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细节后知后觉灌入脑中,是被她忽视或者当成玩笑的细节——
“这个题?我给你看看。”
哦。
原来他是真会。
当时她让他一边玩去
“靠他还不如靠我。”
哦。
原来他说的是实话。
当时她嫌他幽默得不是时候
“还行,很无聊的题目。”
哦。
原来是嫌题目简单。
当时她跟他说下学期姐带你进步
还有之前两次考试,每次他的成绩都以一分之差稳稳落后她一名。
现在想来,这是多么可怕的控分能力
她太愚蠢了,一个学渣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控分水平?
系统,系统呢?
又跑哪儿去了你给我出来!
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害我?
在谢拾的成绩被人张扬开来的时候,林西彩就傻了,但仍抱有一丝幻想,而现在,盯着屏幕上的人,最后一丝幻想也被打破了。
就像突然被抽了魂魄,林西彩呆坐在座位上,恍恍惚惚,手脚冰凉。
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彻骨的绝望。
什么干劲儿、精气神,突然就散了。
仿佛好几道声音一齐在她耳边喊,你完了,你离不开了。
是的,她完了,她没有一点希望离开了。
她突然好恨。
恨谢拾。
恨系统。
恨所有人。
恨全世界。
所以她在这里每天忙得团团转是在做什么?
她想站起来,但林西彩觉得自己脚都是软的,她站都有点站不起来。
耳边是
一声又一声的欢闹和起哄,Z班的人正兴高采烈地借着谢拾的光芒与有荣焉,林西彩沉默得有点不合群。
湘灵在前面坐着,想起林西彩那个逆天的择偶标准,突然一乐,有点激动地回头拍了拍她的胳膊,指了指谢拾:“哎,这下连最后一条都满足了哎。”
林西彩没说话,牙齿咯咯响。
湘灵浑然不觉,继续喋喋不休,“钟菲该说不说你眼光就是好,班上其他人都躲着避着这个人的时候,就你透过现象看本质,一眼把这颗超大号夜明珠给认出来了”
林西彩浑浑噩噩,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她说的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她现在极不冷静,她只想离开这里。
谢拾那边已经快结束了,在他回来之前,她必须离开教室,否则,否则她不敢想此时此刻见到这个人她会不会直接泼妇骂街。
该发的寒假作业都已经发下来了,林西彩收拾了东西,根本没心情看谢拾装完这个华丽的b。
林西彩背着一书包作业下楼,沉甸甸的,突然觉得悲哀,路过一个垃圾桶的时候有种冲动把这些破玩意儿全扔了。
有什么用呢?
完了,全完了。
林西彩走到楼下,低着头慢吞吞往校门的方向走,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听出了那脚步声的主人,蹙了蹙眉,低着头走得更快。
然没走几步,被人追上来从后面抓住了胳膊。
林西彩眼睛发酸,用力挣了挣,试图甩开那只讨厌的手,可他抓得太紧,她根本甩不开。
她不行了,林西彩觉得她的委屈和愤怒彻底绷不住了,给她来段诡异激昂的BGM,她真的要黑化了!
林西彩正在拳打脚踢和扇巴掌之间做选择题,身后的人突然开了口,短短数字,让她整个人愣在原地,寒从脚起——
“按照设定,我根本参加不了高考。”
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林西彩睁大了眼睛,耳边是他的第二句话,“所以我影响不到你的。”
林西彩机械抬头,对上那张优越得有些盛气凌人的脸,那张脸离她很近,正一脸认真盯着她。林西彩跟那双沉凝深邃的眼睛对视,脑中一片混沌,耳边仿佛有什么东西嗡然炸开——她听见了什么。
对面的人死抓着她不放手,沉默而专注地盯着她,仿佛有十足的耐心等着她消化他的话。
林西彩缓了好一会儿,嘴唇动了动,终于找回声音,“你说什么?”
谢拾原本单手抓着她一只胳膊,当下另一只手有些强势地将她另一只胳膊也抓住,将她整个人完全扭向他,那双深邃的漂亮的摄人魂魄的眼睛盯着她,像引诱,像蛊惑,“你的对手里从来不包括我,相反,我要是你我会直接把我当成资源,这么好用的资源,为什么不用?”
林西彩没力气挣扎,任由他抓着她,嘴唇发白:“你到底知道什么?你还知道什么?”
谢拾没有丝毫回避她的眼神:“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林西彩呼吸乱了一拍,“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现在还不到时候,”他似乎笑了下,“你只需要明白,我一直站在你这边,我是你的资源、血包、武器,不用的是笨蛋。”
林西彩心里乱极了。
但一团乱麻之间,仿佛又有一丝丝光亮从缝隙中透了出来。
系统给她的任务是高考的时候能考到年级第一,谢拾说按设定他参加不了高考,所以她的对手里、她要超过的人里不包括这个逆天的变态是吗?
林西彩把被埋了一半的她自己又从土里刨了出来——好像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林西彩又缓了一会儿,“你刚才说的参加不了高考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谢拾抓着她胳膊轻轻摇了两下,“别怨我了行不行,我都快被你吓哭了。”
林西彩:“”
滚你大爷的吓哭了。
睁眼说瞎话,我看你心情好得很。
要不是场合不对都要笑出来了吧,装货。
谢拾见她脸色稍缓,趁热打铁,“你在帖子下面维护我,我都知道,我只是想为你争口气而已,你要是不喜欢,下次我回回考倒数第一”
“”
林西彩稍缓的脸色又沉了回去。
看把你能的,谁能跟你比啊,想第一就第一,想倒第一就倒第一。
不凡尔赛能死吗,笑死,谢拾你真的很装。
但冷静下来,她能怨什么呢?
这个任务是她自己一时口嗨争取来的,她能怨谢拾吗?怨人家什么?怨人家成绩好?怨人家太牛叉?
她大概就是个衰人。
选择题永远做不对。
攻略任务改了以为自己捡到了什么大便宜,结果是个万丈巨坑。
放弃吗?
她做不到。
剩下的半年连挣扎一下都不挣扎直接躺平放弃她根本做不到。
她根本就不是肯放弃肯认命的人,别看那会儿反应够大,又是哭唧唧又是扔作业,但其实,就算谢拾今天不来说这番话,大概率她也不会真的放弃,哭过之后还是会边骂边学。
自己做的选择,爬也要爬到终点。
谢拾这个装货
他有句话倒是说对了,有资源不用才是笨蛋。
林西财突然抬头,有些凶残地死死盯着谢拾,从今天开始,她要狠吸这个血包,管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是真的她也要师夷长技以制夷。
谢拾瞧着她凶恶的眼神,唇角微翘:“想通了?那明天,图书馆见。”
林西彩蹙眉,她想问你怎么知道我会去图书馆。
但转念想到人家把你老底都掀了,知道个这有啥好惊讶的。
林西彩再次提醒自己——别把你同桌当人看,懂?
原以为那些人说他是怪物,是运用了夸张、比喻的修辞手法,现在她终于意识到,半点修辞没有,纯陈述!
他还抓着她胳膊,林西彩又挣了挣,这次他很乖地松开了。
林西彩想说点什么撒撒气,耳边突然传来几声略显飘渺的口哨声,她抬头朝身后看过去,便见不远处的教学楼栏杆上,黑压压几层脑袋在扒着栏杆往下看,不知道已经看他们看多久了。
林西彩眼前一黑,转身往校门外走,愤愤然道:“我打车回去,你别跟着我!”
林西彩跑得快,却比不上信息时代的网速快,还没到家,就被湘灵甩了一个链接过来。
点开,是校内论坛。
目之所及,各种八卦贴、CP贴,主角都是他们。
不仅有字儿,还有图,图文满天飞。
湘灵:怪不得走那么快,原来是约会去了?【坏笑】【坏笑】【呲牙笑】
林西彩眼前又是一黑,差点直接在出租车上晕过去
寒假就这么来了。
距离过年还有半个多月,林西彩每天都都带着作业去图书馆学习。
她常去的那个图书馆离谢拾家不远,每天她到那儿的时候,不出意外,谢拾已经给她占好了位子,接好了水。
他坐在她旁边的位置,跟平时在教室一样,她低头写题的时候,他就抱本破恐怖小说在那儿看。
她一张卷子做完,他会立马凑过来给她复盘讲题。
林西彩一开始还有点排斥,但自己看半天答案才看明白的地方被他三言两语一点拨就透了,平心而论,这实在是大大给她节约了时间。
不仅快,这人好像对她的知识掌握程度熟悉极了,讲题的时候还会适当发散,甚至可以当场给她改出来一个新题给她练手,林西彩心里再酸,也不得不承认,这人的水平实在深不可测。
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水平——倒不是怀疑他的智商,只是他的老道和对任意一个知识点的信手拈来实在不正常,那绝不是短期内可以有的功底,哪怕智商高,也是需要时间的,更何况他平时不学习是实打实的,所以这些知识是什么时候跑到他脑子里去的?
看恐怖小说的时候吗?她不信。
这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BUG。
但是情势所逼,她只能把他当成一个BUFF。
这个BUFF使得太过顺手,没几天她就习惯了,就在她习惯的了时候,这个诡计多端的BUFF开始跟她玩心眼子了。
两个人在图书馆学习的时候,谢拾给她讲题,两个人其实
声音压得很低,但毕竟不可能真的一点声响没有,时不时会被人提醒一下,让他们小声点。
几番被打扰之后,谢拾提议去他家学习,林西彩没有一点余地地拒绝了。
想到那些已经被传得沸沸扬扬的绯闻,林西彩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才不要递小尾巴给别人。
谢拾当时没说什么。只不过随后一连两天,林西彩照常去图书馆,都没有看见他。
从简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能说会笑四项全能的知识库不见了,林西彩对着干巴巴的答案出神、犯困,只觉得从未有过的枯燥和难吞。
到第三天的时候,烦躁至极的林西彩刷到了谢拾的动态。
配图是一个39度高烧的温度计。
文案茶兮兮:温度计是不是坏掉了。
林西彩:“”
装。
装货。
林西彩都气笑了。
她怎么没发现他是这样一个人?
林西彩骂骂咧咧写卷子,知道这人耍心眼,压根儿不想理他。
但她写着作业那根温度计老在她眼前晃,晃得她心烦意乱,晃得她心神不宁。
一会儿想他装的,他什么时候这么矫情过,这不就是故意的吗?一会儿又想他家里就剩他一个了,万一是真的,他烧死在屋里怎么办?
一会儿想他是个怪物,怪物还用她操心吗?一会儿又想怪物也是人,怪物发烧了不治也会死
林西彩脑袋要炸了。
最后她想到了那五十万——
是的,抛开一切不谈,这个人好歹真金白银给过她五十万,什么都可能是假的,这五十万假不了。
林西彩最终看在这五十万的面子上,决定大发慈悲花五块钱买包感冒药跑一趟。
半个小时后,林西彩拎着一包感冒药在一个老旧单元楼房门前站定。
林西彩站在那儿,抬头仔细确认门牌号。
确认无误,将手里的药小心翼翼放到了门口。
林西彩自始没有敲门,动作很轻,想着一会儿等她走开了走远了,再发个消息让他出来拿。
这个主意简直棒极了。
以为就你会耍心眼子吗?
林西彩满意地笑笑,转身要走。
几乎同一时间,房门突然打开,紧接着手腕上一紧,林西彩整个人被拽了进去。药和她都被人掠进了房间里。
发觉自己中招,林西彩几乎忍不住破口大骂:“你干什么!”
抬头看某人,神采奕奕,气宇轩昂,哪有半点病态。
她不出所料被欺骗了。
林西彩转身要走,被人扑上来从后面抱住。
滚烫的一具身体贴上来。
林西彩一颤。
“烫不烫,”他抱着她让她感受体温,“都说了没骗你。”
林西彩一愣,旋即更恼:“蠢吧你,发烧了不吃药弄一些有的没的。”
身后的人死抱着她不撒手,声音沉而沙哑,带着点感冒后的淡淡鼻音,“健健康康的你不喜欢,非得半死不活了才能勾你看上一眼,你怎么这么坏。”
第62章 让你等久了
林西彩蹙眉,“你松手。”
谢拾松了手,松手的同时,脊背贴在门板上,不动声色挡住了她的去路。
“这两天我不在,有没有好好学习,我要检查学习成果。”
“好得很。”林西彩说,“以为地球离了你就不转了?”
谢拾伸手接过她的书包,牵着她往里走,将书包放在桌子上,把里面的练习册拿出来翻了翻。
这两天她又写了许多题,写完还对过答案,里面做错的题目有一些还用五角星做了标记。这个标记代表什么,二人心知肚明。
谢拾看着,唇角微翘。
林西彩蹙眉:“你笑什么?”
“不错,我不在也知道把不懂的题标出来。”谢拾说。
“那是标给我自己看的!”
林西彩伸手要将作业拿回来,被他抬手躲开,谢拾看她一眼,“别闹了,过来赶赶进度。”
林西彩抿了抿唇,慢吞吞坐了过去,“你先去把药吃了,省得传染给我。”
“你来之前就吃过了。”
谢拾说着翻开一页,看了眼题目,零帧起手就开始讲,声音低沉清爽,较之图书馆音量要大几分,听起来清晰舒服。
题目有些复杂,讲到一半,林西彩渐渐跟得有些吃力,递了张草稿纸给他,示意他可以写写步骤。谢拾却没接她的草稿纸,起身走进卧室。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拎了一块黑板。
谢拾将黑板放在一个现成的支架上,他甚至提前备好了粉笔,直接敲黑板开始给她写板书将题。
林西彩目瞪口呆。
林西彩忍不住上手摸了两把:“你家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你早晚会来,”他瞧她一眼,“你不来,我也会想办法让你来。”
林西彩:“”
正赶上中午饭点,林西彩在客厅写作业,谢拾在厨房做饭。
不多时,饭菜上桌,色香俱全,林西彩原本没抱希望,结果第一筷子就被惊艳了一下。
但是
味道有些熟悉是怎么回事?
