捞起茎管、叶脉隐隐闪过流光的吉利叶,明冲刷的一下出现在倾奇者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阿冲?”倾奇者如梦初醒地转过身,怀里立刻被塞了个盆栽,他连忙用空着的手接过。
先前幻影一般的长辈兼同伴兼阶段性成长任务目标的事情,让倾奇者陷入了一阵空茫。
——接下来,还有什么事要做吗?
——如果奥罗巴斯、阿冲相继离开之后,我又该做些什么,或者选择另一个怎样的目标呢?
不过,在明冲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很快就抛开了脑中纷乱的思绪,脸上立刻挂着温软明澈的笑容,轻声问,“你怎么在这里?”
只听见“邦!!!”的一声,明冲的拳头就落在了他脑袋上,倾奇者的脸都要委屈地挤做一团,茫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你问我啊?”明冲见了毫不心虚,装模作样地演了起来,振振有词地指责他,“你怎么不说自己把我丢下跑了呢?”
说着,还上手狠狠蹂躏起倾奇者的脑袋,“你可真是我的好藕崽啊!”
可怜倾奇者一手捏着[睡前故事]的光锥,挡着自己隐隐作痛的脑袋,一手抱着吉利叶,缩着圆滚滚的脑袋毫无还手之力。
借着被丢在丹羽家门口的事情,明冲狠狠数落了一番倾奇者的落跑行为。
后面的阿望很快注意到一种令他皮肤犹如针扎的视线,随着八重神子的靠近,从她身后小碎步地蹿出一个人。
那名不幸被八重神子堵在工作间的工匠深吸一口气,贴脸在阿望面前,目光如炬,“阿望,你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
回想起刚刚旁观到的一幕,再联系和巫女大人相关的经历,恨不得把眼睛戳瞎当没看到的金次郎只觉得两眼一黑,看不到前路,“难道在这种复杂的情况下,你都要冲在最前面先画上一幅画吗?”
先不说踏鞴砂众所周知身世不凡的阿冲和倾奇者,光是冒着黑烟的御影炉心,事后金次郎都觉得整件事里透着一股子诡异。
更别说金次郎还撞上了那位狐狸巫女大人……
“呃……金、金次郎,你听我说……”阿望额头冒着冷汗,“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不是我想的那样?!”金次郎提起这个就来气,“是,我好好的正常人怎么可能想得出你的那些法子?”
哪怕是没有阿冲、倾奇者之行的事件发展趋势,踏鞴砂炉心事件引起的一系列后续——[大踏鞴长正]被用作武器杀死桂木,后被投入踏鞴炉熔断,阿望因顾念其曾经的华美而不忍,将全然融毁的刀取出,严重烧伤,当夜去世。
就金次郎对阿望旧事(诸如为绘制生物而近距离观察史莱姆、飘浮灵等或静止或攻击的姿态)的了解,这小子也绝对做不出多理智的事儿!
这边明冲高高昂起头,对着倾奇者指指点点地借题发挥,倾奇者一脸无奈;
那边金次郎拉着阿望恨铁不成钢地给他复盘,而阿望两眼飘忽,不敢看他。
“……”
八重神子独自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极其相似却又泾渭分明的两个场景。
方才还对这位[阿冲]饶有兴趣的八重神子,顿觉索然。
真走了,狐斋宫走了,虎千代死了,有乐斋、五百藏……很多大妖也在[黑灾]后不知所踪,那几个在[借景之庭]热热闹闹的人类也不在了。
前不久,连影也把自己关进了[一心净土],本来稻妻都和一团抓乱的毛线球没什么两样。
作为鸣神大社的宫司,[黑灾]以后,八重神子直到这几天才凭着大侄子的事情,勉强偷了个闲,来到踏鞴砂看看烟花、逛逛祭典,躲个清静。
——狐斋宫,你骗我,当宫司根本不好玩。
炉心的火星跳动着,说教声不绝于耳。
八重神子缓缓闭上眼睛,想着几年前她还曾头疼着分出一点心神劝说影毁掉那个人偶,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想好了一个有意思的说辞……
“咦?藕崽,你看那边!”明冲当然注意到了和金次郎一同过来的巫女,“哇——是狐耳!……不过怎么没有尾巴?”
但想想莱欧斯利崽的狼耳发型,明冲又觉得不是不能理解了。
更何况,狼是犬科,狐狸也是犬科。
这么说来,提纳里的含金量还在上升。
嘿嘿嘿嘿!
明冲还颇为感慨,要是这巫女年纪再小点儿,他都想再养一个孩子了,到时候有儿有女,还都是兽耳发型,这简直是太棒了!
“……她是——”倾奇者顺着明冲的目光看去,眸光微闪,忍不住搂紧怀里的盆栽。
他认出了八重神子的长相,刚刚诞生还未被丢在借景之馆的时候,在他的母亲身边出现过这个人。
“你好像认识她?”明冲眨眨眼,通过微妙的气氛立刻确认了某种事实。
倾奇者微微低头抿着嘴,面对蠢蠢欲动且完全读不懂气氛,或者说懒得懂的好友,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每当他觉得自己足够了解阿冲的时候,对方总会做出出人意料的举动。
因此,哪怕是初出茅庐的人偶也很快意识到,将期望托付在本就[易变]的人类身上,多是一件拙事。
就比如现在——
“呀,这不是我大侄子吗?居然已经这么懂事了,知道帮长辈解决麻烦了呢~”八重神子笑吟吟款款走来。
光是从此人晦涩不明的气质上,就能判断出某种危险的讯号,这也是金次郎当机立断拉着阿望退至听不见这边谈话声距离的原因。
因着被抛弃的缘由,倾奇者如无意外是不愿意再见到鸣神一系旧人。
坦然接受自己的过去,是倾奇者上上堂课学到的。
前不久才结束的课,他学的还是《如何面对告别》。
而现在,八重神子紧接着亲身用现实告诉倾奇者,他要学的还有很多,比如:如何直面过去……
然而事实却是,倾奇者的学习进度还没到那里。
说不上来什么感受,毕竟面前的巫女,在那时隐隐表现出来的态度,比之鸣神更为冷漠。
对于现在的倾奇者而言,论及最不愿意见到的人物,八重神子的排名还要在鸣神之上。
“那太好了!”明冲几乎脱口而出,打破了这种难言的氛围。
“既然有你在,那这之后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倾奇者倒是并不如何意外,回想起初见的时候,阿冲也是这样急不可耐地打断了桂木和丹羽久秀的场面话。
只是下一秒,他手里抱的死紧,若有似无缓解了自己紧张感的盆栽在怀里一空,被塞到了不明所以的八重神子手上。
稀里糊涂还没从“娘不疼,姨不爱”的心情中退出来,倾奇者就这么眼瞅着明冲好像真把这人当来收拾残局的长辈,把他拉走出去玩了。
顺便还让有种拜托家里大人把自己不想带在身上的负担带回家。
[负担]吉利叶:……
当然,事情还并非只是如此,本应是给长辈介绍自己在外面认识的朋友的倾奇者,看着反而还没有这两人三言两语处得融洽。
气质上看就没那么好打发的八重神子,居然真的很快就像自己言语中的慈祥长辈一样,放任阿冲拉着倾奇者离开了。
可惜在场三人并没有真的傻子,短板明显的倾奇者隐隐察觉到明冲和八重神子达成了什么共识。
——但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告诉我的呢?
倾奇者心底难以克制地升起委屈,在这个世上,[变]正是一种如同呼吸一般的现实。
奥罗巴斯的离开、八重神子的出现、友人阿冲的举动,一系列的[变]牵动着倾奇者脑中那根丝线。
一般而言,在碰上陌生的大事,积累了满腹情绪的人,在撞见熟悉亲近的人会是什么反应呢?
是的,如果不是明冲先发制人,可以想见,倾奇者声音软和地说出那句,“阿冲,你怎么在这里?”之后,紧随其后地便是饱含情绪的倾诉。
——也就是明冲向来不着调,要是换成丹羽久秀,倾奇者可能说着说着,圆圆的眼睛就会汩汩地流出泪水。
也正是一系列[变]之后,面前站着的人是阿冲,这时候,倾奇者一阵酸涩过后,紧紧攥着阿冲拉着他的手,想的却是——
阿冲,我知道你很快就要开始新的旅程了,因此抓紧时间学习了那么多,也做了那么多,好让你少牵挂几分,可为什么你却和那个一面之缘的巫女交代之后的始末呢?
……可惜明冲没有照顾倾奇者的心情,或者说照顾了,但是不多,同时对方还不知道,对于迟钝的粗神经来说,已经是相当在意了。
更何况,明冲的精神现在陷入了奇怪的亢奋当中,不仅有“我家藕崽交到朋友了”“出现了!熟悉的死鬼大蛇”“有人收尾真好嘿嘿嘿”;
还有“多托雷你今后找不到我不要紧,因为你哪怕知道老子来自未来也找不到年幼的老子”“很快就可以走了好激动啊”等等。
总之,倾奇者还不知道,明冲连告别礼物都外包转出口了——他根本不爱跟人道别。
“阿冲……阿冲!”倾奇者努力压抑自己语气中激烈的情绪。
可是,想到这个[祈谒祭]还要持续很多天,他觉得自己不能太让人扫兴,质问的话在嘴巴预演了好一会儿,最后变成了:
“听、听我说话,可以吗?”
明冲开始放慢了脚步,若有所思地侧头看他,“嗯……哦,是吗?那说吧,我本来还想趁刚才那个事情,带你去一个地方呢。”
第122章 间章
倾奇者一怔,一时间陷入了纠结之中,他既想知道阿冲想带自己去什么地方,又想细细地向阿冲分享自己的心情。
和阿冲这样心思敞亮的人做朋友,他心里时常会产生这样的官司。
他们一个超绝钝感力,一个超绝敏感力,唯一能作为缓冲的,大概就是他对于自己无知领域的好奇心吧。
简而言之,在阿冲面前,倾奇者总是善于收敛起激烈的情绪波动,转而开始询问“是什么”“为什么”。
于是,倾奇者动了动嘴巴,好一会儿才想起出声,“什么地——”
“啊,这个不太急,藕崽,你刚刚说,有什么话想对我说?”明冲随意地摆摆手,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虽然平时他估计立刻就风风火火地拉着藕崽空间三级跳,跑到他想给藕崽看的地方……但想着他都快离开了,而藕崽到底是他看着长成现在这个样子的,让让对方又怎么了嘛!
有时候就是该特事特办啊。
点头.jpg
被明冲直白的盯着脸上的倾奇者,现在临到头了反而有些不知所措,“我……那个……”
吞吞吐吐地,情绪几经波折,倾奇者的心里已经没有那种决堤的感觉了。
短暂的组织好语言,他沉下来认认真真地看着阿冲的眼睛,“阿冲,我刚刚好像有点吃醋。”
“……呃。”明冲眉毛一跳,战术后仰,“吃什么?”
——天杀的,谁教他这个词儿的?
——是这么用的吗?就告诉他了。
不知道丹羽对此有什么看法……
倾奇者诚实平静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吃醋。丹羽告诉过我,就像阿冲和埃舍尔之间我看不明白也插不进去的气氛,你刚刚和狐狸小姐也让我产生了这样的心情。”
“我就和她说了一句话。”
你在放什么屁。
此时,明冲脸上写满了卧槽。
我不李姐.jpg
人偶点点头,“可是,阿冲刚刚没有让我感觉到阿冲的在意,你心里面、并没有在想着我……所以、所以我感觉被抛下了。”
“我知道的,在炉心,阿冲很早就出现了。那时候,周围明明只有我的行动看上去像一个故事的主角,可是阿冲没有好好注视着我。”
心上出现在意之人的相貌,这叫“想”。
他当时在想什么?是上一个阿冲养过的人偶吗?
