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推开,狱寺隼人和山本武走了进来,手里拎着几盒热腾腾的晚饭。
他们看到了那个靛青色长发的少年从水里爬出来的样子,他的两只手腕都被他扯咬的血淋淋,脚边的地上掉了几片染血的鱼鳞。
狱寺隼人有些惊讶,“十代目,这小子已经醒了?”
那么重的伤,竟然看着已经无大碍了?
比同龄人聪慧的多的银发少年只觉得心惊,这个灰眼睛的青年,手上的道具真是可怕极了,恐怕随便一个都能引得各大势力的疯狂争夺。
“……”没有人说话,半晌,沢田纲吉回过神,走过去接过狱寺隼人手上的盒饭,“各位,这是骸,骸,这是狱寺和山本。”
六道骸似乎还有些离不开水,所以没有擦干身体,他抬手扯过一条单薄的床单,坐到了病床上,洇下一路的水迹。
湿漉漉的床单裹在他身上,将欧洲人种漂亮修长的少年身材展露无遗。
他半眯着妖异的异瞳,靛青色长发披散,直勾勾的望着沢田纲吉,声音没什么攻击性,唇角却微冷的弯起,“不用介绍我,我没有交朋友的意思。”
“……哈哈,看来你很不喜欢我们呢。”山本武笑了起来。
狱寺隼人眼神有些不善,只消一眼他就能察觉出来,他绝对不会喜欢这个装模作样的家伙。
他冷哼道,“如果你不想呆在这里,随时可以滚。”
“我来这里,是为了寻求杀手哥哥的庇护,和彭格列没有一点关系。”六道骸轻笑着开口,“要我滚,你们还没有资格开口。”
“你……!”
沢田纲吉倒是习惯了这股阴阳怪气的语气,他按住了眼带怒火的狱寺隼人,侧过头,暖棕色的眼睛望向身边的人。
自从六道骸说出了白兰这个对他来说极为陌生的名字后,莫时鱼就一句话都没有再说过,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里。
他的脸色实在不算好看,沢田纲吉甚至看到了青年烟灰色的眼睛深处泛起的浓重杀意,但很快就被他遮掩住了。
“……先吃饭吧。”里包恩发了话。
“嗯。”沢田纲吉回道。
晚饭是金枪鱼饭团和纳豆,几个外国人吃不惯,特别是六道骸,但他身体非常虚弱,被沢田纲吉面无表情的镇压,不得不皱着脸吞下了一口纳豆。
“……杀手哥哥,我想吃你做的芝士蛋糕。”
莫时鱼拿着纱布按在他手腕上,看着他轻叹了一口气,“我明天做几个,大家一起吃吧。”
对于这异瞳小孩,莫时鱼看的还是很明白的。
一只平常浪的没边的漂亮野猫,只有闯了祸,受了伤才知道回来。
但他还是有良心的,一旦认定了你为自己人后,就没有什么攻击性了,甚至时不时帮你一把,就像这一次一样。
舍雨和他相处的很好,连带着莫时鱼也很喜欢他。
至于他和彭格列之间,那纠缠不清剪不断理还乱的感觉,就随他们拧巴去吧。
……
莫时鱼一直知道,白兰是一个隐藏的炸弹。
也许会爆,也许不会爆。
在他已经净化完彭格列戒指和阿尔克巴雷诺的奶嘴的如今,被污染的世界基石7的3次方,只剩下白兰的玛雷戒指。
后者似乎也深知自己的这一份筹码,所以一直藏得好好的,怎么也不出现来找他。
莫时鱼早就该意识到了,他可以躲过组织和政府的搜查,但他能躲过能力是窥探平行世界的白兰吗?
白兰两年不找过来。不是不知道他在哪里,而是在谋划什么更可怕的阴谋。
那个小疯子早就是敌非友。
六道骸正是撞破了他的阴谋,所以才被他伤到濒死。
“白兰现在在做什么?”莫时鱼问。
“他借助组织,研究了一个仪器。”六道骸说,“似乎是和灵魂相关的议题。”
“灵魂……”莫时鱼重复了一遍。
“你应该知道组织的A03系列实验吧。”六道骸放下了纳豆,详细的解释道,“从基因层面激发人体异能,目前已经被证实了可行性。”
“所有人类都有异能基因,但灵魂呢?假如异能者抛却肉体,只剩下灵魂,他的灵魂是依然拥有异能,还是和普通人一样孱弱呢?”
“答案,是后者。”
“将灵和肉分离开。这是杀死异能者的新办法。”
“灵魂禁锢。”骸缓慢地吐出了一个词。
“……我总觉得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和我的生活严重不匹配。”沢田纲吉吐槽了一句。
“他的目的一定是把你留在这个世界。”六道骸望着他,“往这个方向防备吧。”
莫时鱼没有说话,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组织制作兴奋剂的工厂,那些黑色污染物恐怕都是诱饵。”
虽然找不到莫时鱼的踪迹,但组织知道莫时鱼一直在寻找污染物,所以他们专门用污染和人体结合,做出了这些东西。
只要他上钩了,就能用白兰藏在幕后的仪器禁锢住他。
这是阳谋,毕竟只要有污染物在,莫时鱼总有一天会和组织对上。但他确实没想到组织有这么多筹码。
藏得这么深,连他都忌惮的污染物,竟然也只是放出鱼钩的饵。
莫时鱼叹了口气,摸了摸六道骸的脑袋,“谢了。”
“不用道谢。”六道骸朝他弯起了线条流畅的唇角,语气有些冰冷,“白兰差点杀了我,这仇我一定会连本带利的还给他。”
这是打算继续趟这趟浑水的意思了。
明明他根本不需要和这件麻烦事扯上关系。
“除此以外,还有一件事。”六道骸这一回,侧头看向了沢田纲吉。
“我在组织的工厂里,也看到了彭格列的纹章。”
夕阳西下,天边染上了一层金红色的霞光,几个年幼的孩子从街道边追逐而奔,留下了清脆的笑声。
几道少年的影子映在街上,他们离开医院,往家的方向走,氛围却是异样的沉默。
“彭格列的纹章。”沢田纲吉的脑海里回荡着这句话。
他忽然有些理解为什么六道骸在知道他是彭格列的继承人时,那陡然变得冰冷愤恨的态度了。
“彭格列的部分力量和组织有合作,事关违禁药物和人体实验。”他的心里闪过好几个念头。
“白兰和组织合作是为了小鱼哥,彭格列和组织合作的目的……”
“是我吗?”
刚想到这里,沢田纲吉就看到在他身前几步的莫时鱼走进了一家小门店,拿了好几包巧克力和面粉鸡蛋,草莓青提,鲜虾蔬菜,肥牛等等食物,“……”
“小鱼哥,”沢田纲吉慢慢变成了死鱼眼,“你在干什么?”
“我明天准备在我的店里做一顿大餐,火锅和甜品包圆,记得来吃哦。”莫时鱼很自得其乐的朝他晃了晃手指,“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不是吧!你认真的吗!”沢田纲吉悲愤的呐喊,“先不说画风问题,你会做饭吗??”
天天寄希望于他送饭,不是吃就是睡的猪仔,竟然要做饭?
“我当然会。”莫时鱼轻哼,“懒和菜是不一样的——这次就给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啊哈哈。”山本武笑起来,“真是有趣啊。”
狱寺隼人默默地移开视线,“真不理解这人能被那么多人迷恋的原因,明明就是个不着调的笨蛋。”
莫时鱼买了一大堆食材,几个少年沉重的心情也被这一买买买的举动给截断了。
“我说,牛奶放辣锅里是什么做法?”狱寺隼人提出疑惑。
“麻辣烫啊,霓虹这么流行你们竟然不知道?”
沢田纲吉:“……哪里流行了是在你的世界流行吧kuso!”
“哈哈哈,原来时鱼桑是外星人啊!”这是山本少年。
莫时鱼就是在这样的氛围里回到了家。
第122章
莫时鱼其实不是一个很上进的人,只要生活过得去,他就不会刻意去打破现状,能活在当下是让他很满足的事。
这一点他和沢田纲吉很有共鸣。
比起未来,他更注重生活的点滴,和与朋友一起的时光。
如果需要为某一件事努力,也是和同伴一起努力让这件事变得值得。
他更爱的是具体的人,和具体的生活。
能和重要的朋友一起追求有趣的事,是极为美满而幸运的事。
但奇特的是,无论是在原来的世界,还是在这个世界,他的身边都会有或多或少的事,推着他一步步走向越来越窄的窄路。
这条路容不下别人,也没有回头路,只能一个人往前走,不停歇,不回头。
莫时鱼往里跨了一步,走进了小店,他的手轻轻抚过门口的红灯笼,竹骨撑着灯皮在他的指腹下微微凹陷,灯芯在内部忽明忽灭,像人类温热的皮肤。
打开门,屋内一片黑暗,光没有透进来。
他走过了黑暗里琳琅满目的货架,停在了小店角落,望着角落里的楠木桌上多出来的一封信。
信封上是一行花体华丽的英文。
“Ifindyou,foranothertime,mama.”
在结尾处画了一串小小的红色爱心。凭这分俏皮里带着恐怖的感觉,他就能猜出背后人的身份了。
莫时鱼没有急着拆开,而是先环绕了一圈四周,他走到了左边的货架边,抬起了一只银紫色的皇冠。
这不是他店里的东西。
几乎是在他抬起皇冠的下一秒,一串急促的钟表计时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莫时鱼动作猛地一顿。
从他的角度,可以清晰的看到货架后一抹不详的红光,由于刚才被皇冠遮掩住了,只有在他拿起皇冠时,才能隐约看到藏在后面的暗色匣子,和匣子上一明一暗的红灯。
“滴答,滴答,滴答。”
不好!
他瞳孔一缩,立刻转身,但没有来得及。
“轰隆——”
下一秒,整间屋子的玻璃都被震碎了,冲天的爆炸冲击波甚至将房屋的碎片震的飞出了好几十米远!
不远处,几个走在一起回家的少年尚且在无知无觉的交谈。
“……所以他两年前靠特殊能力挑衅了全世界,还全身而退了?”山本武总结了狱寺隼人的话,若有所思的垂下眼。
“原来是这样,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浑身绷带的人要抓他。”
当着全世界直播杀人,还什么事都没有的活到现在,听上去就是个在电影里能当BOSS的超级反派。
如果只听这些,山本武会觉得自己昨晚在家护住了一个不该保护的恶人。
不过比起传言,山本少年还是更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不会因为听到一件事就否认莫时鱼整个人。因此他只是感叹了一句,“阿纲身边有趣的人真是多啊。”
“具体杀人的原因我也不清楚。”
狱寺隼人的善恶观比较模糊,所以他对此没什么反应。
他双手看着后脑勺,懒散的迎着夕阳走,“他是个很有名的家伙,我听过很多传闻,无法分辨真假,但我知道很多黑手党在暗地里供奉他——把他当耶稣来供的那种,只是方式更加狂热扭曲,比如用尸油熔他的蜡像什么的……我一直以为他已经被哪个组织秘密控制起来了,没想到竟然藏在这里。”
他的话让还没怎么见过变态的中学生山本武露出了无法接受的表情,狱寺隼人说看向他敬爱的首领道,“关于两年前的那件事,十代目的了解应该更多才是。”
他们身旁一直一言不发的沢田纲吉开了口。
“其实,”棕发棕眼的少年垂着眼,眼里是路上的电线杆和小石子,“我一开始也不能完全理解他的做法,可是后来在了解了很多事后,才发现很多事是选择不了的,有很多原因拧结在一起推着他这么做……”
他露出了一些竭力压抑情绪的神色,却没有说下去。
还没等狱寺隼人和山本武作出反应,身后就传来了巨大的冲击感,把所有人都推得一个踉跄,耳边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沢田纲吉猛地停步,他霍地回头,棕色眼里映照出了不远处冲天而起的火光,简直在和火烧云的晚霞天空比红一般。
那个方向是……!
他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转身往回处飞奔过去。
“小鱼哥——”
爆炸的火光映照了半个天空,他身旁的两位同伴也跟着他往回跑。
“是C4可塑性塑料炸药。”专门玩炸弹的狱寺隼人一听就听出了炸弹的来源,一双祖母绿色的眸子在明暗间闪动,他难得迟疑的心想,“一点没有控制威力的意思,奔着杀人去的?”
谁能从这样程度的爆炸里活下来?哪怕是那个青年,也很难逃脱吧。
现场烟雾弥漫,火药的刺鼻味道弥在鼻尖。
爆炸声余音缭绕,一路上还有惊慌失措的普通人往外跑,几个少年逆着人流,挥开烟雾。
他们停在了已经变成废墟的巷子口,小店被炸毁了,院子里那棵树倒在地上,树干分裂成了几块,燃着肆虐的火苗。
远处传来了越来越近的火警声。
他和小鱼哥花了两年,一起搭出来的小窝,顷刻间被毁了。好像从没有出现过一般。
“小鱼哥!”沢田纲吉失声呼唤了一声,想一头扎进了摇摇欲坠的门框却被里包恩牢牢拉住,“别进去!太危险了!”
“放开我!”
里包恩厉声道,“你进去也来不及了!如果没有防备,这个爆炸距离他必死无疑!”