感觉好像在哪里吃过。
林西彩吃饭吃得慢条斯理,谢拾盯着她,突然开口:“我课讲得怎么样?”
林西彩愣了愣,点头。
“午餐好吃吗?”他又问。
林西彩低头看眼已经见底的碗,又点头。
“那以后学习阵地转移到这里吧,一对一名师辅导,包午餐。”谢拾说。
林西彩:“”
这人属穿山甲的吧。
一分钟不挖坑浑身难受是吧。
这大概又是一个诱惑的陷阱,但不得不承认的是,确实诱惑到了点子上,林西彩有点拒绝不了。
假期无疑是一个弯道超车的好时机,平时她学别人也学,就算她确实比别人多努力两成,多出来的努力也只有两成。
但在假期,名次在她前面那些人如果不自律可能只有四成精力在学习,如果这个时候她在谢拾这个天降BUFF加持下拿出二十成的精力在学习上,那她就比他们多出十六成的努力。
他们因假期跑得慢了,她却在狂奔,差距怎么可能不缩小?
林西彩血有点热——这种强度的一对一补习如果持续一个月,等寒假结束,她怎么也能再往前冲个一百名吧,一百名哎,上次期末她在全校的排名是三百多点,往前冲一百就是二百多名!
“想好了吗?”谢拾说,循循善诱的语气,“不是要拿我当血包吗?都这么心甘情愿给你吸了,你在犹豫什么?”
“你说的都对,但我有点不明白,”林西彩真诚发问,“这么做对你本人有什么好处?”
谢拾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似乎笑了下,“你就当我太孤独了吧,我出售我的知识和午餐,你出售点陪伴给我,还算公平吧?”
这个理由,放在这栋空荡荡的房子里,再合适不过。
她挑不出错。
林西彩默了片刻,干脆不再纠结其他,全然将决定交给了本心:“好。”
两个人交易达成后,林西彩基本上把谢拾家当成了另一个图书馆在打卡,每天早上吃过早餐过去,到晚上五六点的时候回来。
林西彩习惯了出行坐公交地铁,但谢拾神经兮兮,很是强硬地给了她两个选择,一个是来回打车,另一个是让他骑车接送她。林西彩拗不过,想了想也不差这点钱,开始每天打车过去打车回来。
可即便这样,他好像也不放心,每天她从车上下来,他就已经等在路边了,到下午她要回去的时候他更是夸张,回回跟着她坐一趟,一直看着她进了门回到家才肯罢休,然后自己再打车回来。
林西彩学习的时候,谢拾在卧室做自己的事。
她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很安静,只有敲电脑的声音。
他似乎有意避着她,有时候她敲门进去,他会不动声色合了电脑,林西彩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但她有种直觉,他在做的事跟她有关,或者说,跟李慈有关。
谢拾不是一个不留后手的人,他当初敢用那样的方式逼她放了李慈,一定不会什么准备都不做。
甚至,甚至林西彩隐隐有种猜测,也许他当初把李慈的失忆都算进去了。
可是,他怎么会知道?
林西彩想不通。
人一开始很投入地做某件事,时间就会过得特别快
,转眼到了大年三十。
三十那天,钟萍在家包饺子,付家兄妹照例也在,付家的年夜饭都是钟萍在准备,年夜饭钟萍母女会跟付家人一起吃。
包饺子的时候,三个孩子都在,林西彩和付砚修都有点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有付雪繁兴致颇高的样子,一直叽叽喳喳地输出。
钟萍很爱听付雪繁说起学校的事儿,一个爱说一个爱听,两个人很是合拍。想起学校里近期发生的那些大新闻们,那必然是绕不过谢拾的,付雪繁说着说着就将话题落到了谢拾身上。
钟萍跟谢拾有一面之缘,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身世可怜但助人为乐这一层,现在又听付雪繁手舞足蹈十分夸张地说起他是怎么样在期末考试一飞冲天的,考了个多么逆天的成绩,在学校引起了何等风波当下对谢拾,除了可怜又多了几分好奇。
钟萍于是看向林西彩:“这孩子也挺不容易的,今天三十,那孩子家里是不是就他自己?要不让他过来吃碗饺子?”
付雪繁闻言眼前一亮,这位身处风暴中心的人物现在已经成了她们学校的一个传说,对于这样神秘不可捉摸的人物,说不好奇是假的。
但付大小姐看了哥哥一眼,很快想到哥哥之前跟这家伙打过架,撇了撇嘴,将眼睛里的情绪换成了不屑。
付雪繁看向林西彩,林西彩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了这个提议:“他不会来的。”
她想了想,补了个理由,“他社恐。”
这样说也不算撒谎。
他在别人面前确实一副社恐样。
只是在她面前不做人罢了。
听她这样说,钟萍也没再说什么。
林西彩擦了擦手,摸出手机看了眼,屏幕上空空如也。
她的表情低落下去几分,并不明显,却被付雪繁抓了个正着,“等谁消息呢?包个饺子你都看十几次手机了。”
“我看时间不行啊。”林西彩笑了下,将手机放了回去。
跟着付家人一起热热闹闹吃过午饭,下午三点来钟,林西彩拎着一个保温桶去了谢拾家,保温桶里是她一只只挑好的,荤素两种口味的饺子。
她拿钥匙开了门,里面出乎意料的暗,每一个房间的窗帘都拉着,严严实实地拉着,像是生怕外面的阳光和热闹透进来。
厨房里冷锅冷灶,谢拾在卧室睡觉。
林西彩站在床边看他,没多会儿,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
他似乎有些意外,没说话,就那么久久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林西彩将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挽手看他,晃了晃手机,“平时一天八百条消息,今天你倒是安静得很。”
谢拾仰躺在床上,喉结动了动,“想让你过个好年。”
林西彩当天晚回去了会儿,夜幕降临的时候,外面的烟花陆陆续续放了起来。
两个人站在阳台上看烟花,林西彩看着夜空,在她最喜欢的蓝紫色流星烟花落下的那一刻,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谢拾,新年快乐。”
“嗯。”他沉默了下,似乎点了点头,“至少今年的新年是快乐的。”
李家别墅内,人心惶惶。
李家这位公子又昏厥被抢救了一次,这已经是这一个多月来的第三回了。
“再这样下去会出事的,不仅是身体上到了极限,精神上也会出问题。”
“已经出事了,”中年医生脸色灰白,喃喃道,“如果他醒不过来,我们这辈子也到头了,李家不会放过我们。”
在极致的痛苦中,李慈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头很痛,好像无数根针同时插进他的天灵盖,好像有人在用钝刀子一刀一刀将他的头碎成小块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可以痛成这样。
从小到大,锦衣玉食,短短一个月,他把之前没受过的所有的痛都千倍万倍补了回来。他太痛了,痛得不想坚持,痛得想要一了百了。
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是一场歇斯底里的自救。
熬不过去,他就会死,那种可怕的麻木和空白会彻底毁了他,胸口里压抑的不可名状的东西已经快要爆出来了,如果他不弄清楚那是什么,任由它漫无目的地爆炸,他会被彻底毁掉。
他要想起来,他必须想起来
将他变成现在这样的人还没找到,他怎么能死!
他必须找到那个人,哪怕是死,也要拉上她一起!
这种疗法是有效果的,每一次最极致的痛苦中,他的大脑深处总会被唤醒一些零星碎片,那些碎片一开始模糊,到最后逐渐变得清晰。
那种熟悉的感觉像隔了一层磨砂的玻璃纸,他剧烈跳动的心脏在说它认识她,可他始终看不清她的脸。
他看见他坐在一个客厅里,客厅的摆设构造他并没有见过,可他看到那个客厅的第一眼就觉得好安心,就好像他已经在那里生活了很久。就好像这才是他的房间,才是他应该生活的地方。
他看见他跟一个人在看电影,那个人坐在沙发上,他坐在沙发下面的地毯上,那个人在看电影,他却侧着脸,假装不经意地将目光落在那个人脸上。
他顺着他自己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一个让他心跳加速的背影,可他盯着那个背影,心里好像被凭空挖走了一角,什么也看不清。
明明那个人就坐在那里,可他的眼睛好像失去了解析她的能力,明明一种感觉一个名字呼之欲出,他却怎么也喊不出来,就好像!就好像有一股力量在拼命阻止!暗中使绊!
那种感觉堵在他胸口,让他窒息焦灼。
心脏发酸,发痒,酸得厉害也痒得厉害,像有千只万只蚂蚁在上面爬在上面咬,他想抓一抓,手却不知道怎么伸进去。
隔着皮肉他怎么能触摸到心脏,除非把这颗心血淋淋地剖出来。可是怎么办,真的好难受。
那种被他强行压制着的燥郁的情绪失控般发酵起来,他死死盯着沙发上的背影,眼神发狠,几乎带上了一种浓烈的恨意。
然后,某个瞬间,那个背影的主人似乎感应到了他的视线,她突然回头直直看了过来。
顷刻之间,画面蓦地一转,变成了另一幅光景,他站在茶几旁边,茶几上是一个热气腾腾的食盒,他手里握着一个冰冷尖锐的金属质地的长勺,在他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仿佛有一股力量猛然加注到了他手上,然后,他手上的那只被磨得锋利的勺子直直插进了面前人的肩头。
一抹刺眼的鲜红在白色衬衫上晕开,他心脏一皱,无助地抬头,正对上一双沉静的冷漠的漂亮的眼睛——然后,是她挺翘的鼻梁,是她娇润的嘴唇,是那张精致清纯的、让他心脏骤停的脸。
那层遮蔽他双眼和心智的玻璃纸终于被他捅破了。
他终于,看清了罪魁祸首的脸。
他站在那里,目光从她脸上滑过,望向客厅里的每一寸,往日一幕幕像濒死之时的走马灯,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中闪回。
丝
丝缕缕被人抽走的记忆一点一点回到他残破的身体中,回到他奄奄一息的灵魂里,那颗心空着的一块,在被填满。
他想起来了。
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李慈目光回到那张摄人心魄的脸上,变得浓烈而阴鸷——
让你等久了,我的宝贝。
第63章 找到你了
李慈昏迷了整整两天,醒来的时候年三十,病床前除了医生,李鸣新也罕见现身。
他睁开眼睛,胳膊上打着点滴,呼吸尚且有些不平稳,那双眼睛看起来疲惫异常,却隐着一团暗火。
李鸣新显然是发过火,医生们都低着头,臊眉耷眼的模样,见他醒来,似乎都松了一口气,惨白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血色。
被他威胁逼迫主导这场治疗的那位中年医生上前,询问他一些身体上的情况,李慈吊着一口气,罕见耐心一一作答。
一旁的李鸣新脸色铁青,他盯着他,半晌,突然开口:“想起什么了?”
这也正是医生想问的问题,前面铺垫了这么多,被李鸣新先一步问了出来。
这样也好,医生又松一口气,以往他每次昏迷后醒来被问这个问题,他想不起来总会发一通火,这次是他老子亲自问的,难不成他还要冲他老子发火。
李慈顿了下,这次确实没发火,在李鸣新指责的目光中,却是淡淡摇了摇头:“想不起来了,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是他跟她的事儿,除了他,谁也没资格碰她一下。
她欠他的,他自己讨回来。
谁也别想插手。
“年底了,该出席的场合一个没去,在这里不人不鬼地瞎折腾,”李鸣新厉声道,“你前面鬼混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更是连李家的脸面都不顾了,你真是越来越让我失望了。”
李鸣新压着火气,顿了下,“你的胡闹也该到此为止了,剩下的交给警察,你尽快调整状态,再神经兮兮地瞎折腾,你就不用出去了,什么时候反思明白了什么时候出去。”
李鸣新还想说点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低头看了眼屏幕,眉宇间戾色稍缓,李鸣新抿了抿唇,似乎才意识到当天是什么日子,蹙了蹙眉,声音尽量平和:“想吃什么让周管家给你做,大过年的,别给家里找不痛快。”
说罢,拿着那只又响起来的手机出了病房。
李慈躺在床上,木然看着他离开,心里并不吃惊,也没多少波动。
李慈愣了会儿,突然一笑,抬眸看向那些医生:“最近辛苦了,你们也回去吧,陪家人过年去吧。”
“治疗到此结束。”他说,“奖金我会让管家支付到你们的账户里。”
那几个医生看着他,谁也没有动地方,对他突然的通情达理和好说话感到震惊和意外。
他们不确定这是他新一轮发疯的前兆,还是另一种他们捉摸不透的发病形式。
那个中年医生沉默了会儿,试探着开口:“您现在身体比较虚弱,这两天下不来床的,得调理几天。”
李慈微微笑了下,没有反驳。
他的身体什么情况他最清楚,确实受损太过,不养几天根本下不来床。
是这样,他得好好调理,他必须快点好起来,他已经他已经忍不住了。
那种让人战栗的恨意和渴望几乎要毁掉他,他想见她,他恨不得现在立刻将她抓过来,他不会放过她,他必须把那个贱人抓过来,将她狠狠攒在手心里才安心。
那个贱人,迄今为止他受过的所有屈辱都是败那个贱人所赐,他要一点一点讨回来。
一想到自己在那个地方奴颜婢膝的模样,一想起来自己曾经像条狗一样在她面前生活过,李慈就恨不得杀了她再杀了自己。
他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他恨她,也恨那样的他自己。
她给他的所有痛苦和屈辱,他要加倍讨回来。
这是他跟她两个人的事儿,这笔账,只有他能跟她算。
其他人,谁都没资格碰她一下
林西彩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再一次回到了她自己创造出来的那片森林。
她走着,黑夜漫漫,她穿过那片森林,爬上了一座山。然后她看见自己站在了悬崖边上,对面站着李慈。
像有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她,又像是受到蛊惑,她机械地抬起手,掌心贴到了他胸口的位置。
然后,就在她手上用力,要将他推下去的时候,李慈抬眸看过来,突然朝她微微笑了下。
下一秒,李慈反客为主抓住了她的手腕,拽着她,一起掉了下去。
耳边风声呼啸,她听见他的声音,清晰,缠绵,“陪我一起。”
一种逼真的失重感传来,林西彩惊出一身冷汗,猛然睁开了眼睛。
林西彩大口呼吸,惊魂未定,睁开眼,一颗心终于回到胸口,是做梦,只是做了个梦等等,林西彩看清自己当下的处境,刚刚放平的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此时此刻,刚被噩梦惊醒的林西彩本人正被谢拾横抱着,谢拾站在床边,看样子正要把她放床上。
暂短混沌后,林西彩彻底清醒过来,她用过午餐在谢拾家客厅里学习,房间里暖气开得很足,她中间觉得很累,就在沙发上趴了会儿,没想到直接睡着了。
林西彩扭头看向谢拾卧室墙壁上的钟表,看清时间,大惊失色——差几秒零点,她竟然睡了这么久?