“我感觉被阿冲抛下了。”他又轻声重复了一遍,而这又是关于他的故事。
可是最后退场的时候,连八重神子看上去都和明冲更亲近。
“……”
明冲:宇宙猫猫头.jpg
倾奇者等待着他开口,实际上喉咙里还卡着一句“我知道阿冲不能再养我了,可是也不想被丢下”。
“……咳,哦,你是说这个啊。”明冲慢吞吞地开口,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吓我一跳。
虽然藕崽嘴上说的是和多托雷出现那会儿差不多的情况,但是明冲哪会真的和当时一样处理呢?
之前是藕崽突然觉醒的情况,现在不一样,现在是藕崽plus升级版本,不能再冷处理了。
真要再拿之前的话术劝藕崽不要把别人看的太重,要专注自身才叫偏题呢。
此一时彼一时。
……就是明冲不太擅长给人做话疗。
更何况,从现实层面来讲,藕崽说的是实话啊!
他当时确实脑子里没在想藕崽啊!
和那个狐狸巫女也确实眉来眼去达成了共识啊!
也确实快离开了啊!
所以,阿冲也确实要抛下藕崽了。
于是,明冲点点头,就像倾奇者一样诚实且平静,“你说的没错。”
倾奇者的表情看上去马上就要哭出来了,嘴巴一张一合,他想说“不要丢下我”“看着我”,但最终看着阿冲的目光如水,紧紧抿着嘴,不再说话。
好比现在,他的确时常想不通阿冲的举动,倾奇者心里是希望对方哄哄自己,哪怕只有一句话,但他又深切的明白,向来只有旁人哄对方的份儿。
——这也是阿冲最早教会他的,不是每一件事都会如同自己期望的那样发展。
“丹羽那家伙把你养的不错嘛,藕崽,能有小情绪是好事啊。”读不懂气氛的明冲感到莫名欣慰。
为什么呢?
因为倾奇者就算拒绝说话,手也紧紧攥着明冲的手,不肯松开。
明冲对此毫无危机感,毕竟哪家的好朋友冷战还手拉手一起走啊?而且还攥得死紧的……
倾奇者总是试图在明冲这里找到任性的余地,可惜明冲的任性从来不给其他人预留的空间,但倾奇者也隐隐明白,阿冲拒绝自己任性的权利,完全就是他自己给的。
“不过刚刚听你这么一说,感觉接下来正好去那个我想带你去的地方。”眼见着全身写满别扭的藕崽,明冲轻笑了两声。
……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这句话在明冲身上尤其适用,他每天不是在吃席,就是在去吃席的路上,散不散席的,他都没什么印象。
而今夜倾奇者心情尤其低落,哪怕是两个人写的乱七八糟的俳句[愿望诗笺],现在回想起来,也只是徒增寂寞。
海祇岛的夜晚是蓝调的,空气中漂浮的泡泡增添的梦幻感也没能削弱这种清冷感。
却莫名让倾奇者的心静了下来。
有关稻妻的地理物产,都是桂木在教他。
堇瓜不可生食,其外皮可制燃料;
鸣草茎叶带刺,其种子富有麻痹效果;
海灵芝……
……
珊瑚真珠与海祇的珊瑚伴生,入药拥有凝神静气的功效。
倾奇者的目光不知不觉落在珊瑚真珠上,不过这些都不是关键。
在桂木的话语中,海祇岛是在奥罗巴斯的力量中凭空出现在大海上的岛屿。
奥罗巴斯……
想到这个名字,倾奇者不知不觉垂下眼帘。
——所以,你也不是对此全无觉察吧……阿冲?
“唔……我估计还有一段距离,就不靠太近了,藕崽,接下来我们说话小点儿声。”明冲在曚云神社附近左右张望了一番,转头对倾奇者说。
看着心情复杂,眼底兴许还有些好奇的藕崽,明冲微微沉吟:
“藕崽,你也许听说过,在鸣神岛那边,人们管那种巨大的海兽叫[海坊主]。
……我这么说你应该能明白,原本我来稻妻,就是为了找到某一只[海坊主]。”
想到美纳斯,明冲这时候的心情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急切了。
故事有些曲折,过程中的心情也有些崎岖。在去过魔神战争前的时间、又去过400余年后的枫丹,再加上模拟器中的事情,明冲对于位于[过去]的人、生命,各种看法奇异的统一了。
“[海坊主]没有一个统一的种族,但是在海祇岛,有的人会给每一头海兽起一个名字。”
闻言,倾奇者从充做障碍物的石壁后探出头,远处的海滩上,大概比一架遗迹机兵稍大一点的海兽,正朝着岸上的人鸣叫。
长长的呜鸣声听上去在传达某种讯息,没过多久,岸上的女子便大声回应。
“萨伽那——这次出远门,你有找到思念的同伴吗?”
萨伽那……?
倾奇者略微思索,就想明白了这个简单词语的寓意,在稻妻,[萨伽那]是[鱼]的古体读法,就像璃月的文言文之于白话文。
等他转过头来,就看见了神情异常平和的明冲,犹疑间,倾奇者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出自己的疑惑。
就听明冲似是轻松惬意地开口,“怎么样?藕崽,我没骗你吧!”
……的确,看上去事实确实如此。
倾奇者的睫毛微微颤抖,可是他奇怪的是,阿冲如此博学的表现实在罕见,倒叫人有些不安。
明冲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意思,在旅行阿冲正面撞上须弥三神,察觉到了某些事情之后,他就一边思考,一边加急找他的美纳斯。
正如须弥三神在无数次轮回中,无数次重振旗鼓等待他一般,明冲抛开了起初慢慢来的想法。
——慢慢找的背后,无非就是不怎么在意,因为心里觉得不重要,才会拖来拖去。
可是一旦想到他养的知性蒙昧的鱼有可能无数次觉醒记忆,然后在漫长而无望的、寻找他的路上死去,明冲就感觉心头压了一块大石头。
这里的重点不在于“寻找”,而在于“蒙昧”。
——它什么都不懂,它只知道自己的人类怎么都找不到了。
“……它还不是[海坊主]的时候,我叫它美纳斯。”明冲骄傲地朝倾奇者扬了扬下巴。
其实他想说的不是这个,这话说完以后,感觉听上去居然还带点儿前任哥的落寞。
明冲本来想说的是,他家鱼真厉害,哪怕不用他救,都能长这么厉害。
不过不叫“美纳斯”也是好事,明冲觉得自己随口取的梗上长出来的名字,也许还不如稻妻文言文呢。
仔细想想,璃月白话文“砍柴的”,和文言文“樵夫”相比,确实后者要好很多吧?
倾奇者沉默地看着明冲的脸,又悠悠地转过头,盯着那边的海坊主萨伽那出神。
他现在看萨伽那,总感觉更像是在看另一个自己。
“总之,你也不要它了吗?”
“嗯……似乎就是这样。”
明冲确定了被标记了羁绊关系的美纳斯,或者说萨伽那既没有完全想起来模拟中的记忆,也没有在现实成长为货真价实的祸害海坊主,就没有任何插手的想法了。
“……也不想见一面吗?”倾奇者轻声问,说出口的时候,他自己都一愣。
有意思的地方在于,他前不久对奥罗巴斯也说过相似的话。
“我们曾经见过很多面。”明冲没有多迟疑,很快就给出了答案。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见过花开就好了,又何必在意花落谁家呢?
“星星就算不被摘下来,不也是很亮吗?”
第123章 再见,踏鞴砂
海祇岛上折射出蓝调的光,倾奇者就这么直视着明冲的眼睛,有点难过,有点欣喜,然后心底悄悄生出一点疑问。
——阿冲口中的星星,究竟是我、萨伽那,还是他自己呢?
想要摘星星、把星星留在自己身边的人,以普遍认识来看,大约指的是阿冲这个视角的。
可是,论及主观性,倾奇者反倒认为自己是那个想摘星星的了。
思及至此,倾奇者莫名感到了几分安慰,阿冲说的对,哪怕星星不再身边,它身上的光芒也依旧照耀着自己。
“……阿冲,就是我的那颗星星吧。”
明冲闻言,眉毛轻扬,“我是太阳。”
“……”这确实是阿冲能说出来的话。
倾奇者忍不住笑了出来,阿冲时常会做出让他出乎意料的举动,或者说出什么出乎常理的话来。
就比如现在,也比如……在阿冲带他来到海祇岛之后,阿冲对萨伽那的态度。
他以为,就像缠着丹羽把头上的挑染剪下来当盆栽一样,阿冲也会不依不饶地把萨伽那带在身边养着。
——但阿冲没有。
所以,倾奇者突然觉得,和浅滩上的清水一般清澈见底的阿冲,似乎也不是那么容易看懂。
他为自己的这一发现感到高兴。
——阿冲,我明白这一点,会不会比其他很多人都要早呢?
星光无声地穿过空气中的泡泡,把人的面庞印照成了哈哈镜的样子。明冲靠在山壁上,听着萨伽那和它的人类友人有来有回地聊天。
在倾奇者眼中,世界似乎突然变得很小,夜幕像一个倒扣的碗,石壁把世界分成了两半,萨伽那那边占据了一半,另一半巨大炽热的太阳和星星拥挤着……
明冲一直都清楚自己的各种优点,否则,在模拟器与现实的交织影响下,早就陷入了诸如真假阿冲、“他是我,但我又不完全是他”、“我的朋友熟悉的、喜欢的究竟是哪一个我”的自我内耗中了。
当然,他坚信自己是太阳,不排斥周围有星星蜂拥而来。姐姐安溯不免居功至伟。
……
明冲还记得第一次有旅行阿冲去到[星神]的世界,那时候,他遇到了好几个另一个兄弟姐妹是远超自己的天才的人。
——在那间雪地小屋中,他们围着火炉,明冲谈及过去,对于天才姐姐全无避讳。
因为他坚信自己是太阳,所以不会忽视星星的光芒。
诚然,在普世的观念中,拥有一颗聪明的头脑是获得成功的必要条件。而许多情况下,聪明的界定标准视情况而定。
然而,在安溯明冲家里,成功或者说出人头地并不是对于未来的必然要求。健康和快乐才是。
很早很早之前,明冲在得知姐姐早已有了目标,并且已经坚定不移地朝着这个目标开始奋斗的时候,也对此感到迷茫和被抛下的恐慌……
他很快走了出来。
那段时间,明冲看了很多很多的书。不是他现在最喜欢的图画很多的书,而是黑白的、密密麻麻全是字的书。
其中,哲学占据了半壁江山。
心感觉踏实以后,爸爸就让他以后都不要再看这类书。因为知道的太多了,就会感觉自己越来越无知,并且,会因此感到痛苦。
按照明冲自己的理解,他估摸着,是看多了书也会看伤了,就像吃鱼吃多了以后,可能再也不想吃鱼一样。
总之,明冲的目标是自由快乐的活下去。因此,旁人的眼光、标准没办法对他造成束缚。
于是,明冲知道了,人的心是很容易受伤、也很容易哄的。他给了自己心脏一个安定的环境,然后便能底气十足的相信——“我是太阳”。
兴许也有曾经书看到太多的原因,明冲总是轻而易举地明白他人的痛苦,但还好他一直谨记自己领悟的守则,要好好哄自己的心。
——在面对他人渴望被拯救的眼神时,首先要做到能够坚定地、斩钉截铁地拒绝,然后再视自己的心情而定。
自由,不就是拥有说“不”的权力吗?
提瓦特大陆的历史上有许许多多的悲剧,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不谈历史,就明冲认识的[老古董]中,就没有几个少的了遗憾的。
这也是他主动开始自己的旅行的原因,而非刚落地不久,就撸起袖子咋咋呼呼说“来吧,展示!”,然后提起外挂就要解决所有意难平。
明冲光是想想,就要白眼翻的把自己背过去了。
他是喜欢合家欢的大结局没错,可那样他就不自由了!
所以,这种当保姆的事情就要坚决说不。
就像现在,虽然旅行阿冲和美纳斯的故事没有结局,但是萨伽那拥有了自己的故事,而且很显然,藕崽也要主笔自己的篇章了。
这样看起来似乎明冲就只是一个匆匆的过客,可是按照常理而言,这就是人生。
——明冲不一样的是,他有挂。
如果不满意自己的戏份,他还可以自己加戏!