沢田纲吉愣愣的回头看着他,“……”
里包恩黝黑森冷的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他,“看清楚了,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真实模样,无论是你在意的人,还是你自己,没有一个人逃得出这巨大的漩涡。”
身旁的伙伴也在烟雾中寻找那个身影,可良久都一无所获。
沢田纲吉望着眼前的废墟,慢慢地跪在地上,他捂着嘴,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五脏六腑泛起刀绞般的剧痛,几乎要从喉咙口溢出来。
一道声音在耳边回响,从模糊到清晰,直至振聋发聩——
你一辈子所有痛不欲生的忍耐和身不由己的沉浮,到最后都是空来一场。
恩师,同伴,同伴的家人,他们的亡魂在背后看着你。
他的指甲深深地刺入肉里。
多想回到过去,回到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过他最怀念的那段时光。
做梦都想。
可是真的可以吗?
你还要做那个被人推着走的无知少年?你还有资格享受这透支未来的少年生活?
敌人一直都在暗处冷冷的看着你,他们不会等你成长,落后一步的一直都只有你,只有你一个世界。
保护他们。保护珍爱的他们。他付出的代价是一切。
想起来吧,沢田纲吉。
有一道更成熟的声音靠近他耳边,好像有一个身披黑色披风的人站在他身后看着他。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回来的!
棕发少年的眼睛里闪动着金红色的光,他抱着头,仿佛痛苦至极,瘦削的脖颈青筋暴起,里包恩帽檐上的列恩发出了刺眼的光芒。
里包恩阖上眼,松开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到底只是偷来的时光。
“我进去看看。”山本武捂着口鼻,压抑着烟雾入鼻的呛咳声冷声道。
“十代目——”狱寺隼人扶着沢田纲吉。神色焦急的搜寻,幽绿色眸子忽然睁大,指着烟雾中的人影失声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他们听到了一道很好听的低笑声。
长长的瘦高人影,手里端着一杆纸灯笼。在烟雾里模模糊糊,像一笔墨染的画。
像是幻影,但又不太像。
“哈……”他的声音和白天时有了微妙的不同,少了几分感情,多了一分让人心凉的厌弃,“这样对我,真是个养不熟的孩子。”
霎那间,一道寒光劈开了烟雾,往他的方向势如破竹的劈过来。
这是剑光。山本武的眼睛“噌”一下就睁大了。
他几乎是贪婪的看着这一刀,真是太过精妙绝伦的一剑,以他的眼力,他竟根本无法看清这剑光的轨迹。
而紧接着,他就听到了一丝极其轻微的声音,和张扬的剑光完全相反的一声,像蜻蜓点水一样。
那拿着灯笼的人影躲过了这惊天动地的一剑。
真是视觉效果极为震撼的一幕。动的极动,静的极静。
烟雾冲击着往四周散开。他看到了那个瘦高身影的样子,甚至唇边仿佛还有一丝笑。
山本武在这一刻,真的看出了那个过去坐在多方势力包围之下的密闭房间内,悠然在直播里杀死上千人,而全身而退的人的模样。
沢田纲吉像是如梦初醒,他抬起头,望向了声音的来处。
他的瞳孔从黯淡,到缓缓升起了一丝慑人的光。
攻击人落地,一甩长剑,银色长发在空中飘荡,他发出了一声大笑,“不错啊。”
“本以为带你回去不难,看来这任务做起来不容易。”
“任务?”莫时鱼抚过纸灯笼的皮,本来燃烧极旺的灯芯变回了不明不暗的状态,才抬起眼,“谁指使你来的?”
“明知故问?你应该猜到了才对。”长发的剑士目光从他的灯笼上移开,看向他本人,这人的黑色假发早就在爆炸中掉落了,此时他烟灰色长发毫无遮掩,在空中肆意飞舞,一双同色的眼睛仿佛能融进烟雾里一般。
不愧是那位污染之母,光和他对视一眼,身体里就一阵发痒,仿佛就有不属于自己的血肉肢体要长出来了。
和传闻中的一样,不,比传闻中的更邪乎。
剑士脸上毫无惧色,他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不止你猜到的对象,这一次背后,还有彭格列。”
莫时鱼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冷笑。
原来是彭格列的剑士。
他转过头,注意到几个少年,他们之中沢田纲吉的状态尤为不对劲,满头冷汗不说,周身的气息很不稳。
“终于来了吗……”他心里划过了这个念头。
虽然很多事都变了,但这种山雨欲来的感觉不会错。家庭教师终于迎来了剧情点。
这剑士的实力很强,颜值也不低,看那头秀丽的银色长发,绝对是一个重要配角。
但那又怎么样?
“我说过,学习和母亲说话的语气。不听话的孩子……”莫时鱼眸子颜色变得浓烈,“没有活在世界上的价值。”
剑士的动作一顿,他后退一步,骤然半跪在地上,只见他裸露的皮肤里挣扎着浮现出渗人的美丽人脸,一股股血丝顺着关节处流了下来。
身体疼的要发疯,对方没有立刻杀他,而是存着折磨他的心思。
罢了,炸弹没炸死他,这次任务就失败了大半。
剑士拭去嘴角的血,抬起脸,露出了张狂的笑意,“你竟藏在并盛,这件事暴露了以后,很多人都不敢置信,你敢藏在离东京这么近的地方。”
“但对我来说是求之不得,因为两个任务可以同时完成了!”
他跃身而起,手中剑身一甩就攻向了沢田纲吉,“拿来吧!”
里包恩和莫时鱼都没有动,狱寺隼人和山本武则是来不及反应,电光火石之间,沢田纲吉睁着瘆人的金棕色眼睛,死死攥住了剑士抓住他手腕的手。
他把剑士的手攥到骨头咯吱作响,银发剑士被这股可怕的力道惊了一下。
“……”棕发少年低而沙哑的开口,“违抗我意志的人,你敢自称为彭格列?”
银发剑士斯库瓦罗望着那双冰冷的金红色眼睛,缓缓地、兴奋的扬起了嘴角,“哦?”
真是一双和他的Boss不相上下的可怕眼睛。
仿佛浑身血液都被冻住了。不由自主的生出退让和敬意。
角力的结果是,剑士硬是忍着骨头断裂的疼,从沢田纲吉手指上剥离出了半枚彭格列戒指,然后毫不恋战的离开。
沢田纲吉的状态也不算好,他满头的冷汗,站在原地望着剑士远去的背影。
“里包恩……”
莫时鱼慢慢走过来。狱寺隼人看着他语气不算好,“你明明有能力阻止他。”
“不要搞错了,我没有义务帮你们。”莫时鱼靠在断壁上,垂眼看纸皮灯笼,“况且,就算这一次有我帮你们,但假如你们自己不强大起来,下一次换一个人来还是同样的结果。”
“……你打算怎么办?”里包恩低声问。
莫时鱼越过他们,往原先为小店的那片废墟走去,“这里已经暴露了,你应该明白吧,我会做什么。”
门口的纸壳灯笼是他目前最厉害的污染产物,没有之一。
有它作为后手,莫时鱼根本没被爆炸伤到,唯一比较麻烦的是他等会儿要在废墟里把他的收藏品一个个挖出来。
但这不代表他能将这件事视作没发生过。
这两年他不仅在世界各地解决污染,也是在积蓄力量,污染对世界来说是病灶,但对巢母来说却是再好不过的武器。
污染物越多,巢母掌控的力量就越强。
对这个世界来说,巢母是治病良医,而污染本身就是医疗费。
莫时鱼看向了夕阳的余晖,勾起了轻柔的笑意。
几位仇人可安好?
第123章
黑色保时捷356A驶过夜色,轮胎碾过积水,雨刷器有规律的摆动,透过玻璃,看到车内猩红的一点烟。
“Boss最近和那个意大利的黑手党杰索家族来往愈发密切了,也真是纵容他们。”伏特加小心看了琴酒一眼,找了一个话题,“特别是那叫白兰的小鬼,他名下的工厂连我们的人都进去不了呢。”
他话里暗藏的不满还挺明显,琴酒指尖夹着烟,淡淡的说,“那小鬼和世界基石有关系,对Boss来说价值很高,有他在,能研究出更多东西。”
是更多不像人的东西吧。伏特加在心底暗暗的说。
组织最近的人体实验越来越灭绝人性了。
已经是连心如杀鱼刀一般冰冷的伏特加都受不了的程度。
在他的眼里,Boss简直快走火入魔了。
琴酒点燃了滤嘴,侧过头,阴冷的绿眸看向窗外的雨,缓缓吐出一口烟。
沉默了一会儿。
“大哥,情报没有出错。”伏特加小心的偷瞄旁边,终于鼓起勇气,压低声音,“他……藏在东京西侧的小镇里,这两年,一直都在那里。”
车内后椅上的牛皮纸袋边散落着几张照片和密密麻麻的资料。
琴酒望着那几张模糊的照片,看着照片上冲天的爆炸火光和四碎的建筑,面色无波,没有说话。
伏特加小心翼翼的看琴酒的脸色,“要去并盛吗?”
密密的雨落在挡风玻璃上,宛如一个个银色的蛛网蔓延开,良久,银发杀手发出了一声轻笑,听不出喜怒,“不用了,他早就离开了。”
伏特加不敢说话了。
他看到他的大哥拿起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苍白的指腹长久的停留在一个页面上。
伏特加看不清内容,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是一个简单的短信页面。
两年前,那人从斯洛伐克那混乱的情境下逃走,躲的无影无踪,根本查不到半分线索。
Boss下了死命令找人,甚至连贝尔摩德都会时不时停留在污染严重的地区,伏特加以为大哥会掘地三尺去查,但超出他意料的是,琴酒没有。
整整两年,大哥几乎再没再提过那个人的名字,像全然忘记了一般,伏特加也将这个名字视作禁忌,但他知道不提,不代表这件事就过去了。
像一根深入骨髓的刺。这几年,组织零零落落的出过不少叛徒,但也许没有一个叛徒再比得上瓦伦汀在琴酒心里的地位,无论是在那股杀意,还是别的什么执念上。
可伏特加始终不明白,为什么琴酒在这两年能做到明面上一点也不在乎。
琴酒将银色的长发捋到脑后,垂下长长的眼睫,半晌突兀的发出了一声低沉的笑。
“伏特加,你说那边发生了什么,他才终于愿意从他那堆满了粟粒的窝里露出一点尾巴了?”
伏特加噤如寒蝉,他不敢回答,也不敢看身旁男人绿眸里那深沉浓烈的杀意和不加掩饰的欲望。
琴酒呼出一口烟灰色的烟雾。
“欢迎回来,瓦伦汀。”
保时捷356A在山路上呼啸驶过,留下一道飞速消失的残影。
深层的云层下,一座灯火通明的公馆沉默的屹立在山顶。
觥筹交错的宴会。
淡淡的青竹香充斥精致的公馆,头顶是流光溢彩的装饰。
进入大厅之前,要经过一个清幽临湖的小道,隔了一扇门,里面像换了一个世界一样,各式各样的人,穿着得体,人脉结交,政商勾兑,构成了这个一年一度的华丽宴会。
几个男人举着酒杯聊天,望着一个方向,“站在那青色瓷器旁边的就是九川议员。”
一个穿着和服的男人缀了一口酒,“今晚能看到霓虹与阿美莉卡以遏制污染为目标的军事合作,是我等的荣幸。”
“7点整,九川议员将和艾维特上将正式签署协议。”另外一个西装男人举起酒杯说,“从此以后,我们国家将在对污染的利用上在世界遥遥领先。”
他的神色还带着些梦幻的怀念。
“真是不可思议,两年前从横滨大坑洞开始,全世界都开始涌现出大量污染,当时的情况糟糕到,我甚至以为人类文明都将被地底涌出的污染毁于一旦。”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污染并没有如我们所想的扩散,正相反,一些无法控制的大型污染竟如神助一般慢慢消失,直到现在,全世界只剩下少许可控的小污染源,这些小污染不再威胁人类存亡,反而是污染内部存在的未知资源让人眼红,未来国家实力和地位将会体现在污染的利用上。”
“人类以为污染是潘多拉的钥匙,没想到打开的竟是天堂的大门。”
此时出现在宴会上的人,自然都是将身家投在了这引领时代的新资源上,并且赚的盆满锅满的人。一旦霓虹和阿美莉卡的合作正式落地,他们的事业和地位将更上一层楼。
几个人抬起酒杯碰杯,勾起了志得意满的笑。
“致污染。”
“致污染。”
男人将酒一饮而尽,随手将空掉的酒杯放在身旁走过的一位侍从的托盘中,他的目光无意间划过了侍从的面容,整个人动作就那么僵住了,“……”
那个侍从侧目看了他一眼,长长的睫毛耷拉下,盖住了独特颜色的眼瞳,明明是谦卑的神色,却是半弯着唇角,艳丽到灼目,毫无掩盖的意思。
真是极为难得的一张脸……
他的心里划过了一个念头。
侍从已经端着空酒杯转身离开,像是根本没有在意他的注视一般。
男人极为艰难的找回理智,这人的脸似乎是有些脸熟,虽然头发是黑色,但那双眼睛的颜色,那独特的烟雾一样的颜色……
他下意识的往那里看,只看到一道瘦长挺拔的背影,套着黑色西装,那身量,身形,渐渐地和两年前视频里那个身影画上等号。
他都快结巴了,“那是,是,是……!”
