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VIP】

    第29章

    “来来来,许大人,再饮一杯!”

    觥筹交错,酒热正酣,一个身穿官袍的中年男子举起酒盏,向许正儒敬酒。

    许正儒眼花耳热,满面酡红,他已经喝了不少,却依旧喜不自胜地饮下了这一杯。

    只因眼前这中年男子贾仲丰,是他上司的上司礼部尚书郑阁老的女婿。这样身份的人邀请许正儒小酌,对许正儒亲热有加,许正儒怎敢怠慢?

    酒过三巡,许正儒已经半醉,贾仲丰这才聊起正事,“许兄,之前说过的事如何了?”

    许正儒反应了一会儿,才想到贾仲丰说的是什么。

    他脸色一肃,抬手虚虚一拜,“储君为社稷稳定之根本,怎可任由皇上任性?我已经递了折子,督促皇上遵从祖制,早日册立皇长子为太

    子。”

    听了这话,贾仲丰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恭维道:“许大人忧国之心,着实令人佩服啊。”

    “哪里哪里,”无论许正儒心里如何想,面上可不敢拿大,他连忙谦虚道,“不过是臣子本分罢了。”

    “诶,许兄怎可妄自菲薄,”贾仲丰凑近许正儒,意味深长道,“我可是听说,礼部右侍郎杨大人即将致仕,许兄说不得就能更进一步了。”

    许正儒闻言,胸中不由一热。

    他已经在五品郎中这个位子上蹉跎多年,眼看着女婿解瑨一个毛头小子,都从新科进士做到官品超过自己的大理寺少卿,平日里更是对自己一点尊敬都没有,许正儒早就盼着更进一步。

    贾仲丰的岳父可是礼部尚书,自然不会信口开河,听了这话,许正儒哪能不激动。

    他心中生出扬眉吐气之感,刚客气了两句,却听贾仲丰也突然提起了解瑨,“不过立储一事,怎么不见解贤侄劝谏皇上?解贤侄是许兄的乘龙快婿,该与许兄共进退才是啊。”

    许正儒脸色一僵。

    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解瑨的油盐不进,许正儒神色十分难看,片刻后才恢复正常。

    “到底年纪轻了些,不懂事。”他状若无奈地对贾仲丰一叹,“等我再同他说说罢。”

    贾仲丰捕捉到了许正儒那片刻的僵硬,面上神色不变,心中却闪过厌恶。

    这姓许的果真是没用!

    贾仲丰的岳父郑阁老已经在暗中站队大皇子,笼络串联了不少文臣。解瑨简在帝心,很受皇上看中,他们想要拉拢解瑨许久,可解瑨向来独来独往,很难接近,根本不给他们交好的机会。

    思来想去,贾仲丰只好从解瑨的岳父许正儒处下手,只是许正儒这个没用的,连自己的女婿也使唤不动。

    不过也罢,许家同解家可是亲家,许正儒上了船,解瑨还跑得了吗?

    贾仲丰看向许正儒,眼中闪过志得意满,再次笑着举起酒杯……

    ……

    酒阑宾散,许正儒满身酒气地回到许府,却意外地发现有人正在等着他。

    看清来人,他表情一变,嘲讽地看向解瑨,“真是稀客,解大人居然舍得光临寒舍?”

    解瑨没有说话,直接把袖中的折子扔到了桌案上。

    许正儒眯着眼睛一看,认出这是什么之后,脸色霎时变得青黑,“你竟叫人截了我的折子?”

    这折子可是他的青云路,却生生叫解瑨断了!

    “大殿下身边朋党众多,势力鱼龙混杂,”解瑨沉声道,“岳父掺和进去,当心做了旁人的马前卒。”

    许正儒本就恼恨解瑨误事,此时竟然还被解瑨说教,简直像是火上浇油。

    “你这是在教训我?”酒气化作怒意上了头,许正儒恼羞成怒,大发雷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不过是凭借着你那早死父亲和兄长的余荫,才爬到现在的位置,竟要教我如何做事?你还有没有把我这个长辈放在眼里?”