这一天即将结束了,所以,没什么好遗憾的。
……
……
明冲摇摇晃晃着脑袋,趴在丹羽久秀的床头,就在前一天,他还在为丹羽久秀灵光的脑袋瓜惊叹呢,这一刻他就要走了。
看着丹羽久秀睡得香喷喷的,明冲的某些恶毒的小心思就蠢蠢欲动。
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很简单,昨晚和藕崽一起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理想,晚上躺床上睡觉的时候,明冲突然就坐了起来。
复盘过后,他越想越觉得发挥的不够完美,尤其是本来有机会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嘴遁!
拜托,那可是嘴遁!热血少年漫男主才有的技能诶!
虽然明冲只想到了一句台词,但是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得这句台词不用掉也太可惜了……
于是他起了个大早,带着一支笔,一张纸,就和从前来兴致照顾盆栽一样,准时准点在丹羽久秀床头刷新了。
“完成了!耶!”明冲收起笔,极具仪式感地小声庆祝,还比了个v。
这下最后一点遗憾也补足了。
尽管错过让阿望把他和藕崽在海祇岛的场景画下来,但丹羽不会错过啊!
不仅不会错过,明冲还好心地帮他增加了一点参与感。
把晚上复盘出来的那句台词写在纸上,贴在丹羽久秀的“鱼、人(鼻子上一竖)人、偶”+“星星×3(额头上)”花脸上,明冲就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如果你为失去太阳而流泪,
那么你也将失去群星了。」
值得注意的是,字条上的句号画的尤其圆润。
——
——
“……99真是一串过于神秘的数字啊。”明冲抱臂站在[万种母树]如云雾般的树冠上,面容严肃地发出感慨。
秉持着“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站起来”的想法,明冲还是站在了沙漠中。
而除开对于分裂成99个部落的赤王遗民的不满,明冲还有一个疑问。
——“为什么厄歌莉娅的陵墓会在娜布这边?这算什么?有害垃圾排放至国外吗?!”
后知后觉的明冲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好地狱的笑话啊,不知道赛诺会觉得好笑吗?
大致在沙漠转了一圈以后,明冲最终停在了甘露花海。
怎么说呢?
好消息:虽然鱼鱼不是自己的了,但是明冲新看中了一只鸟鸟。
坏消息:鸟鸟已经死了,他现在脚底下这棵树原本就是。
现称[万种母树]。
原称[神鸟西摩格]。
挠头.jpg
啊,对了,还有一件事。
——西摩格还是水神和花神的女儿。
地铁,老人,手机.jpg
真没想到,不仅模拟器里,厄歌莉娅和娜布早早就暗度陈仓了,现实里她们还真有一个孩子!
而前不久明冲才捡了一个小孩儿丢给水神养,没想到这会儿就见到了前任水神孩子的坟头。
嗯,他还站在人家的坟头草上。
不过,很快明冲就把这件事儿抛之脑后了,之后他会找机会嘲笑厄歌莉娅和娜布的,哦对,还有布耶尔。
毕竟西摩格一开始是娜布送给布耶尔的“花蕊”,花神赋予其能力与神韵,树王赋予其神鸟的形态,然后由水神死后的甘露浇灌……
故,明冲暂且拟定这一题目为:
《她们仨》
……
而眼下明冲还有一件事要做,来都来了,而且沙漠还是这个时间的降落点,明冲觉得就算不好做点什么,也得留点儿东西吧……
最低标准也得有个“到此一游”吧?
虽然有点对不起大侄女儿×3,但是[万种母树]这个坟头草确实很高,视野相当好,只有[赤王陵]和[达马山]风暴的高度能够与之媲美。
而且明冲疑心,也就是时间不对,否则往璃月方向看过去,他能平视凝光的群玉阁。
好在明冲趁这个时间回顾了一番沙漠的前情提要——结束时间旅行以后,他的现实都有些什么事情。
关键词:缄默之殿、赛诺、归寂之庭、穆尔塔达。
“……归寂之庭是什么东西来着?”明冲忍不住抬头望天,可惜天上没有刻着字。
思来想去,明冲脑子里全是——
“为了归寂之庭”
“我一定能找到归寂之庭!”
“埋葬生死的宝藏——”
还是教令院大喇叭广播版。
“……”明冲忍不住扣了扣脸,果然挺洗脑的,连他这个罪魁祸首都忘不了。
最后明冲用力甩甩头,努力把这段话给忘掉。
“算了,不管了,肯定是阿蒙的问题。估计回去以后就知道了。”
说着,明冲眼睛一亮,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第124章 论权威性
作为出生点的沙漠,明冲很遗憾在这个时间点,没有他会喜欢的人出现。
毕竟,身为一个惯受到私情影响的、拥有神明位格力量的人,这意味着他不会在这里停留。
若是明冲真的全然没有踏足沙漠倒还好,可不算现实中的经历,就算是在模拟器中,他也在沙漠拥有一些记忆。
沙漠人啊……
明冲不确定这个时间里,究竟会不会遇见比哲伯莱勒更寡言可靠的人,比萨梅尔更偏执真心的人。
光是这样的人兴许才刚刚够到门槛,更别说是如赛诺一般有趣坚韧的,如利露帕尔一般癫狂邪性的,如娜布一般虔诚狡黠的……
见识过这些以后,明冲感觉自己很难接纳其余的,在这样荒芜贫瘠之地成长出来的人。
也许缘分到了,他未来还有机会遇见,只是很可惜。
——站在这样熟悉又陌生的漫漫黄沙之景,明冲想回到属于自己的那个时间了。
通常,人们将这样的心情叫做“思念”。
所以,很自然的,在明冲想到那个好主意以后,他将其当作400余年前埋下的一个彩蛋,下一秒回到400余年以后,他很快就会把它挖出来。
“真奇怪啊……来400多年前走过这一遭以后,我居然感觉连娜布、阿蒙都让人怀念了起来……”明冲喃喃自语。
来的时候身上还顺了几件[缄默之殿]的藏品,离开的时候竟然两手空空。明冲摩挲着指尖,最后从甘露花海如云影般匆匆掠过了一眼这片苍茫沙海。
……
……
起身离开,背后是一片狼藉的收藏室,明冲心如止水。
真男人从不回头看(bushi)。
不知道是不是傻瓜式触发[溯回]功能的原因,明冲不必像穿越[门]一样,还需要手动暂停时间,现在还是他离开收藏室的时间。
当明冲再度出现在这个空间,时间才缓缓继续流动。
打量了一圈周围的环境,明冲有些恍惚,虽然现实时间没有变化,但他已经渡过了好几个月的时间,而自明冲来到提瓦特大陆,加上这段经历也笼共才大半年……
明冲一只手按在胸口深吸了一口气,亲自当旅行阿冲可真是遭不住。按照人类的时间观念,一会儿不管见到谁,怕是都得来一句“好久不见”。
这么一想,纳西妲能在净善宫安安静静待上500年,她可真是太强了。
稍微缓上了一会儿,明冲再度满血复活!
抛开中间开小差的时间,他的确记得自己要在缄默之殿做件什么事来着?
来到缄默之殿是因为萨梅尔,不过他离开之前已经找到了萨梅尔……
算了,不管了!
明冲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
——自己藏宝自己挖,事情能搞多大搞多大!
诶嘿.jpg
话又说回来,不叫上穆尔塔达也太可惜了,毕竟要不是他嚎那一嗓子太洗脑,明冲自己也想不起来要搞个什么事情。
哦对了,这会儿明冲记忆清晰了好多,本来就安分不下来一点,搞事心态还是因为[缄默之殿]那爷孙老忽视他才激发了个彻底。
回想起当时的场景——
“沙漠人。”
“雨林人。”
“研究……”
真是抱歉了,混在其中的璃月人居然这么没有排面吗?!
——不过没关系,我会出手!
阿冲来到了他忠诚的缄默之殿,这里的家伙们都不必因此感到自卑!
“啊哈——穆尔塔达,想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缄默之殿内回荡着明冲欢乐的笑声。
……
“啊、啊嚏!”穆尔塔达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奇怪,按照沙漠白天的气候,怎么会打喷嚏呢?”
婕德抱臂,一脸笃定地说:“一定是阿冲在念叨你。”
“胡扯!”穆尔塔达想都不想地反驳,“这里这么多人,他怎么可能一个都没盯上,就知道逮着我欺负……”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这里的人也太没用了。”
哲伯莱勒突然出声,“也不是每个人,他都能看上的。”
“这我同意,那小子眼睛刁着呢!”提尔扎德对于自己还在大街上,就被揽住肩膀拐走的事情印象深刻。
说那小子一眼就能穿过人群,定位到他手上的[赤沙石板]呢?提尔扎德是不信的。
所以能是因为什么?
还不是阿冲那小子一眼就看出了他提尔扎德突出的学者水平?
“……”穆尔塔达看着提尔扎德的眼神仿佛在看傻子,嫌弃地嘀嘀咕咕,“我才不需要自欺欺人来抬高自己的学术水平诶呀——”
突然高昂起来的叫唤声,令他们一行人低着头,看着被一只手拽着消失在自己脚下的穆尔塔达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婕德:“我就知道!果然是阿冲!”
哲伯莱勒:“毫不意外。”
提尔扎德哆嗦了一下,到底还是跟上了队形,“还好他没念叨我。”
父女俩默默把目光移向他,提尔扎德忍不住出声辩解,“年纪大了,经不起年轻人这么念叨。”
这时,缄默之殿来人察看情况,擅长和人打交道的杜安雷开口,“几位发生了什么事吗?”
话音未落,他就扫视了一圈,微微皱眉,“是不是少了几个?”
三人一同摇头,婕德嘴快率先解释了一下,“你们之前不是派人来过了吗?各自带了我们的同伴离开。”
“还没商量好吗?”哲伯莱勒补上了一句,瞬间转变了主动权。
提尔扎德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习惯性用平日里抱怨的语气,“说是保持缄默,一路走过来这么多书,又不像教令院的图书馆,也没有几张凳子,稍微出点声音说说也不行吗?”
“呃……这个……”杜安雷眼神飘忽,神情有些为难。
很快,这个人就退去了。
婕德默默伸出一个大拇指,“提尔扎德的杀伤力我一直是认可的。”
“你这是在说什么啊?这就是我本来的想法,还好来了人,总算说出来了。”提尔扎德皱着眉头,“真希望他们能意识到自己的疏漏,唉!草神大人和那个小魔头不在,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说两句,走得也太快了,一点儿招待客人的基本礼仪都没有……”
是天赋型选手呢。
耳边人一开口就停不下来了,叽里咕噜后面也不知道在抱怨什么,婕德一时沉默了。
听得出来,怨气是很大了。
——
——
“喂喂,穆尔塔达!”
明冲在他眼前招了招手。
“啊啊啊啊——”
“穆、尔、塔、达!”
明冲一字一顿地朝着他耳朵的方向大叫。
“啊啊啊啊——”
可惜穆尔塔达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光顾着尖叫了。
“塔达——”
“谁啊!都这个时候了,沙漠下面的怪物都吃人了!还玩!”穆尔塔达睁开眼睛,气急败坏地争辩,“我不叫塔达!我爸也不叫!”
下一秒,穆尔塔达就平静了下来,“哦,是你啊。”
明冲虚着眼睛瞅着他,把穆尔塔达都给看心虚了,然后才慢悠悠地抹了一下脸,“你激动什么啊?喷我一脸。”
“……”穆尔塔达嘴角抽搐。
——你要是不来这一出,我跟你多说一句话都多余。
“好了,人齐了。”明冲拍了拍手上的沙子,转头轻松地宣布,“萨梅尔,咱们开干吧!”
穆尔塔达这才注意到边儿上还有一个人儿,一时间脑子里涌现出无数个问题,“什、什么齐了?要去做什么?叫上我干什么?”