林西彩条件反射般在谢拾怀里挣扎起来,手忙脚乱要从他怀里跳下来,“我睡着了你怎么不叫我”
她急于让自己从这种尴尬的境地中解脱出来,动作幅度过大,谢拾没有防备,重心一时不稳,她这么一折腾,两个人齐齐扑到了床上。
两个人的身体受惯性影响撞在了一起,谢拾摔下去的时候下意识用胳膊撑了一下,才勉强没有砸到她。
林西彩头砸在厚厚的海绵垫上,眼冒金星,睁开眼,上方是一张放大的俊脸,谢拾正一动不动盯着她。
林西彩心脏漏跳一拍,蓄力将人推开,疾疾下了床。
谢拾任由她将他推开,斜歪歪坐在床上看她,神色莫名。
现在已经过了零点,林西彩从口袋里拿过手机,上面果不其然已有好几个未接电话。
林西彩抓起手机回了一个,在钟萍罕见严厉的质问声中,解释说在同学家写题不小心睡着了,现在马上回去。
谢拾原本正盯着她出神,闻言微微蹙眉:“你还要回去?”
“当然,”林西彩往外走,“也没有很远,打车一会儿就到了。”
谢拾盯着她,伸手在床垫上拍了两下,“这个床不能睡吗?我去隔壁。”
林西彩愣了愣,“开什么玩笑,我妈要知道我住男同学家里,我的太平日子就到头了。”
林西彩说着,拎了书包往外走,谢拾跟过来,顺手接过了她手里的包。
林西彩一怔,“干什么?”
谢拾:“送你。”
“今天就不用送了吧,太晚了。”林西彩说。
谢拾淡淡睨她一眼,“你也知道晚啊。”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谢拾说,“在这儿凑合一晚,或者我送你。”
林西彩想了两秒,半气半恼,“那你不嫌麻烦就送呗,反正折腾的是你自己。”
这个点路上车不多,平时四十来分钟的路程,今天不到半个小时就走完了。林西彩从出租车上下来,谢拾也跟着下了车。
一直到她要进门,他还站在路边看着她。
月光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她回头,听见他低低说了声“明天见”。
明天见吗?林西彩突然停下了步子。
“最近学习太累了,”林西彩说,“我想休息一天,所以明天不见了吧?”
谢拾闻言眼睛微微眯了下,云淡风轻拒绝了她的提议:“不可以。”
不可以?林西彩扯了扯唇角,为自己抱不平,“凭什么不可以?放寒假到现在,我也就大年三十那天摸了会儿鱼,今天初七,我已经连着七天无休了,生产队的驴也不会像我这样吧?”
对面充耳不闻,倨傲而专断,淡淡重复了一遍结论:“明天见。”
林西彩:“”
她真的有点被气笑了。
你说明天见就明天见?
腿长在我身上,见不见还不是我说了算。
谢拾一看她眼珠子滴溜溜转就看透了她的心思,当下唇角微翘,皮笑肉不笑,“你不来我就
上门找你,正好阿姨不是一直让你邀请我过去做客吗,我赴约就是了。”
林西彩蹙眉,“你敢?”
谢拾歪头看她,声线中透出一种懒洋洋的疲惫:“你可以试试,看我敢不敢。”
“你怎么比我还不着急,”谢拾扫她一眼,熟悉的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你没多少时间了。”
林西彩自然知道他说的都对,当下却一点都不想理他,头也不回进了门。
昔日从不学习的疯同桌每天cos教导主任,这叫什么事儿啊
第二日林西彩睡了个大大的懒觉。
劳逸结合,劳逸结合,她还不够努力吗,休息一下犯罪吗?
林西彩不打算去的,一开始真的不打算去的,可她试着放纵,发现她彻底被他PUA了,她玩的时候竟然该死的有种罪恶感,真可恶。
林西彩放纵了一个上午,最终还是老老实实收拾了书包,在午饭饭点前坐上了出租车。
临出行,手机上正好跳出来谢拾的消息。
一个黑猫骑车的表情包。
林西彩盯着那个滑稽的表情包,一秒get到他的意思,疾疾敲了几个字:【滚回去。我已经出发了。】
又是一个表情包。
这次是一个比了OK手势的黑猫。
林西彩:【……】
谢拾:【中午吃排骨?】
林西彩:【好哦。】
林西彩盯着那两个蠢表情包笑笑,将手机放到了口袋里。
正当时,出租车突然一个急刹,林西彩在座位上,被巨大的惯性甩到了车门上,胳膊发麻,出租车被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别停在路边,撞进了绿化带里,司机显然也有点懵,坐在驾驶位,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回过神来,司机开了车门,一副要讨公道的架势。
林西彩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下一瞬,后座车门打开,一只手从外面伸过来死死抓住了她的胳膊。
那只手长得秀气,力道却极大,将人用力往外一拽,林西彩被拖着直直摔到了一人身上。
林西彩怔怔抬头,撞上一双她并不陌生的眼睛。
四目相对,外面的人看着她,森然一笑:“好久不见。”
林西彩一瞬间脊背发凉,手下意识死死抱住了车门:“师傅快开车”
话音未落,方才还要下车讨公道的司机已被人劈晕过去。
她抓着车门的手被人一寸一寸强硬掰开,李慈将她拦腰抱起来往商务车里走,他看了那司机一眼,朝旁边一人冷冷吩咐:“这个人醒了,不管你们用软的还是硬的,给我摆平他。”
李慈开车门,将林西彩塞进了车里,林西彩手脚得了自由,慌张从另一端开车门要跑,手指刚碰到车门把手,腰被人从后面揽住,强硬蛮横地勾了回去。
身后地人手脚并用,短短几秒镇压了她的所有反抗,她整个人被禁锢在一个怀抱中,双手被少年人的胳膊箍在胸前,一动不得动。
林西彩呼吸有点重,声音故作镇静:“你要干什么?”
李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下巴抵在她肩膀上,将脸埋在她脖颈处,他近乎贪婪地嗅着她的气息,是那种久违了的让他战栗又安心的感觉。
“终于找到你了,”他似乎在笑,声音沙哑又缠绵,“我的,怪物。”
林西彩身体僵住,呼吸停住一瞬:“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吗,”身后的人用脸轻轻蹭了蹭她的脖子,像在哄她,“一会儿到家你就懂了。”
到家,到什么家,她不要去,她才不要去,林西彩又挣扎起来,紧接着一条白色的毛巾伸过来,捂住了她的口鼻。
一种刺鼻的药味灌进鼻息里,林西彩大惊,屏住呼吸假装昏了过去。
她的身体软软倒在他怀里,车子缓缓开动,李慈稍稍松懈了对她的压制。然而下一瞬,李慈的手不过刚拿开,怀里的人立即伸手拽车门要逃。
运行中的车子惯性很大,那具瘦削娇柔的身体几乎就要被甩出去。李慈眼皮一跳,眼疾手快将她拖了回来,声音发沉:“你想死吗?”
那块带了药的毛巾重新捂住了她的嘴巴,李慈盯着她,看着她挣扎,然后晕了过去。
终于安静了,李慈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手指颤着,极轻极轻地贴上去碰了碰,“你还是这么诡计多端,真是让人半点不省心。”
李慈将她横抱在大腿上,一颗心焦灼漂泊了许久,终于安定下来。
他低头看着她,看着她就这么安静地躺在他怀里,颇有种如愿以偿的感觉。
那个地方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这个高高在上的怪物,终于落到了他手里。
这个危险又迷人的艺术品,终于要被安放在属于他一个人的博物馆,成为他一个人的藏品。
谁也不能看,不准看,这是他的,他的。
他对她,有种被规训出来的敬畏,哪怕如今地位颠倒,哪怕此刻她就这么毫无缚鸡之力躺在他怀里,他竟也有种诡异的不敢冒犯的怯意。
他用手背极轻极轻地碰了碰她的脸,又牵起她的手,他吻了吻她的手指,觉得连她的手都漂亮得要命。
司机在前面开车,透过后视镜看到这一幕,默默收回视线,脊背发寒。
第64章 连你也抛弃我
林西彩醒来,在一张床上。
她坐起来,愣愣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又回到了空间里。
这个房间的布局跟空间里那个几乎一模一样……
可她马上觉出不对。
空间已经没了。
而且她为什么会睡在客房的床上?
客房的床上睡的明明是…….
身后潮热的呼吸在靠近,像盘踞了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林西彩猛然回头,发现李慈赫然跪坐在她身后。
林西彩心脏停了一瞬,条件反射般要后退,一只手伸过来,她的后脖颈轻易被人握住,那人揽过她的脖颈,推着她靠近他,强势地逼她面对面看着他。
林西彩蹙眉:“你要干什么?”
两个人脸贴得很近,李慈盯着她,呼吸打在她脸上,吹乱了她的刘海儿,潮湿,温热,紊乱。他一寸一寸地看她,也强迫她看他的脸。
“我是谁?”他问。
这样的距离让她不舒服,林西彩挣扎着,要扭头,被李慈强行扭正。
“觉不觉得很熟悉?”李慈问,“我,还有这个地方。”
“时间还是太短了,”李慈笑了下,眼底恨意滔滔,“我来不及准备得更精细,但,已经很像了对不对?再给我点时间,我会让这里的每一寸都跟那个地方一模一样,喜欢吗?”
林西彩脸色发白。
他想起来了。
他果然还是想起来了。
最后一点侥幸也被打破了,她想骗自己都骗不了了。
不是说深度催眠一定想不起来吗?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处处给她添堵!为什么一步一个坑!
林西彩脑子有些乱,她预想过也许李慈不会轻易放过她,可没想到情况会糟糕成这个样子。
林西彩心不在焉的神情突然激怒了李慈,李慈盯着她,眼神突然变得有些恐怖。
李慈突然扯过她的衣领将她从床上拽了下来,林西彩脖子被勒得生疼,跌跌撞撞被他拽到了洗手间,李慈粗暴地扭过她的身体,他站在她身后,一只手从后面捏住她的下巴,逼着她看向镜子。
李慈的视线在镜子中与她相交,他看着镜子中那张精致无害的脸,眼神迷离又唏嘘,像问她,又像自言自语:“你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林西彩目光落到镜面上,没看自己,也没看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捏着她下巴的手突然用力,李慈眼睛发红,眼底掀起一种暴怒。
他突然松开手,有些粗暴地去扯开她的衣领。
衬衫扣子崩开两粒,然后,在她左肩肩头的位置,那个拜他所赐的伤口,或者说伤疤,露了出来。
那个伤疤裸露在空气中,像洁白的纸张上落了一点浅红的颜料,那
么淡,却那么明显。
李慈怔怔盯着那个疤,眼睛里的暴怒一瞬间化开,变成一汪柔软又痴迷的东西。
“是真的。”他喃喃道,“我就知道是真的。”
林西彩受了惊,挣扎着要躲开他的触碰,双手被他轻而易举按住,别在身后。
他声音有点轻,附在她耳边,像是在讲情人间的悄悄话,“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跟一个男人比力气太愚蠢了,林西彩很快意识到她在体力上绝无胜算,当下平静下来,不再无谓挣扎,她抿了抿唇,一声冷笑:“一个伤口而已,能证明得了什么?”
她的平静,冷静,和不屑被他看在眼里,变成了一种令他战栗的兴奋剂。这才是她,这才是乖巧皮囊下真正的她。
李慈突然笑了下,新奇的,兴奋的语气,“我竟然不知道我原来招惹了个这么厉害的人物。”
李慈盯着那个他亲手刺出来的伤口,他在那个地方不知道因为这个伤口愧疚懊悔了多久。可现在,他只觉得庆幸,这个东西竟然成了那段日子真实存在过的唯一证明。
他觉得这个人过分漂亮,身上的每一寸都过分漂亮,包括她肩上的这个伤口。
他低头,忍不住要去吻那个伤口,被他箍着的人察觉到他的意图,像受到极大的冒犯,前所未有地挣扎开,从他怀中挣脱的那一刻,条件反射般在他脸上重重扇了一巴掌。
李慈被那一巴掌打得头偏了下,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愣了下,再抬头,眼神发狠。
她打他?
她居然敢打他?
以为这还是在里面吗?