同行人一脸疑惑的往他那里看,“怎么了?脸白成这样?”
见色起意之后马上升起的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男人满脸僵硬,飞快的浑身摸了一遍,确认没有长出第三条胳膊或是身上多长出个闭着眼的艳丽脑袋之类的,才转过头头也不回的往外跑。
“哎。”同行人一脸懵的看着他什么都不管、像身后有鬼在后面追一样跑的飞快,“这家伙怎么回事?见到他前妻了?”
另一个人忽然脸色也变了,他飞快的往四周看了一圈,“喂,你看周围。”
只见周围看似轻松的宴会上,入口都多出了许多个面生的人,他们堵住了每一个入口,鹰一样锐利的目光在场上来回搜寻,特别是不动声色的追逐着所有黑衣的侍从。
室外的高空中,云层后若隐若现着无声无息的飞行器。
“有哪里不对劲。”那人察觉到了什么,“估计有搅混水的人混进来了。”
“巢母出现在了美日和平协定的签署现场上。”
这个消息传得很快,不仅是在场的人,很快就传到了更多人的耳朵里。
白兰放下了电话,指尖轻点身下的沙发,他后仰身体,侧目看向了窗户外的高空景色,耳边是飞机略微飞行不稳的气流声,“妈妈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空姐走到他的身边,轻声细语,“客人现在需要上晚饭吗?”
白兰扬起头,弯起眼睛,“不用了,谢谢~”
在空姐离开后,白兰随手拆了一包棉花糖,塞了一个进嘴里,继续刚才被打断的思索。
就算这个协定真的签署后,确实将极不利于日后妈妈净化污染的工作,但让真身出现在现场什么的,妈妈真不怕毁不掉这份合作,还把自己搭进去?
霓虹和阿美莉卡政府两方的顶尖异能者可都在周围候着呢。
难不成是幻术师做的假货?作为诱饵存在?目的是什么?是谁在做他的帮手呢?
说起幻术师,白兰紫罗兰色的眼角轻弯,眼里闪过了一丝甜腻阴冷的杀意。
骸君……?不,他此时没了半条命,应该帮不了妈妈。
那就是那个白发的术士,还是靠他养的虫子?
和两年前一样,你又想上演一出金蝉出窍的把戏?
白兰苍白的手指抚过电脑上的截图,模糊的照片里,那个一身黑衣的身影,散落的长发遮住他的侧脸,在宴会极尽奢侈的背景里,如同墙面上的美丽壁画。
他的唇角勾起了一个柔和轻甜的弧度。
“妈妈,你以为一切会和过去那样顺利吗?”
“我愿违背天性向你乞怜,可你却不愿可怜可怜我,留在我的世界。”白发乱翘的紫眸少年噙着笑意,眼底幽深无光,“冷血的妈妈,我可以毁了你并盛的家,也可以毁了你真正的家。”
就在这时,前方的洗手间拍门声引起了白兰的注意。
“怎么回事?”空姐疑惑的拍门,扭动门把手。
这是一架私人飞机,主要为了近期在多米尼加共和国发现的稀有资源,飞机上的活人只有两位机长,空姐,白兰和桔梗,总共五人而已。
机舱的人都在外面,洗手间里还能有谁?
“……”白兰侧转冰冷幽紫的眼锋,侧过头,示意身旁位置上的部下桔梗去查探一下。
桔梗点头,站起来慢慢向厕所一步步走过去。
第124章
宴会厨房内,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服务生正轻声哼着歌,将端进来的空酒杯放进洗碗池内。
他随手取下毛巾,擦干了湿漉漉的手。
一场国际协议签订现场,只是因为一个人的出现而变得风云诡谲,各方人马严阵以待,偏偏还不敢打草惊蛇。
不得不说,莫时鱼如今也是有恐怖分子的待遇了。
他转过身,慢悠悠的走出了厨房。重新端着餐盘走进了觥筹交错的宴会。
无数目光隐秘的集中在他的身上。他打了个哈欠,眼下一点若有若无的泪痣,轻柔的勾着唇。
时钟一分一秒的过去,很快就到了七点整,钟声响起,镜头对准了最前方的九川议员身上。
面容威严的老人穿着一身和服,和一个穿着军装的外国老人一步步走上了讲台。
“这次合约签订是全球直播的,新闻都提前发出去了。”一个年轻官员看着屏幕里的画面,苦着一张脸,“现在被巢母来搅局,这直播是播还是不播啊?”
“播啊,为什么不播?”另一个年长一些的官员一拍桌子,怒骂道,“搞得我们多怕他一样!你们看你们一个个的,巢母不过是露个脸就怕成这样,我3岁女儿都比你们有胆!”
在场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谁看过两年前那次直播能不怕巢母啊,年轻官员敢怒不敢言,只敢在心里吐槽。人家都找上门了,你还敢来直播,谁知道这个全球第一漂亮的大疯批会不会再来一次两年前的直播事故?
到底还是有明事理的,知道丢脸事小,但直播是万万不能直播的。
甚至连全场所有的监控摄像头都关闭了,大家几乎都是在用肉眼观察巢母的动向。
这样就算莫时鱼发动能力,也无法在一瞬间杀死所有人。
“已经7点了。”
年轻官员扒着窗户,小心翼翼的搜寻着那道黑色身影,同时也望着台上两位面色无波的大人物,“二位大人已是幻觉做的替身。”
“我们派了一个异能者狙击手监视他,他射出的子弹一旦锁定目标,哪怕突破时间和空间,也会到达目标的身体里,从未失手。”
“他是一名优秀的狙击手,距离这里一千五百码外,巢母,就算你能力诡谲,难不成还能越过一千多米的距离看见他?”
今晚你敢出现,就做好被瓮中捉鳖的准备。
莫时鱼在宴会上逛到现在,已经彻底不装了,他轻晃着红酒,靠在桌边,安静的望着台上签订合约的两位大人物的幻影。
“污染中藏着巨大的机遇,两国在坚决防治污染的同时,深入研究其背后可利用价值,将污染能源化。”
“下面我宣布,太平洋污染研究基地正式建成!”
全场传来了热烈的掌声,久久不息。
他一口喝了半杯酒,垂着眼睫。
场上是早已藏于幕后的权力掌控者,场下是自作聪明的投机者。
门外传来了隐秘的、密集的脚步声。
荷枪实弹的士兵将场所团团包围,直升机在云层中若有若现。
“3队到位!4队到位!”
“狙击手到位,已确认巢母位置,请求狙击许可!”
“许可。”
他直起身体,不躲不避,侧过头,望向窗外。
一千多米的距离,穿过高山,遥远的树林和高塔,趴在登山公路的车内的狙击手在长筒瞄准镜内,看到那双烟灰色不似人类的眼瞳慢慢转动,没有通过任何工具,精准的和他对上了视线。
一瞬间,狙击手浑身跟过了电似的,“刷”的就麻了。
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之间隔了一千多米啊——
他怎么看到的我的?!
耳机里传来了长官急促的催促声。
“狙击手,立刻开枪!听到命令了吗?立刻回答!”
这一刻,狙击手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有灭顶的恐惧抓住他的全部心神,他听到了自己濒死的呼吸声,腹部猛地一阵剧痛。
鼻尖瞬间充斥了血腥味。他颤抖的视线缓缓下移。
他的肚子里,一只白玉一般透明的手撕开了血肉的黏膜,没有骨头一般轻轻搭在他面前的血泊里,沾着血一点点的写。
“Leave。”
“好,好……”狙击手张了张口,在浓重的血腥味和头晕耳眩的耳鸣中颤抖的说道,“求您放过我……”
“伟大的母亲……”
莫时鱼一把拉下了假发,任由烟灰色的长发在空中散开,发出了爱怜的轻笑,“这才是乖孩子。”
整个军方的无线电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狙,狙击手失去行动能力!”
“该死的,巢母动手了!”
“他怎么看到的?一千多米啊,他的眼睛是雷达吗?!”
“这根本不是人类能做到的!这是怪物,怪物!!”
没有人注意到,在狙击手的身后不远处,一个暗色的修长的军装身影压着帽檐慢慢后退,最后隐入黑暗里。
巢母的眼睛从来不止一双。
莫时鱼毫无所谓的站在宴会的正中央,可没有一个人有办法奈何他。
他语气轻缓,声音却清晰的传到了大部分人的耳朵里,“污染中藏着机遇,所谓的机遇,就是将其改造为热武器、新型武器投入战场,只要将污染在可控范围内,就是未来战争的趋势和王牌。”
“污染代表未来,就是这样的未来。”
“一切先进技术将首先用于掠夺。”他弯起了眼睛,屋顶那微颤的灯光倒映在瞳孔里,“老实说,我并不意外这样的发展。”
“可是,你们真的控制得住吗?”
莫时鱼将手中的酒杯喝尽,在桌边一把敲碎,执起一片碎片,割开了手心。
“所有准备将污染投入战争的人啊,让我看看,以你们的技术,能掌控这一片污染,你们能代表未来吗?”
他张开手,掌心赫然是一道血淋淋的刀口,鲜红的血液裹挟着一个漆黑的种子从伤口中钻出来,无声的落在地上。
种子触地就开始疯涨,张牙舞爪的枝干散发着浓重的黑烟,几息之间冲破了屋顶,冲破了建筑,在山顶长成了一株巨大的黑树。
漆黑的枝干像盛开的花一般往四周伸展,刺中了躲闪不急的人,扎进身体里汲取血液,发出咕咚咕咚的吞咽声。
宴会场地的来宾发出了恐惧的尖叫声,所有人争先恐后的往外逃命。
年轻官员猛地拔高的声线,“检测到高污染因子!”
年长官员对着他大吼,“快点控制!全世界都在看着,只不过是一个捣蛋的异能者而已!两年来研究的抗污染技术都是喂狗吃的吗?”
回答他的只有屏幕里不断飙升的数值:“无法控制!无法控制!”
这个夜晚,刺耳的鸣笛声、坠落的直升机和恐惧庞大的树影,构成了在场所有人的噩梦。
年长官员一拳砸在桌上,颓然的坐了下去。
“去汇报吧。”他低声说,“今天的协议签订遭人阻挠,造成了巨大的人力伤亡……被迫中止。”
年轻官员应了一声是,站起来往屋外跌跌撞撞的奔出去。
他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他无法完全将今晚的事当做恐怖袭击来处理。
“巢母……污染的母亲。”
“其实每个人都知道,这些年的污染没有蔓延是你在暗中控制。但有多少人是真的在感激你?”
“没有。”
“所有人看到的只有背后的利益,谁得到巢母,谁就能将污染控制在手中,掌控未来。”
“你想告诉我们,污染无法被利用?”年轻官员在心中叹息,“可人类的贪婪,怎么抑制的住呢?”
“今晚你的举动,你杀死的这么多人,除了再一次让你站在风口浪尖以外,又能吓住那些权力掌控者多久?”
年轻官员看不清巢母的善恶。
因为他的手段同样充满了激进和残忍,他的手上也早已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代表恶欲的巢母带来的是机遇还是灾祸?
年轻官员不知道。
也许只有巢母和污染一起消失在世界上,才是最好的结果。
夜幕像泼开的浓墨,浸染在河里。
“呜哩呜哩——”晃荡的警笛声飞快的往山上驶去,一辆接着一辆。
月光零落的洒在山路边,没有人发现,一台不大的游艇停靠在海岸背面的阴影里。
一道身影从树林里钻出来,躲开不断驶过的车辆和车灯,在黑暗里翻身越过山间公路的栏杆,灵活的滑下坡路,悄无声息的翻上备好的游艇,推开舱门,闪身进入舱内。
月光撒入船舱,照在来人灰色的长发,像天然染色的烟雾升腾在空气里。
莫时鱼坐在游艇的驾驶舱,熟练的启动游艇,一脚油门,背对着山往外行驶而出。
“哈——”他打了个哈欠,抹了一下眼角渗出的泪,掌心的血痕还在不断往外洇着血,在脸色留下了浅浅的痕迹。
“今晚又死了多少人。”他自语道。
献祭良知的投机者死去了一批,还会有更多追逐利益的人站起来。
战争没有休止符。他今晚的举动也许根本没有意义。
只有一件事是可以确认的。
他的确离记忆里的自己越来越远了。
他行驶到了远离岸的大海中央,早已离今晚的纷争地很远很远,舱内空气安静到一根针掉落都听得见。
太安静了。
安静到不正常。
莫时鱼猛地回身,下一秒被扼住手腕压在舱台上。
“哈……”他扯着沙哑的嗓子发出了断续的笑声,“你这个傻子,怎么跟过来了。”
压低在他耳廓的黑色皮革覆面一声不吭,只伸出另一只修长的手,用被皮革包裹的手指盖住他的眼睛。
“……”他发出了略低于莫时鱼本音的含混声音,用面部的银色金属搭扣蹭过他的脖颈,在极易着色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艳色的痕迹。
“放开……船还在开。”也不知道在紧张什么,莫时鱼压低声音说。
抚摸他的手指颀长有力,曲起时甚至能看到上面分明的骨节。
覆面一直覆住了他的手,扣进了指缝,在他的手心里写着字。
“没有变。”
“……”莫时鱼怔了一会儿,慢慢移开视线,望向了窗外的海。
“一个两个的……”半晌,他轻叹一声,仰倒在地上,任由覆面将他缠抱在怀里,“我可没有那么软弱。”
“你知道,今晚我在这里做的一切都是次要的。”他发出了低低的笑声,带着难以抑制的嘲讽,“你说的没错,覆面,我一直没有变,我做不了伟人,如果不是为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我才懒得管这个世界的人的死活。”
“我最喜欢的果然还是……”他伸出手指,抚过覆面黑色皮革的面部,轻吻了一下后者脸上属于嘴的位置。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厕所打不开,门被从里面锁上了。
桔梗让空姐退到了安全的位置,然后伸出手,握住了门锁,衣袖里伸出几根绿色的藤蔓,灵巧的钻进了锁扣,“磕哒”扭转了锁。
“……”门无声的打开了。
厕所里站着一个人。
听到声音,他缓缓地侧过头,望向门外的人。
桔梗以为他会看到什么可怕的景象,但没想到看到了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人,“副机长?”