“……我、我不去!”
“哦。”
冷漠.jpg
穆尔塔达:?
“我说我不去!”他再度强调,重读。
明冲点了点头,一脸诧异,“我知道啊,你已经说过一遍了。”
“那你——”穆尔塔达顿时破防了,想说“那你倒是把我送回去”,可对上明冲一脸“你怎么还不走”又说不出口了。
关于被从缄默之殿带到沙漠不知道哪个旮旯,还让人自己回去这种事情……
是的,他觉得这小子是干得出来的。
眼看穆尔塔达都要气笑了,明冲用下巴朝他身后的方向示意,“喏,归寂之庭。”
“我说你到底怎么回事儿?好好在缄默之殿等着呢!”本来掺和进沙漠人内部的事情里就烦,穆尔塔达看着明冲惬意的样子就来气,真不知道这家伙还要不要捞自己看重的那个沙漠人了。
“莫名其妙把我拉出来看什么归寂之——”说着说着,穆尔塔达觉得嘴巴这个即将吐出来的词诡异的似曾相识。
“嗯?归寂之庭?”
明冲慢吞吞地点头。
从对方眼中确认了事情的真实性严肃性以后,穆尔塔达深吸了一口气,战术后仰,然后——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几乎使出将[归寂之庭]当成某种逃跑速度极快的猎物的气势,穆尔塔达猛的转头。
从这座山柱上看过去,远远地确实能看见一座类似遗迹大门的建筑。
“……不可能吧……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到吧?”穆尔塔达看了一会儿,突然手忙脚乱从怀里掏出手札疯狂地翻起来。
哗啦哗啦——
“怎么会这样?我还没研究到这一步呢!佐证材料也没搜集够,完了完了,要是论证不够充分,该怎么证明这里是归寂之庭……”穆尔塔达的大脑飞速运转,看上去就和要宕机了差不多,“要是让爸爸通融一下,他愿不愿意让我借鉴一下档案室里封存的资料……”
明冲靠在旁边人的手臂上,差点都要笑撅过去了,要不是知道他性子的萨梅尔提醒,明冲都快忘了现在的他,还是掌握现代科技——留影机\实验用录像机的大人物!
录了。
而且,明冲还好心告诉穆尔塔达,“放心吧,穆尔塔达,不用担心论据不够。”
“不会有人再比你的研究更具权威性的。”
斜眼笑.jpg
第125章 番外1:佩露薇利
水神芙卡洛斯在任,第486年。
阳光穿过玻璃,落在佩露薇利漆黑的瞳仁,映照不出任何光芒。她缓缓抬起手,就着玻璃窗前的倒影,抚摸上自己的眼睛。
感受不出手指的纹路,有点干,有点涩……
可惜这种行为,到底是触摸不到佩露薇利眼中独特的红色“X”形花纹,因此,她也无从体会到,自己的眼睛和香菇可能在触感上存在的共通之处。
对佩露薇利来说,今天稍微有些特殊。
她在前一天完成了[反雷神试炼Ⅳ]。而按照佩露薇利从印记中感应到的,这位“武艺老师”的实力还剩下最后一层。
可佩露薇利认为,最后一层确定无疑是神明的层次,她今年15岁,并没有自信到认为自己能在接下来,满18岁之前的三年时间里,击败被稻妻人尊为[武神]的神明……
如果她的敌人是雷神也就罢了,佩露薇利不是不能逼自己一下,只是武艺的提升并不是理想化曲线。
然而,事实上,佩露薇利要打败的人,是[壁炉之家]的[母亲],[愚人众]执行官第四席,库嘉维娜。
据说,愚人众排名越靠前,越是拥有媲美神明的力量。恰好,五年来,让佩露薇利提升武力的对手,便是神明。
也许现在她距离库嘉维娜尚有一段距离,若是按耐住性子,再磨练几年,在那个人对库嘉维娜的压制时间走到尽头之时出手,想必会更加稳妥。
但她毫不畏惧。
要是时刻依靠他人留下的余裕,佩露薇利想着,不在真正影响生命的生死关头,不管自己再磨练几年,武艺也不会再得到提升。
……
兴许昨夜正是在这样的心情下,情况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佩露薇利看着玻璃窗上的倒影,衣领间从原本的香菇挂坠,被一枚火属性神之眼所取代。
——那条项链是克雷薇在刺玫会挣到第一笔钱时,特意买下来送给她的。
昨夜过去以后,如果事情真的像这样顺利地发展下去,那就好了……
一觉醒来,佩露薇利不仅仅得到了神之眼,身上的诅咒也壮大了不少……从足以焚烧记忆的火焰中,她得到了这个世界过去的自己所遗留的记忆余烬。
记忆余烬中,最明显的分歧,大概就是克雷薇了。
16岁的佩佩会在一次对战中杀死逃不出[壁炉之家]的克雷薇,然后在一年后,杀死库嘉维娜,成为新任执行官[仆人]。
成为“阿蕾奇诺”。
那似乎是自己?
又或许现在的经历才是虚假的?
说不清楚是怎样复杂的情绪,佩露薇利只能分辨出那一股、针对库嘉维娜的、磅礴的杀意。
仅从结果来看,这似乎是一份来自自己的馈赠。佩露薇利在那些零碎的,极有可能包含未来的剪影中,看见了[愚人众统括官]的身影。
“看来……一切,都会在这场战斗之后,迎来答案。”
佩露薇利的目光穿过窗户,落在外面一株处在阳光和房屋影子交界处的柔灯铃上,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
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佩露薇利走在路上,暴露在外的皮肤因为稍显灼热的阳光有些不适。
——午后或许是一个不错的时间。
她停在曾经被礼炮洗礼过,修缮过后的壁炉之家门口,这是她看见库嘉维娜之前遗留的想法。
“呵,[天真]与[善良],多么美好的品格……”库嘉维娜缓缓转身,眼中是与脸上温柔笑意不符的嘲讽,“仅仅只用了5年,就有把握来挑战身为[母亲]的我了,佩露薇利?”
佩露薇利定定地直视她,眼底的杀意与其他情绪不断纠缠。
短短一夜内得到的记忆余烬,如同另一个自己的亡魂,缠绕着佩露薇利,令她内心不断掀起波澜,不得安宁。
——“你会成为,一位很好的[王]。”
16岁的克雷薇;
疲惫的、得不到自由、求不到解脱的克雷薇;
独自选择死亡的克雷薇……
“我会成为……”最后她缓缓出声。
“一位很好的[王]。”
库嘉维娜不知道她脑中闪过了什么画面,单单是那些泄露出来的杀意,就点燃了这几年她被当作工具一般,管理壁炉之家的愤怒。
“哈哈哈哈哈!是吗?”她拔出剑,“那就让我看看,你这几年,都学到了什么吧!”
“如果神之眼就是你的倚仗,希望接下来,你还能好好重复一遍那句话。”
不详的、黑红色的力量这一刻席卷佩露薇利的全身,她漆黑的瞳仁分明冷漠地注视着库嘉维娜,却无法让对方得到半分由于身高差距带来的被仰望的优越感。
得到的只有,睥睨。
库嘉维娜趁机连连出剑,只能看见,一切攻击被莫名壮大的诅咒弹开。
“现在,是你的[试炼Ⅴ]了。”黑红色褪去,佩露薇利张开漆黑的、如蜘蛛、又如镰刀般的双翼。
“尽全力活下来吧,执行官。”
平静的音色如泠泠清泉,但却让库嘉维娜体内流淌的血液如同结冰一般。
……
……
嗒嗒嗒,嗒嗒嗒。
“嗐呀,还没有消息回来吗?”卡雷斯心急如焚地在屋里走来走去,憋不住问道。
佩特洛妮拉支着下巴,翘起的二郎腿百无聊赖地摇摇晃晃,“急什么?有问题的人是那个执行官才对。”
“要是她知情识趣,应该趁早自己消失才对。现在这样,明明是生死战,还要让孩子承担失手杀人的风险。”
卡雷斯忍不住没好气地说,“……你又正常到哪里去了?!”
“哦。那没办法,我师门一贯如此。”
“唉,现在只能希望,芙宁娜大人不要太冲动了……”
这样的担忧倒也不是无中生有,毕竟按照原本的计划,在那个假名[莱欧斯利]的家伙压制下,壁炉之家起码能在愚人众麾下隐藏8年。
——虽说时间越长,可能出现的纰漏就越多。
计划顺利的话,佩露薇利会打败现任执行官,然后引起愚人众的注意,很大可能会被吸纳成为其中一员。
而按照壁炉之家原本的规则,成为[王]的人,将会得到这里的一切。
接下来,就能里应外合,由适应外界生活,身处刺玫会的克雷薇引导不愿成为愚人众预备役的孩子,迎来新的生活……
计划最大的危险,是由佩露薇利独自面对。
原本大家商量好,在她们战斗的时候,拜托水神大人或者那维莱特大人压阵,至少能保证某一方下死手的可能。
——大家普遍认为下黑手的人会是库嘉维娜,而哪怕是看在克雷薇的面子上,佩露薇利都不会想杀掉对方。因此会想尽一切可能保护佩露薇利。
没人想过佩露薇利会突然去挑战库嘉维娜,并且还有差点把人打死的可能……
——
——
虽然情绪爆发导致佩露薇利没能控制住力量,但她在最后一秒总算是想起来手下留情了。
正如明冲不愿意让克雷薇心里产生芥蒂,佩露薇利也不愿意。那些记忆余烬的确掀起了她的杀意,可沉浸其中的她还不确定,现实的克雷薇是否安好。
对于克雷薇来说,库嘉维娜是一个,不管存不存在,都会让她感到痛苦的人。
这样的人处理起来,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遗留下来的问题佩露薇利能够接手,废掉她的武艺,也不失为一种好选择。
而考虑到芙宁娜的心情,哪怕是那维莱特也会在可调整的范围内,酌情处理。
在法律无法照顾到情感的状况中,涉及到外交的佩露薇利身上,显然更能灵活处理。
吱呀——
沫芒宫的大门打开,克雷薇期待地睁大眼睛,凑上前去。
率先入眼的是一名身穿制服的美露莘,再向后看去,跟在她身后的人。
“佩佩!”
一道惊喜的女声引来了佩露薇利的目光,与吸睛的红发一同入目的,还有对方身后璀璨和煦的午后暖阳。
这一刻,佩露薇利突然屏住了呼吸,她张开嘴,本想说些什么。
比如,“已经结束了,至冬的极光,要一起去看吗?”
比如,“我很抱歉,伤害了你的母亲。”
比如,“久等了吧,让你担心了。”
……
但是,看着在阳光下,克雷薇鲜活灿烂的笑容,佩露薇利感觉自己心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她微微动了动嘴唇,说出来的却是:
“午后的阳光,果然很好。”
克雷薇一时间没有说话,看着她漆黑的眼睛,似乎确认了什么,“佩佩你——”
不过,很快,她就把话咽了下去,粲然一笑,“你说的对!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啊对了,你一定已经很累了,稍微休息一下吧,佩佩。”说着说着,克雷薇的声音也越来越轻。
被克雷薇牵着手,佩露薇利偏头看了一眼她的侧脸,才略微增加了些许实感。
只是,克雷薇好像发现了她的异样。
倒是并不奇怪,毕竟,很久之前,在壁炉之家察觉到真相的人,克雷薇就是那二分之一啊。
想到这里,佩露薇利慢慢回握住那只手。
——克雷薇说的对,这样已经,很好了。
第126章 番外2:莱欧斯利(上)
作为有罪者的栖息处,枫丹水下的生活起初并不像现在如此,遵循一定的规律,并且拥有另一种形式的宁静。
在梅洛彼得堡,[公爵]是最高级别的管理者。
自从这位神秘的、似乎凭空出世的水下要塞管理者因管理有方的原因,被授予称号后,哪怕再如何低调,也抵不住人们对其好奇心及诸多揣测。
“好了,就是这里了,你自己进去好了,会有人来接应的。”身穿制服的逐影庭成员将人带到水下,平淡简单地交代了一下,很快就转身离开了。
拉韦兰面如菜色地走了几步,叹了一口气,“真是倒霉,不就是调酒的时候加了点盐吗?!居然会被以[故意污染饮用级淡水资源]这种荒唐的罪名拘留!要不是那个家伙说话不讲究,我才不会……”
“嗐,希望这个公爵不会为难人才好——”
“喂!喂?”