以为他还是那只卑微下贱的狗吗?
李慈突然很愤怒——他认为他应该愤怒,他必须愤怒!
像是要跟自己证明什么,李慈咬了咬牙,伸手掐住了林西彩的脖子。
那截修长漂亮的脖颈握在他手中,微一用力,手下的人便挣扎起来,那张白里透粉的脸开始泛红,她开始咳嗽,开始剧烈地咳嗽,喉管的震动传到他掌心,震得他掌心酥麻。
不要被迷惑,李慈想,这是一个怪物,一个心狠的怪物。
往日一幕幕在脑海中回荡,她是如何嘲讽他的,如何羞辱他的,如何捉弄他的,如果设计出幻境吓唬他的,如何将他关进黑暗中惩罚他的…….一切一切,历历在目。
她让他吃剩菜,逼他穿别人不要的旧衣服;
她让他写那种该死的检讨,让他像个蠢货一样念给她听;
她说陪他看电影,他分明那么开心,她却偏偏故意找来一些意味不明的愚蠢教育片内涵他羞辱他;
她逼着他学做饭,他那么辛苦地做饭给她吃,手都切破了还烫破了皮,他等了她那么久,结果只换来她一句看见他就倒胃口;
她不遗余力羞辱他,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羞辱他嘲讽他的机会。
…….
这些事情,这些事情里任何一件拿出来,都足够他弄死她。
李慈眼睛发红,他看着这个曾经将他踩在地上折辱几乎要了他半条命的怪物,心里分明是恨的,恨得心肝都在疼,他对她的恨这谁也不能置疑,可是……可是他的手却好像根本不受他控制,始终没办法真的用力。
为什么?为什么下不去手?
他开始想理由,试图为这种下不去手找到一个体面的解释。
也许……
也许是因为他还没玩够,好不容易抓到的鱼,马上宰了吃了有什么意思?
也许是因为现在的她太弱,他只需要稍微用力就能把她脖子掐断,这有什么成就感?
也许是因为他还没等她跟他认错,她对他做过那么多错事,她还没认错凭什么死?
也许是因为……
这些理由都是理由。
又都不是理由。
真正的原因只有一个。
简单直白地叫他羞于承认。
……舍不得。
他舍不得。
他松开手,那种愧疚和心疼密密麻麻爬上来,开始折磨他。
像一种被调教出来的,他无力抵抗的病态惯性。
李慈手指轻轻碰碰她被他掐红的地方,竟一时无措。
他愣了会儿,最后只是有些小心地拉住了她的手。
林西彩下意识想反抗,但忍住了,任由他拉着她,坐到了外面客厅的沙发上。
从客房出来的瞬间,林西彩身体僵了一下——原来不止是客房,连客厅外面,都与空间里近乎一模一样。
这个人,在外面复原了一个囚过他的地方。
他牵着她,手是热的,林西彩却只觉得脊背发凉。
李慈牵着她走到沙发上坐下,操作着,打开了投影仪。
幕布拉下,上面放的,赫然是空间里那场他们没来得及看完的电影。
“看看吧,”李慈眼睛盯着电影屏幕,“毕竟你上次也没认真看。”
“其实我也没认真看,”他说,“那个时候我太幸福了,幸福得晕头转向,眼睛虽然盯着屏幕,心理想的却是以后怎么跟你过日子。你呢?”
他突然看过来,“那个时候你在想什么?想着一会儿怎么把我扔了,对不对?”
林西彩没说话,她甚至没有回应他的眼神,只是将目光直直放在屏幕上,假装认真地在看那场她根本不感兴趣的电影。
电影看完,李慈突然将她横抱起来往卧室走,她挣扎起来,被他死抱着,直接扔到了卧室床上。
她继续挣扎,李慈扑过去,将她的手死死按在了两侧。
他几乎压在她身上,以一个自上而下的角度看她,“你以为你只欠我一场电影吗?”
两个人的身体贴得这样近,介于少年和青年人的身体带着一种青涩的压迫感,林西彩真的感到了害怕。
“滚开!”她盯着他,黔驴技穷,只剩下些不堪一用的虚张声势:“李慈,我可以关你第一次,就可以关你第二次。”
话音落,李慈心中一颤。
他盯着她,眼神疯狂而战栗。
“你终于承认了,”他松懈了对她的压制,单膝跪在床上看她,像是终于尘埃落定得到一个结果一个承诺一个证明,“你终于……认我了。”
林西彩坐起来,曲腿后退半尺,她盯着他,继续虚张声势,“是,你说的一点没错,我是个怪物,我确实是个怪物。你既然知道我有多可怕,现在就赶紧放了我,如果你现在收手,我可以假装今天的事没有发生过。如果你继续挑衅我,我不介意再关你一次……”
李慈盯着她,闻言忽而双手合并将手腕伸出来给她:“好。”
林西彩一怔,半晌,喃喃道,“你疯了吗。”
“为什么连你也要抛弃我?”李慈卸下全部伪装,突然像个怨妇,“为什么连你也要抛弃我?”
李慈双手合并着将手腕递给她,眼睛里装满了诡异的渴望,林西彩盯着他的出乎意料的举动,身体有些僵硬地后退。
李慈盯着她,手上保持这那个诡异的姿势,跪着向前,“这个世界没什么好的,”他说,声音近乎蛊惑,“我们一起回那个地方吧,一辈子不要出来。”
林西彩被逼到了床角,脊背贴到了床头的木板,她盯着他,周身僵住,似乎全然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走向。
她张了张嘴,许久才发出声音。
“你醒醒吧,”她说,声音嘶哑淡漠,“我对你做的一切,是……惩罚。”
“惩罚吗?”李慈眼神发狠,“那为什么不继续惩罚我?是我做的坏事不够多吗?那我现在就去偷!去抢!或者像原来一样欺负别人!你是不是就喜欢了?我们是不是就能回到从前了?”
林西彩脑中轰然炸开。
彻底傻了。
也许这场博弈一开始就注定她会输。
因为她是个正常人。
正常人是斗不过疯子的。
正常人投鼠忌器,但疯子孤注一掷。
第65章 我是你的
“为什么要抛弃我,明明我已经在按照你的心意做人了,为什么还要抛弃我?我不乖吗?你都说我乖了为什么还要抛弃我?骗子!”
李慈声音低下去,“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李慈顺势倒在了她身上,似乎疲惫至极,也委屈至极,林西彩挣扎着要起身,被他抓住手放到了头顶。
李慈垂目看着她,声音平和下来,“钟菲你看看我,我已经很久没好好睡过觉了,让我睡一会儿好吗?你是唯一对我有用的安
眠药,我们不吵架了,你乖一点,陪我睡一会儿。”
林西彩被压制着,身体僵硬,她眼睛睁得有些大,因恐惧有些飘忽。
李慈盯着那双灵气逼人的不安分的眼睛,喉咙发紧。
这双眼睛在引诱他。
他盯着她,半晌,喉结动了动,声音沉了几分:“闭上眼睛,不想睡觉的话,我们就做点别的。”
话音落,身下的女孩罕见露出些慌张神色,忙不迭闭上了眼睛。
李慈突然笑了下。
是怪物不假。
也是他的小女孩。
会折磨人不假。
也会害怕。
他心突然就软了。
心变软了,身体却变得僵硬。
一种滚烫的有些失控的僵硬。
在什么东西失控前,他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他将这个人揽在怀里,面对面躺在那张床上,他的呼吸吹在她额头上,林西彩在他怀里绷成一根线。
林西彩闭着眼睛,却始终清醒,她在等他睡着。
时间一分一秒,仿佛过得特别慢,她保持那个僵硬的姿势,一动不敢动。一直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侧的人呼吸变得均匀,绵长,看起来睡熟了,林西彩才睁开眼睛。
她动作极轻地起身,手小心翼翼伸进口袋里想要摸手机,可下一瞬,她忍不住蹙眉,她的口袋,空的。
正当时,一双眼睛幽幽睁开:“上哪去?”
林西彩蹙眉,又躺了下来。
李慈看了她一眼,以为刚才的姿势不舒服,下意识换了个姿势试图她躺得更舒服点,他揽着她,从后面抱住她,让她的后背贴着他的胸,将人圈在了怀里。
将人圈在怀里似乎也不能叫他安心,李慈解开制服领带,用领带将两个人的一只手绑在了一起。确认这个人不会跑掉,李慈抱着她,将脸埋在了她颈间,发出类似毒瘾被满足后的喟叹。
呼吸的热气吐在她脖子上,身后像盘踞着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林西彩脸色惨白,一动不敢动。
她的口袋是空的。
她手机呢?
她手机去哪里了?
李慈也许是真的太久没睡过觉了,他再一次沉沉地睡着了。
从下午两点,一直睡到晚上将近八点钟。
他睡了多久,林西彩就煎熬了多久,身体发麻。
李慈大概确实太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几个小时的睡眠,对他来说是最奢侈的补药。
他醒来,仿佛干枯的玫瑰吸满了水,变得花叶饱满,神采奕奕。
皮肤还是很白,却不再是那种干涸枯萎的苍白,白皙中透出一种水润,原本浅到极致的唇色也变得深了些,窗外太阳早已落山,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那张脸无端被勾勒出几分冶艳魅惑,像一个吸完精气的艳鬼。
他没有马上起身,像是可以就这么抱着她躺一辈子。
他的手箍着她腰,再自然不过地揉了揉她的小腹:“饿了吧?”
林西彩对这种接触有些应激,条件反射般骤然起身躲开。
随着她起身,李慈同她绑在一起的另一只手被拽了起来,看起来,就像她在拉他起床。
李慈笑了下,按了床头灯的开关,从床上坐起来,慢条斯理解开手上的领带:“等我洗个脸给你做饭吃。”
李慈进了浴室。
房间里短暂地只剩她一个人。
林西彩一顿摸索,死活没有找到手机,她走出卧室,直接穿过客厅走到了大门前。
门被锁着,她转动门把手,那只锁分毫未动,没有钥匙根本打不开。
她又看向窗户,阳台是密封的,窗子外面是防盗,根本没有哪怕一丝缝隙给她逃。
林西彩站在原地,一颗心前所未有的焦灼。
不要急,不要急,一定有办法。
一定有办法的
李慈在浴室里,靠在洗手台上抽烟,手里拿的,正是林西彩的手机。
有一个对话框很是显眼,上面的未读信息已经攒了大几十条,备注只有两个字,“同桌”。
同桌。
同、桌。
多么亲昵的称呼。
李慈咬牙点开那个对话框,自下往上翻看他们的聊天记录,一张俊脸铁青,夹着烟的手指抖得厉害。
他看着对话框里有来有往得一条接着一条,暴怒和嫉妒掺在一起,表情有些扭曲。
每一条消息都在张牙舞爪地叫嚣着这两个贱人是多么的熟稔,每一个字都在肆无忌惮地宣示他们是多么的亲密,在他几乎死掉的这些日子,他们每天见面,一起学习,一起吃饭,他们每天在一起!
他们还做过什么?在他看不见的时候他们还做过什么?
李慈心脏在抖,眼睛红得叫人害怕,他死死盯着屏幕,幽幽闪着微光的屏幕上折射出一张阴沉而扭曲的脸。
他突然咬了咬牙,手指搓灭了烟,在指尖揉搓出火星,甩开门走了出去。
林西彩正站在大门处研究门锁,试图从里面打开,身体被一人猛地一拽,那股霸道蛮横的力道拽着她的胳膊将她怼到了那扇门上,半边身体发麻。
林西彩被死死按在那扇门上,抬头间,撞上一双暴怒的眼睛,李慈一只手压制着她,另一只手里,拿着她的手机。
林西彩看到他手里的手机,睁大了眼睛:“把手机还我!”
李慈看着她,笑得有些扭曲:“你跟他为什么这么有话说?”
林西彩蹙眉,伸手去够那只手机,被他轻而易举躲开。
李慈咬了咬牙,额头微微凸起的青筋昭示着他此时正镇压着多大的怒气,“关心他退没退烧,关心他吃没吃饭,关心他手上的伤,我为了想起你快痛死了的时候你在跟他打情骂俏,我想你想到发疯的时候你在跟他看烟花,大年三十你心疼他孤家寡人给他送饺子,我呢?我他妈就阖家欢乐了?你怎么不关心我吃没吃饺子?身边有没有家人?”
“中午吃排骨?”李慈随意翻到一条聊天记录,读出来,“好哦~”
他看向她,“好哦?你还会用这种语气说话,你怎么会用这种语气说话?嗯?你怎么不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他向上翻,指尖手指顿住,神经质地盯着“晚安”两个字,他喃喃将那两个字读了出来,“晚安,晚安睡不着的是我,你却在跟他说晚安。”
李慈握着手机的手在发抖,肉眼可见的在发抖。
他突然收了手机。
不能再看了。
不能再看了。
再看下去,他们都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李慈闭了闭眼,突然一把将她扯进怀里,像对她说,又像在哄自己,“不看了宝贝,我不看了,我不看了。”
他死死抱着她,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的身体截断,“我不看了,不能再看了,再看下去我会忍不住杀了你。你死了,我也没法活着,我们会一起死在这里。”
他笑了下,“虽然这个结果也不错,但我有点舍不得,你还是活着更好看。会呼吸,会说话,
会骂人,你不知道你骂人的时候有多可爱。”
他呼吸着,脸埋在她颈间,热气灼人,“所以你听话一点,不要气我,不许提别人,想都不许想,你是我的,知道了吗?”
李慈忽然温柔地捧住她的脸,似蛊惑,又似哀求,“乖,跟我重复,我是你的。”
林西彩不知道怎么面对这样一个神经质,身体僵在那里,几乎发不出声音。
李慈等了很久,仍没等到她开口。
李慈看着她,眼神一点一点变冷,“这话很绕口吗?很难说吗?为什么不说?”