整座飞机上都是他们家族的人,看到是熟人,桔梗稍微放松了一些,但还是多问了一句。
“你在这里干什么?刚才空姐敲门,为什么一点声音也不发出来?”
副机长将手从镜子上移开,语气迟缓的说,“抱歉,桔梗大人,我没有听到。”
他的语气透着古怪,桔梗微微迷起眼,“你刚才碰镜子干什么?”
“这个啊。”副机长又侧过头看了眼镜子,声音略显机械的说,“我看到了一个我魂牵梦绕的人,实在是太高兴了,所以不自觉的想触碰他。”
什么意思?桔梗看了一眼镜子,里面只有副机长一个人的倒影,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魂牵梦绕的人……
这个词在黑手党这类恶人里几乎有些固定的意思,桔梗的脸色变了一下,但随即又恢复了。
不,那个人正在霓虹的签订会搅混水呢,没有精力和时间,也不可能知道他们在哪里。
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下一秒,副机长的眼珠就凸起爆开,鲜血飚到了天花板上。
“母……”副机长朝桔梗走了一步,声音断断续续的发出濒死的呼唤,“在看我……”
他倒在地上,肚子是诡异的凸起,显出了内部的一个东西的轮廓。
某一种特定的声音自轻而响,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刺耳。
“滴答,滴答。滴答。”
桔梗的脸色大变,转身往白兰的方向极速飞奔,“白兰大人——!”
下一秒,飞机从内而外发出了剧烈的爆炸,像一团火球轰然炸开,瞬间吞噬了整架飞机。
白兰猛然抬起的紫罗兰色的眼睛里映照着一抹残存的影子。
“妈妈,你……”
原来如此,怪不得真身出现在会场上,你根本不是为了阻止太平洋污染基地建成,你只是想借此转移我的注意力,然后把同样的仇还给我……
为报他的毁家之仇而已。
可是这可能吗?
一个晚上同时做两件大事?
妈妈,你到底还藏着什么秘密?
滚滚浓烟裹挟着烈火吞噬了他的身体,白兰发出了一声疯狂快意的笑声,手指上的玛雷戒指发出了耀眼的光。
“怎么办?妈妈,你想杀我,我却更喜欢你了。”
镜子早已破碎。
两道影子站在东京街头。
白发少年盘腿坐在地上,意味不明的侧过头。看着另一人对着玻璃的倒影,慢慢将解开的白色绷带一圈圈缠上。
他看着那张熟悉至极的阴郁美丽的脸被绷带缠绕起来。
“小鱼……”小莫缠着绷带的手摸着面部,喉咙间发出了一阵轻柔的笑声。
“你说,白兰最后有没有认出你我的不同?”
第125章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灯光顺着缝隙照了进来。
一个黑色掀长的身影端着一瓶酒和杯子,走进了房间。长款的军装衣摆在空中划过了流畅的弧度。
房间内很黑,莫时鱼正站在窗边,一只手摸着落地窗,遥遥望着那片被漆黑的大树笼罩的山顶,贴在玻璃上的手上缠着一圈白色绷带。
山顶长出的树木纤长的树干张牙舞爪,直破苍穹,从近处看时,只能看到浓郁到发黑的颜色,但从远处看,却能看到这棵树隐隐透着美丽的血色纹路。
巢母是污染的鼻祖,不仅可以净化污染,也可以产生污染。
这是他脑海中巢穴的种子。也是他灵魂的延伸。
覆面将酒和杯子放在桌上时,窗外的光正好亮了起来,树干的阴影照进了室内,和莫时鱼潮湿的灰发上,整个房间都被染成了缭绕的树影。
莫时鱼侧过头,露出了一双暗烟灰色的眼瞳,“覆面。”
他指着窗外轻声说,“你看,那像不像我们?”
“……”寡言的分身走到他身后,半跪了下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捋顺他湿润的发梢,像在照顾一件艺术品。
覆面的体表吸光般泛着黑沉暗淡的光泽,宛如一道脱离了本体的影子。
“本体……更精细,是毛笔晕染的树。”他的声音略低于莫时鱼的本音,带着皮革和怪物特有的低冷感。
他打开酒瓶,倒了一杯酒,酒杯放在莫时鱼的唇边。
莫时鱼看了他一会儿,牵着唇无声的笑了一下,他仰了仰头,辛辣的酒液就顺着流了进来。
覆面很喜欢莫时鱼仰倒在他怀里,仿佛做什么都要依靠他的样子,不过这个人的道德感高,所以虽然癖好病娇,但和本人的危险度不成正比。
怪物执起了莫时鱼的手,弯身亲吻般覆住了那伤口,说出了虔诚的低语,“是巢。”
莫时鱼压抑着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些声音。
自从真的成为巢母以后,他就醉不了了。
“小莫说,他要和我玩一个游戏。”莫时鱼侧过头,露出了醉醺醺的,眯着眼笑的模样,“你们三个里,只有他还和我没有任何交集,至少在明面上。”
“还剩下的那些污染,玛雷戒指——到底要怎么解决,不如期待一下吧。”
“倒计时了。”
覆面思考了一瞬,弯身更靠近了一些。
清晨,东京街头来往的打工族拿着咖啡,走在繁华的街头,一如既往。
头顶的屏幕播放着新闻。
“昨日夜晚7点,原定于东京青木群岛山峰开展的太平洋污染研究协议签订现场突发暴力袭击事件,整个山峰被不明物种的黑色树木侵占,疑似有组织的恐怖袭击,据悉,事件造成二十人死亡,三十多人受伤,具体损失扔在统计中,研究协议预计暂停签订……”
街边一身灰色西装的挺拔身影靠在栏杆上,无声的望着那屏幕,看着那晃动的屏幕里,那极快的几帧里,闪过的一抹烟灰色剪影。
他阖上了眼,半长的扎在身后的乌黑浓发在风中轻晃,将手中的咖啡杯扔进了垃圾桶里,转身走进了高楼里。
咖啡落底,发出了单调的“空”一声。
明明还没到上班时间,但高楼里早已满是忙碌的人影。一个年轻深肤的帅气警官搬着山一样高的材料路过了他身边,微微倾身笑着说,“萩原警部,早上好!”
萩原研二替他把住电梯门,侧过头时勾起了温柔的笑容,“早啊。”
高木涉道谢后走进了电梯,电梯里已经站了好几个年轻警官,在讨论昨天晚上的事,“昨晚七点后大家都接到了电话了吧,全东京的警察消防员一起加班了,真是没想到会发生那么恐怖的事。”
他们看到了萩原研二,纷纷打招呼,“萩原警部,早上好!”
萩原研二靠在电梯的旁边,按下了楼层,“各位早。”
他是很亲民的上司,很容易和大家打成一片的性格,再加上年纪轻,几乎每个人都喜欢他,所以哪怕他也进了电梯,大家也没什么紧张的情绪,继续热火朝天的讨论。
“真的很奇怪,说是7点时凶手突然袭击会场,可据说一个小时前,那个山头已经围满了军方的人了。”
“军方估计提前知道有人打算袭击会场,但没料到大家做了这么多准备,还是被打蒙了。”
另一个人打了个哈欠,“昨晚我被拉上山去做苦力了,那棵树——近距离看更诡异了,谁做得出这么畸变恐怖的东西?”
没有人看到,旁边黑长发青年按着电梯壁上的手微微收紧了一些。
“这样的恐怖分子,世界上能少一些就好了。”一个年轻警官看向了萩原研二,提了一句,“你说是吗,萩原警部?”
一向友好健谈的警官这一次却没有开口,年轻警官愣了一下,往那里看去。
从他的角度,只看得到那一点黑色凌乱发搭在缺乏血色的侧脸上。
他似乎在想一些什么事,以至于眼神有些空茫。
这时,电梯门打开,一道响亮欢喜的童声响了起来,打断了警官们的聊天。
几个孩子在电梯外的食堂外扒着玻璃,“哇,警视厅的早餐食堂有鳗鱼饭哎!”
旁边脸色有些可爱雀斑的男孩连忙把手指竖在嘴上,“元太君,声音轻些啦!”
一瞬间,所有人眼睁睁的看着高木涉的表情立马由麻木打工人转人工,他也不顾别的了,连忙跑了出去,“你们几个——怎么来了呀?”
孩子们看到了高木涉,立刻欢快的将他围住,七嘴八舌的和他说,“我们昨天也在会场!”
“所以今天是来做笔录哒。”
高木涉睁大了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几个孩子一番,“你们没事吧,都没受伤吧!”
步美脆生生的说,“没事哦。昨天虽然有点可怕,但因为我们站的比较远,那些树还没长到我们这里,我们就找到路就出去啦!”
听到她的话,再加上几个孩子脸色确实没有什么恐惧残留,高木涉这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太危险了。”
他抱着一堆材料,把孩子们引到了食堂里,“我给你们买早饭,你们坐在这里别动啊。”
孩子们乖巧的应是,元太兴奋的举手,“高木警官,我要鳗鱼饭!”
“好好好。”
高木涉把材料放在桌上,高高兴兴的去食堂窗口排队刷饭卡了。
就在这时,孩子们的旁边无声的坐下了一个人。
萩原研二支着脑袋,望着一直没开口的其中一个男孩,轻声问道。
“柯南,你昨晚有看到什么吗?”
反戴着鸭舌帽的男孩微微抬了抬眼睛,眼镜反光,眼神微冷,“没有。”
“我什么都没看到。”
萩原研二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一些言外之意,他凝神看了柯南片刻,后者则是抬眼看他,“萩原警部,这次恐怖袭击,极有可能是单人作案。”
“除此以外,凶手刻意引导树干把我们从场地里赶出去了。”柯南低声道,“死去的人里没有一个是普通人。连受伤都没有。”
萩原研二放在桌上的手死死的收紧了。
黑色半长发俊秀警官站起来,弯身看向柯南,灯光映在他暗色的紫瞳里,“不要再调查这件事了,很危险,柯南。”
柯南看着他没有回答。
得到了小侦探的回答,萩原研二转身往外走去,他上了楼梯,到了最高楼,走进了一个不算大的会议室。
里面已经坐了很多人。
萩原研二随手拉开了一个椅子,靠坐了下来。
“萩原,你来晚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笑着看向他,“你是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这次是破格让你来参加会议,要把握机会啊。”
“您教训的是。”这两年头发越留越长的俊秀警官谦逊的低头道。
屏幕闪着莹莹的光,昨晚发生的一切被投射在上面,那个灰发人影打碎酒杯,割开掌心,献血混着种子掉落在地的一幕被反复播放。
“能在千米外杀人于无形,身体里藏着这样的奇特种子……他的能力已经不在异能者的范围,他本身就是战略资源。”
身居高位的中年男人撑着桌子,表情严肃的望着在座。
“战略资源……”萩原研二把这个词放在唇舌间重复了一遍。
“萩原警部,你有什么意见要分享吗?”中年男人目光凌冽的看向他。
萩原研二抬起眼看向他,多情柔和的桃花眼此时阴沉沉的。
他慢慢的笑了一声,“我只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实在是受益匪浅,所以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仅此而已。”
“你还是年轻,看得不够多。”中年男人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轻嗤一声,“巢母那种体质,已经没人把他当人了。没准他自己也是。”
他不再看萩原研二,转而继续说道,“巢母对我国情有独钟,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几乎大半时间都停留在我国国内。哪怕现在,他大概率依然藏在我国国土的某一个角落里,因此,我们相比于别的国家有天然的地理优势。”
“未来几年里,捕获巢母将成为国家级目标,任何看到、或听到关于他的线索,都必须作为一级指令上报给上级。”
“大家听明白了吗?”
在座几人站起来严肃的敬礼,“是!”
走出会议室的萩原研二冷冰冰的垂着眼,还没等他打开手机,就听到楼下一阵慌乱的吵闹声。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不准动!”
一个中年男人从外面跌跌撞撞的跑进了警视厅大厅,抓着一个警察满脸满脸阴狠,失声大叫道,“都不准动,我的身上绑了炸弹——”
全场哗然,被拉住的警察看着中年男人满身的炸药,嘴唇发抖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刚准备去录笔录的柯南看到了楼下这一幕,当机立断,立刻离开了椅子,转身就往一楼跑。
“我忽然想去上厕所,你们先走吧!”
