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重来,穆尔塔达一定毫不犹豫地掏出50摩拉。
现在近距离观看明冲的高光,帅是帅,但是怕也是真的怕呀。
他只是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普通学者,手无缚鸡之力,在面对任何大的灾难,都没有任何容错率。
要知道,前车之鉴可还摆在那里呢!
明冲连草神都偷了,区区一个赤王有什么不能偷的呢?
更何况草神是活的,赤王是死的,偷到手的难度怎么看都是前者比较高吧……
想想看,连草神到了明冲这里都得当个靠背。这赤王的待遇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穆尔塔达心思纷乱,又随着明冲的接下来的动作,不由自主地睁大眼睛,屏住呼吸。
一个气息如渊般深沉,气质威严的虚影渐渐显现。
在场的人无不呼吸一窒。而明明曾经如此狂热追寻的赤王就在眼前,萨梅尔却走神了。
他微不可见的侧头,看向前方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无形的气机的明冲。
空气中,在明冲的背后,一个浅淡的人影悄无声息的出现。随着人影逐渐清晰起来,萨梅尔猛然睁大眼睛。
白色如瀑的卷曲长发,披在身后绑成马尾辫,头上点缀着精致的绿色饰品。这人影的面孔如同精灵,双眼中满是祥和包容……
萨梅尔记得这张脸,在他回到图特摩斯之前,他们一同从祭司的陵墓中,从尸骨中残存的记忆中,看到了这张脸。
——她是大慈树王,是那个没有耗尽力量变得如同孩童一般的形象。
前代草神……
只见对方将手指停在唇边,做出嘘声的动作。
萨梅尔躲开了对方的目光,才发现身边的两人都没有察觉到对方的现身。心思向来深沉的他,脑中闪过各种猜测。
最终他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之时,却发现周围的景象如同褪色一般,不负先前。
在各种颜色褪去之时,赤王的影子很快在空中随之消失。
当然,从远处望去,恐怕事实便是这样子的。
“阿蒙……”
“满意我留给你的这双眼睛吗?”
明冲慢条斯理地开口,语气中充满戏谑。
而赤王此时已然站在他的面前,他细细的打量了明冲一眼,垂下眼眸。
“还不错,我想看到的……都已经看到了。”
明冲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只觉得这个反应颇为无趣。于是,转而问起另一个问题——
“你不想复活吗?我都已经把你拼起来了。”
是的,赤王现在的形象,就和布耶尔那种纯粹能量体的存在形式一般。
赤王微微摇头,“现在这样,就很好。”
毕竟做出这件事情的,是他神交已久的对象。从各种意义上来讲,眼前的人是他和娜布不管轮回多少次,都最为憧憬的人类,符合他们对人类的一切终极幻想。
当自己的人间理想,费劲儿巴拉地把自己像拼一张碎成纸屑的纸张一样,一点一点地拼凑起来。
那么接下来,不管自己做出怎样的改动,那都是多余的。
可惜,并没有get到任何意思的明冲撇了撇嘴,正如他看模拟记忆就完全没有看懂过这些家伙一样,明冲觉得自己现在跟赤王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好了,反正活都活过来了,那就顺便帮我做个事儿。”明冲很快就进入了状态,随口指使道。
赤王接过话,赤红色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幽深而平静,但在底下似乎隐隐翻涌着什么情绪,“你想复活那个女学者,名字……似乎是叫优菲,对吧?”
明冲点点头,懒洋洋地舒了一口气,“你知道啊,那就好办了。”
……
在萨梅尔眼中,明冲和赤王来来回回围绕优菲谈论着各种处理后续,大慈树王却在一旁,怀着他不知道的心情不知看了多久。
然后他听到对方开口:
“你知道吗?留存在世界树中有关你们几人的记忆,我和他们……不知翻来覆去的看过多少遍,早已对你们的名字熟稔于心。”
萨梅尔有所迟疑,脑子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大慈树王是在对他说话,而且没有别人能听到。
“而在明冲没有出现的时间中,我也无数次将目光投注在你们三人的命运中。”
大慈树王不知何时转头看向他,气质依旧温和,“你有听过童话吗?或者部族中老人们讲起过的流传了许久的故事?”