    许正儒是借着酒劲,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了。听他竟然攀扯父兄,解瑨面色骤然一沉,声音也瞬间冷了下来,“我再是不懂,也知道结党串联是臣子大忌!”

    “我这怎么能叫结党串联?”许正儒不屑一顾,“那等弄权小人,怎能与我等忧民忧国之心相提并论?”

    解瑨紧紧地盯着他,眼厉如锋,字字如刀,“岳父到底是真的忠君爱国,还是想要博取从龙之功?”

    许正儒一愣,随即脸色涨红。

    “如此恶意揣度长辈,你还记得‘孝’字如何写吗?”他像是受了什么奇耻大辱,勃然大怒,“祖宗家法,有嫡立嫡,无嫡立长,本就没有比大殿下更合适的储君人选,我问心无愧!”

    解瑨面无表情地看着许正儒拍案而起,义愤填膺地指责自己。

    话不投机半句多,解瑨不再多说,起身便走,将许正儒的咒骂甩在身后。

    解瑨回到家里,许茹娘像往日一般迎了上来。

    她习惯性地为解瑨更衣、奉茶,“今儿怎么回得这么晚?”

    解瑨垂眸,淡淡道:“去了一趟许府。”

    许茹娘眼神一亮,她不知道解瑨与许正儒又吵了起来,还当解瑨主动上门是关系缓和的迹象,不由嗔道:“夫君回许府,怎么不叫妾身一起?”

    她不由心中盘算着下次可以一起回许家的机会,却听解瑨严肃冷声道:“茹娘,以后还是不要和你娘家联系了。”

    许茹娘万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句话,她神情错愕,“夫君!”

    “岳父心思越来越大,铁了心要掺和夺嫡,怕是要给家里招祸。”解瑨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我知道你与娘家感情甚好,但你嫁作解家妇,也要为解家考虑。”

    解瑨自觉尽力解释,可许茹娘哪里听得进去?

    她攥紧了手中帕子,满心都是解瑨让她疏远娘家的冷漠。

    解瑨看到许茹娘的反应,知道她需要时间接受,故而他没有多呆,径直去了书房。

    许茹娘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她游魂一般跌坐回榻上,不自觉红了眼眶。

    心腹丫鬟看着十分心疼,不知道如何劝慰,“夫人……”

    “萱草,”许茹娘落下泪来,只觉得自己满心苦楚无处倾诉,“我为他生儿育女,主动为他纳妾,给解家开枝散叶,母亲想让夫君给弟弟求官,夫君不愿,我就没再提过第二次,连母亲怨我,我都默默受了。我做了所有一个贤良妻子该做的事,他竟还要求我离娘家远点……”

    “我知道,夫君素来看不上许家人,可那是我的亲爹娘、亲弟弟啊!娘家要靠我,可我也要依靠娘家啊……”

    “怎么就成这样了呢?夫君他……怎么就不能为我考虑几分呢?”

    马蹄落在青石板路上,发出踢踏轻响,汤婵靠在马车上,抬手打了个哈欠。

    今日是庄华长公主办宴的日子,汤婵一大早就被揪起来梳妆,此时难免有点昏昏欲睡。

    同车的伍妈妈看到汤婵这般不体面的模样,板着脸提醒道:“姑娘。”

    与庞逸的婚事告吹后,汤母与汤婵关系降到冰点,今日汤母便称病没来,只将伍妈妈派来汤婵身边,半是看顾半是盯梢。

    汤婵也不好为难伍妈妈一个下人,她打起精神,托着下巴,随便找了个话题跟伍妈妈唠嗑,“伍妈妈再给我讲讲庄华长公主吧。”