捧着她脸的手微微用力,他突然神经质地紧张起来,“不是我的,那你想是谁的?”
他想了想,眼神骤然变狠,“那个姓谢的吗?”
林西彩似乎疲惫至极,双手撑在胸前将他推开半尺,抬头看他,不理解,且不忿:“我是一个人,不是你们谁的挂件,我为什么一定要属于谁?”
“我也是一个人,可我是你的,你把我变成了你的。”李慈眼神痛苦,甚至是委屈,“这句话我能说,你为什么不能说?”
“李慈,你病了。”林西彩说。
“是,我是病了,快病死了,只有你能救我。”他看着她,像病入膏肓在求一粒能救命的药,“说,求求你,我又不会剖开你的心看看是真是假,你说了我就信。”
林西彩移开视线,没有说话。
李慈沉默片刻,突然笑了下,“你连骗都不肯骗我。”
李慈盯着她,眼神变得晦暗,幽深。
这个人是她的,无关乎她乐不乐意。
如果这个高高在上的灵魂不能属于他,他就把这个漂亮的□□做成标本。
他想要的,总该留住一样。
林西彩似乎感应到危险,身体紧绷,对面的人恶劣而凉薄地笑笑,骤然弯腰箍住她的大腿将她扛到了肩上。
天地颠倒,一阵头晕目眩,林西彩在他肩头挣扎起来,手脚并用,膝盖踢到了他小腹,指甲在他光洁白皙的脸上落下一道红痕,他似毫无所查,死箍着她,走到卧室,直接将她扔到床上扑了过来。
她的手被他死死按住,钉在床上,李慈低头吻了过来。
林西彩在他吻过来的时候头猛然偏了下,那个吻落到了她脸颊一侧。
下一瞬,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冷酷强硬地将她的脸强行掰正,面对面,吻住了她的嘴巴。
第66章 示弱
这张不听话的嘴巴总在伤他,总能说出最叫他难过的话,李慈不顾她的挣扎,带着报复意味地吻住她。
他不想让她好受,他想亲哭她,甚至想咬她一口让她受受疼。
可两片嘴唇气势汹汹贴上去,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软的,甜的,让人心肝发颤,让人头皮发麻。
亲她的滋味儿太好受,让他突然有些消气。
连嘴唇被她咬了一口,呼呼冒血,他都气不起来。
唇齿分开,李慈呼吸得有些重,他看着她,勾唇笑了下,殷红的血珠沿着唇缝渗开,冶艳,诡异,像一个刚刚饱餐一顿的吸血鬼。
林西彩有种窒息的反胃的感觉,她盯着他,强忍住心理和身体的不适,问了一个她最关心的问题:“几点了?”
李慈笑笑,唇角的血滴在她脸上,白皙的皮肤上像落了几点红梅。
李慈用手指帮她轻轻揩掉,语气亲昵:“问这个做什么,几点影响我们睡觉吗?”
林西彩声音发沉,“你先告诉我几点了。”
那个吻似乎安抚住了他,李慈对她突然变得很有耐心,他于是真的看了看腕上的表,回答了这个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八点十五分。”
八点十五分。林西彩喃喃念着这个时间,心里一阵荒芜,为什么才八点十五分。
还有将近四个小时
“李慈,”她喊他的名字,声音罕见柔软,“李慈,我肚子好饿。”
李慈的视线在她脸上游荡,盯着她,好似盯着一块诱人的小点心,眼神如狼似虎:“我肚子也饿。”
他的视线危险得过分直白,像是分分钟扑过来将她拆吃入腹填饱肚子。
他现在很危险,林西彩想,她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想办法稳住他。
嘴唇上还残有余温,仍有些麻,林西彩想起方才一幕胃里发胀,恶心,又难受,她其实一点都不饿,非但不饿,还有点想吐。
但是没办法,她必须赌一把,赌他对她那一点点耐心。
她顿了顿,语气中生疏地带出几分示弱,“我我想吃你做的菜。”
她的眼睛还红着,泛着一层似有若无的湿气,看起来尤其可怜,说话的时候,她甚至轻轻抓住了他的衣角。
李慈没什么动作,就那么淡淡看着她。
像在试图解剖她的灵魂。
像是要看看楚楚可怜的表情后面藏着怎样的险恶用心。
他似乎进步了些,开始能看清那份楚楚可怜后面的险恶用心。可那又怎么样,看清了那份险恶用心,还是会被她可怜到。
两个人僵持着。
半晌,李慈直起身子,颓然坐了起来。
他跪坐在床上,起来的时候将她也拉了起来。
“过来帮我。”他说。
林西彩心跳加速,为自己赌赢了一次,为自己暂时躲过一劫。
她想要看看时间,可身上没手机,墙上也没表,她蹙了蹙眉,慢吞吞跟了出去。
冰箱是满的,李慈挽起袖子,从里面拿了蔬菜和肉,进了厨房。
李慈似乎并不信任她,见她没跟进来,特意站门口朝她勾了勾手,示意她跟进来。林西彩没说话,顺从地跟了进去。
李慈的厨艺本就是被迫速成的,加上好些日子不做,举止颇有些生疏,不多会儿,额头上起了细汗,眉拧在一起,俊秀的脸上带出几分煞气。
林西彩怕他突然发疯或者找茬,胡乱拿起几颗菜放在水池里,手上慢吞吞地洗菜,作出她也没闲着的姿态。
水管开着,林西菜拿着几颗青菜在水池里磨洋工,李慈原本在备菜,不知道从哪一刻起,他的动作停住,目光幽幽望向水池。
他凝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朝她走了过来。
林西彩吓一跳,然后下一瞬,她的手被他从水池中拿了出来,那几颗青菜被他一脸嫌弃扔到了一边。
李慈将水流调得缓了些,拉着她的手冲洗干净,用毛巾轻柔地擦干,然后他看着那双手,突然低头在她手指上亲了亲。
她是他的,李慈想,她身上的每一寸皮肤每一个部位都是他的,这么漂亮的一双手,怎么能用来做这种事。
林西彩看着他的动作,指尖颤了下,心中一阵恶寒。
李慈挽着袖子出去又进来,拎了一把椅子放到了厨房,不让她干活,却让她坐那里陪着他。
这个行为神经至极,但她没有反抗的余地,她坐在那把椅子上,盯着被他吻过的一只手,在他吻过的地方用力揉了揉。
李慈没问她吃什么,做的却是上次做过的她夹得比较多的菜。
最后一道菜是辣子鸡,辣椒味道很重,辣味爆炒出来后,厨房变得很呛,林西彩的椅子离灶台不算近,却也被呛得有些咳嗽。
李慈站在灶台边上,被呛得眼睛发红,听见她咳嗽看过来,微微蹙眉:“被呛到不知道往外跑吗?”
林西彩抿了抿唇,求之不得,当即起身往外走,刚走两步,李慈又追上来,堵住她的去路,面露喜色:“你刚刚被呛到了也不出去,是不是因为我?是不是想陪着我?是不是怕我不高兴?”
林西彩:“”
我他妈是怕你发疯。
林西彩不想激怒他,对上他殷殷目光,生硬地点头。
李慈见状掩不住笑了下,似乎极高兴,他看着她,喉结动了动,语气软了几分,“早这么乖些多好,别老气我,知道吗?”
林西彩没说话,僵硬点点头。
李慈心中一动,俯身凑过来,又要来吻她,林西彩皱眉,低头躲开。
唯恐躲开的动作又叫他发疯,林西彩指了指灶台,小声道:“菜菜别糊了。”
李慈难得没有生气,亲昵地捏捏她的脸,回了厨房。
林西彩出了厨房,走到客厅,眼睛转了转,若有所思。
这个人,似乎有点吃软不吃硬。
挑衅他,跟他硬拼没有一点胜算,反而会惹他发疯。
像刚才那样,在自己可以忍受的范围内偶尔示弱,也许反而能达到目的。
林西彩在心里做了笔记,在餐桌旁坐了下来。
饭菜上桌,两个人面对面吃饭,林西彩刻意吃得很慢。
李慈似乎感觉不到饿,几乎不动筷子,直勾勾盯着她,见她越吃越慢,眉心微蹙:“不好吃?”
林西彩摇摇头,“好吃。”
她顿了顿,生硬补充:“太好吃了,所以要慢慢吃。”
这话说完她有
些反胃,原本不怎么饿,现在更饱了。但李慈当真了——好像她说的话,但凡是有利于他的,他都会当真,根本不会刻意去分辨一下假意或者真心。
李慈自己都觉得他似乎有点太好哄了。
自己忙前忙后做了一桌子菜,对方只是夸了一句好吃,他就又开始幸福了。
并且不是一般的幸福,是那种让他心脏发紧的幸福,是宛如铺天盖地灌进来的一种泛滥成灾的幸福。
几乎要将他吞灭,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觉得自己好像又变成了一只狗。
这一次没有人逼他,他心甘情愿变成了一只狗。
人家只是招招手,他就开始哈着舌头摇尾巴了。
他试图将自己从这种不正常的幸福中强行抽离,他的眼神突然变得狠戾。真是下贱,他想,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下贱了。
可他抬头,目光在触到她的那一瞬再一次不可控地变得柔软,他看着她,两个人就这样平静温馨地吃饭,胸口那份幸福确实是实实在在的,难道他能否认吗?
林西彩余光扫过他的脸,看着他表情变幻,被他阴晴不定的脸折磨着,不能理解他一会儿要杀了她一会儿好像很温柔的古怪表情。
李慈不吃东西,端上来的饭菜他根本没吃几口,仿佛根本感觉不到饿,手里拿着筷子,偶尔给她夹菜,像是真的要很关心她的肚子,想要将她喂饱。
林西彩食之无味,机械地往嘴里输送食物,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李慈也并不催促她,只是安静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不要跟我闹了,以后我每天都做给你吃。别老气我,以后好好的,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林西彩已经饱了,饱到已经有些塞不下去了。
可她怕她停下来,他会继续要做别的事。
林西彩抬头看他,顿了顿,生硬开口:“你不吃吗?”
她迟疑一瞬,夹了块辣子鸡给他,“你不饿吗?”
她是真的吃不下了,最好他能再吃一会儿。
李慈似乎全然没有料到她会夹菜给他,愣了愣,将盘子里那块裹着辣椒的鸡块夹了起来。
他嘴唇上有伤,并不适合吃这种东西,可他拒绝不了,也不想拒绝。
那块红彤彤的东西放到嘴里的时候,辣椒碰到嘴唇上的伤口,伤口被蛰得生疼,李慈微微蹙眉,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那个伤口变得更红了,嘴唇也肿了起来。
林西彩没什么表情,盯着盘子里火辣辣的东西,盯着他红肿的嘴唇,心里却在想,为什么辣椒没有毒。
磨磨蹭蹭到饭菜都凉了,实在找不到理由再磨蹭下去,在这顿饭不得不结束的时候,林西彩开始试图收拾餐桌上的碗筷和菜碟。
然而她不过刚抬手,李慈的眉就蹙到了一起。
“别碰那些脏东西,”他说,“放着吧,明天我收拾。”
“不行,”林西彩摇摇头,找了个理由,尽可能让自己不那么莫名其妙,“到明天就干上面了,就更不好收拾了。”
李慈眉蹙得更深,“我收拾又不是你收拾。”
“可是会有味道的。”林西彩说。
李慈看过来,似乎有点不耐烦了。
林西彩与他对视,屏住了呼吸。
但李慈只是将她往外拨了拨,竟当真低头开始收拾那个脏桌子。
林西彩微微讶异,看着他的动作,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到底是在空间里做过一些家务的,李慈收拾碗筷,动作看起来倒是熟练。
他在厨房洗碗,动作很快,不久料理好那些东西,洗手走了出来。
林西彩看着他走过来,心中警铃大响。
李慈走到她跟前,尚未言语,林西彩看过来,弱弱开口:“有蛋糕吗李慈,我想吃蛋糕。”
李慈手臂没擦干,还在滴水,他闻言看过来,蹙眉:“这都十点半快十一点了,蛋糕?你什么时候这个点儿吃过蛋糕?”
林西彩抿唇,声音小了几分:“可是我今天想吃。”
她顿了顿,字字僵硬:“…….不是你说的吗,我乖一点,你什么都给我。所以不包括蛋糕是吗?”
林西彩说完自己都有点想吐。
什么玩意儿,她一辈子不会这么说话。
拜李慈所赐,让她解锁了她这么死装的一面。
真该死,早知道她绝对不会把这个神经病放出来。
李慈定定瞧着她,看着她恼怒娇气的小模样,突然笑了。
李慈走过来两步,向她靠近,林西彩蹙眉,下意识后退半步。
李慈继续逼近,林西彩继续后退,下一瞬,她的肩膀被他重重按了一下,她被直接按着坐在了沙发上。
李慈俯身,两只手撑着沙发靠背,将她整个人箍在了胸膛和靠背之间。
他瞧着她,脸微微靠近,以一个极近的距离跟她对视。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不擅长装乖?”
第67章 脱身
林西彩蹙眉,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李慈莞尔一笑,对她的小心思浑不在意。
“好,不就是蛋糕么,我满足你。”李慈说,“我倒是很好奇,你又要耍什么花招,是想趁我下去给你买蛋糕的时候逃走呢?还是想等有人过来送蛋糕的时候帮你传个消息?”
