
“禄喜,把——”
“不关我的宫女的事!”萧雅宁解释道:“我只是偶然听见旁人提起,就想来问皇兄。”
她语气有些急促。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皇帝顿了顿,将茶盏放下,“朕不会送你们去和亲。”
”这样说,八皇姐也不会被皇兄送去和亲了!”萧雅宁迫切问道。
萧君湛思虑了一会才想起来这个八皇妹是哪一个。
先帝的孩子太多,她们与他又不太热切,自是记不了那么多。
“不会。”
萧雅宁喜上眉梢,“太好了。”
萧君湛却拧住眉头,“你是公主,就这样沉不住气,公主的规矩与气度都被你吃了?”
“遇事无半分冷静,被人牵着鼻子走,还闯到御书房来质问朕。”
萧雅宁这才意识到皇兄真的生气了,连忙跪下求情,“皇兄,我错了。”
“我不该听信你那个妃子的话,我只是太担忧八皇姐。”
禄喜听见这话,抬头看见了陛下的示意,转而去外面吩咐人查。
“陛下,温太妃来了,在外头请见。”
萧雅宁顿住,母妃怎么都来了。
“让她进来。”
“陛下万安。”温太妃斜了跪在地上了女儿一眼,道:“雅宁年岁还小,给皇上添了乱,回去我一定严加管教,还请陛下宽宏饶她这一次。”
十五岁,快要出阁了的公主还小?
皇帝终究还是给她面子,“禁足一个月,若有下次,朕绝不轻饶。”
他同先皇那些妃子本就没什么交集,更别提这些异母的皇妹。
只是身在宫廷里,终究是为君为兄。
先皇开了恩,允这些妃嫔都能将公主皇子养在身边,却不是每个都教的好。
“雅宁,还不谢恩!”
九公主这才反应过来。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萧君湛眉梢微沉,“她这个性子该磨一磨了。”
“九公主年岁还小呢,许是过几年会好些。”禄喜在一边赔笑道:“再说,九公主也是明白事理的,想必公主也能明白陛下的苦心。”
“只要不给皇室丢人朕就烧高香跪谢先皇了。”
“查出来了?”
禄喜忙上前道:“今日九公主原本是要去太妃宫里请安的,在御花园里碰上了舒嫔娘娘,不知说了什么。”
“公主便匆匆到御前来了。”
“舒嫔......吴家,”皇帝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吴相这是点朕呢。”
关于漠北的骚乱,是和是打两方争论不休,至今也没个结果。
以右相为首的武将一派自是主张武力镇压,可这左相身后的旧势力依旧不容小觑,甚至连皇帝都不怎放在眼里,可见这背后利益纠葛与盘剥之深。
这话禄喜自然不敢接。
另一边,秋兰正同寻竹等人解释着。
“陛下身边伺候的人虽多,可这一应大小也只几个人接手,我与秋兰总归是忙不太开。”
她与夏荷都到了年纪,还有个把月的功夫就能出宫。
趁着这空闲培养几个人出来,免的届时御前无可用之人。
秋兰的话虽然隐晦,但这些宫女能在御前做事便都不是笨的。
一个个铆足了劲。
这时寻竹被一旁一个有些陌生的小宫女戳了戳胳膊,“我叫铃兰,怎地没见过你,你是何时来的?”
“寻竹,月前来的。”
这小宫女上辈子她亦没有见过,寻竹下意识疏离了些许。
“这样,我听她们说起过你,你是在跟着夏荷姐姐学东西吗?”
铃兰有一张很可爱的圆脸,问问题时也会真诚的望着对方的眼睛,很容易使人放下心防。
“没有,”寻竹客套一笑,“只是这几日夏荷姐姐同秋兰姐姐忙不开,见我空闲一些,捉来顶人头做事情罢了。你呢?先前我都没有见过你。”
铃兰不好意思一笑,“我生了病,在榻上躺了半个月多,想来这样咱们错开了。”
寻竹若有其事点了点头,“那可要当心才是,开春前这些日子仍是严寒,最容易染风寒。”
“寻竹,过来!”
寻竹略带歉意地与铃兰点头,“夏荷姐姐唤我,我便先去了。”
她走的匆忙,没注意到铃兰眼底一闪而过的探究。
“陛下,秦美人薨了。”
御书房,禄喜来呈报,道:“云华宫来人说,秦美人昨夜染了风寒,夜里起身摔了脑袋,今早上发现时就已经不成了。”
“偌大的宫殿,竟无一人发觉?”