一个声音打断了拉韦兰的嘟囔。
拉韦兰转过头来,眼前站着的男人体型微胖,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就是今天的犯人吧,我叫库斯图,接下来你就跟我走吧。”
“在我介绍完之前,不要打断问问题。”库斯图昂起头,看上去有些不大好相处。
“哦当然了,我会出现在这里接引犯人,可不是为了那点儿[特许券],还有今天特许食堂不用我帮工的原因。哼哼,虽然我有些消息来源告诉我,这背后肯定有更隐秘的原因……不过这就不是能跟你说的了。”
“……”熟悉的感觉让拉韦兰立刻退出了发牢骚的状态,陷入了沉思。
——呃……他这副表情,按照我当了这么多年酒保的经验,感觉稍微顺着他说两句,就能听到最前沿最新鲜的消息八卦。
——那,要不要听一听……
“咳咳!”拉韦兰疯狂心动,清了清嗓子,一脸期待地搓搓手,“库斯图大哥,虽然我初来乍到,什么规矩都不太懂,不过,能在特……呃,特许食堂做帮工,您做的菜味道肯定很不错吧!”
“没想到你这么看好我……没办法,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库斯图表情空白了一瞬间,不过看上去高兴了不少,他挠了挠头。
“嗯,那你就听好了。接下来的消息,能帮助你在梅洛彼得堡人情现状……”注意到拉韦兰期待的神情,库斯图不好意思地说,“这毕竟是我现在的工作。”
“当然你想知道的事情,我一会儿也会讲。哈,这可是能卖钱的劲爆消息!”
拉韦兰没有异议的点了点头,果然,他想得没错,他其实人还不错嘛!
接下来的时间里,拉韦兰基本了解了梅洛彼得堡的运行规则。
比如用作货币的、据说什么都能买到的特许券,任何人都能在这里通过工作活下来的“公平”待遇,以及每日提供一次福利餐、也是库斯图做帮工的特许食堂……
除此之外,就是库斯图神神秘秘,偷偷摸摸告诉他的:
“这件事我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要泄露出去,在梅洛彼得堡,任何有关公爵的事情,都不允许人向外传播。”
闻言,拉韦兰下意识屏住呼吸。
“我发现,公爵他……虽然有着丰富的烹饪经验,但是他——”
“不!会!调!味!”
“喝——”拉韦兰倒吸了一口凉气,和库斯图交换了一个同样激动的眼神。
会做饭,但却不会调味。
这种事情放在这两人——一个酒保,一个厨师眼里,就像一张白纸上出现了一滴墨水。
显眼,且藏着诸多有用信息。
“库斯图,你是怎么知道的?”
“哼,前段时间,我在特许食堂做帮工的时候注意到,公爵有时会自己下厨,但我却没发现调味料有减少的痕迹,只有垃圾桶里多出来的,枫丹市面上流通的调料包。”
库斯图没有在意拉韦兰一时激动漏掉敬词的举动。看在这人算是同道中人的份上,他决定忽略掉这点瑕疵。
而对于专业的厨师来说,这样的烹饪行为总会在眼中放大许多倍,是极不专业的做法。
要知道特许食堂里没有别人使用这种调料包,只有在公爵出现过以后,垃圾桶里才会出现调料包的厨余垃圾。
相对而言,在酒保眼中,他所关注到的,就是公爵的个人信息,比如单身、性格平易近人、行事干练……
“话又说回来,公爵大人平时应该更喜欢吃肉,肋排调料包要远远多于通心粉酱包出现的次数。”
于是,拉韦兰接着分享了他看出来的信息,“这说明公爵大人曾有过一段时间不得不吃通心粉,而那个提供通心粉的人也不会做饭。”
“就目前的信息来看,这个人不太可能是公爵的恋人,否则按照公爵干练的作风,恢复单身的时候,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时不时还会怀旧了……”
两人分析完,相互对视一眼,当即一拍即合。
“这可真是一个劲爆的消息啊!”
“没错没错,要我说,就算炸弹都没有咱们两个一起想出来的爆炸效果好。”
“哈哈哈,听你这么一说,咱俩的头脑组合起来,都可以叫[炸弹兄弟]了。”
很快就勾肩搭背聊起了别的消息,将对公爵的猜测抛之脑后。当然,他们也不会清楚,这些信息有多贴近现实。
——
——
“公爵,这些是爱贝尔托我带过来的留影照片。”希格雯把照片放在桌子上,歪头观察着莱欧斯利的反应,“您今天也要前往地下吗?”
“哦,谢了,护士长。下次就拜托你给爱贝尔带些回礼了。”莱欧斯利没有抬头,随意拨弄了两下,扫了几眼照片上的克莱门汀线傍水风景照。
然后他伸了个懒腰,“护士长居然会猜到我的行程……啧,昨天又有犯人连续工作三天了吧?”
希格雯眨了眨眼,微微一笑,“因为公爵总是在自己烹饪过后,就去办公室的地下待一段时间啊!”
“……居然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没想到都形成习惯了啊。”莱欧斯利闭眼支着脑袋,语气莫名地感慨了一句。
目光随着莱欧斯利的行动迁移,希格雯若有所思地将其与方才观察到的微表情联系起来,她抿了抿嘴,一如既往把这有趣的情绪变化当成自己的小秘密。
——人类,果然都是很可爱、很有趣的生物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希格雯安静地退出办公室,把空间留给莱欧斯利自己。
撕拉——
回过神来的莱欧斯利慢悠悠地撕下拳套上的贴纸,“不是已经走了吗,什么时候贴上去的?”
简单清理了一下可见处,被希格雯护士长和美露莘打赌贴上去的贴纸,莱欧斯利打开了办公室的机关,地面露出了一条通往正下方的螺旋状楼梯。
梅洛彼得堡在初代水神在任时期,便独立于枫丹,而莱欧斯利来到这里之前,也没想过枫丹水下的规则如此混乱,以至于他阴差阳错地留了下来,成为了这里的管理人。
原因倒是没多复杂,莱欧斯利曾经被现任水神,芙宁娜女士抚养过一段时间——只是时间太短,极少有人知道这件事。众所周知,芙宁娜女士鼓励私人组织发展,并与官方建立合作交流。
独立于枫丹廷、内部规则自成一派的梅洛彼得堡,当然也属于私人组织的范畴。
……不过,也许正是因为莱欧斯利曾与枫丹人尽皆知的大明星,水神芙宁娜女士一同生活过一段时间,知晓对方的性格,他很快就放弃了用自己的事情打扰这位……姑且称得上是[养母]的执政神。
有时候,莱欧斯利突然回想起那么一段时光——甚至他会怀疑,究竟有没有一年,想起有一个奇怪的人在[圣礼冠夜]后的白天,在大街上强抢民男……
哪怕是被授予[公爵]称号过去了几年,他依旧会产生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那个,自称“莱欧斯利”,芙宁娜女士偶尔不慎脱口而出“因帕斯”的,真名为“明冲”的人。
他逢人就说,如果自己有了孩子,一定会为他取名为[莱欧斯利]。
于是,在如今26岁、有了不少经历的莱欧斯利身边,出现了这样一种环境。
——哪怕[莱欧斯利]这个发言复杂本身并没有什么寓意的名字,在对方的声张下,也拥有了不错的寓意。
不过,兴许是他们相处的时间太短,连两个小时都没有,就像他跟随芙宁娜女士生活的时光一般,如同一个双方明而未发的秘密,罕有人知晓。
还挺有意思的,莱欧斯利恍惚间回想起来,还会有些想笑。
毕竟,与在每一个枫丹人心中都地位非凡的人物之间,存在一段隐秘的联系,怎么不是一件值得称道的事呢?
事实上,如果和明冲相识的那些人问起来,莱欧斯利本人并不介意透露自己和明冲之间的联系。
可惜他们本身就是一些很好的人,对他的名字感叹上一句——“你叫莱欧斯利?真是一个不错的名字,我一个朋友就说过想为自己的孩子取这个名字,似乎有……长寿、幸福的意思是吧?”
之后,便停止了联想,礼貌地将话题结束至此。
每次想到这里,莱欧斯利就由衷地在心底窃笑,他后来听已经成为朋友的克洛琳德,谈起过某件关于芙宁娜女士的传闻。
是说那一年引起枫丹与至冬外交震动的[芒索斯山大爆炸]事件,其实是筹备一场胎死腹中的小朋友宴会的结果。
嗯,巧合的是,那次宴会邀请的对象是5-10岁的孩子。克洛琳德遗憾的表示,当时年满11岁的莱欧斯利恰好错过了这个活动。
“啊哈,是那件事啊。”莱欧斯利嘴角露出一抹隐晦的笑意,“倒也不能说是完全错过了。”
第127章 番外2:莱欧斯利(下)
在克洛琳德的视角中,[一位名叫枫丹人的莱欧斯利]可以说是,通过那惊天一炸,就决定了另外两个朋友未来好几年要走的路。
如果不是背后干系太大,说不准那个时而可靠、时而不可靠的大人都要把如今已经成为[愚人众执行官]的佩露薇利,和刺玫会干部、克洛琳德的师妹克雷薇一起抢回家养了。
真被抢回家的莱欧斯利闻言,只是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哦?还有别的独家消息吗?”