林西彩露出被误解的无辜表情,她摇摇头:“我只是想吃蛋糕。”
李慈点点头,不置可否。
他问了她要吃的口味,当场打电话给管家。
只三十分钟不到,蛋糕就送到了门口。
李慈出去拿了一趟,回来后他原以为会搞小动作的人还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一脸沉静,仿佛真的是在安安分分等蛋糕。
李慈切了蛋糕,将一块递给了她。
两个人并排坐在沙发上吃蛋糕,奶油的香气散开,气氛静谧中透出几分诡异的和谐。
那是一个很名贵的蛋糕牌子,口感很好,在她肚子几乎已经塞满的情况下,原本只是想做做样子的林西彩直接跟那块蛋糕假戏真做,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了大半块。
她吃得很慢,吃得过分认真,身侧的人似乎对甜食不怎么感兴趣,他手里的那块只用勺子挖了两下就放下了,似乎比起吃蛋糕,看着她吃更有意思一些。
李慈盯着她,目光从蛋糕上滑过,落到她一开一合的沾了白色奶油的嘴巴上。
李慈喉结动了动,眼神不知从某一刻开始变得晦暗,幽深,粘腻。
在她又一次不小心将奶油蹭到唇角的时候,胸口的蠢蠢欲动痒到了极点,李慈探头过去,作势去吻她唇角的奶油。
林西彩反应极快,下意识后仰着,扭头躲开了他的动作。
李慈似乎对她躲闪的动作不满意极了,下一瞬,她的脖颈被一只秀气的手揽住,被他强行扭过脸面对他。
他又要吻上来,林西彩条件反射地捂住了嘴巴,那个吻落到了她手背上。
李慈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林西彩知
道这是他耐心耗尽的信号。
“你嫌弃我?”李慈垂目看她,“嫌我脏,是吗?”
李慈想到了在空间的时候,她说的那些话,和那些明目张胆的嫌弃。
他似乎应该愤怒,应该在此刻跟她彻底地来个秋后算账,试问这个世界上谁敢说这种话?谁敢嫌弃他?就算是真的又有谁敢嫌弃他?简直是找死,他会有一万种手段叫他后悔说过这句话。
可面对这个人,他一开口,竟然是解释。
“我说我没跟任何一个女人做过那种事,你信吗?”
他顿了顿,“我对这种事有阴影,我觉得很恶心,我小时候,在我还不懂那是什么的时候曾经亲眼撞见……”
他说不下去,突然烦躁得要命,“算了,这种恶心肮脏的事你不需要知道。我只是想说,我其实……我其实没那么脏,我没有真的跟谁做过那种事,我有想试过,但我,我还是觉得恶心”
林西彩面无表情看着他,对他说的话半个字都不信。
其实无所谓信不信,因为她根本不在乎。
她对他的贞节牌坊不感兴趣,她只想脱身。
但是他说这种话对她没有害处,她巴不得他直接承认他其实是个和尚。
林西彩顺势点头,对他的这种想法表示赞同并要求加入:“其实我也觉得恶心,所以我打算一辈子都不做那种事,所以这一点上,我们还是挺志同道合的”
“志同道合?”李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轻笑出声,他摇摇头,眼神变得危险幽深,“恐怕要你失望了,这件事上我跟你不志同道合。如果是你的话,我不会有那种感觉,我只会觉得…….期待,渴望,过度兴奋,你明白吗?”
林西彩身体僵住,看着他,却是冷冷一笑:“你是不是跟每个人都这么说?”
“我犯得着么?”李慈眼神发狠,他继续笑着,眼睛里却没有一丝温度,“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了,我真有那心思,用得着费那个劲编理由吗?”
他盯着她,用力捏住了她的下巴,带着一种无处宣泄的惩罚意味,“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吗,成天想着办法折磨我,让我难受,还被我这样哄着,捧着,我真想掐死你,可我舍不得。我怎么能舍不得呢你说,你对我这么坏,我这么能舍不得呢,你是不是也在心里笑话我呢?嗯?笑我贱是不是?”
“笑吧,”李慈说,“只要你还在我怀里,你做什么我都会原谅你。”
李慈说着,又低头过来要亲她,林西彩伸手过来,这次捂的是他的嘴。
“现在几点了?”她问。
李慈闭了闭眼,似乎压着火气:“为什么又是这个问题?你到底在等什么?”
分明已经耐心耗尽,却还是低头看了看腕上的表:“差十五分钟零点。告诉我,你到底在等什么?一顿饭磨磨蹭蹭吃两个小时,吃完饭又磨磨蹭蹭要吃蛋糕,真当我看不出来么,三番两次问时间,然后呢?你想做什么?”
“十五分钟……”
林西彩喃喃重复这个时间,神情似乎放松些许。
她看向他,“给我十五分钟。这十五分钟你安安分分的,十五分钟后我告诉你原因。”
李慈怔了怔,意外于她的笃定——就好像,她明确知道十五分钟后会发生什么。
他蹙眉,“你又要耍什么花招?”
“我不做什么,就想陪你在沙发上坐会儿,”她想了想,生硬补了句,“我和你。”
李慈心知肚明事情没那么简单。
可还是被那句诱人的“我和你”取悦到了。
罢了,他想,不就十五分钟么,他给她就是了。她想玩什么,想耍什么花招,他陪她玩就是了。
李慈于是掀开旁边的毯子将两个人裹在了一起,直接将手腕上价值百万的名贵手表摘下来套到了林西彩手腕上,抱着她跟她一起看表盘上的时间。
“来吧乖乖,看看十二点你会不会变成灰姑娘。”
李慈抱着她,下巴亲昵地抵在她肩上,窝在那个沙发上跟她一起看时间流逝。分分,秒秒。
在距离零点最后几秒的时候,怀里的人似乎突然变得有些兴奋,开始跟着指针数倒计时。
“十。”
“九。”
“八。”
“七。”
……
“二。”
“一。”
随着最后一个数字数完,怀里的人突然凉凉一笑。
李慈心中一怔。
然后他听见她轻轻说了声,“再见。”
在有意识的最后一瞬,他似乎看见怀里变空了。
…….
一瞬混沌后再睁眼,是在谢拾家——确切来说,是在谢拾怀里,一个横抱的姿势。
林西彩在他怀里,目光直直看向墙壁上的钟,指针刚从零点划过。
她果然,回到了这一天最开始的时候。
她万幸她够了解谢拾,也万幸这个人控制欲够强,他找不到她,绝对会用这个手段将她带回来。
这一天零点的时候,她在谢拾家里,确切来说,是在他怀里——所以当他因为找不到她而让时间循环的时候,无论她这一天经历了什么去到哪里,时间归零的这一时这一刻,她都会不可抗拒地出现在他怀里。
她太了解谢拾,知道他一定会这么做,所以在发现没有办法靠自己逃出来的时候,开始千方百计拖延时间。
李慈追问她在等什么,她等的是零点到来,等的是她的脱身,等的是她的自由。
林西彩被谢拾紧紧抱着,第一次忘记挣扎,□□无恙,但灵魂已经虚脱。她大口呼吸着,脸上只有劫后余生的后怕。
那个烂人,那个疯子,那个神经病如果不是有谢拾这个bug能利用一下,那样的境地,她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让她逃出来。
谢拾抱着她站在床边,将她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目光沉若寒潭:“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林西彩看向他,脑中最先闪过的是那个血淋淋的吻。
想起那个让人不适的吻,林西彩呼吸漏跳一拍,心脏开始有些不舒服。
发生了什么,她凭什么告诉他?
这个恶劣肮脏的吻她不会告诉任何人。
这一天已经被刷新,一切回到起点,除了她,不会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发生了什么,连那个烂人都不会记得。
整个世界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只要她咬死不说,这就永远是一个没有旁观者的秘密。
它会在她心里发臭发烂,最后被埋在一个角落里下葬,无声无息,就像它从来没有存在过。
是的,就是这样,没有存在过。
林西彩看向谢拾,那道幽深的沉郁的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的目光,突然让她有些迁怒。
他凭什么用这种眼神看她?他是最没有资格质问她的人,如果没有他当初的任性妄为和自作主张,也许根本不会有那么多变数。
她是被他亲了一下,那又怎样?
以为她会心虚么?
她才不会。
林西彩慢半拍要从他身上跳下来,谢拾却没有松手,盯着她,将那个问题又重复了一遍:“发生了什么?”
第68章 还想听吗?
“你放开我。”她被他抱得有些紧,林西彩蹙眉,又挣扎几下,从他怀里跳了下来。
她要转身,胳膊被人从后面拽住,整个身体被他拽得几乎重新挂到了他怀里,谢拾直勾勾盯着她,声音沉得能掐出水来。
“李慈是吗?”他问。
林西彩身体不受控制地僵了一瞬,眼神却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骤然凌厉了几分:“跟他没关系。”
“跟他没关系?”谢拾咬了咬牙,“所以手机上最后一
条回复,让我滚那条,是你发的?是你让我有多远滚多远?”
林西彩怔住。
李慈接触过她的手机。
神经兮兮翻他们的聊天记录。
一定是他发的。
这个贱人……
谢拾的脸色有些吓人,捏着她胳膊的手发紧:“他碰了你的手机?他还做了什么?他还对你做了什么?”
他似乎很强势很强硬,但只有谢拾自己知道,他现在有多慌多恐惧多没有安全感。
对这个人,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特权,他听不见也看不见了。
她的情绪想法再也不会像张纸一样在他面前铺开,她的一举一动被没收,他再也不能随时随地感应她的位置。
这个人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他忍受不了她消失在他的视野中超过12个小时。可这一次,她整整消失了24个小时,甚至消失的这些时间她是跟那个人在一起。
他们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做了什么?
他会用怎样的眼神看她?
单是想想,他就有种失控的感觉。
李家宅子数不胜数,他发了疯地找她,将先前李慈常呆的地方找了一个遍,可他连他们的影子都没看到。
他把她藏了起来,他把她藏了起来。
谢拾眼睛发红:“说话,他把你带去哪儿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的声音阴冷,凉薄,带着刺骨的寒气,林西彩心脏颤了下,眼神凌厉了几分:“你要干什么呢?”
她看起来有些紧张。
这种紧张倒映在谢拾眼底,扭曲成了另一种东西。
究竟是紧张还是担心
她在怕什么?怕他对那个人下手么?
林西彩全然没有留意他越发危险的眼神,当下想的是怎么不让他掺合进来,他以为他是谁?他以为他有多大的本事?一个孤家寡人的高中生,他拿什么跟李家斗?她身后好歹有一个付家能护一护她,他有什么?
林西彩沉默片刻,声音也冷了几分,警告的语气:“谢拾你听着,我不需要你做任何事!这笔烂账是我跟他的,只有我跟他能算明白,你不需要也没有立场插手!”
谢拾有一瞬间的愣怔,“你跟他?我,没有立场?不要插手?”
谢拾盯着她,脸色煞白,那张一贯嚣张强势的脸上破天荒闪过些不知所措。
他突然想起,他曾窥视过的,他们在空间里的日常。
他们一起做过那么多事,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她为他煮馄饨,她给他喂药,她设计考验他,他念检讨给她听,他抱她回房间睡觉…….
他们一起做过太多事了,朝朝暮暮,桩桩件件。
在他见不到她的日子,他都能雷打不动见到她。
就是养一只狗时间长了都会有感情,那她对他呢,是有感情了吧?有多少感情了?
她对这个人的感情,比对他多还是比他少?
看样子是比他多。
她刚刚似乎已经给了他答案。
对那个人是“我跟他”,对他是“你”。
“好一个你跟他,”谢拾突然笑了,“不愧是一起过过日子的,平时嘴上骂得再厉害,表现得再厌恶,真的遇到事儿了你们就自动绑一起了,我才是那个多管闲事的外人。”
林西彩蹙眉,脸色难堪:“你说什么?”
“我说错了吗?”那张优越夺目的脸此时写满讥讽,刻薄到让人心凉,他还在笑,笑意都变得扭曲,“我有一句话说错了吗?从一回来你就维护他,怕我伤到他?怀念了?你们共处一室朝夕相处的日子?当初被我拆散特恨吧?”
话音未落,谢拾脸一偏,被对面的人重重甩了一巴掌。
林西彩甩完耳光往外走,胳膊上一紧,被谢拾轻易推到了床上。
他背光站在床边,垂目淡淡睨着她,高大挺拔的身影像一截快要枯死的树,“去哪儿?去找谁?回到我怀里之前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林西彩手肘拄着床垫,又要起来往门外走,第二次被那只手推了回去。
林西彩摔在床上,彼时火气全然被他激了出来:“你要干什么!”
正当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钟萍打来的。
林西彩匆忙拿起手机,要接起,手机却被谢拾抢了去。
他夺过手机点了挂断,随后点开聊天软件编辑了一条消息过去,说在同学家睡,然后直接当着她的面关了机。
林西彩盯着他的全部动作,半晌,冷冷一笑。
她从床上站起来,直直望向那双被暴怒和嫉妒麻痹的眼睛。
“你到底想听什么?”林西彩笑着,平淡陈述,“好啊,他抱了我,抱着我睡了一觉,还亲了我,手背,脸,还有嘴巴,你还想听什么,你…….”