萧君湛沉下脸,“传令吴太医去查验。”
“摆驾云华宫。”
***
京外的小一处宅院中,女子颇为无奈。
“云谏,日后还是收敛一番性子,莫要总是惹爹爹生气。爹年纪大了,你又是不知道。”
女子正是苏家老爷子的嫡次孙女,生得温婉淑丽……
此刻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音音,若是我只靠着祖父的余阴过活,日后又该怎么办呢。”
陆云谏叹了一口气,他并不是不知晓祖父的顾虑与难言之隐。
毕竟许多年前陛下震怒而清算一事太过震惊朝野。
如此大的一个世家怎的就一夜之间倾覆呢?
更何况苏家的情况与之实在是差不了多少,也就是从那以后,苏老爷子的行事愈发谨慎。
恨不得要底下儿孙再也不出仕才好。
也接连拒绝了各世家的联姻欲求,反倒是给膝下这两个孙女都招了上门女婿。
也许是为了避免曾经所经历的那场祸事吧。
“音音,你且过来一下。”
一道温婉的女子声音传来,苏卿音叹气道:“阿姐唤我,许是祖父又叮嘱了些什么。”
“若是祖父同姐夫教训你,且认真听着,莫要逞强知晓吗?”
苏卿音走到那女子跟前去,轻声问:“阿姐,可是祖父又有何吩咐?”
“你且多同云谏商议一番,先前他要去往那小县做县令祖父就已经极为不快,此刻虽然陛下准备封赏……”
女子叹了一口气:“你也知晓,祖父一直以来就怕树大招风,此刻怕是还转不过弯来呢。”
“你姐夫也是性子直一些,莫要让云谏往心里去。”
“阿姐这是说的什么话?”
苏卿音眉眼一弯,笑着道:“咱们一家人何苦说两家话,姐夫心底是为云谏好,他能不知道吗?”
“若真是如此,才是这颗心白长了。”
苏卿音又不是个不知好歹的,如今她同阿姐,同府上,彼此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一体,如何能不在意彼此的权言?
实则她心底亦知晓,夫君有学问、又有能力,如今空有一腔抱负而无处施展,整日的郁闷也被她看在眼中。
但是祖父一而再、再而三嘱咐过,曾经有过前车之鉴,他所希望的无非儿孙和乐、安安稳稳一辈子而已。
这也是苏老爷子此刻讲着的,不得不说他这两个孙女极其懂她的心思。
此刻的书房内,苏老爷子面对着这两个孙女婿接连叹气:“老夫怎么就杠上你这么个……”
抬头一看,还是那副面冠如玉的模样,只是这二人性子都倔得厉害。
一个过于老实本分,一个过于……
“就那么想做官?想往上爬?”
苏老爷子拍拍大腿:“你可知这是将咱们苏家重新往火架子上烤?”
“当年那云家……”
“算了,说这个做什么呢?”苏老爷子脊背弯了下来:“都是些老生常谈的东西,说得多了你们年轻人也不爱听。”
“祖父,我知您的一番苦心。”陆云谏低下脑袋,可语气中还是不乏坚定。
在这个时候还敢质疑苏老爷子的人还真是不多:“可是咱们不能因为曾经有过一个云家就如此畏畏缩缩……当今陛下同先皇是不一样的。”
“咱们苏家同云家也是不一样的。”
“祖父问云谏是否是那样想要做官,”陆云谏双眸抬起,很是肯定:“那是自然,孩儿不仅要做官,还想要做高官,要往上爬,要爬得很高……”
“可是这并不是为了什么高官厚禄,”陆云谏抿唇后坦然:“云谏也希望能为苏府挣一些荣光,想给卿音得一个诰命……也想让这一身学问不白学了。”
陆云谏:“总要为百姓做些实事才好,曾经祖父不也是这样教导学子的吗?”
苏老爷子一时间竟然哑口无言。
是啊,曾经他不也是这样教学生的,甚至这一辈子在云家事发前他自身就是这样做的。
可是又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孩子打动了自己。
“老夫便允你一试,可若是有任何苗头,便不怪老夫狠心了。”
他是绝对不能让意外牵连孙女与苏府的。
“是!”陆云谏眼睛一亮:“云谏定然做好。”
等出了书房,还感觉有些不真实。
“走吧,”一旁的杨仁勾过他的肩膀:“她们怕是都等急了,虽说过了祖父这个明路,日后你也得多加谨慎,别忘了身后还有妻子呢。”
“知道了,姐夫。”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