可惜,这时候,跟随芙宁娜女士担任护卫的克洛琳德已经到了工作时间,两人只好带上各自打包的下午茶点分别。
而有意思的是,帮芙宁娜女士跑腿的克洛琳德一般不会在白天前往咖啡厅,并且除了咖啡,对于其他甜点的了解也都受限与娜维娅。
每当这时候,如果偶然碰到前往水上的公爵,她都会寻求莱欧斯利的意见。在这之后,就会发现芙宁娜女士对此尤其满意。
久而久之,克洛琳德碰到莱欧斯利时,就会从听老板推荐转变成听取他的建议,当然,为了目的性不那么明显,停下来聊聊天也可以打发等待时间。
不过,和克洛琳德偶然碰到莱欧斯利的情况相反,来到水面上透气的公爵大人,碰到这位兼职水神护卫的决斗代理人的可能性,则是必然。
出于对“号称眼线遍布提瓦特大陆”的芙宁娜女士的了解,莱欧斯利敢肯定,这绝对不是巧合。
笑.jpg
虽然导致两人分开的案件不怎么美好,但是相比起芙宁娜女士的态度,莱欧斯利倒是不太避讳。
回想起那段在[芙宁娜小屋]生活的日子,就算再短,莱欧斯利也总能琢磨出点儿别的东西。
一开始,莱欧斯利留在芙宁娜女士身边,是抱着能一举消灭那个人贩子养父母家庭的想法,他距离神明这样近,发出来的声音一定也不容忽视……
遗憾的是,对于神明光环所产生的滤镜,随着莱欧斯利与芙宁娜女士围绕洗浴室进行的交锋中,消耗殆尽。
造成这一切的原因,究其根本,似乎是神明与人类之间时间观念的差异。
因此,他们之间出现过一个占据大半相处时间的磨合期。
在[芙宁娜小屋],有许多近400余年出现的枫丹科学院的发明创造,大多是机械造物。
而恰好,莱欧斯利对机械造物也自有一番心得。
在芙宁娜女士还在适应家中出现一个人类小孩之时,绝对不会想到洗浴室的花洒,居然会成为导火线。
洗浴室中的清洗套装,原本是根据芙宁娜女士的需求,个性化打造的设备。
比如清洗套装中的花洒和喷头,打开之后,就会像露景泉的喷泉一样,喷发出几股具有一定冲击性的水流,其效果足以使莱欧斯利这样的“孤傲小狼”,瞬间转变成“落魄小狗”。
当然,既然说是对于芙宁娜女士个性化打造的设备,其呈现效果必然会随着芙宁娜女士对能力的发动而发生变化。
像是小水人歌剧、水上冲浪都是其中的一小部分玩法。
在芙宁娜女士适应莱欧斯利在其日常生活中留下足迹之前,往往是莱欧斯利白天刚将花洒和喷头改造成适合人类小孩的设备后,晚上就会被芙宁娜女士挥一挥手,进度立刻倒退回0。
于是,首先由莱欧斯利向芙宁娜女士的橡胶陪伴玩偶[膨膨兽]发起冲锋……
由于洗浴室事件,莱欧斯利也因此得到了他的璃月名——明福寿。兴许璃月小孩对最近这种事情更容易有所体会,像是家长气急败坏的时候喊出来的全名。
受到明冲这个人的影响,芙宁娜女士对“莱欧斯利”这个名字,也带上了璃月本土化的看法。
就“明福寿”这个名字的取名特色来看,放在璃月,莱欧斯利早已是爷爷一般的人物。
相比之下,莱欧斯利对于芙宁娜女士不会烹饪的事实,竟然觉得这完全在可接受范围之内。
同样不怎么会烹饪的莱欧斯利毫无怨言地,吃了近两个月的、不同口味的、通心粉。
某种角度来说,这可能是一神一人关系进一大步的开端。
值得一提的是,也许是差生文具多的原因。在[芙宁娜小屋],厨房里的各种发明,更是令人眼花缭乱,这同样是莱欧斯利机械水平提高的地方。
……现在回想起来,莱欧斯利放弃向芙宁娜寻求帮助的打算,竟是如此的自然。
在和芙宁娜磨合期间,莱欧斯利也思考过,这样一个人……啊不,神明究竟是如何在神位待近500年,如此之久的。
许多个深夜里,那时十一二岁的莱欧斯利在床上辗转反侧。然后他逐渐明白了,芙宁娜扶持私人组织的政策背后,一切的行为动机。
因为是正义之神,是所谓众水众方众律法的女王,所以哪怕执政水平与其地位远不相称,她也必须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位置。
制作出谕示裁定枢机,并将审判权移交给大审判长,这大约是芙宁娜女士能做出来的最好的选择……
于是莱欧斯利认为,在芙宁娜女士有关私人组织的政策下,同时在前水神在任时期,便独立于整个枫丹的梅洛彼得堡,其内部状况如何要打一个问号。
将曾经那对养父母送进梅洛彼得堡的举动,并不足以审判他们的罪恶。
而,质疑这位看上去与其真实年龄并不相符的养母能力的同时,他也会思考,到时,摇摆在正义与私情之中的芙宁娜女士,究竟会不会为他陷入拧巴的情绪漩涡之中。
最后决心离开之时,他面对[芙宁娜小屋]中心的巨大表盘,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唯独在这个地方,芙宁娜女士在莱欧斯利的眼中才更像是一位神明。
毫无疑问,芙宁娜女士的表现与莱欧斯利想象中的母亲形象相差甚远,然而莱欧斯利也并不清楚,真正的母子之间该如何相处。
在被美露莘警官欧菲妮小姐抓住之时,他不无遗憾地想,也许和芙宁娜女士的相处模式,就是真正适合他的母子关系。
莱欧斯利对于站在欧庇克莱歌剧院的记忆并没有多少,他只依稀记得一个残余的想法——这怎么不能说是某种程度上的“白发人送黑发人”呢?
……
进入梅洛彼得堡以后,莱欧斯利莫名松了一口气,他开始乐观地想,结束掉曾经那对养父母带来的阴云以后,也许他和芙宁娜女士之间的母子缘分不会终结于此?
不过,这都是留给以后的自己,思考的问题了。
那个时期的他,每天除了挣特许券,为数不多的时间,便会想起芙宁娜女士。
而自从被人从逐影庭调到巡轨船上工作的爱贝尔小姐不知从哪里听说他的居所……或许该说是牢房地址(?)之后,便会隔三差五通过希格雯护士长送一些东西给他。
有时是魔术师塞萨尔变魔术时送给她的一只虹彩蔷薇;
有时是她工作时在家门口,海沫村时随手采的一只茉洁草;
有时是她下班经过德波大饭店时,购买的深夜限量小蛋糕……
不久之后,主动调离逐影庭的欧菲妮小姐。寄来了一封信件,简洁而诚恳地解释了爱贝尔小姐的意图。
信上提到,她们的确曾有一个朋友希望为自己的孩子取名为莱欧斯利,而为他多分上一丝关注。
但这并非是出于移情作用。
作为巡轨船的领航员,工作过程中可能会接触到许多人,其中,就包括案件中,曾经同样生活在那个家庭中的孩子。
在欧庇克莱歌剧院审判后的一段时间内,人们提起他的次数并不少。爱贝尔也因此顺势提及了自己朋友关于这个名字的想法……
也算是为这个名字赋予一种寓意的广泛传播而助力了。
总之,从那以后,莱欧斯利就转而开始想起那个仅仅只有一面之缘的、名叫“明冲”的男人了。
不得不说,哪怕那个男人在他生活中并没有留下多少痕迹,但却能感觉到他鲜明的存在感。
名为“明冲”的影子,时常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窜出来,好让莱欧斯利记得,他似乎的确是有过这么一个,呃……父亲(?)。
人们常说,人一旦有了牵挂,生活就变得越来越有盼头。
话虽如此,然而,上任监狱长清空他所有的特许券,他在即将办理出狱手续却无人主持大局时,走进了监狱长办公室。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在心底质疑过芙宁娜女士的执政水平以后,他居然会亲自为改善她的治理而作出贡献。
后来他阴差阳错,在办公室正下方发现了前水神时期便存在的巨大工程。似曾相识的巨大表盘,让他突然明白了某些事情。
在枫丹流传过的,关于世界末日的那则预言,是真的。
他在心底无端的笃定。
想起在外面随地大小演,但在他面前却时常不靠谱的芙宁娜女士,莱欧斯利便控制不住想要叹息的心情。
独自守着那条预言,将权力分给他人,甚至塑造出歌舞升平的太平表象。如果不是那个叫“明冲”的男人,大概不会有人知道真实的芙宁娜女士是什么样子的。
通过大审判长那维莱特,对明冲出现的时机有所了解以后,莱欧斯利逐渐理解了自己被芙宁娜女士收养的原因。
——他大概不会再出现了。
莱欧斯利想。
可是这样一来,如果自己离世,真实的芙宁娜女士又会被淹没于在海面之下,最后没有那个叫明冲的朋友,没有收养的孩子,没有了解她的人。
只剩下她自己,和那条预言。
于是在被授予[公爵]称号之后,莱欧斯利踏入沫芒宫,面对在位近500年的大审判长,他轻笑了一声。
“有一件事情,我认为大审判长也许有必要知道。”
第128章 番外3:斯卡拉姆齐
「此为女皇陛下的旨意——
我已赦免你的罪过,并赐予你新的名字。
将这染血的名号传承下去吧:
可怜的、疯狂的被诅咒的[仆人]啊!」[1]
铁栅外身着制服的人行色匆匆,触及到佩露薇利的目光都纷纷慌忙避开,低头耳语。
对于他们口中的废掉自己养母或是差点痛下杀手的人,她的心中毫无波澜。
不久,一段沉静的脚步声响起。听得出来,哪怕在这样冰冷肃穆的环境中,来者也颇为适应,或者说是自如。
佩露薇利闻声抬起头,记忆余烬中一闪而逝的,那名统括官的身影果然出现在眼前,当然,与他一同出现的还有另外两名执行官。
——[散兵],以及[女士]。
事情后来的经过,几乎重复了记忆余烬中出现过的画面。
几乎。
通过愚人众的统括官[丑角],她知晓了自身血脉中的诅咒,那一轮黑色的月亮,源于毁灭的坎瑞亚。
遗憾的是,他并没有发现并提及,佩露薇利身上残留的记忆余烬。
只一点,在此之后,发展再次如同克雷薇相关的记忆一般,出现了一些分歧。
在[丑角]离开过后,[女士]也很快转身。
就在佩露薇利以为,散兵也要转身离去的时候,她路过对方,然后在擦肩之时,耳畔响起了他露出一个兼具危险和温柔的微笑,语气和善而柔软:
“你知道……你的命运出现了分歧吗?”
佩露薇利的瞳孔猛然颤抖,步履急刹。
“呵,看来你有所察觉。”
这位执行官留下这样一段意味不明的话语,行动上却并未稍作停顿。
至冬的风带着亘古不变的冰雪的寒冷,穿过这空旷的建筑内部,拂起佩露薇利耳旁的碎发。
她微微侧目,突然意识到这位执行官柔软的、稚嫩的面容,带着某种熟悉的姿态。
很快,佩露薇利便想起了这种熟悉的感觉来源于何处,她趁着目光尚能捕捉到对方的衣角,斟酌着开口:
“你与帮我锤炼武艺的……该说是老师,颇有几分相似。”
“她同样是一位不负责任的母亲。”
这时,散兵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冷声哼了一句,慢条斯理地说:“走吧,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
佩露薇利的心这才安定下来,确定了眼前这位执行官的身份。想来这次交锋,自己并不算落入下乘。
而接下来的正事,是觐见女皇陛下。
……
散兵的脸明暗交错,神色晦涩地看着换上执行官外套的佩露薇利站在宫殿中央。
某天的清晨,他在与深渊的战斗之后醒来。记忆便成了泾渭分明的两部分,既时间重叠,又有了相互印证的迹象。
突然出现的那部分美好的如同梦境的记忆,在现实中却是更有力的、能够找到对应痕迹的、已经成为真实的现实历史。
他与博士的争斗,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拉开了序幕……
回过神以后,觐见已经结束,佩露薇利跟随他走在宫殿的走廊。
这个15岁的执行官少女沉默着,抬头望了一眼廊外色彩瑰丽的天空,然后很快低下。
散兵敏锐地捕捉到她脸上的一闪而逝的神采,心不在焉地想到,兴许是有一个希望能一同分享至冬天空中极光的对象。
此时,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地褪去了那股危险,嗓音听上去格外的清澈,还带着某种纯稚之气。
但佩露薇利对此并不感到奇怪,因为她联想到了自身。
假设克雷薇真的在争斗当中故意死在了自己的手中,佩露薇利并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总之,想来不会比现在更好。
“这个世界总不乏有奇能异士的出现,而在这部分人当中,又会有一些对于世界变化尤其敏感的。”
“比如说你,又比如说我……”
佩露薇利听到这里,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自己身上的诅咒,以及这种诅咒随着蔓延、累积,出现了质的变化以后,其在记忆方面的特别之处。
只是接下来,散兵便不再这个方向上继续扩展,转而述说起另一件事,一个故事——
“在解答你在这方面的疑问之前,我会先讲一个故事,呵,不管你从这个故事中察觉到了什么,都不要说出来。”
“如果你的心中仍有疑惑,这时你只需要说出来。”
散兵停住脚步,侧身撇了身后的少女一眼,眼中是莫名复杂而深沉的情绪。
涌动着,翻滚着,然后平息。
“我要说的故事发生在稻妻,在这个国家,土地贫瘠,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适宜耕种,甚至多数时候连经济作物都无法扎根,生长出来的植被更适合观赏。”
随着散兵的讲述,佩露薇利的思绪似乎也随着言语飞到那片土地,她一边思索着,一边回想起那位稻妻女武神在战斗中隐隐透露出来的特质。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他的口吻中传递出明显嫌弃,又暗含另种意味的情绪。
“所以,就连稻草人,这种在农耕当中用于保卫土地,避免野鸟啄食、妨害庄稼的工具,也沦为了武斗的用具……”
——
在闭塞且灯光昏暗的房屋内,一个女人正在编织稻草人。
我有点疲惫,却又不忍看到这些花朵失去我的庇佑,遭遇虫害、病灶……我又该怎么去守护这座花园呢?