……
一楼大厅。
中年男人半跪在地上,虔诚的举着一块漆黑透着血色的枝干,嘴里念念有词,“巢母,树母,伟大的母亲——”
“昨晚的协议是冒犯母亲的恶举!母亲终于出手了,终于为我等信徒指明了方向,我必将跟随母亲,贯彻母亲的意志,将违反母亲意志的恶人全部消灭!”
他举着一个遥控器,神色癫狂的指着周围神色惊恐的普通警察,“任何阻碍他的人都该死——”
“那个树干……”跑下来的柯南望着中年男人手上的东西,脸色难看的心想,“和昨晚山顶是同一个。”
“简直就是邪教的信徒。”
萩原研二刚下了楼梯,就听见了男人的这番话。
巢母,巢母……又是巢母。
仿佛谈及他,就只剩下这两个字。
萩原研二飞快的按动手机,打了几个字后发送,随即抽出手枪换了特殊子弹。
“柯南。”他侧过头,露出了今天早上第一个轻佻帅气的笑容,“要不要合作一下?”
第126章
看中年男人身上缠的炸弹量,一旦爆炸能把整个警视厅炸上天。真要炸了,他们没准可以和昨天的恐怖袭击争一争新闻头版。
“巢母大人,您在看我吗?”
中年男人举着黑色枝干残骸,跪在地上,虔诚而狂热的祷告,“假如您在看我,请看在我为您做到这个地步的份上,带我走吧,注视我,吸我的肉和血,从我的身体里长出来,让我和您融为一体。”
在场的众警察们纷纷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他是不是有毛病?”一个年轻的警察抱着头崩溃道,“巢母是明星还是什么虚拟人物?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炸我们?”
“小伙子心态不行啊,刚进来的?”年长的警察拍了拍他的肩,目露沧桑,“这年头没被炸弹炸过几次,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当警察的。”
年轻警察:“……”
他们正在无语对视的时候,萩原研二很自然的推门进来,和这对警察笑眯眯的挥手,“嗨~抱歉打扰了。”
两个警察立马敬礼,“萩原警部!”
“请不要在意我。”萩原研二桃花眼眼角上挑,语气温柔,右手的手枪却泛着金属生冷的光泽,垂落在身体一侧,“我很快就好。”
萩原研二在办公室内扫视一圈,然后推开窗户,半倚在窗头,从五楼的窗口内慢慢探出手,食指搭在扳机上,枪口对准一楼的目标。
楼下谈判专家和中年男人的对话并不顺利,后者的情绪激动,话里话外都是一股浓浓的邪教味儿,还对他们有一种莫名的敌意,根本无法沟通。
最终打破僵局的是一个七岁孩子。
柯南顶着一双水汪汪懵懂的眼睛站在他不远处小声的说,“叔叔……”
“我只是来做笔录的,我不想死……”
中年男人转头看他,眼神动了动,随即就眼露悲悯,“小朋友……一无所知的孩子,你不知道世界的秘密,但你很幸运,今天在这里死去的人,一定都能和母亲融为一体,成为树的一部分。”
柯南歪着头,一步步顺着墙壁往侧面挪,“母亲是谁?”
“巢母大人是救世主,如果没有他,世界会被污染成无人地狱,可那些唯利是图的人不仅不懂感恩,还想将他占为己有。”中年男人对他狂热的说道,“人类只会伤害他,只有我们巢母教才是他最忠诚的走狗,我们懂得感恩,我们才能保护巢母!”
旁边一脸懵逼的谈判专家心里嘀咕现在的邪教越来越没有底线了,捧一踩一也太过分了吧。
柯南不知不觉走到了中年男人的视野死角,中年男人为了看他,不得不换了一下姿势,也是在这个瞬间,离中年男人已经很近的柯南收起了孩童的神情,嗓音低冷的说了一句话。
“你知道吗?”他说。“巢母就在这里。”
中年男人不知是被他冰冷的童声语气震到,还是被他的话语慑住,呆呆地往他这里望过来。
“你说什……”
他的话说到一半,位于他正上方的萩原研直接二干脆利落的一枪,麻醉弹精准无比的绕过了中年男人高高举起的控制器,击中了他左肩膀的麻筋,绵软和无力感在零点几秒内迅速从左手蔓延至全身,遥控器根本握不住的掉在了地上,滚出了几米远。
中年男人身体软倒在地上。
他努力睁大眼睛,望着阴影里柯南的位置,“巢母……你怎么……”
戴着眼镜的秀气孩童迅速的踢开了掉在地上的控制器,沉默的看着他,阴影遮住了他的眉眼。
“骗你的。”孩童朝他弯起眼笑笑。
中年男人的表情都扭曲了,他眼里阴冷了很久,猛地抽出了一把匕首,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朝柯南的方向刺过去,“该死!你敢拿这个骗我——”
但下一秒,他的动作诡异的歪了一下,好像肌肉抽了一下筋。
匕首被扔歪了,几乎是擦着柯南的脸颊钉在他身后的墙壁上。
中年男人张了张口,眼睛带着茫然的看着自己颤抖的手,随即终于坚持不住,软倒在了地上。
柯南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倒在地上的身影,眼神凝固在他藏在衣服下不太明显的上下起伏了一下的肌肉。
“……”
他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没有管钉在身侧的匕首,和围上来的警察们,只是无声的仰起头,浅蓝色的眼瞳茫茫的望着楼顶,“果然在啊。”
“灰发的巢母……”
这位叔叔也算得偿所愿了。
旁边的警察们纷纷语气不善的教训他这小孩大胆到没边了,还有人在惊叹刚才那惊艳绝伦的一枪是从哪里开出来的。
而头顶靠在窗边的萩原研二早已消失了身影。
所有警力都被门口的骚乱吸引了,以至于别的入口几乎没什么人。
地下2层,电梯门打开,一个戴着鸭舌帽和黑色口罩的身影走入了楼层里,停在了某个密码锁前,毫无停滞的按下了密码。
“滴——”
门打开了。
一阵良久不通风的沉闷空气冲着鼻子袭来,他脚步不停地走进去。
他的身后,一只白色的娃娃跟着他顺着门缝走了进来,回身踮起脚,用尖尖抵着门,一点点把门推上。
那身影脱下了鸭舌帽,放在桌上,打开了室内电脑。
电脑屏幕的荧光映在他阴郁美丽的脸上,正是莫时鱼。
白色娃娃爬到了他身上,把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同样低着脑袋望着屏幕。
鼠标迅速浏览过几个无关的文件,最终停留在某个写着“奈川制药厂”的文件夹上。
莫时鱼点开文件,目光快速移动,飞速的看着文件里的内容。
“该制药厂为黑衣组织与杰索家族联合创立的新型实验基地,列入长期监视目标。”
“……12月24日,观测到黑色不明生物,疑似新型可控污染物。”
“据公安最新情报显示,污染物为人类转化而来。并无理智,攻击力极强,为镭矿与污染物结合,药物催化产物,产量不高,无威胁。”
“2月8日,制药厂上空疑似出现了时空扭曲现象,待观察。”
“公安最新情报显示,时空扭曲现象属实,制药厂内部可能存在多个时空同时交错,危险性极强,建议军队介入。”
“第一次调查,借食品药品监督为由白天进入厂内,未发现异常。”
“第二次调查,军部派出三位异能军人夜晚刺探,2小时后失去联系,目前三人已确认全部死亡。”
“后续调查待定。”
……时空扭曲。莫时鱼轻声呢喃出了几个字。
是玛雷戒指吧。
他有预感,奈川制药厂,将会是他净化这个世界污染的最后一个阻碍。
连霓虹政府方对制药厂都如此忌惮,折损了宝贵的人力,甚至没调查出多少情报。
太安静了。
莫时鱼的目光缓缓地往后方转动,然后蓦地不动了。
一把枪无声的抵着他的后脑,柔和低沉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把手举起来。”
莫时鱼神色微不可察的动了动,目光幽幽的望着前方的虚空一会儿,缓缓抬起了双手。
趴在他肩膀上的白色娃娃一动不动,宛如一只没有生命的玩偶。
“趴到你面前的桌上。”
身后的人继续这样说。
莫时鱼顿了几秒,慢慢弯身匍匐在面前冰冷坚硬的台子上,他侧过脸,脸颊的一半笼着模糊的光影,在陈旧的资料室里,像老香港片里警匪电影的画面。
他似乎张开口想说什么,可下一秒,他的双手就被擒住并在身后,冰冷的手铐铐住了他的手。
“……”
身后的人有些用力,似乎藏着深沉的情绪,但最后依然没有用狠劲,手铐没有伤到他的皮肤,藏着本人独有的温柔。
莫时鱼没有反抗,他回过头,黑色口罩上方烟灰色的瞳孔安静的望着身后的人,他似乎想笑一声,只是没有控制好,声音有些沙哑。
“你的头发长长了。”他的脸抵着台子,低哑的说,“我都快认不出了。”
萩原研二垂着眸子,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莫时鱼问。
“在你浑水摸鱼进来的时候。”萩原研二说,“信徒来这里也是你引导的。是吗?”
“对。”莫时鱼爽快的承认了,勾着唇侧头看他,“所以呢?”
“枪里的子弹还没有换成实弹。”萩原研二看着莫时鱼说,“所以如果你反抗,我会先让你睡一会儿。”
“现在,站起来。”
两人的声线都较两年前有了些许变化,变得低沉,不动声色。
那些激烈的、无法排解的情感也早已沉淀成了沉静的原石。
莫时鱼直起了身体,桌上的鸭舌帽被萩原研二拾起,重新戴到了他的头上。警官替他整理了一下帽檐下的黑色假发。
“小时鱼,”他说,“你在查什么?”
莫时鱼抬着眼,眼睛透过鸭舌帽看他,一声不吭。
他不回答,萩原研二也不在乎,他侧头看了一眼屏幕,在上面几个页面停留了一会儿。
“是为了乌丸莲耶?”
莫时鱼的眼睛微不可查的颤了一下,他又惊又疑的望着眼前的警官。
“别这么看我。”萩原研二望着他,“我这两年,不是站在原地等你。”
他收起了枪,“走吧。”
“你要把我抓进牢里吗?”莫时鱼被他拉着往外走,双手拷在身后,微微歪着头,“我会死的。”
萩原研二说,“如果你不愿意和我走,可以用你的异能杀了我。”
“这对你来说不难做到,不是吗?毕竟昨晚一个人做了那么大的事。”
留着半长发的警官的声音听着很柔很低,在封闭的室内显得像情人的呢喃,但蕴含的意思却藏着一把刀子。
莫时鱼被他噎了一下,沉默了下来。
萩原研二领着他出门,直接去了地下停车场,一边下楼,一边脱下了灰色西装外套,披在了莫时鱼的身上,盖住了他被拷在背后的手。
第127章
警察厅如今混乱成了一团,没有人注意到一辆车从地下车库开出,混入早高峰的车流中。
除了一个人。
萩原研二踩油门的时候,从后视镜里看到了站在警视厅门口的柯南,那个聪明到古怪的孩子望着他远去的车,眼镜微微反着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萩原研二微微垂下眼,但没有停下动作,调转方向盘,车子流畅的右拐,脱离了小侦探的视线。
他拿出手机,手速飞快的打了几个字,点击发送。
大约几分钟后,手机滴滴滴连响三次,催命似的夺命连环call,显示了来电人此时不平静的心情。萩原研二扔掉了手机,一个都没有接。
坐在副驾驶位的莫时鱼侧过头,他的假发有点掉了,垂落的黑发里蓦地露出了几股原生的烟灰。
天气又闷又热,他脖颈后散着的发丝被浸湿了,黏在脖子上,因为手被束缚着无法整理,这让他有些狼狈,但他的唇角依然牵着漂亮的弧度,轻声道,“虽然有些晚了,但还是道一声贺,恭喜升职。”
“……”
“萩原警官,哪怕是为了你的前途,我不认为你现在的做法是一个好主意……”
“哦?”萩原研二发出了一个简单的音节,他偏了偏头,紫眸盯着莫时鱼,“那你说,你从警视厅拿到了奈川制药厂的信息,接下来要去做什么?”
“无论我做什么,都不是什么好事,还是不听为好。”
莫时鱼开口道,并在说完后俯下身,避开了沿途路上几个监控摄像头的拍摄。
萩原研二看着他的动作,鸢紫色的眸子闪动了一下,心底涌起的某种不知名情绪让他冷冷的笑了一声,“好,我知道我无法说服你,从两年前就是如此。”
“你不必躲避摄像头,就算我背上私藏逃犯的罪名,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
不知什么时候,那个会用温柔沉痛的眼神看他的俊秀警官已经变了,莫时鱼再无法从他深不见底的眸色里窥探出任何情绪。
“……”莫时鱼微抿嘴唇,他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下来。
不知停在哪个红绿灯前的时候,车后门猛地被打开,一道修长的身影闯了进来,车门“砰”的关上,莫时鱼吓得一个激灵,就听到一道十分暴躁的声音打破了车内的寂静,“不接我电话是几个意思?”