    伍妈妈顿了顿,开口道:“庄华长公主是当今圣上的长姐,为戚太妃所出独女,先帝在时,下嫁给成国公为妻。戚太妃早年对皇上有恩,很受皇上敬重,成国公则是大权在握的肱骨之臣,庄华长公主的地位极高,姑娘今日万万不可失礼……”

    说着话,马车很快到了地方。

    庄华长公主与成国公夫妻感情甚佳,长公主府就在成国公府隔壁,两府互通,长公主住在成国公府的时间比在自己府邸时间还长,今日办宴之处也在成国公府。

    时值春日,暖风习习,成国公府门前车水马龙。今日来赴宴的人多,成国公府干脆卸掉门槛,让马车能直抵二门。

    夫人姑娘们穿着绮罗珠履,袅袅婷婷地下了马车,相携着走到花园。

    这次侯夫人与二夫人都来了,只不过到了花园,二夫人便带着新嫁的大少奶奶和庞盈与侯夫人分开,侯夫人则是打发了庞雅几个自去交际,只留了汤婵在身边。

    今日的主要目的在于汤婵,侯夫人对汤婵道:“跟在我身边,不得乱走。”

    汤婵露出一个乖巧的微笑。

    花园里衣香鬓影,笑语不断,侯夫人带着汤婵来到几位交好的夫人桌前,入座后问好寒暄。

    这样的场合,本就有给各家夫人相儿媳之意,诸位夫人一见,便知道是怎么回事,都热情地探问起来。

    “这孩子瞧着眼生,是你家亲戚?”

    侯夫人便笑着解释了汤婵的来历,“是老侯爷的外侄孙女……”

    能来这个宴席的,基本都是高门显贵出身,嫁的也都不差,听闻汤婵只是个丧父的表姑娘,不少夫人便失去了兴趣。

    不过这样的出身配不上自家的孩子,但谁还没有几个不那么显赫的亲戚呢?

    有一位热心肠的夫人素来爱做媒,细细问起过了汤婵的情况,露出“交给我”的表情对侯夫人道:“你放心,回头我便给你打听打听。”

    侯夫人笑着道了谢,却没把话说死。

    她可是另有打算的。

    领着汤婵转了一圈,一个熟人朝着这头走了过来。

    侯夫人的长嫂诚勤伯夫人也得了一张帖子来赴宴,结果进来之后,她一眼便见到侯夫人身边的汤婵,不由又惊又疑。

    已经定了亲的姑娘可不会出现在这种场合,诚勤伯夫人满是狐疑,她先笑着赞了汤婵两句,随即探问道:“不是说婵姐儿要许给你家世子吗,还是我记错了?”

    她前些日子可是跑了好几趟庆祥侯府,想将女儿芳姐儿的婚事定下来,谁想到却被这个汤表姑娘抢了先。

    得知消息,诚勤伯夫人可是闹了好一阵子不愉快,可这怎么短短几日,这姑娘就要另寻亲事了?

    侯夫人想到未成的谋划,心里也堵了一下。

    想到诚勤伯夫人会问,侯夫人也没有隐瞒,看了看一直乖巧装闺秀的汤婵道:“是,老夫人瞧中了婵姐儿性情,极喜欢这孩子,本来都要下聘了,只可惜合八字的清远大师给批了命,两个孩子做姐弟最好,却不适合做夫妻。老夫人失落得不行,这不,交代我一定要给婵姐儿寻门好亲。”

    诚勤伯夫人眼神一亮,一时也没顾及汤婵在场,“那你家世子的婚事……”

    侯夫人摇了摇头,“老夫人说不急,逸哥儿年纪不大,又是男丁,晚几年也来得及。”

    诚勤伯夫人一听,面露纠结,这晚几年是晚多久?