她吐出来的是毒药。
让他一颗心顷刻间化血流脓。
她吐出来的是利刃。
直直往他最怕疼的地方刺。
她事不关己地吐出来那短短几行字,像一个幸灾乐祸的旁观者,她知道他会发疯,她就是想让他难受。
不够,这远远不够,她还要再说,嘴唇被堵上,对面的人近乎失控,狠狠吻住她,堵住了后面她会说出口的叫他更失控的话。
林西彩被他箍在怀里,腰被死死揽住,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截断,他太野蛮,也太粗暴,她不仅说不出话,连呼吸都困难。
她挣扎起来,但他抱得太紧,她挣不开。
于是她不挣扎了,抵在他胸前的手换了位置,两只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她的动作似乎让他惊讶,几乎在她做出来的瞬间,那个人加注在她身上的蛮横力道松懈下来,他的身体变得炙热而僵硬。
林西彩抱着他,湿润的嘴唇在他怔忪的神情中移开,然后,泄愤般在他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
似乎很疼,他闷哼一声,倒吸一口冷气,却没有躲开,也没有阻止。
他的身体越发的僵硬,炙热,连呼吸都变得紊乱,粗重,她的脸埋在他的脖颈处,声音丝丝缕缕贴着他泛红的耳垂传进他的耳朵里:“还想听吗?我可以继续说给你,可以更细节地说给你,他亲我嘴巴的时候特别用力,比你刚才亲我还要用力,嘴唇被我咬破了,流的血滴到了我脸上…….”
她伸手给他指了指位置,“大概就是这里…….”
“够了!”她的胳膊被一只大手死死捏住,他的力气那样大,像是要将她的骨骼捏碎,“你给我闭嘴!”
“我还没说完,他”
“我让你闭嘴!”
谢拾截断她的话,那双眼睛又干又涩,红得骇人,像是有一团火,分分钟要将这里的一切烧成灰烬。
他盯着她,眼底的情绪不是恨,却浓烈得像恨。
林西彩突然笑了,有些挑衅地笑了,“闭嘴吗?为什么闭嘴?你不是爱听吗?你不是想听吗?我满足你有什么错?我……”
话音未落,那张伶牙俐齿的嘴巴再一次被狠狠吻住。
不够,这远远不够,这张嘴巴太厉害,也太可恶,他恨不得恨不得
谢拾抱着她,凭本能攻城掠地,强势而野蛮,撬开贝齿,直犯舌头。
这种从未有过的被强势禁锢被疯狂掠夺的滋味并不好受。
但林西彩自始没有一丝一毫地挣扎,任他胡作非为。
她甚至没有闭眼,冷静地看着他痛苦,发疯。
唯有已经乱了节拍的一颗心露出破绽,暗暗出卖了她伪装出来的带着刻薄的平静。
他的身体炙热而僵硬,手却有些凉,凭本能从下摆伸进去放到了她腰上,指尖在一寸皮肤上摩挲了几下,在彻底失控前克制了继续探进去的要折磨死人的渴望。退而求其次,妥协而又不甘心地在她腰上狠狠拧了一下。
腰上的那点冰凉一瞬间变成火星,烧出火辣辣的燎泡,她身体颤了颤,要后退,整个人却被更用力地箍在怀中,逼着她任君采撷。
很久——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放开她,两个人气喘吁吁,额角都起了细汗。
林西彩抬头看他,眼睛是湿的,嘴巴是硬的,锋芒依旧,“开心了?满意了?”
“本来这些东西可以烂在我心里的,”林西彩盯着他,“是你逼我说出来的。”
谢拾定定盯着她红肿的嘴唇,目光幽幽上移,掠过那双倔强而尖锐的眼睛,落到她被汗水打湿的刘海儿上。
他伸手,极小心
地理了理她粘在额头上的刘海儿。
“都是假的,”他试图平静,表情却有些扭曲,“这一天还没有开始,那一切都是假的,你不准想,通通给我忘了,把那个人还有那个该死的吻,通通给我忘了!”
他盯着她,有些神经质地说,“以后想起吻,只能想起刚刚那个,之后想起吻你的人,只能想起我。”
林西彩偏头躲开他的触碰,牵起唇角,笑他自欺欺人,“自欺欺人有意思吗?如果忘不掉呢?”
“是吗?”谢拾微微俯身,也掀起唇角扯出一个笑,“你忘不了那个吻,那我只能让吻你那个人消失了。”
一瞬之间,林西彩脊背发寒。
她知道他没有说谎,也不是在吓唬他。
他在她面前装乖太久,让她几乎忘了,这才是她来到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个疯子。
谢拾起身,被她突然抓住了袖子,“我喜欢干净的人。谢拾,你敢让手上沾血,我宁愿死都不会再理你一下,说到做到。”
谢拾盯着那双泛红的眼睛,突然摇摇头,“换个说法,换个说法我就答应你。”
林西彩凝眉,似乎有些茫然。
“说你担心我,”谢拾说,“说你离不开我,说你舍不得我手上沾血”
“我担心你,我离不开你,我舍不得你手上沾血。”
林西彩未有一秒犹豫,一字一句重复。平铺,直叙。
话音落,面前的人轻轻抱住她,刻意不去拆解这句话有几分敷衍几分真心。
她不会骗人,他想,她从来不会骗他,她说是,那就是,她担心他,她离不开他,她舍不得他手上沾血,一切都是因为他,为了他,跟那个人没关系。
他抱着她点头,急于给这个结论盖章:“我知道的,我就知道是这样。”
林西彩被他抱着,心里发涩。
半晌,终于肯褪下那层伤人八百自损一千的伪装。
“我不明白,”她说,“我才是受委屈那个,为什么你们都表现得像受害者。”
第69章 人贩子她的心脏是麻木的。
她的心脏是麻木的。
连难过都算不上。
她只是
只是不理解。
他,还有他。
如果他们都是受害者,那她算什么。
眼泪机械地往下掉,她眨眨眼睛,却越眨越多。
谢拾给她擦眼泪,混账事儿做尽之后开始想弥补,“对不起。”
“滚出去。”林西彩直接用袖子抹了把眼泪,不耐烦道,“滚出去,我要睡了。”
谢拾在地板上站了一会儿,僵持片刻,走了出去。
林西彩平复情绪,从床上拿起手机,开机后跟妈妈认真说明了一下,编了个更合理的理由,说睡在湘灵家,将钟萍安抚住之后,躺在床上发呆。
门从外面被敲了两下,林西彩没理,隔了几秒钟又敲了两下。
林西彩蹙眉:“又怎么了?”
“睡衣。”外面说。
“不用!”
林西彩没好气说了不用,原以为他会离开,谁知道下一秒又敲了起来。
林西彩彻底火了,气冲冲走过去开了门。
谢拾站在外面,手上是一件崭新的运动白T和一件黑色的运动短裤。林西彩看了一眼,没有接。
“新的,”谢拾拨了吊牌给她看,“吊牌还在。”
“一天而已,不用这么麻烦。”林西彩说。
谢拾意味不明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手上却有些执拗地托着那套衣服,莫名与她僵持。
眼观她不接他就不滚,林西彩深吸一口气,没好气扯过那两件衣服,摔上了门。
林西彩回到房间,将那两件衣服随手仍在书桌旁的椅子上,和衣扑到了床上。
第二日天光大亮,林西彩睡醒,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谢拾已做好了早餐。
早餐是三明治和牛奶,她站在餐桌前,盯着盘子里的三明治微微一怔。
她愣了愣,半晌,像要验证什么,拿起那个三明治咬了一口。
熟悉的味道在味蕾漫开,林西彩怔然,后知后觉意识到原来教室里他每天带给她的早餐都是自己做的。
难怪。难怪她不止一次询问在哪里买的他总不耐烦,原来是自己做的。
林西彩宿夜积攒的火气,因为这份早餐消减了大半。
林西彩吃完早餐,还没喘口气,谢拾走过来,递给了她一沓卷子。
各科都有,刚从打印机出来,还热乎着。
林西彩一怔:“这什么?”
“你今天要做的题。”谢拾说。
林西彩目测了一下厚度:“你疯了?”
谢拾看她一眼,意味不明:“六根不净,就多做题。”
六根不净?我吗?
林西彩气笑了。
谁六根不净?昨天是谁先抱着别人一顿乱亲乱啃?恶人先告状是吧?
再说做不做题跟六根净不净有啥关系?
林西彩心里骂骂咧咧,手上却在翻那些卷子。她寒假作业早就做完了,现在每天学习用的是从书店买的成本的练习题,确实不够有针对性,而这些题,看起来像一道一道挑出来的,每一张卷子都像是为她量身定制,质量非常高。
不得不说,谢拾吻技不怎么样,挑题的技术有两把刷子。
这一天重新来了一遍,人不能在同一条阴沟里翻两次船,想到李慈现在可能正埋伏在付家附近守株待兔,林西彩觉得她在谢拾这里避一避也是好的。
林西彩果断利用资源,当真磨刀霍霍,开始做那些题。
她拿起笔的那一刻万万不会想到,接下来迎接她的是一个怎样的噩梦。
林西彩写题的时候,谢拾在对面坐着,她写一张他批一张,批完错题盯着她自己改,改不对会给她讲,讲完还会盯着她重写一遍。
一张卷子好不容易做完批完改完,她刚想歇一歇,另一张卷子已经递到了她跟前。时间安排得严丝合缝,密不透风。
几个轮回下来,林西彩几乎要吐血。
在又一张卷子递过来的时候,林西彩忍无可忍:“能让我喘口气吗?”
谢拾没什么表情,盯着她,人机地吐出来一个字:“做。”
林西彩:“”
做你大爷做。
她怀疑他想累死她。
“你差得太多,不开开小灶,你没有一点胜算。”谢拾说。
说完继续铁面无私,“从现在开始,你唯一的任务就是学习。”
林西彩:“”
啊,坏事做尽开始装圣人了?
昨天抱着别人亲啊抱啊逼着人家说什么舍不得你离不开你的时候怎么不说我唯一的任务是学习?
哦,双标装货的小哥哥一枚啊。
林西彩想骂人,但忍住了,他们最近吵架的频率有点太高了,反正就这一天,等她晚上回了家,就跟这个地方彻底说拜拜了。
林西彩忍着,继续被他逼着做题。
林西彩从早八点一直写到晚八点,中间除了吃了个午餐,基本没有一丝闲暇。
太煎熬了,太煎熬了。
满清十大酷刑里没有做题这一项她是不服气的。
写到最后直接老眼昏花,开始生理性反胃,那一沓卷子终于见底。
林西彩如释重负,放下笔,揉了揉酸痛的胳膊。
“时间不早了,我可以回家了吗?”林西彩说。
预料中的“可以”没有听见,林西彩抬头看过去,谢拾正定定看着她,眼神意味不明。
林西彩愣了下,硬气起来:“看我干什么?刚才那个不是询问,是通知。”
说罢,果断收拾书包往外走。
这个点了应该是安全的,毕竟李慈又不知道她会从外面回来。
而且她这次要大门走,李慈必定早摸透了她的习惯,就算派人盯梢,大概率也会把重点放在后门上
林西彩往外走,谢拾不吭不响,挽手跟在后面。
林西彩怔了怔,看他一眼,没有拒绝——他跟着她,这很好,无疑又加了一层保险。
等到她终于踏进付家别墅,踏进职工宿舍楼,回到自己的小房间,林西彩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彻底底松懈下来,一颗心起起落落终于在胸口放平。
短短四十八小时,发生了太多事情。
先是被李慈报复,陪着一个神经质战战兢兢过了一天,好不容易利用谢拾脱身,谁知道刚出龙潭又入虎穴,又被发了疯的谢拾逼着写了一天的题。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外面都是危险,没一个省油的灯
,她要远离他们。
剩下的假期她哪里都不要去,只有家里是最安全的。
没错,只有家里,只有家里是最安全的,她哪里都不要去,谁都不要见。
林西彩吃过晚饭,放好热水美美泡了个澡,泡完澡,坐在书桌前拿过平板找了个电影——这一天被逼着做题做题,到现在她报复性地想娱乐,平时看个电影都要掂量掂量嫌浪费时间,今天她完全没有这种负罪感。
这是她往死里学习一天牺牲了大量脑细胞之后应得的!deserve!
看完电影,心满意足,一看时间快十二点了,林西彩魇足地伸了个懒腰,慢吞吞走到了床边。
有点困了,她想,林西彩微笑着,面向她柔软舒服的大床,张开双臂扑了上去——
想象中的能将她包裹的柔软舒适没有到来。
反而有点
硌得慌。
林西彩睁开眼,瞳孔大地震。
这一扑,没扑到床上,扑进了谢拾怀里。
她在谢拾怀里——还是那个横抱的姿势。
短暂懵逼后,林西彩直接叫了起来。
“你在搞什么!”
下一瞬,谢拾将她扔到了床上。
“早点睡,”他幽幽开口,“天亮了还要学习呢。”
谢拾说罢转身向外走,林西彩从床上跳下来,气冲冲追上来,直接破口大骂:“你是不是有病?你是不是有病!为什么又循环了?你到底要干什么?就因为我今天要回家,你就用这种方法把我弄回来?小人!卑鄙!”
林西彩从谢拾的卧室一路追到谢拾母亲的卧室,一路痛骂,“你是人吗?你还是人吗?很好玩吗?你这种行为跟人贩子有什么区别?你……”林西彩正骂着,突然卡壳,“你脱衣服干什么!”
谢拾慢条斯理解扣子,有些奇怪地看她一眼:“你睡觉不脱衣服?”
“你还有脸睡觉?你搞这一出还有脸睡觉?你简直……”
林西彩占了天大的理,撸好了袖子要跟他评一评,可架不住这个人不要脸,衣服越脱越少,脸不红心不跳,林西彩再不拘小节也毕竟是个姑娘,当下指了指他,摔门走了出去。
天亮醒来,餐桌上是谢拾起床做的早餐,贴心地跟前一次不一样,煮了馄饨和豆沙包。
林西彩吃完早餐,谢拾出来,手里是一沓新的他连夜编出来打印好的试卷。
她不过刚放下碗筷,试卷和笔就放到了她跟前:“做。”
林西彩:“……”
林西彩欲哭无泪。
在他的盯梢下开始了新一轮的煎熬。
黄昏时分,趁着谢拾下楼买菜的功夫留了纸条偷偷溜走。打车,直接回家。
原以为纸条上不客气的威胁和狠话能叫这人收敛,谁知道零点一到,她又又一次回到了谢拾怀里。
林西彩彻底疯了。
从他身上跳下来就要拼命,“谢拾!我跟你拼了!”