她想。
这样想着,她手中的稻草人眨了眨眼睛,一滴眼泪随之落下。
花园的主人非常失望,因为在稻妻,稻草人甚至能在武斗场上扮演十分重要的角色。
而她编织出的稻草人居然会流泪、会哭泣,这意味着他可能会害怕受伤、害怕离别、害怕死亡……
花园的主人抛弃了稻草人,却又不忍她的稻草人在外流浪,兴许还停不下他那双会流泪的眼睛。
于是,花园的主人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开辟出了一座房屋,将稻草人安置进去,还细心的密封好了门窗。
稻草人孤独的待在那座小房子里,汩汩的泪水不断从眼中滑落,却无法打湿他的脸庞,浸湿他的衣裳。
因为,他是一只稻草人。
不知过去了多久,直到稻草人已经习惯了黑暗,习惯了脸上挂着装满心事的、好似在哭泣的表情,习惯了趴在墙壁倾听外界的声音——
后来,雷霆崩击,山石塌落。
墙壁被砸出了一个洞,熹微的天光从中穿过,洒在他的身上。
我可以出去了吗?去到外面的世界。
他想。
可是外面的世界会欢迎我吗?我会哭泣,会流泪……
稻草人一边想着,一边后退。
这个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没有听过的声音,滴滴嗒,滴滴嗒。
声音清脆悦耳,唤醒了稻草人那颗在黑暗中沉寂已久的心。故障生锈的齿轮也随着这个声音重新开始转动,就像某个停滞已久的东西,再次开始流动。
他循着这个声音缓缓靠近,探索的勇气悄悄萌芽。
“这里怎么会有一个孩子?”一个浑厚的男声响起,疑惑间,他又焦急地开口,“是受伤了吗?你等着,我马上进来救你!”
原来,这个男人是出来办事的时候路过了这里,他身上那个奇特的声音来自家里孩子给他的护身符。
稻草人很想见到那个孩子,所以,他用身上的衣服掩住身体,藏起自己不像人类的部分。
他跟着这个男人来到了他们居住的家园,同这里的人们一同生活,拥有了家人,还和那个孩子成为了朋友。
他们一起吃饭,一起玩耍,一起嬉戏、钓鱼……
哪怕被发现他不是人类,也没有切断他和这些人们之间的联系。
可是,随着学习到的东西增加,稻草人发现这个孩子只是借住在这里的旅人,因为在野外吃了不不该吃的东西,这才被捡回稻草人的那个男人捡了回来。
这个孩子,稻草人最重要的朋友,他迟早会开启新的旅程。
稻草人很失落,但他很快又振作了起来。他身边的人们都拥有自己想做的事情,那么作为稻草人也应该有稻草人想要做的事情。
所以,这并不是什么应该伤心落泪的事情。
而且这样一来,他的朋友离开之时,他就不会陷入不知道该做什么的迷茫了。
稻草人和他的朋友在欢乐的庆典中认真地告别,相约下次再见时,各自都会成为像星星一样闪耀的人物。
后来……
——
“后来,太阳升起又落下,时间过去了很久很久……”散兵说着,眼底闪烁着幽邃的光芒。
他想起了很多事情。
想起丹羽自然地衰老,双鬓斑白时依旧如同哄小孩子一般糊弄他;
想起偶然间,他发现阿冲回来过的痕迹,却每一次都被丹羽掩盖过去;
想起踏鞴砂的大家温和而怜惜的眼神,他们总是避免让他发现时间流逝的痕迹……
——因为他能活很久很久,就像田间永恒的稻草人,注视着田野的庄稼生长、成熟,注视着田垄上的人们来来往往。
散兵徐徐吐出一口气,声音飘忽而悠远:“久到稻草人的家人老去、死亡,久到他认识的人都已不在。”
“直到某天清晨,稻草人从梦中醒来,一时间他分不清梦里梦外,家人朋友枉死、失踪的结局和稻草人偷听到的家人曾经的话语不停在脑海中回荡、交织。”
——“我们没办法,在未来漫长的日子中一直陪伴着倾奇者。但阿冲那孩子可以,阿冲他……能从遥远的未来带回某些藏在风中的迅息。”
——“在我活着的时候,不愿意让阿冲旅行归来见到倾奇者,是因为我想让阿冲能更惦念这孩子,好促使他能更有动力前往未来,看望倾奇者,当然也带着我们的那一份。”
丹羽的话如雷霆乍响,使散兵的脑中不断轰鸣。
他扯出一个没有情绪的笑,收起所有复杂的情感,对佩露薇利说:“这些记忆都是真实的,哪怕它们有的相互矛盾。”
最后一句话又恢复了他的冰冷和不易靠近,“而我,绝不会忘记过去。”
第129章 归寂之庭(补更1.14)
——不会有人比我的研究更具权威性?
穆尔塔达在心里重复了一遍明冲的这句话,于此同时,心底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等等,不会吧?
这家伙又想搞出什么幺蛾子。
按照穆尔塔达目前所积累下来的、优秀的育儿经验,比熊孩子更难搞的,是有能力的熊孩子。而在此基础上,与熊孩子难搞程度成正相关的是,恰恰是他的能力。
毫无疑问,明冲此人,足以称得上是熊孩子界的天花板。
假如有哪位好心人斥巨资,资助举办起[提瓦特大陆第1届孩子王评比大赛],摘得桂冠的一定是某位来自璃月,且破格录取参与比赛的选手。
对于这位选手的名字,穆尔塔达很乐意且慷慨地为他取一个代称,就叫他“明冲”吧。
他简直就是无冕之王!
脱离穆尔塔达丰富的想象,回到现实。他打了一个寒颤,他几乎转动了他这一辈子所能施展出的、最快的大脑速度。
——必须阻止他!
“不不,这、这就不用了,呃……呵呵,按照我对阿冲你的了解,值得你出手的肯定是什么大场面吧!”
穆尔塔达讪笑着,结巴地开口奉承。
开口说这种话,实在是难为他这个向来实心眼的人了。
可只要一想到要阻止的这件事情,他又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你、你是知道我的。我是一个腼腆的人,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大场面的活,嗯!很可能被路过的什么人看到……”
“就、就比如说——”穆尔塔达眼珠子一转,突然注意到下方,距离这个不知道是不是[归寂之庭]的遗迹不远处的路上,走着一个一瘸一拐的人。
还是沙漠人。
抛开如今的现实不谈,如果是在其他的什么时候看到这幅画面,穆尔塔达一定会很欣赏这位身残志坚、独自行走在沙漠的、意志坚定的沙漠人。
……可惜他现在抛不开。
当然,现在看到这个沙漠民,穆尔塔达依旧是高兴的,几乎喜极而泣、热泪盈眶。
他飞快的指着那边那个方向,声音慷慨激昂,“那儿就有个人!按照这个方向,他很可能看见明冲你出手的场面。而且他还是个跛子,作为一个嗯……身负残疾的人,他还能坚强地独自走在沙漠中,可见它是赤王的狂热信徒……”
穆尔塔达叽里咕噜噼里啪啦说了一连串。
“唉,这不是问题!”明冲大手一挥,语气中带着一种诡异的兴奋和骄傲。
他正要对萨梅尔说,把那个人带过来的时候,萨梅尔静静抱臂,开口道,“我对这人有印象,他是[神王之遗]的人”。
“神王之遗?”穆尔塔达心里咯噔一下,不由自主把手指瑟缩回来,“就是那个臭名昭著、无恶不作的沙民组织[神王之遗]——”
他连忙捂住嘴,暗叫不好,明冲说不定会更加兴奋。
果不其然,穆尔塔达的余光瞄见明冲的眼睛越来越亮。
“不,并非如此。”萨梅尔平静地否认,“我会记得他,是因为他是一个做出了与哲伯莱勒相似决定的家伙,而且还是赤王的子民。”
“但他是个聪明人,知道我们这样的人是不可能过上什么平静生活的。”
和哲伯莱勒相似?
穆尔塔达一愣,脑海中闪过零星纷乱的几个片段。
——哲伯莱勒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想到活泼开朗的小婕德,穆尔塔达心中有了答案。
“他……我是说那边那个人,萨梅尔先生,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穆尔塔达犹豫间,试探性问道。
没办法,除了队伍里相处时间比较长的几个人,穆尔塔达对萨梅尔是真的不怎么熟悉,毕竟对方在路走到一半的时候就离开了。
“库塞拉。”萨梅尔随口答道,“[阿赫玛尔之须]的团长。”
唔……穆尔塔达一时顿住了。
明冲的眼神逐渐犀利起来,“Wow,好有个性的佣兵团名。”
“臭名昭著,无恶不作……”明冲嘴里喃喃的几个词语让穆尔塔达心里愈发发毛。
“嘿嘿嘿,和哲伯莱勒类似的人是吧,让我来帮助你把生活回归正道吧!hiahiahiahia!!!”
他的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萨梅尔,我要养他……啊,不是,嘴巴说瓢了。”明冲呸呸呸了几下,重新清了清嗓子,“把他带过来!”
“……”穆尔塔达露出仿佛吞了苍蝇的表情。
你说了吧?
你刚才真的说了吧?!
你说你要养他!!!
明、冲!
哪怕只是在内心呐喊,穆尔塔达也不由得咬牙切齿起来。
别以为你紧急撤回,我就能假装没听到,你确实说了你要养那个跛脚大叔吧?!
这是能养的玩意儿吗?
你当他是草神啊?!!!
……啊不对,后面这句撤回。
穆尔塔达顿时恢复了平静,差点就出现了大逆不道的想法,真是不应该呀。
璃月有句古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果然是和明冲这家伙一起呆久了吧?
直到萨梅尔默不作声的离开,穆尔塔塔才回过神来。
他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等等,萨梅尔这家伙离开难道是真要去给明冲抓一只库塞拉来养?
此时,一大群牦牦驮兽在穆尔塔达的心头生出的大草原上奔跑。
……不对啊。
“我记得萨梅尔好像是被抓到缄默之殿了吧,而且据哲伯莱勒和那个缄默之殿首领说,背后似乎正是因为担心[神王之遗]作祟……”
穆尔塔达看向表情空白、被拖着衣领过来、在沙上留下长长的拖行的库塞拉,和神情自然、仿佛不是在做穆尔塔达刚刚听到的那种事情的萨梅尔。
只见明冲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我是赤王阿蒙转世重生的友人,上辈子我因为爱慕者与友人勾结,被诅咒而死,这辈子我绝不重蹈覆辙,V我50摩拉,聆听我的复仇大计!”
似乎是被这番发言给震惊到了,库塞拉好一会儿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笑了出来,笑声浑厚爽朗,“啊抱歉,小兄弟,你说话可真有意思,你是璃月来的吧。看年纪,你和我女儿差不多大,她叫迪希雅,现在在须弥做佣兵。”
“唉,可惜我现在还有事情要做,不然还能和配合你玩一玩,这种正统的勇者英雄游戏,我女儿好早以前就开始嫌弃我了……”
库塞拉不知为何,一开口,便絮絮叨叨讲了许多话。
穆尔塔达看出了一些问题,他瞄了一眼旁边默不作声的萨梅尔,显然,他也看出来了。
一个跛脚的人,独自在罕有人烟的沙漠中行走,与他搭话便听便能听到,絮絮叨叨的、各种零碎的生活片段,事情有大有小,总之似乎一口气都要把自己过去的经历说出来一般……
这在三两聚集的沙漠中并不常见,只有零星的几种可能,会出现落单的情况。
只是……他看着认真听着库塞拉絮叨的明冲,这家伙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什么。
明冲听完,依旧高高地昂起头,做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开个价吧,什么条件你会愿意为我做事?”