    虽说芳姐儿现在年纪还小,可若是拖到三四年之后还定不下来,芳姐儿可就耽误了。

    侯夫人看出长嫂的为难,稍微一顿,“嫂子还是像我之前说的那般,做两手准备吧。”

    之前想让老夫人同意庞逸娶汤婵时,侯夫人已经利用过侄女儿一回,刺激诚勤伯夫人频频拜访,给老夫人施加压力。而今娶汤婵不成,老夫人明显要将芳姐儿拖过花期,侯夫人不敢保证能赢过老夫人,也不好真的耽误了芳姐儿。

    到底是嫡亲的侄女。

    诚勤伯夫人不太死心,不过想着芳姐儿还有两年,也就暂时放下着急,再做打算。

    二人各有心思,正说着话,宴席的主人庄华长公主到了。

    侯夫人立刻转走了注意力。

    如伍妈妈早先对汤婵所言,庄华长公主在京中地位超然,她一出场,身边就围满了问好恭维之人,哪怕无法深交,混个脸熟也是好的。

    侯夫人也不例外。

    庄华长公主育有两子两女,长子是如今的成国公世子,娶了益王府的郡主为妻,长女嫁进雄安侯府,幼子幼女都还未成婚,而这位幼子今年十六,正与女儿庞妍年纪相仿。

    侯夫人自然知道,庞妍能嫁进成国公府的几率很小,但哪怕不成也没有什么,只要能与庄华长公主交好,妍姐儿的婚事选择能更上一层楼。

    至于交好的契机,便落在汤婵身上了。

    侯夫人扬起笑意,带着汤婵来到庄华长公主身前问好。

    庄华长公主戴着赤金镶红宝头面,身穿大红缂丝牡丹袄,百鸟朝凤马面裙,是位极雍容的贵妇。

    她颔首回应,看见跟在侯夫人身边的汤婵,眉心一动,“这是?”

    侯夫人笑着道:“是我家表姑娘婵姐儿,老侯爷弟弟的外孙女。”

    她叫汤婵给长公主行礼,嘴上介绍道:“……她父亲是个能耐人,靠着自己,不到四十就做到一府同知,只可惜命不好,撇下妻子女儿早早去了。老夫人把人接上京,处了不几日,便喜欢得不得了,只当亲孙女一样疼……”

    庄华长公主眯着眼不语。

    她一眼就看穿了侯夫人的所图为何。

    ……

    庄华长公主的生母戚太妃一直有块心病,那就是侄孙锦平侯的婚事。

    锦平侯府也是开国时便传下来的世袭爵位之一,第一代锦平侯镇守西北,战功赫赫,然而许是杀孽太过,锦平侯府几代单传,人丁单薄,最后到了现任锦平侯戚鸿良这一辈,就只剩下他一根独苗。

    戚鸿良三岁时,府中长辈就全都去世了。

    无人管教,加上宫中的戚太妃溺爱,锦平侯不可避免地长歪了。他仗着祖辈蒙阴,在京中横行跋扈,只是因着戚太妃和庄华长公主两个靠山,才无人敢惹。

    到了年纪说亲时,戚太妃看中了兵部尚书黄大人的小女儿,看在戚太妃跟成国公府的面子上,黄家应允了婚事。

    结果人刚嫁进去没多久,黄家就闹得满城风雨——黄家姑娘嫁进去才知道,锦平侯整日出入勾栏瓦舍,什么香的臭的都往院子里拉。锦平侯府满后院的漂亮丫头,各个斗得乌烟瘴气,庶子女接连出生,成亲那年锦平侯不过十八,可最大的儿子都有五岁了!

    顾忌着戚太妃,黄家没敢闹和离,只是想给锦平侯一个教训,让他不要那般嚣张。

    经这么一遭,锦平侯确实有所收敛,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没过多久,锦平侯便故态复萌。

    黄家姑娘许是婚姻不顺,心情郁结,怀孕生产时一尸两命,香消玉殒。

    戚太妃很是遗憾,但侄孙不能孤单一人,她很快又张罗着给锦平侯续弦。

    她觉得在宫中能接触到的好姑娘太少,这桩事就落在了庄华长公主这个姨母头上。

    庄华长公主就犯了难。

    当年黄家那么一闹,满京城的人家都知道了锦平侯什么德行,那是个整日花天酒地,钻进女人帐子里就出不来的主儿,哪家贵女愿意填这个火坑?