一直趴在他怀里的白色娃娃从灰色西装下探出了小脑袋。
黑窟窿似的眼睛里映出了松田阵平痞气俊帅的侧脸,他的眼里藏着怒火,目光在触及副驾驶位的莫时鱼时猛地顿了顿。
“霍。”他发出了一个单音节,眼里的怒火瞬间高涨,“好啊,找死的家伙原来有两个。”
莫时鱼的身上披着萩原研二的灰色西装外套,藏在西装下的两只手被手铐绑在身后,他回头眯起眼笑了笑,“松田警官,你看上去没有怎么变啊。”
“别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松田阵平逼近了一些,深色的眼瞳映着灰发青年的倒影,“昨天议会上的骚乱一看就是你搞出来的,你想干什么?我现在可以直接击毙你,知道吗?”
如果真要选的话,莫时鱼反而更想选松田阵平这样明显的怒火,至少这样劈头盖脸的一顿骂是看得见摸得着的。
而不是像萩原研二这样,仅仅花了两年就身处警界高位的俊秀警官甚至还能看着他笑出来,却比松田阵平明显的怒火更让人心里发慌。
松田阵平继续盯着他说,“还有在迈阿密上空秘密爆炸坠机的飞机。也和你有关吧。”
不愧是警局智力担当之二,松田阵平说这话的时候,萩原研二眼里也没有波动,显然也早已查到了这件事。
“堂而皇之出现在宴会上,是拿自己当诱饵,真实目的是为了毁了那架飞机。”
“真是让人印象深刻啊。”松田阵平盯着他,“那架飞机里有你的敌人?”
莫时鱼虽然沦为阶下囚,但依然毫无悔意的仰起头看着后座的松田阵平,凌乱的发丝下映衬着森凉的灰瞳,嗓音带着冷意,“松田警官,你看,现在没有人敢像当初那样对待我,而我要毁掉的东西,只需要这样简单的计划,就能让它变成了太平洋里的飞灰。”
“那个在雨天里被电刑惩罚的走不了路的人再也不会出现了。”他慢慢勾起唇角,像在呢喃,“你不为我高兴吗?”
他的话勾起了他们共同的记忆,松田阵平的动作顿了顿,眼神发怔了一瞬,那个很久之前,在雨天里摔倒在地上,怎么也站不起来,露出的手腕上有血红淤痕的年轻身影和眼前人重合在一起。
只是像隔了一层磨砂玻璃,五官也变得模模糊糊,藏在玻璃后面,融入了黑暗遥远的记忆里。
松田阵平用力的阖了阖眼,再睁开时,他遵循了自己内心的感觉,一把捏住莫时鱼的脸往外扯,疼的莫时鱼嗷嗷叫,“不要扯啦!疼!”
“知道疼还这么做!”松田阵平语气恶狠狠的说。
“好了我不说了,不说了——”
萩原研二看着前方的路,没有看副驾驶位两个挤闹在一起的身影,总是习惯性弯起的上扬眼角,如今却是拉长成冷淡的平线,竟显出几分阴郁来,“小阵平,所以你明白吧,这样的机会我不会错过。”
“机会?”莫时鱼被捏出红印的脸颊往他那里偏了偏,他敏锐的从这句话里察觉到了不对劲,“什么机会?”
但没有人再回答他。连松田阵平也垂下了眼。
车子停在了一处僻静的小屋前,周围栽着成片的树林,寂静的只听得见蝉鸣声,莫时鱼环望四周,语气第一次出现了意料之外的波动,“这里是哪里?”
萩原研二下了车,一把关上车门,绕到了他的这边,打开车门后把他拉了出来。
莫时鱼下车时踉跄了一下,下一秒被警官扶了一把,站稳了身形,他不肯走,往后仰了一些,后背抵在了车门上,“你们要做什么?”
萩原研二直接一拳头砸在了莫时鱼旁边的车门上,发出了一声重重的闷响,引得灰发青年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你不是什么都不怕吗?不是这个世界没有人敢杀你吗?”
长长的发尾从肩膀垂落的俊秀警官望着他,声音理性的近乎冷酷,“既然你想去奈川制药厂,那就先和我进去看看。”
莫时鱼望着他,房屋外墙的材质是特殊材质。
他推开门,能看到房屋内漂浮的灰尘。简单的陈设,木质的家具,住宿条件极为简陋,但还是基本可以满足一个人的日常生活。
唯一不同寻常的地方,房屋右边的房间是一扇漆黑的门。
萩原研二推开了那扇门,里面传来了一声空灵遥远的窸窸声,明黄色的空旷空间,湿润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
一瞬间,莫时鱼的鼻息陡然加重了,他死死盯着眼前的一幕,垂落在背后的双手握紧,用力到黛青色的青筋从手腕里浮现。
“这是……”他再也无法保持表面的平静,声线颤动的道,“怎么会在这里,怎么可能在这里?”
“我们对奈川制药厂内部的探究从未停止。”萩原研二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潜入内部后死亡的异能者军人尸体不是在制药厂内部发现的,而是出现在万里之外的多米尼加共和国境内。”
“仅仅在政府和他们失去联系的3分钟后。”
“我和小阵平从某个渠道里拿到了一张照片,上面是一片明黄的无尽的房间。是卧底线员冒着生命危险在制药厂内部拍到的。”萩原研二说道,“这个空间链接着现实,在全世界有数个可观测的入口,制药厂内部有一个,多米尼加共和国境内有一个,而这里是我们机缘巧合之下发现的第三个入口,只是这里无法进入,也没有东西可以出来,门后仅仅是海市蜃楼一般的景象。”
莫时鱼牙根被他咬得发酸,他张了张口,沙哑的说,“那几个死去的异能者军人,是怎么死的?”
“尸身被吸干而死。”松田阵平回答道。
“不可能!”莫时鱼回过头死死盯着他,“这个空间没有攻击力,也没有扩张的意图,内部只有浓度极高的污染和辐射,但哪怕误入空间而死去,也不应该是这种死法。”
他曾经在里面探索过,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空间只会龟缩在世界之外,不会扩张,也不会捕获人类进入,只是将早已扭曲的记忆填满一个个房间。
因为这是未来那个死去后异变的他。
是异变的巢。
“也许有人在喂养它。”松田阵平关上了那扇漆黑的门。
“我们交替观测了空间半年,也没有弄明白这空间到底是什么,但看你的反应,你果然知道内幕。”萩原研二望着他,熟门熟路的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一盒烟,点燃后咬在齿间,吐出了烟雾,“你的能力不属于这个世界,如果要研制针对你的手段,也只有依托于同样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事物。”
“……”
莫时鱼盯着那扇漆黑的门,眼里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乌丸莲耶……怪不得近两年制药厂有那么多层出不穷的污染物研究品……不仅仅是玛雷戒指,原来还有异化的“巢”。
未来的那个被折磨致死的他,死后还要落入罪魁祸首的手里,继续被利用,榨干价值。
哪有这样的道理?
不,不对。
如果他们可以借这个空间捕获他,早就可以来了,但此时乌丸莲耶和白兰还按兵不动,甚至安静异常,只有一种可能。
这空间伤害不到他,他们利用这空间有别的目的。
莫时鱼没有余力继续想下去。
他的面孔因极端的情绪而显得阴郁异常,眼里的杀气浓的仿佛滴血。
他只想如恶犬咬死那个没有底线的、该死的疯子。
第128章
便利店的门缓缓打开,一个蓝衣金发的女士走进去时,看到和他擦肩而过的男性,些微愣了一下,“研二?”
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眉眼恍惚似乎在思索什么的萩原研二恍然回神,看向来人,愣了一下,“姐?”
“你怎么来东京了?”他露出了一些笑意,眉眼舒展开,有些欣喜的说道。
“任务。”萩原千速晃了晃手机,“我来买杯咖啡续命。”
她随手拿起一杯咖啡,狭长的眼角一撇,微微挑眉,“你呢?这是什么表情?都不像你了。”
她的话让萩原研二眼神微动,“我现在是什么表情?”
萩原千速翘起唇,点了点他的眉心,“像失恋了一样的表情。”
“……”萩原研二无奈,“姐,你在说什么啊。”
萩原千速轻笑一声,“就算不是失恋,也是很重要的朋友和你闹掰了吧。是松田?还是伊达?”
“都不是。”萩原研二摇头,叹了口气,“但……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朋友,我……”
“我和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如今久别重逢。”他靠在了便利店旁的墙壁上,抽出烟夹在手指间,“好不容易再次见到了,却没有好好的和他说话,反而说了很多过分的气话,如今也不知道该怎么道歉……”
他垂下眼,似乎自嘲的笑了笑,“变得不像自己了。”
细长的烟在嘴里点燃,一点猩红在黑暗中摇晃,烟雾萩原千速望着萩原研二那双垂落的透紫色眼眸,神色有些出乎意料。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她的弟弟。
天生温柔的外表,体贴的性格,头顶明亮的光却照不进他的眼底。
这样外热内冷的性子,看似好相处,但真正进他心底的人根本没有多少。
萩原千速没有料到,没想到除了警校那几个同期,还有一个她不知道的朋友,能调动萩原研二的心弦到这个地步。
她忍不住走上前将弟弟扎成小辫子的头发揉乱了,“你会这么纠结,还真是少见。”
“不行吗?”萩原研二郁闷的捂着脑袋,嘀咕了一句。
“当然行。”萩原千速的目光扫过萩原研二手中塑料袋里的水果、啤酒、复数的便当盒,轻轻一晒,修长的手指搭在咖啡的拉环上打开,仰头喝了一口,“你们会闹别扭,想必是你们之间有心结没有解开,就像一根扎在肉里的刺,哪怕分开了那么久,也忘不掉,放不下,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伤口越来越深。”
“如今,是非对错没有那么重要。”萩原千速用指尖轻点咖啡,意味深长的说,“重要的是,你放得下吗?你甘心他从你的人生中消失吗?”
萩原研二说,“我怎么可能放得下。”
他说完就垂下眼笑了,“谢了,姐。”
萩原千速喝完咖啡,将罐子捏扁扔进垃圾桶里,也坐上了摩托,一拧摩托把手,在低沉的轰鸣声里她懒懒的道,“能帮到你我很高兴,研二。如果有一天,让我也见见你的朋友吧。”
“当然,等我们解决了危机,我会把他介绍给你。”
“麻烦吗?”
“一个超级大麻烦。”萩原研二轻笑着回头说,“但我真的很高兴。”
是啊。
他要保护那个伤痕累累的灰发青年,这是贯穿了他整个警察生涯的誓言。
无论他变了多少,我变了多少。
只有这件事,是他对内心诉说的誓言。
萩原研二将钥匙插进锁孔,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静悄悄的。
里面人微微侧头,望了过来,透过纱窗照进来的光,映在他晦暗交替的脸上,白发人偶歪在他的腿边,他在黑暗里勾起了一点唇,“欢迎回家。”
萩原研二关上门,“你应该不怎么说这句话吧。”
“为什么这么说?”
“没有应该有的感觉,像在说电视剧里的台词。”他将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一个个放在桌子上。
莫时鱼弯了弯眼睛,他重新说了一遍,“这样呢?”
萩原研二把热好的饺子便当,水果和啤酒放在他的旁边,“没进步。”
这一句话像个破冰,他们之间的氛围缓和了少许。
萩原研二随手打开了电视机,正好在播放昨天国际议会中途被破坏的新闻。
“凶手至今未落网,警方表示仍在调查中……”
萩原研二换了个电台。换成了一个表演节目,一个眼角有泪滴的白发小丑举着红伞,在某个封闭的房间内跳着华尔兹。
莫时鱼坐在地板上仰头望着他,动了动束缚在窗台边的手,手铐发出了清脆的声音,“我吃不了。”
萩原研二叹了口气,拿起一颗小番茄堵住了他的嘴,“如果我解开你的手铐,你会立刻去奈川制药厂吗?”
“也许。”莫时鱼把小番茄咬进嘴里,像在嚼仇人,眼神冷的吓人,“我很想结束这一切,特别是在知道那个空间以后,我想杀了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想。”
“那我不能解开你的手铐。”萩原研二蹲在他旁边,“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冲动的去送死。”
他叹了口气,“好了,别想了,我喂你。”
白发娃娃趴在莫时鱼的大腿上,安静的仰着头,看着食物被勺子妥善温柔的送进了本体的口里,莫时鱼在升腾的热气里张了张口,忽然想起了不知什么时候,他被乌丸莲耶绑在黑色床单的床上的时候。
同样是手铐,同样失去自由。
可完全不一样。
那个奢华的房间,冷的像冰窖,身上只有一件衬衫,裸露着双腿,冻得唇色发青,没有放筷子和调羹的食物碗,维持尊严仿佛是一种奢望。
“把脸伏下去,像小狗小猫一样吞咽。你之前也是这样活下来的不是吗?”
轻柔的低语声再一次在耳边回响了一遍。
实验室里,刚到膝盖的狭小囚笼,被皮带束缚在身后的双手,不得不跪伏着活着的日子。
他看着递到嘴边的食物,被升腾而起的热气一瞬间迷着了眼睛,喉咙仿佛含了一口酸涩的梅子,他往后瑟缩了一下,像不适应一般,生硬的偏过头,避开了食物,“萩原警官,你……你们为什么为我做到这个地步?”