嗯,当然,在他自己心里,这可能就是霸道总裁吧?并且明冲为自己能够表现出这副模样,还颇为自得。
毕竟他还有绝招没使用呢!
比如说:歪嘴一笑。
啊不对,串台了,那是龙王的片场,放在这里,应该是邪魅一笑。
库塞拉笑着摇摇头,不欲多说。
他好言开口,“小兄弟,这个时候能碰上一个人听我说这么多话,实在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好事啊……可惜我急着赶路——”
说着库赛拉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该走了。
然而,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完全读不懂空气,更遑论是眼神的人。
明冲慢吞吞地转头,周围的另外两人,库塞拉和穆尔塔达也随着他的目光望去。
“最近我和[神王之遗]的人有过几次交手,有消息表明,他们会每隔一段时间进行一次大型集会。”萨梅尔简洁的陈述着事实。
听得穆尔塔达都觉得这个“助纣为虐”的家伙变得可靠了起来。
“算算时间,他们可能从我们部落的踪迹中察觉到了什么,几天后很可能就是他们最近一次的集会。”
明冲恍然大悟,“原来是渣滓开会啊!”
穆尔塔达不由捂脸,不敢看库塞拉的表情。
而渣滓之一的库塞拉笑容并没有变化,显然,他也是这样认为的。
原谅他口出暴言,实在是……哪怕明冲对绝大多数人都能生出接纳之心,甚至包括姐姐安溯,莱茵多特、多托雷之流。
但是对于愚昧且固执己见地对他人施加暴行之人,就如同他对白夜国那些让[太阳之子]们去祭祀的那些家伙的态度一样。
明冲的看法只有一个——
让这些人统统都去挖矿!
没有像对多托雷一样,一言不合直接捏死,已经是他的仁慈了。
对待这样的人,有一种说法是,要教他们学会爱,并且教化他们。
遗憾的是,明冲并没有那个闲心,他只想美滋滋地过自己的生活,时常犯懒,偶尔搞事。
于是,明冲为自己对那些人的懒散的态度找了一个说辞。
——“蛮夷,不可以礼仪教”。
对于这些人,退让或者教化,都是软弱的做法,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在几百年前,明冲看着他们分裂成99块零散的部落相互争吵,便为此感到厌烦。
镇压、容纳和统治,是赤王该做的。
明冲转了转手腕,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他嬉笑着,“既然知道只是渣滓开会,就好办了。”
“库塞拉,你可以先等我做完手上这件事再说。”
穆尔塔达一时间头晕脑胀,等一下,都正面碰上[神王之遗]了,该不会这家伙还念着之前那件事吧?!
第130章 归寂之庭(补更1.23)
事实证明,明冲这小子不仅好哄,爱搞事,喜新厌旧,他的记性还特别的好。
这时候,穆尔塔达的脑中突然响起明冲欢快活泼的声音——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你喜欢的样子,我、都、有!”
他连忙甩甩头,将自己幻想中的这幅场面嫌弃的给甩出去。
——hetui!
——该死的,我可从来没觉得这样句式的话有多幽默。
总之,都是明冲这小子的错!
放在几个月前,穆尔塔达可从来没发现自己有这样丰富的想象力。
然而,现在一切都晚了,在库塞拉的出现打了个岔以后,穆尔塔达没能在第一时间做出最合适的防范,或者说拖延措施。
在某一瞬间,穆尔塔达突然福如心至。
他开始思索起,他们这一行人当中,是否只有他一个人,在明冲试图搞事的时候出现在旁边,会想尽办法的阻止。
而其余的人要么袖手旁观,要么沉默少言地搭把手,更有甚者,还会欢呼雀跃的加入……
冷静想想,好像没有谁能拗得过明冲,一般来讲,他想做的事情,都会成功。
——所以,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的人,是我呢?
——而且为什么我总是屡战屡败,还不知疲倦的阻止呢?
不仅仅是因为归寂之庭,明冲让他出现在这里,难道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莫非……他就喜欢那种和人有来有回的拉扯感。
好荒谬啊!
但穆尔塔达又觉得这莫名的真实,他就好像成为了对方搞事中拥有某种趣味的一环。
于是,他收起所有的表情,板着脸,做出置身事外的姿态,旁观起事态的发展,试图让自己变成一个冷酷的人。
……
明冲想做的事情并不复杂,他活动了一下关节以后,看着那边的遗迹,视线触碰到那酷似眼睛的图案,立刻想起了阿蒙说过的话。
对于他来说,注视着这片土地、那些颓败的遗迹废墟、那些斑驳的纹路,前后的时间间隔并不长。
身处的时代却有了变化,一个在400多年前,一个在400多年以后。
只是他生出来的感受是一样的。
——“你我曾共用同一双眼睛”。
赤王充满恶意的声音似乎还回荡在耳边,要是明冲再敏感一点,可能会感到毛骨悚然。
然而他每每想起这句话,都只会感到自己中了赤王某种低级的恶作剧。
——你在得意个什么劲啊?
明冲颇为不满,不服气都要咕噜咕噜地溢出来了。
基于提瓦特大陆一直处在不断的轮回当中这一事实,连布耶尔都能由于世界树而有所察觉。
那么,有“先知”之称的娜布和某种程度能做到预言的阿蒙,很可能就像他们所说的那样,在提瓦特大陆的某个角落中隐藏着什么后手。
……由于对于模拟当中的的记忆并没有如使臂指的感受,明冲只在隐隐感到异样的时候察觉到了一种突兀。
他在须弥的土地上行走,依旧是与哲伯莱勒、萨梅尔以及优菲同行之时,他突然能够看到人们的未来。
模拟器告诉他,这种能力当且仅当他位于提瓦特大陆时生效。明冲几乎立刻猜到这种力量,或者这双能看到未来的眼睛,就来源于赤王。
明冲还记得,他看过的第1个人的未来,那个人的名字叫塔德菈。
但他始终不觉得,特别的人在于塔德菈,一定是在别的什么地方发生了什么事,导致他触动了赤王的后手。
想到在抵达居尔城之前,他还去过赤王陵,去过圣显厅……而事实证明这些地方都存在一些神秘力量,据优菲解释,那里可能依旧流淌着某种伟大的意志。
在想通这背后的逻辑之后,明冲便将事情抛之脑后。
大致清楚了就好,没必要刨根问底,否则,说不定会成为赤王朝他得瑟乃至吊他胃口的工具。
当然,依照明冲对赤王的了解,对方不一定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只是如果换成是明冲自己,毫无疑问,他是绝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这属于是以己度人了。
然而,明冲只要一想到这句话,又不大确定赤王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了。
他简单品了一下自己在模拟枫丹中的经历,发现归根结底,他们的目的就是让自己对他们产生印象。
于是,这句话便在明冲的心中留下了对于赤王洗不清的深刻印象。简单概括起来,那就是男鬼印象。
以至于不管后来赤王对他有多么的放纵、包容,态度有多么的宽和。明冲响起赤王的第一句话绝对是——
“你我曾共用同一双眼睛。”
是晚上做噩梦惊醒,都会猛然坐起来骂一句“有病啊”的程度。
因此,在离开400年前那个时间段之前,明冲便留下了“那双赤王的眼睛”。
说起来抽象,但做起来其实完全不复杂。只要把那双眼睛的力量抽离出来,并卡在某个地方……
恶不恶作剧的另说,先让赤王看他的子民们打上个几百年再说。
明冲的目的也是十分的简单,仅仅只是出于——“宽恕、统治、爱护沙民们是赤王要做的,我要做的就是让他们见到赤王。”
有了想法以后,对明冲而言,第1步就可以开始动手了。复活的方式有很多种,而明冲为赤王选择的方式则较为复杂。
仅仅只是把眼睛的力量卡在某个地方可不够,想要把赤王遗留的力量、后手全都聚集起来,首先要“看到”,这也是“眼睛”的另一个作用。
接下来,明冲顺理成章、心满意足地掏出了自己的网兜。
什么?你问网兜是从哪里来的?
当然是在和[明冲唯一的弟]星卡拉米一起玩儿[我们一起来抓水母(划掉)小旋风吧]的游戏时留下来的。
没错,就用这个带有风属性力量的网兜。
咧嘴笑.jpg
之后400多年的时间将赤王的力量一步步连接起来,等到明冲回到自己现在的时间点,想必赤王也已经看够了风景。
也是时候进行下一步了。
给手腕活动好筋骨以后,手一拉,网兜一扯。也是到了渔民丰收渔获的季节,明冲咧开嘴,露出一个憨厚(?)老实(?)的笑。
……
画面急转。
在场的三位须弥人眼中,这可不是简单的收网动作。
只见明冲抬起来的手轻轻向上一挑,天空中突然亮起了一簇簇有所勾连的青蓝色的线条,它们形成了一副网状。
从四面八方牵引来赤红色的光芒,有的深,有的浅。随着那些力量沿着网脉的流动,几乎将整片天空染成黄昏一般的火红色。
而后随着力量渐渐汇聚而来,前方不远的那座遗迹逐渐焕发出别样的色彩,它震动着,然后从深处响起空灵的、神秘的轰鸣声。
库塞拉的跛足无意识颤抖,紧紧攥着他杵着的拐杖,他声音沙哑,“是、是末日来了吗?”
维持不住面无表情的穆尔塔达本能的想要反驳,毕竟明冲那家伙抽象是抽象,但弄出世界末日,那还是差的太远了。
——主要是思想跟不上。
可要说是明冲这孩子搞事搞出了世界末日,他居然觉得也不无可能。一时间嘴巴一张一合,竟迟迟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后面紧接着又是库塞拉开口了,当然这一次他嘴角噙着笑意,“这是……英雄登场的时刻?”
穆尔塔达涨红了脸,不肯相信明冲有一天会被称为英雄?
只是他作为学者的那一面,却迟迟无法提出有力的反驳论据。
被明冲拿着大喇叭社死着从教令院带走之时,他也没能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觉得明冲好帅?
天哪,那可是明冲啊。
照穆尔塔达此前的看法,那可是身在沙漠都闹着脾气说只吃鳗肉不吃任何奇怪的肉的家伙,完完全全就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儿。
可作为一名学者,如果有一天,一个人把你那能称得上是异想天开的研究对象,一口气把研究进度从找到、挖掘,给推进到利用。
相信只要是学者,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此时此刻,穆尔塔达的心中无缘的响起了一句从明冲那里听来的、调侃用的台词——
“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踏着七彩祥云来救我。”
“狗屎!”穆尔塔达低声喃喃,不由自主的说出了明冲的口癖,“明冲这家伙……居然帅到我了!”
他深深的望向那座似乎在应和的遗迹,这时候,他相信就算这座遗迹不是归寂之庭,他之后也会再三斟酌,对待明冲的态度。
……至少在那家伙想吃鱼的时候,不嘴上不泛嘀咕。
当然,最好它就是归寂之庭。
否则,哪怕他总是各种别扭,嘴上骂骂咧咧的,也会对不知是藏着什么的心思却又落空了的明冲产生怜爱。
现场都是普通人,这里的普通人是指既没有仙缘,也没有神之眼。
与此同时,还是在须弥不会做梦,没有见过兰纳罗的无聊的大人。
——萨梅尔勉强算半个,因为它能驭使厄灵,能粗浅的运用元素力。
可想而知,对于各种力量还没有祛魅的普通人,这种冲击是有多大了吧?
萨梅尔稍微好些,他对明冲的力量早有心理准备,只是在此之前,都没怎么见他用过。
静静的旁观着,库塞拉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所以他之前和我说的……和赤王是朋友,那些话都是真的?”
和明冲插科打诨惯了的穆尔塔达下意识开口,“怎么可能全是真的,我了解那小子,那种语气说出来的话,嘴巴里肯定有一半是假的——”
话音未落,他突然陷入了沉默。
“不对。”
一只手捏住下巴,一边思索,一边自言自语,“他也说不出来什么高明的谎啊……”
所以结论很简单,那话半真半假。
那么问题来了——
明冲的复仇大计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