    可若是往门第低点的人家里寻,戚太妃又不乐意。

    戚太妃身处深宫,京里的传言传不到她老人家跟前,故而戚太妃把娘家唯一的独苗当成宝贝蛋,总想着要给她的宝贝良哥儿娶一个哪儿哪儿都好的媳妇儿。

    她觉着良哥儿只是还没懂事,只要娶对了人,良哥儿肯定就能学好。

    出身太低、奔着一品侯夫人位置来的,戚太妃瞧不上,可戚太妃瞧得上的,没人愿意当这个冤大头。

    庄华长公主被为难得要命,寻了许久,总算是寻摸到一个戚太妃满意的,二品大员左都御史的女儿,还是嫡出。

    结果婚事刚定下,这家姑娘就急病去了——说是急病去了,可私底下谣言都在说,姑娘是不愿嫁给锦平侯,听到消息当晚便上了吊。

    原来允了这桩婚事的是左都御史的继室,被许嫁的那位姑娘是前头夫人留下来的女儿。这事儿到现在还有人私下议论,提到左都御史的夫人,便一脸微妙地感慨,果真是继母,心肠狠呐。

    最后庄华长公主没办法,给锦平侯娶了一个伯府的庶出姑娘,谁想到这姑娘嫁进来,也是没几个月便病逝了。

    这下子,锦平侯府真就成了龙潭虎穴,再没人敢嫁进去了。

    如此一耽误,锦平侯的亲事就耽误到了现在,庄华长公主每回进宫看望母妃,都要被念叨一遭,叫她这个做表姑的帮帮忙。

    好在戚太妃也算逐渐认识到了现实,不再执着于高门的女儿,如今庄华长公主只想赶紧寻个过得去的,把事情解决,好给母妃交差。

    暗示放出去,自然有人来为她分忧。庄华长公主看得出来,庆祥侯夫人便是想把她家表姑娘说给锦平侯,好攀一攀公主府和成国公府的关系。

    她打量着汤婵,眼神清明,仪态大方,没什么小家子气。

    出身是差了一些,还没了爹,但有庆祥侯府这层关系,倒比普通五六品小官家的闺女强,母妃那里说不定能过得去。

    就是长相只能算中等偏上,怕是拴不住她那个色中饿鬼一般的表侄……

    庄华长公主想起什么,突然问道:“你家大姑娘,是不是还没许人?”

    若是她没记错,庞家大姑娘可是个美人胚子。

    侯夫人一愣,“确实是还未许人。”

    随即她反应过来,心中一沉。

    没想到庄华长公主没瞧上汤婵,反而惦记上了庞雅!

    不比汤婵这个表姑娘,庞雅是侯爷亲女,老夫人和侯爷必不会同意与锦平侯这样的人结亲,不然侯夫人也不会把注意打到汤婵头上。

    侯夫人笑意勉强,赶紧出言婉拒道:“雅姐儿在老夫人跟前长大,婚事还要问过她老人家的意思才行。”

    庄华长公主撇了撇嘴,失了兴味。

    嘴上再怎么说什么像亲的,一动真格,还是比不过真血缘。

    要是没有庞雅也就罢了,长公主会考虑考虑汤婵,可有庞雅在前,谁又甘心舍弃好的呢?

    庄华长公主变得兴致缺缺,不过倒也没明言拒绝,只生疏客气地笑道:“改日带着你家表姑娘来玩吧。”

    侯夫人看见长公主的脸色,也猜到了一些对方的想法,心中不免扼腕。

    长公主本来对汤婵还算感兴趣,可却因着庞雅失了兴致。

    若是庞雅早早嫁了,汤婵的事说不定就真成了!