林西彩上手招呼,拳头还没怼过去两只手腕被人轻易制住,手不行要上腿,腿也被人夹住。
“你冷静点。”谢拾幽幽开口,“你觉得我在害你吗?你这么有信心一学期的时间能干掉你前面那三百来名?你真以为你学习的时候别人不看书都在玩儿?”
谢拾低头瞧着她,淡定得恬不知耻:“这是我送你的星期八,就你有,别人都没有。我好心送你时间让你超过别人,你怎么还气上了?”
林西彩挣扎得慢了些。
……好像是那么回事,但是还是有点奇怪。
这个人素来可怕,没理儿的事情也能说得好像别人占了天大的便宜。
林西彩愣了愣,既而蹙眉恼道:“你可以送我时间,但你不能禁锢我的自由。”
“我什么时候禁锢你的自由了?我是拦着不让你回家了,还是把你绑起来了?”谢拾一副你不要冤枉我的表情,无辜得煞有介事:“但这一天的起点就是从你在我怀里开始的,这是客观事实吧,不心疼我胳膊酸就算了,一下来就拳脚招呼,你不觉得你有点不讲理了吗?”
我不讲理?我不讲理?
人无语到极点真的会笑一下。
她被这个人贩子拐了一回又一回,明明占了天大的理,到头来她成了不讲理的那一个。
她算是看明白了,道理是说不通的,因为这个人压根儿没想跟她讲道理,他的自以为是自作主张就是道理。
他就是铁了心地想用这种方法把她绑身边,她就是为自己写一本辩词,他也不会听的。
林西彩瞪着他,像被农奴看向地主:“多久?”
谢拾似乎笑了下,但不明显:“嗯?”
林西彩忍无可忍,“总有个结束的时候吧?你到底要玩多久?”
谢拾突然俯身靠近,林西彩心脏漏跳一拍,便听他幽幽道:“那要看你了,什么时候能学得像个样子。”
第70章 坦白局1林西彩:“……”
林西彩:“……”
“学得像个样子”=没有标准=什么时候结束他说了算。
林西彩心如死灰,为什么她遇到的都是这样的疯子。
到第三天的时候,林西彩干脆不跑了——跑不动了,反正跑到哪里零点一到她又回被捉回来。
既来之则安之,已经成这样了,那就学习呗。
接下来一连几天,林西彩一醒来,当天要做的新鲜出炉的习题就已经放床头了。
从她吃完早餐那一刻起,这一天的噩梦就开始了,他对她越来越严苛,每当她前一天兢兢业业把看似不可能完成的学习任务完成了,第二天一准加码,每天给到她的试卷越来越多,她真的是一分钟都不摸鱼从早到晚都做不完。
做完还不算完,还是那一套流程,给她批改,一道题一道题给她讲,讲完还会拿白纸逼她写一遍,写对验收结束才给睡觉。
林西彩原以为自己之前学习已经够玩命了,现在才发现她先前还是保守了,遇到个激进派她才知道她竟然这么有潜力!
这……这这简直比在学校还地狱。
这种高强度的填鸭式教育,一开始让她极度煎熬,但煎熬中,她确实在进步。
因为这个可怕的疯子太了解她了,这种了解程度甚至超过了她自己。他知道她的每一个盲区漏洞,和薄弱的地方,然后各个击破精准打击,这种针对性强成这样的“强势灌溉”是学校完全没有办法给她的。
进步是会让人上瘾的,因为尝到甜头,虽然很苦,但到后面她的怨气渐渐平息了下去。
谢拾此人,长相妖孽,作风流氓,但不得不承认是过日子的一把好手,虽然独裁专制,像个人贩子,但其实每天卫生他打扫,饭他做,林西彩想家了还得他哄。除了不让她离开,林西彩在这里简直是个祖宗。
唯一让她接受不了的是,他的一些怪癖。
比如他痴迷于给她买衣服,每天都要买,每天早上醒来,床头自动放上了好几套风格不同的衣服让她选。
每一天!天天不重样。
她穿好了出了房间,他还会给她拍照。
林西彩觉得他变态,骂他想玩变装去买个洋娃娃。
哦——在这一点上,他倒是不双标。不仅致力于打扮她,也致力于打扮自己,每天根据她选中的衣服也给自己搭配一套,每天足不出户但花枝招展,两个人是彼此唯一的观众。
林西彩实在不理解这种癖好,每次他拿出相机要给她拍照的时候,她都一脸恶寒,外加不理解,“拍了有什么用,又留
不住,回到零点什么都没有了。”
谢拾拿着相机的手顿了顿,罕见没有反驳。
但也只是顿了顿,之后照拍无误,神经质地记录了一张又一张活不过一天的照片。
几天高强度的学习之后,谢拾在客厅安装了投影仪,以劳逸结合为由,说她可以看场电影放松一下。
林西彩自然不会拒绝——学习太苦太累了,别说看电影了,就是让她去扫个地她都觉得是放松。
林西彩悠悠然在沙发上坐好,看着谢拾在旁边一通操作。
幕布拉下,屏幕亮起,林西彩看清电影名称,不禁一怔。
“怎么了?”谢拾摆弄手中的遥控器,微笑,“不想看《少年犯》?那要不换个,《少管所日常》,或者《一桩大案》?”
林西彩定定看着他,脊背发寒。
他方才报过的这些电影,全是她当初给李慈看过的。
甚至连顺序都一样。
所以空间里的事,他真的知道。
所以那个时候不时惊扰她的那种被凝视的感觉,根本不是错觉,是…….
密密麻麻的寒意爬上来,林西彩几乎是一瞬间变得手脚冰凉。
这个人身上的谜团太多了,先前她一直不敢揭开不敢面对,哪怕都已经那样明显了,他不言,她回避,两个人一直打太极,但现在,也许是时候面对了。
“你监视我。”林西彩看向他,唇色发白,“不要否认,你已经露出太多破绽了,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谢拾手上把玩着那个遥控器,没有看她,“觉得我是个怪物,害怕了,是吗?”
“我要知道真相。”林西彩说。
“你猜的都对。”谢拾说。
林西彩定定看着他,一双眼睛执拗而专注:“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我是这个世界的被攻略者。”谢拾看着她,“就像你想的那样。”
他知道,他竟然知道,他果然知道。
他不仅知道自己的身份,还知道她的攻略任务是年级第一。
等等,他既然知道她的攻略任务,所以
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一轮一轮的攻略,他一直都是清醒的?
联想起这个人敏锐的预知力,联想起他选双色球号码时笃定的样子,联想起这个人从来不学习却好像什么都懂什么都会的知识深度
也许这根本不是什么超能力,而是因为这一轮一轮的攻略里他一直有记忆,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只是一部看了太多遍的电影,那些看似匪夷所思的地方,只是因为他对细节要熟悉,只是一些信息差。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那他也知道攻略者的存在?
不仅仅是她,还有
她们。
“你很聪明。”谢拾淡淡道,“有些问题也许不问已经有答案了。”
“我是第几个。”林西彩问。
谢拾愣了下,似乎没料到她会最先问这个问题。
“在我之前,有很多女孩攻略过你,对吗?”林西彩喉咙发紧,“你一直知道?你怎么知道的?她们她们也跟我一样是为了性命在做任务吗?”
她想问得更直白些,又害怕那个结果太过血淋淋。
一个人,如果一开始知道对面的人是带着攻略他的目的靠近的,他敢把自己的心交过去吗?
如果那些人跟她一样是为了活下去做这件事,那结果会不会太可怕了点。
仿佛看穿她的想法,谢拾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欲望是这个世界的钥匙,只有拥有足够强烈的欲望的人才有缘分进来。你能来到这里,是因为足够强烈的求生欲,但并不是所有人的欲望都是活下去,更多的是,物欲,色欲”
有的人穷途末路,求一笔高额奖金,有的人怀才不遇,求一个翻身的机会,有的人爱而不得,求一片真心这些欲望暴涨到一定程度,也许撞上某个机遇,就会被嗅到,然后,会被送来这个地方。
比如他能听到心声后,过来攻略他的第一个女孩是个资深社畜,这个女孩最渴望得到钱,所以加班晕厥后她来到这个世界,如果攻略成功,她的通关奖励是现实生活中一张八百万的支票。
这个女孩的年龄他知道的并不确切,但应该是一个比较成熟比较饥渴的阶段,面对谢拾,这姐姐最常有的心声是——“不愧是男主,这个弟弟还真挺帅的,能不能真发生点什么,还挺期待的。”
那个时候尚且单纯的谢拾哪里受得了这个,别说动心了,简直被吓死了,可怜的姐姐越努力越不幸,到游戏结束时,好感指数华丽丽变成了负值。
Gameover。
再比如,他听到心声后,过来攻略他的第二个女孩现实生活中是一个不温不火的小明星,有一定的知名度,但事业运总不太行,小明星最渴望红,做梦都想红,所以拍戏受伤后她来到这个世界,而她的通关奖励就是一次可以让事业大爆的机会。
小明星自诩演员,被送到这个世界后,兴致勃勃,把这次攻略任务当成一次演出,各种分析男主,自导自演,试图用精湛的演技来攻破“男主”心防。
可以说,小明星在演戏上是有两把刷子的,自编自导的小剧场也加尽了巧思,只可惜,这位男主能听见她的心声。
谢拾对这位小明星最大的印象是,自恋。
职业缘故,小明星看人先看脸,随时随地评价别人的外貌穿搭,对自己谜之满意。
小明星卖力表演,见谢拾这边好感指数始终未有增长,逐渐破防——“我哎?大明星哎,你个纸片人到底在拽什么?以为自己很帅吗?你这种姿色的我见过太多了,我前同事们哪一个拎出来不比你强?”
破防到最后变成了人身攻击,游戏结束时,好感度再一次变成了负值。
Gameover。
之后的一个女孩,是一个因爱痴狂的女大学生,发了疯一样喜欢校园的一个男神级别的人物,但男神心有所属,女大学生因爱服药后来到这个世界,攻略成功后通关奖励就是可以让现实世界里的那位男神爱上她。
因为一份爱情,却要在另一个世界出卖爱情。
这个女孩对谢拾无感甚至是排斥,明明心里揣着一个人,却不得不装出讨好他的样子。
心理很拧巴,很负能量,除了在心里思念心肝,还搞拉踩——将近一年的时间,该女子在心里比照着她那个男神,把谢拾从头到脚拉踩了一个遍,最后得出结论,除了一张脸,没一点比得上她男神。
谢拾就是再大度,被人库库拉踩一年也受不了,结果可想而知。
Gameover。
…….
一个接一个的女人。
各种各样的女人。
到最后他几乎麻木了。
甚至对女人这种存在产生了恐惧——所以说林西彩初期说他有“恐女症”倒也不算冤枉他。
谢拾不带什么感情地将他的身世,他经历的这些事情,和这个世界的规则讲给她,当然他刻意隐藏掉了心声这一part,他没有告诉她,他知道一些秘密是因为他能听到心声。
——这绝对会吓到她,而且根据他对这个人的了解,她极可能反应过激,即便他告诉她他已经听不见了,她也未必会相信并且会反复纠结自己以前在心里说过什么,陷入无休止的内耗。
这无论是对她,还是
对他们,都不是好事。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人是攻略者的?还有,她们的任务这好猜,但她们完成任务后会得到什么这你怎么知道?”林西彩脸色发白。
谢拾一点都不意外她会这么问,想了想,含糊道:“没有人比我了解这个世界,活得久了,想知道点什么还不容易。”
“怎么做到的?”林西彩看向他,嘴唇有些干涩,“难不成每次开始游戏开始,关于这个攻略者的一切信息都会自动出现在你脑子里?”
谢拾心中哑然,她这么简单粗暴地想倒省得他解释了,谢拾点点头,“差不多吧。”
林西彩将信将疑,想到什么,突然抬头,“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监视别人?”
谢拾抿唇,反问:“怎么监视?”
“空间,”林西彩盯着他,神情格外认真,“空间里的事你怎么解释,里面发生的事儿你为什么都知道?你自己觉得这正常吗?”
还有那些她不时感应到的被凝视的感觉,她有种直觉,那不是错觉。
“你能看见……”林西彩顿了顿,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你是不是…….会什么千里眼?”
谢拾哑然,她倒是会形容,他想。
这是一个坦白局,他想要在她能承受的范围内尽可能地把真相告诉她。
他在犹豫,犹豫要不要把换种她稍微能接受的说法,把他能看见一些画面的情况说给她。
他还没想好怎么开口,面前的女孩却突然面色一凝转了话题,像是突然想到一个让她更关心的问题,“这么多人里……有没有人攻略成功过?”
谢拾抬眸看过去,脸上的神情突然变得有些古怪。
林西彩心里咯噔了一下。
“所以是……有?”
看来是有。
谢拾她太了解,如果没有,在她问出前半句的时候他就已经否认了。
林西彩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感觉,半是惊讶,半是…….
不奇怪啊,一点都不奇怪。
女孩子各有各的可爱,更何况原本就是冲着攻略他来的,有一个两个成功这很正常。
成功?所以到什么程度才算成功?拥抱?接吻?用比他抱着她亲更激烈的方式接吻?或者更深入的方式?
胸口突然有些闷,林西彩沉默片刻,“是什么样的女孩?”她问。
能被这样一个人100%心动,一定是个很不一般的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