“做到什么地步?”萩原研二莫名其妙的,“吃个饭而已。”
“小时鱼。”他在灰发青年怔忪的眼睛前挥了挥手,“为了不被怀疑,小阵平现在去上班了,我晚上也得去一趟警局——最近事情太多了,你可以向我保证在得到更多的情报之前,在家里待着吗?”
莫时鱼完全有能力离开,相信萩原研二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选择和对方商量。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毕竟他们只有两个人,不敢让更多的人知道。
哪怕萩原研二刚才面对他的亲姐姐也没有说出实情,他不敢保证萩原千速看到了莫时鱼这个新闻上的“恐怖分子”到底是鼓励他和这位旧友重归于好,还是抓着他的头发骂他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我没法时时刻刻看着你。”萩原研二说,“不止你,还有更多的人在暗处盯着组织。所以不要一个人担着,相信我们,和我们一起等一个时机。”
莫时鱼紧绷的肩膀慢慢垂落了下来,凌乱的灰发搭在肩膀和背上,额角不知什么时候渗出的冷汗从眼眶滴落到脸颊骨上,他没有说话,只简短而轻微的点了点头。
他的动作像一个开关,萩原研二终于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他们安静的吃完了一顿饭。在萩原研二起身把食物包装收拾好,准备丢出去的时候,在阖上大门之前,他忽然听到了身后几乎轻到快消失的声音,“……”
“以前没有人喂我。”
莫时鱼垂着眸,沙哑的说,“也没有人把我当人。”
松田阵平回家以后惊奇的发现他的幼驯染和莫时鱼的关系好像有回到过去的感觉,比如他们在热火朝天的玩他刚买回来的游戏,并且已经成功打到了最后一关。
松田阵平摘下墨镜,把外套脱了,肩膀上的枪带解开,心疼的摸了摸他还没焐热的游戏外包装残骸,坐在了两个人旁边,“你们两个真会玩啊,一下就选中了我最爱的游戏。”
他顺带数了数这两个人周围散落的啤酒瓶。其中莫时鱼周围的酒瓶明显比萩原研二的要多。但前者的皮肤皙白、神色平静,半点没有醉酒的样子。
这家伙酒量可以啊。
“大晚上的带什么墨镜。”莫时鱼百忙之中抽空看了他一眼,对他的行为表示鄙视,“看得清路吗?”
松田阵平轻哼了一声,“你不懂,漆黑的墨镜可以遮挡外部窥探的视线,能帮我更隐蔽的观察嫌疑人。这是警察的职业习惯。”
怎么听起来怪怪的。作为A级通缉犯的莫时鱼如是想。
萩原研二最后手指一按游戏机,随着“Victory”的字样在屏幕上当当的显出,他得意的勾起嘴角,“号称三代游戏里最难玩的,不过如此。”
这个游戏很考验手指灵活度,而且只有双人模式,玩一局堪比拆一次弹,是拆弹爱好者松田阵平的最爱,已经出到了第三代。
萩原研二虽然在警视厅做到了高层,没有那么多外勤任务,但手指灵活度的练习没有落下,而习惯用匕首作为武器的莫时鱼也没比他们差多少。
号称地狱难度的游戏就被一关关研究出解法最后速通了。
松田阵平看了一眼身后挂在窗台栏杆上的手铐。
他走之前,莫时鱼低着头坐在地板上,两只手被束缚在栏杆上,整个人藏在深沉的黑暗里,有一种神经濒临崩断的岌岌可危的脆弱和神经质,这是在见到那空间后就陡然升起的情绪,松田阵平能明显感觉到。
可如今手铐被松开了,他却像也松开了自己身上无形的束缚。
松田阵平低头释然的笑了笑,凌乱的卷发遮住了他闪过柔和的眼睛。
“松田警官。”莫时鱼仰头叫了一声,“你最近是不是睡得不好,食欲不振,熬夜后容易头疼,犯恶心?”
“哎,你怎么知道?”松田阵平挑了挑眉,有些惊奇,“是不是Hagi偷偷告诉你的?”
“不是哦。”
莫时鱼直起身,伸出手轻靠近他的眉眼,像拂去灰尘一般挥了挥手。
不知是不是错觉,松田阵平的眼前似乎亮了一些,他微怔了一下,摸了摸脸颊,“你这是做什么?”
莫时鱼看着掌心一缕黑气,任由它从指甲钻进自己的身体里,沉浮在脑海里巨大的树根下。
“有一件事,我要和你们说明。”他说。
“那个背景为走不尽的明黄色房间的诡异空间,内部的污染浓度极高,我想,你们在发现空间观测口后为了不走漏风声,应该一直选择凭肉身观察吧,所以身上已经不知不觉间累积了不可忽视的污染。”
“就算是我,将这部分污染全部净化也需要三天左右。”
松田阵平眼神颤动了一下。
净化……他忽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莫时鱼在看到他们后没有选择第一时间离开的原因之一。
这个灰发的青年,哪怕被逼出了满腔恨意,也依然选择留下净化他们身上的污染。
萩原研二靠在背后的靠垫上,低声道,“那空间到底是什么?”
“这是我必须提前和你们说的另一件事。”莫时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在积攒说出口的勇气。
“那是我。”他抬起眼,选择直视他们,“在某个未来,我被乌丸莲耶注射了针对我研发的药剂,那药剂足以摧毁我的神志,那个我在未来死去后,尸体异化成了巢,也就成了这个空间。”
“我曾进去过一次,这空间虽然是我异化的非正常方向,但它一直龟缩在现实之外,并不吞噬生命,也不伤害任何人,只是漂浮在那里。”
他垂眸喝了一口酒。
“我无法原谅把那个我从安眠中拖回现实的凶手,我必须让那个我得以解脱,而不是在死后继续被当做工具利用,榨干最后一丝价值。这是我的职责。”
“……”他的话让在场的两位警官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自从发现了这个特异空间,萩原研二可以说想了无数种可能,但他唯独没有想到真相竟是这样。
未来。这并不难以想象,鉴于世界已经如此魔幻。
莫时鱼轻描淡写的把那个未来用两句话概括完了,可背后藏着多少苦和痛,泪和血,几乎能从字缝里洇出来。
萩原研二有一种眼前的灯光被一寸寸遮住的感觉,他张了张口,目光失焦的望着面色平淡的烟灰发青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嗓子艰涩的要流下泪来。
但随即,某种情感像印子,将他的内心燃起了熊熊燃烧的怒火。
“小时鱼……”
他低哑的说,“我们一定会帮你的。”
怎么敢的,他们怎么敢的?
“嗯。”莫时鱼弯起眼笑,“谢谢你们。”
“我不是一个人,真的太好了。”
第129章
光透过纱窗的缝隙,落在地上,形成了一个个摇晃的光晕。
风将纱吹开了一个角,也将他一身纯黑色的风衣吹开了一个弧度,莫时鱼靠在墙上,从桌上的烟盒里抽了一根烟出来,咬在齿间,用打火机点燃。
辛辣的味道冲进鼻腔,烟雾在眼前升腾,和披散的灰发融在一起。
他花了很长时间才学会欣赏低焦油烟的味道,让人上瘾的尼古丁和燃烧时与他发色瞳色相近的颜色,让他不自觉的对烟产生某种可怕的既视感,并敬而远之。
但自从穿越到了这里,他就总是遇到老烟枪,烟瘾一个比一个大。
“哐当——”正在望着天花板发呆的莫时鱼,听到了这一声,侧头看向了窗外。
饮料罐被踢飞的声响,在周围荡起回响。
莫时鱼迅速压低身形,贴在窗户边的墙壁上,缓缓地将手伸进衣服内侧,抽出了手枪,侧过脸,无声的打开保险栓,往窗外看去。
“……”
窗外的走廊里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易拉罐。
易拉罐里,鲜艳的颜色缓缓地从缺口流出来。
没有人。
“嗡。”就在这时,手机响了一声,莫时鱼下意识看了一眼手机。
是萩原研二发来的消息。“晚上出去吃吧。”
莫时鱼抬头时望着空荡荡的走廊,无声地皱眉。错觉吗?总觉得刚才一瞬间好像闻到了一丝杀气。
他收回了视线,按动手机按键,回了一声“好”。
正在手机屏幕暗下的时候,他怀里的娃娃仰起头,化作了白发少年,捧起了莫时鱼的脸庞,冰冷的手指抚过他漂亮的烟灰色眼眶,“本体。”
舍雨声音很轻,“并盛有情况。”
莫时鱼愣了一下,随即沉下眉眼。
他阖上眼,精神渐渐下沉,远在并盛的一个娃娃机内,一只白色娃娃忽然动了动尖尖,然后在这个繁闹的商业街里不动声色的滚了一圈,在其他娃娃的遮掩下爬到了娃娃机的出口,从出物口滑了出来。
同一时间,另一只一模一样的娃娃在出口处张开手抱住了他。
他们一起吧唧滚作一团,然后互相扶起来,手拉着手往街道跑去。
并盛表面在一片祥和之中,但在人们看不到的阴暗角落里,一些可怕的事正在上演。
比如街上多了很多陌生人,他们大多神色严肃,有目的的搜寻着什么,比如在并盛中学的附近,有很明显的幻术伪造的痕迹。
陌生人大概率是从并盛的爆炸查到了他之前的所在地,来这里碰碰运气找他,但并盛中学是什么情况?
莫时鱼附身的白发娃娃被舍雨牵着避开了这些黑衣人,一路走到了并盛中学。那里就是沢田纲吉和他的家族成员度过日常的时光。他偶尔路过时,会看到一个爆衣裤衩少年喊着什么“复活”啊“觉悟”啊就跳起来打爆全场,一度让莫时鱼误以为这部动漫是搞怪漫画而不是热血王道漫。
总之,这是一个不算宁静但日常很美好的学校。
但如今,如果透过表面的幻觉,学校的外表已经伤痕累累,墙壁布满了漆黑色的烧焦痕,校园里空荡荡的,似乎没有人。
莫时鱼摸进了校园。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黑色小梳子,对着玻璃反光梳了几下头发,然后忍耐的弓起娃娃身体,身影逐渐抽长,白发一寸寸化作了灰色的长发。
几秒后,一个十几岁少年版的莫时鱼站在了校园中。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烟灰色的发丝和瞳色依然不变,只是面庞和身形变得清秀稚嫩了一些,身高也矮了几公分。
这是莫时鱼手里的污染物和舍雨能力的结合体,现在的他等于能使用部分巢母的能力,又可以消耗的分身。
舍雨同样化成白发少年的人形,安静的睁着血红色瞳孔,牵着他的手往里走。
莫时鱼在其中一座教学楼旁边的角落里,看到了浑身是血的山本武。
黑发少年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倒在草丛里,旁边是一把染着血的木剑,他眼皮沉沉的阖着,呼吸微弱到几乎没有。
怎么回事?莫时鱼眼神一变,迅速走近观察少年的情况。
走近了才发现少年的伤口比看上去还要严重得多。奇怪的是,山本武身上的伤口不是外伤,而是由内而外的撕裂伤口。鲜血几乎像流不尽一般。
这样下去,他坚持不了多久了。
莫时鱼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片小一些的鱼鳞,塞进了对方的伤口里,这是他治疗骸君用的类似的物品,只是效果没有那么好,但解决眼前的困难应该是足够了的。
山本武的眼睫轻轻动了动,琥珀色的眼瞳露出了一点空隙,倒映着莫时鱼和舍雨的身影,“啊,你是……”
“别怕,有我在,你不会有事。”莫时鱼捧着他的后脑道,“发生了什么?”
“传染……”山本武张了张口,却只说了几个古怪的字眼,“不要靠近,陌生人。”
因为离得近,莫时鱼发现他的舌头上也有伤。
什么样的攻击会造成这样诡异的伤口?他皱眉沉思,手中动作不停地将他身上大的创面包扎好,让山本武躺在原地等待救援。
紧接着他就立刻往前继续走去。
一路上安静到诡异。莫时鱼浑身的警铃都在疯狂摇响,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拐过一个拐角时,他看到了地上有一滩人形的血迹,外观只有让人头晕的人形血迹形状,上面的身体和其他的血液都没有了。
“这是……”人形血迹给人极为邪恶诡异的感觉,莫时鱼甚至连靠近都不想,他换了一个方向,绕过了这人形血迹。
没走多远,莫时鱼终于看到了活动着的人影,金红色的漂亮火焰在地上喷洒开来,宛若一朵绽开的火蕾。
棕发少年单手撑地,一个漂亮的后空翻躲过了扑袭而来的火焰子弹。巨大的冲击波把地面砸出了一个大坑。
他抬起眼,金红色的瞳孔死死的望着眼前的敌人。
“Xanxus。”沢田纲吉的声音轻而冷,“让开。不然,我杀了你。”
黑发俊美、眼神野蛮的男人勾起了一丝冷笑,“这就是你的遗言吗,渣宰?”