    侯夫人心中不免埋怨庞雅误事,但此时说什么也没用,她收敛思绪,带着汤婵告退了。

    另一边,二人口中的庞雅不知她正被议论。

    她正与交好的几位闺秀一同吃酒聊天,姑娘们莺声燕语,人比花娇。

    中途,庞雅起身告罪,带着丫鬟暂时离桌。

    姑娘们参加宴席时解手、重新梳妆是常事,众人没有太过注意,只笑着让她早些回来。

    庞雅含笑应是。

    往解手处走了一段距离后,庞雅瞧着四处无人,便拐向另一个方向。

    跟在身后的玉坠心中一跳。

    她咬了咬唇,鼓起勇气问道:“姑娘,咱们这是去哪?”

    “别多问,”庞雅冷声道,“跟着我走便是了。”

    玉坠不敢阻拦,只好紧紧跟着庞雅。

    眼前的景象陌生中带着一丝熟悉,庞雅循着记忆,小心翼翼地走着。

    她在梦中走过这条路。

    梦里,宋羲和高中后的那一年,她与成国公世子夫人有了交情,对方带着她参观了成国公府后宅。

    如果没记错,继续往这个方向走,到内宅与外宅交界处有一片竹林,成国公世子夫人说,每次府里办宴,她的小叔子、成国公府的二少爷不耐烦应酬,就会躲到竹林里练武。

    庞雅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碰上二少爷,就算碰上了,事情也不一定顺利,但她总要赌一把。

    “哟,这是哪家的美人儿?”

    突然一道不怀好意的轻佻声音传来,庞雅一惊,转头看清来人后瞳孔紧缩——

    怎么是他?!

    来人二十五六的年纪,穿戴十分富贵,然而衣衫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像是才从哪里厮混出来的模样。

    他相貌也称得上不错,可眼下青黑,面色有种常年沉迷酒色的苍白,虽然极力做出一副风流倜傥之相,但眼神里透着轻浮,只让人觉得不舒服。

    庞雅又是惊愕又是恐慌,锦平侯怎么会在这里?!

    竟然好巧不巧遇上了这个色中饿鬼!

    怎么办?她是该虚与委蛇?还是该拼死反抗?

    庞雅不自觉地发抖,她脑中拼命思考,下意识地拖延时间,颤着声音问道:“你是谁?”

    她这边天崩地裂,戚鸿良却是心情极好。

    瞧他这运道,来看望长公主姨母后补了个觉,谁想到刚睡醒出门,便撞上一个淡雅脱俗的美人。

    小丫头一个人偷偷溜进这个方向,是要作甚?

    他露出一个自觉风度翩翩的笑意,一边走向她一边说着:“我是长公主的侄儿,锦平侯。”

    玉坠已经傻了,刚要大喊求救,就被戚鸿良的小厮捂住嘴拉到一旁。

    庞雅看着戚鸿良一步步走近,失了冷静吓得尖叫道:“你别过来!”

    “你别怕呀,”戚鸿良唇角勾起,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往这边走,不就是想找人的吗?”

    趁着庞雅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戚鸿良上前一把搂住了她,偷了个香之后就半搂半抱想要把人带走,“我大小也是个侯爷,你把本侯伺候舒服了,本侯可以求姑祖母赐婚,让你风风光光嫁进侯府……”

    庞雅大骇,歇斯底里一般地挣扎起来。

    若是真得了戚太妃懿旨,那她除了出嫁,就只有以死明志一条路了!

    怎么会这样?!

    这分明该是汤婵那丫头的婚事,怎么会落到自己头上?

    等等……

    庞雅急中生智,心中闪电般掠过一个念头。

    她使劲全身力气,一把狠狠推开了对方,大声喊道:“我是庆祥侯府的表姑娘,你敢动我,庆祥侯府不会放过你的!”

    戚鸿良中等个头,再加上常年声色犬马,身子早已被掏空,庞雅爆发之下,竟将戚鸿良推了一个趔趄。

    他神色一下子变得阴沉,庞雅被他盯着,不由打了一个哆嗦。

    但她没有选择了,庞雅强自镇定,继续道:“你若对我有意,该正大光明上门提亲才是!”

    戚鸿良冷笑一声,正要说什么,却听远处传来脚步声。

    他转头望去,只见拐角处站着个小丫鬟,一脸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庞雅心中大喜,借此机会,赶紧拉着一脸泪水满眼惊愕的玉坠跑了。

    快到手的猎物就这么逃了,戚鸿良大怒不已。

    心里的火气没处抒发,他狠狠踹了小厮一脚,指着小丫鬟道:“把她给我抓过来!”

    小厮连滚带爬地起来,三步并两步跑到小丫鬟跟前,也不管小丫鬟跪地求饶,伸出手拖起她,跟着戚鸿良走到最近的一间厢房,把小丫鬟推了进去,自己则把门关好,揣着手守在门口。

    不一会儿,房间里便传来一阵惨叫呼救的声音,渐渐地,声音弱了下去。

    小厮低着头,像是什么都没听见。

    ……

    等戚鸿良一脸餍足地从屋中出来,花宴已经结束了。

    他来到姨母处问安,一边喝茶一边道:“对了姨母,今天有个丫鬟服侍的时候,我没注意,下手重了些,还得劳烦您处理一下。”

    庄华长公主今日应酬许久,正闭目养神,闻言皱紧眉头睁开眼睛。

    怎么又闹出人命了?

    她皱着眉头看向戚鸿良,语气不愉,“这都是第几个了?你就不能收敛着些?”

    戚鸿良满不在乎,“都是些卑贱的丫鬟伶人,闹不出什么大事,侄子心里有数。”

    “府里经常往外抬死人是什么好事吗?”长公主压着怒气瞪他一眼,“等哪天捂不住可就好看了!”

    她已经给戚鸿良擦了好几次屁股,实在烦乱,厉声训诫道:“最近你给我老实着点,我还要给你说亲,绝不能在这个关头传出话来!”

    看着戚鸿良不以为意地表情,长公主冷笑:“我不妨告诉你,母妃可是放了话,你再不娶,便要断了你的食禄!”

    “什么?”

    戚鸿良这才露出急切来,他是真不想娶个媳妇管着自己,抱怨道:“我都有好几个儿子了啊,姑祖母到底在不满什么?”

    长公主瞪他,“你那几个儿子都是庶出,庶子能跟嫡子一样吗?”

    戚鸿良不情不愿地应了。

    长公主点了几个今日在宴上流露出结亲意愿的人家,想了想,把庆祥侯府那位表姑娘也加上了。

    戚鸿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庆祥侯府的表姑娘,是不是就今天遇见的那位小美人来的?

    小贱人竟敢对他动手,他刚刚还在想要怎么报复回来,好啊,那他就把她娶进家门,到时候,如何搓圆捏扁还不是随他?

    戚鸿良因为这个猜想兴奋起来,但他面上没露端倪,状似随意道:“就这个吧,这个什么祥表姑娘。”

    长公主

    一愣,回想起汤婵的长相,面露狐疑,“你怎么看上她了?”

    戚鸿良可不能说出真实想法,自是胡编乱造一通,“我都没见过,随便选的,听着顺耳而已。”

    “那可说好了,”长公主不太相信,但到底懒得追究,她只想快些给母妃一个交代,“这是你自己选的,可不能反悔。”

    “知道了知道了。”戚鸿良不耐烦,半开玩笑道,“姨母话也忒多了些。”

    长公主心里冷笑,要不是为了年纪一大把的母妃,谁稀罕管你。

    “行了,你回去吧,我这几日便找人说媒。”

    她肃着脸再次交代道:“这些天你给我收敛些,听到没有!”

    “是是是。”

    戚鸿良想象着娶到美人后各种玩法带来的愉悦,心情大好,行礼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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