莫时鱼移动视线,看到了不远处同样浑身伤口、倒在地上生死未知的狱寺隼人,他将小鳞片递给了舍雨,舍雨身形一晃,就到了银发碧眸的少年身边,鳞片被妥善的放进了伤口里。
“同样是内部撕裂开的伤口……”
造成这种情形伤口的,莫时鱼一时间竟只想到了自己。从内部开始长出的不属于本人的□□,这是他的能力。
此时,场外包括里包恩、夏马尔、可乐尼洛等人在内的彭格列家族的一员站在旁观者的位置上,看着场内彭格列年轻一族和瓦里安的最终决战。
好几个守护者的状态让他们的脸色极差。
“污染……”可乐尼洛低声喃喃,“这简直就是生化武器。”
“据瓦里安说这还是半成品,假如真正的成品假如运用到战场当中,会发生什么?”
夏马尔有些暴躁的说,“你先别管那么长远,如今沢田纲吉身边的几个守护者都快死了,有什么办法?”
他侧头看向了里包恩,“你怎么看?”
里包恩一言不发的睁着不透光的漆黑眼睛,望着场上的画面,“阿纲,不要慌,你一定要扛过这一劫。”
沢田纲吉和Xanxus的战斗极为让人印象深刻。
以火焰作为武器的战斗有一种残酷的魅力。两人的火焰碰撞在一起时,更是美得让人失语。
不过一个照面,在场的几个老手都看出了门道。
“真是不可思议。”可乐尼洛摸着下巴望着屏幕,语气带着些许吃惊和惊艳,“明明昨天还不是这样,现在你的学生已经和那个以愤怒之炎为彭格列带来暴力革命的Xanxus战力旗鼓相当,这样的成长速度有可能吗?”
“让他实力提升的契机是什么?”
里包恩压着帽檐,黑沉沉的眼眸一点光都透不进来,“阿纲的觉悟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
就在这时,他的眼神猛地如闪电一般移到了侧边,只见一道身影无声无息的靠在了他们的旁边。
夏马尔被吓了一跳,差点应激把浑身的三叉戟蚊子释放出来,“我去,你谁啊,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啊。”
和青年时不一样,现在的一道身量更瘦弱一些的灰发少年。身量纤细,眉眼也更柔和阴郁一些。
“是你。”里包恩自然的超莫时鱼压帽示意,“小莫先生,你怎么是这副打扮?”
“我的本体不在这里。”莫时鱼不甚在意的回答说道,“这只是一个分身。年龄小一些是分身的特性而已。”
里包恩问,“你打算坐山观虎斗吗?”
“放心,刚才我把整座校园走了一遍。”莫时鱼幽幽的眼神望着眼前的屏幕,“包括最偏远的体育馆,守护者身上的伤口我已经都做好了措施,他们不会有事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里包恩叹了口气,“你应该看到了来这里之后在地上看到的红色血液人形,那是一个真的人的尸体融化后的图案,只是我们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个污染是从哪里开始的。”
“一开始,是山本武的身体出现了不适的症状。”里包恩说道,“后来是狱寺,后来是库洛姆,你知道库洛姆是谁吧,是一名术士,骸在梦境中遇到的少女,也加入了彭格列。”
“我认为一切源于传染。即具有扩散性的污染。”
年幼的第一杀手嗓音阴冷的断定,“瓦里安与组织的药厂有联系,他们从药厂里拿出了具有传染性的污染物质。”
夏马尔和一旁的迪诺都在偷偷的看第一次见面的巢母。
不愧是美到被称为污染之母的人,他的少年模样身量纤弱,脸色苍白,灰色发丝铺在背上,的确是一个极有吸引力的人。
他身边的白发少年是谁?放在一起看竟有几分相像。
哪怕问公平的裁判员切尔贝罗,粉色头发的人造人也只会这样回答,“这是名为DeathHeater的毒药,三十分钟内将彭格列戒指按在表带的空隙内,解药就会注射进对应者的身体内,超过三十分钟未注射解药者,死亡。”
傻子都不信。
莫时鱼比谁都清楚,作为主角的沢田纲吉一定会赢得最后的胜利,但如今发生的一切,守护者几乎濒死,绝不是原著该有的难度,他只能将之归于这个污染蔓延的世界的意外。
“传染性的污染……”
莫时鱼在嘴边呢喃了一声。
有莫时鱼在这里,无需再顾忌同伴的生死。这场战斗其实不算难,沢田纲吉手套燃起的火焰一寸寸将对面的黑发男人结了坚硬的冰,将战斗收入了尾声。
第130章
发怒的少年首领给人一种气息极为恐怖的感觉,他一拳把暗杀部队的首领砸进了地里,压在他身上拳拳到肉。
“为什么要这么对无辜的人?”他嗓音里透着愤怒和狠意,“只是为了权力,为了一个虚名位置,就能让污染蔓延到无辜人的身上!”
就是因为这些东西,他的同伴,他的家人,和那个世界……
Xanxus的嘴角溢出鲜血,却是在张扬的笑着,“你有一世的血脉,我没有。但哪怕我一无所有,我依然将坐于王座之上。”
“这次你能赢,不是因为你,而是巢母在帮你。”他低哑的开口,“如果他……不在了呢?”
沢田纲吉的眉骨淬着寒锋,“什么意思?”
Xanxus血红森冷的瞳孔转动了一下,望向摄像头的那边,他看着那少年模样的灰发巢母,他满脸血迹,张了张唇,“姑且是一句忠告,「工厂」将是你的坟墓,巢母。”
仰面望着屏幕的莫时鱼脸色不变,只有眼里颜色微微加深。
沢田纲吉阖上眼,再睁开时,那双金红色美丽的眼睛已经重归冷静,他低而冷的说,“我的家族里不允许出现和污染勾结的成员。”
他低头直视那双浸着血丝的森冷血瞳,“Xanxus,你知道的东西,我会一点点挖出来。”
莫时鱼望着屏幕里的少年,慢慢垂下眼。
在一切结束的时候,众位守护者的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
在莫时鱼收取了他们身上沾染的污染后,他们身上只剩下一些暂时难以完全治愈的外伤,几个伤痕累累的少年不怕疼似的聚在一起,围在沢田纲吉的身边为他庆祝胜利的喜悦。
“十代目!太好了!”
站在场地外的几个大人也是由衷的松了一口气,夏马尔满脸颓废的抽烟,“这几天照顾小鬼累死了,只有和美女约会可以治愈我的心灵。”
迪诺笑了笑,不着痕迹的用余光看莫时鱼。
空气中突然升起了一片迷雾,迷雾散去后,蓝发的异瞳美少年出现在舍雨的身旁,他脸色还有些白,显然没从前几日的致命伤里恢复过来。
他偏过头,一双妖异的异瞳盯着莫时鱼,“少年模样的你,真是难得。”
莫时鱼侧眼看着他,“你的伤如何了?”
“托你的福,好得差不多了。”骸往后靠在一旁的树上,抬眼望着从学校里走出来的彭格列家族少年们,眼眸里变得晦暗不清,“有你帮他们,也不需要我做什么了。”
这少年的话里难得透出一丝真心,莫时鱼轻笑了一声,“你和里包恩都暗示过,我不回来看他们一眼可睡不着觉。”
他没有继续看下去的意思,直起身,准备转身离开。
从学校里走出来的沢田纲吉叫住了他,“……小鱼哥。”
莫时鱼站住了步,回头看向了神情隐在黑暗处的年轻首领,“恭喜你正式成为彭格列十代目,纲吉君。”
沢田纲吉脸上根本看不出丝毫喜悦,他轻声说,“你要去哪里?”
“不留下来吃个饭吗?”
他的额头还燃着金红色的火焰,整个人却陷在操场的阴影里,一瞬间的神情竟不太像一个初中生。
莫时鱼说,“我的身体本就不在这里,只是不放心才来看你一眼。如今看完了,自然也要走了。”
沢田纲吉没有第一时间说话。
莫时鱼望着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此时却让他有些认不出来了,他走近了一些,“怎么了?”
靠近了几步后,他终于看清了黑暗,看到了沢田纲吉那双依然亮而柔和的眼睛,在莫时鱼看清他的神色之前,他猛地抱住了莫时鱼,声音有一瞬间竟似乎在哽咽,“小鱼哥,别走。”
莫时鱼愣了一下。
别看沢田纲吉平常很心大很废柴的样子,他其实并不是情绪外放的类型,反而总是把情绪收拢的很好。
这样无法控制的拥抱似乎是第一次。
也许是因为今晚的战斗太过残酷,即便最终胜利,他心里依然是怕的。
莫时鱼在心里轻叹一声,回抱住了沢田纲吉。
“因为Xanxus的那句话?”莫时鱼低眉浅笑,“放心,我不会主动去那工厂的,我知道欲速不达的道理。”
沢田纲吉没有松开手,“你是最重要的。请再在意自己一些。”
莫时鱼就算再迟钝也意识到了不对,“纲吉君,你是怎么了?”
“我想起了一些未来的事。”棕发少年低声道。
“那个未来,发生了一件对你打击很大的事。你曾在某一天和我说了一句话。”
沢田纲吉的眼前浮现出那个浑身透着疲惫的消瘦身影,那是接近一切结局的前几天,那个莫时鱼似乎在缅怀着谁,他坐在地上,靠着墙,将酒浇在地上。
“我明明阻止了爆炸,最终却依然没有阻止他们的命运。”他说。“那一天仿佛在预示着什么,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能改变一次命运,无论是你们的,还是我的。”
那个未来的巢母,神智一步步走向深渊,并不完全是因为乌丸莲耶的药剂。
他的臂弯里死去过许多人,那是他拼尽全力,在误以为改变了一切后,给他的一声血淋淋的当头棒喝。
莫时鱼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这句话的暗含意思让他几乎失态,“不可能。你在胡说什么……不可能!”
沢田纲吉望着他,手指抓的很紧,“我不知道你曾经救过谁,试图改变谁的命运,但这一次,请一定不要自己一个人承担。”
奇怪的是,就在沢田纲吉说完这句话后,莫时鱼的耳边忽然传来了玻璃弹珠一声一声在地板上滚过来的声音。
在安静的空气里,一声又一声。
清脆,渗人的跳动声。
他的瞳孔凝滞放空了一秒,被里包恩敏锐的察觉到,“怎么了?”
莫时鱼的瞳孔转动,周围没有一个人有反应,这不是在这里出现的声音。
是他的本体那边出现的声音。
“铛。”
弹珠撞到了易拉罐,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莫时鱼的头皮发紧,极重的违和感和危机感抓住了他的全部心神。
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莫时鱼立刻闭上眼,此刻在萩原研二的房子里靠着墙小憩的他的本体睁开了眼睛,他靠在墙上,侧头目光透过窗帘的空隙往外观察。
空荡荡的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
不知从哪里出现的玻璃弹珠在地上跳动着,推动了易拉罐。
是他来并盛之前看到的,那个明明一个人都没有,却突然出现在萩原研二房子外走廊里的易拉罐。
当时他虽有些感觉不对劲,但因为并盛情况紧急,因此没有管。
下一秒,就在他的眼皮底下,一颗血淋淋的灰色眼珠从易拉罐的缝隙里流了出来。
眼珠已经被利器弄瘪了,像烂掉的豆腐化在地上,组织液流了一地。
莫时鱼的脸色猛地变了一下。
这是一颗和他的眼睛颜色极为相近的眼珠。仿佛在暗示什么。
易拉罐被弹珠推着滚到了离他近在咫尺的大门外,然后突兀的停住。
莫时鱼冰冷的目光钉在易拉罐的缺口处,只见一张套着塑料薄膜的纸片在易拉罐的缺口处露出了一个角。
他没有开门,而是抽出匕首往手心再次划了一刀,血液凝结成一颗娇小种子从他的伤口里钻出来,落在地上,长出的细长树根钻进了地面和门缝,伸进了易拉罐的内部暴力捣了一圈,直接将罐子撑得鼓起,确定内部没有别的东西后,树根将纸片勾住取了出来,一寸寸抚过表面,将血迹擦去。
上面写了两行字。竟然是俄文。
是不同的字迹,上面一行较为娟秀,下一行则是龙飞凤舞。
“盛大的宴会在新宿开始,巢母不到,绝不停息。”
“莫桑,无论你来不来,都会死很多很多人~”
是谁?俄罗斯的恐怖组织?
莫时鱼脸色难看的吓人,这张纸的意思,所谓的宴会,不就是恐怖袭击的预告吗?
简直是明目张胆针对他准备的陷阱。
新宿是极为繁华的商业区,这是准备拿今晚新宿普通人的性命当做威胁他的砝码?
莫时鱼忽然想起了什么,抽出手机,翻出了之前和萩原研二的短信页面。
“晚上出去吃吧?我知道一家不错的烤肉店。”
“好。”
“晚上7点,新宿地铁口见。”
莫时鱼看了一眼手机,18点54分,他终于控制不住的发出了一声痛骂,迅速往警官那里拨过去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打给松田阵平也是同样的结果。
极为不祥的预感抓住了他的全部心神,莫时鱼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手在发抖。
他站起来,打开门往门外大步走了出去。
对方能跑到这里送信,却没有选择攻击他,想必是在等他去新宿。
“虽然分身的年龄对不上,很可能被认出区别,但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莫时鱼语速急促,“舍雨,把你离新宿最近的娃娃身体借给我。”
他的怀里的白发娃娃张了张嘴,“好。”
在意识往外延伸之前,莫时鱼顿住了步,他的眼前划过一切种种。
“我明明阻止了爆炸,最终却依然没有阻止他们的命运。”
他深吸了一口气,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