闻言,萨梅尔钝钝地点头,脖子就像生锈的,没有润滑油的机械,一卡一卡的。
声音生涩地回答,“我只听过赤王的故事。”
这个回答并没有超出大慈树王的预料,她轻笑着,“我知道啊,就像你曾经疯狂的寻找赤王的传说以及他的故事一般。”
“对于我们来说,你们,也曾是故事中的人。”
那是一段快乐、轻松,同时又不免痛苦的日子。
随着明冲的足迹一点点在提瓦特大陆延伸,大慈树王、赤王、花神,他们三人就像追更的读者一般,不停期待着、幻想着……希望主角的足迹能够抵达须弥。
当然,也许特殊的一点在于,他们追更故事的媒介,是世界树。
然而,当明冲真的踏上须弥的土地时,他们不免产生一些失落的情绪。
但就像每一个读者会对故事中,与自己身边相似的景物而产生共情,以至于任何描写,都更能刺激他们的情绪一般,须弥的三位神明亦是如此。
想要认识那位主角……
想要一同产生新的故事……
想要像故事中被拯救的须弥人一样,能够感受到被拯救的心情……
同样地,大慈树王的确对萨梅尔几人的信息熟稔于心。与之相对的,作为故事中的主角,她对明冲则更加熟悉、了解。
他们都知道,这位主角热衷于刺激、新鲜、与众不同的事情,并且对于任何复杂到会为难自己的事,都能做到聪明的避开。
于是,当明冲真的要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不约而同的开始掩饰起自真实的自己来,就像表演戏剧一般,留下各种悬念、神秘感、新鲜感,以吸引对方主动来寻找他们。
简短的一个故事篇章并不足以让他们感到满足,正如小单元故事中进入主线的角色才更为重要,他们的打算,便是能够参与进明冲的未来。
在获取这些记忆之后,大慈树王只觉得有些啼笑皆非。因为她并没有想到,自己会在现实中,这个明冲真正认可的、属于自己的时间点里,也同对方产生联系。
就像现实中的自己并没有留有执念,现在的大慈树王更加的从容。
因而,大慈树王现在所担心的问题便是,赤王有没有找到自己的定位?
他心中的执念如何?
究竟是释然了,还是压抑着?
这就是大慈树王现身的原因了。
萨梅尔为之感到默然,不识字的他形容不出这种感受,只觉得自己的心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反反复复。
虽然自他明白自己的双手也能创造绿洲以后,便将放在赤王身上的期待收回了许多,但他到底没有对神明祛魅。
毕竟那不仅是神明,还是自己小时候听过的故事中的英雄。
是无数的沙漠人都会说的,“如果赤王还在就好了”,“赤王会来解救我们的”。
——原来,神明也会希望有人能来救他们?
萨梅尔此时心中只余这一个想法。
而那个人,是他家的小孩。
……
……
明冲觉得自己真是无法理解。
他不太懂,他真的不太懂赤王究竟在想什么。
如果说大慈树王顾忌的是小吉祥草王,纳西妲的威严,以及现在须弥已经形成的格局。
但,赤王顾忌的又是什么呢?
——住在天上的那个钉子户吗?
可是,按照明冲自己现有的了解,自坎瑞亚战争以后,天上的住户已经很久不再活动了。
他那被砸钉子的幸存者经验告诉他,只要造成的毁灭足够严重,提瓦特大陆的轮回就会停止,留下不可逆的影响。
明冲自己不太能衡量祸福的重量,反正只要存在好事,哪怕只有0.01的百分比,他也能将其无限拉大。
下一秒,明冲反手就给了自己脑袋瓜子一巴掌。
——坏了,我居然变得正常了。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难道再想下去,不知道就会变成知道了吗?
不,这不大可能,要知道,穿越并不会改变智商。
想通了以后,他神清气爽的岔着腰,昂首挺胸地开口道,“这就是三个愿望,一次满足,塔达啊,你还有的学呢!”
原本目瞪狗呆的旁观这一系列变化,穆尔塔达敏锐的察觉到了落在身上有点刺挠的视线,感觉莫名有些头皮发麻。
——救命,这种情况就不要提起我了啊!
而且三个愿望什么的……原来你小子知道咱们不仅掺和进了[缄默之殿]的事,卷进了[神王之遗]的麻烦,现在还有[归寂之庭]的事儿……
——谁说这小子笨了?这小子不是知道的很清楚嘛!
穆尔塔达腹诽着,咽了咽口水,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是、是啊,如果是赤王大人……”
……诶,好像,这三件事,在赤王面前,还真能混为一谈呢!
莫非,明冲这家伙实际上是大智若愚的类型?
他狐疑间,看向明冲没心没肺灿烂的笑容。
——不,我绝对不承认。哪怕我先前觉得他超级帅,我也绝对不会让他知道这一点的!
穆尔塔达在心底坚定地起誓。
这时候,库塞拉突然出言,“如果是赤王大人的话,那我想像一个英雄一样退场的打算,恐怕就实现不了了……”
他的话语似叹息,又似释然。
第132章 归寂之庭(补更1.25)
自重新出现之时,赤王便一直安静的待在那里。他不怎么说话,表情也无甚变化。
只眼神偶有波动,不过明冲完全不懂。那是一种隐晦的、暗含另一种意味的气氛。
莫名让明冲脑补出了以下场景:
“你什么意思?”
“什么我什么意思?”
“那你不知道意思意思啊?”
“我怎么知道你几个意思?”
按照明冲自己的理解,这个时候他应该意思意思,可是他不知道应该意思什么,又怎样意思?
光是在脑袋里想一想,他就觉得自己的脑子要打结了,于是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脑瓜子。
跟个绕口令一样,要打结的是赤王,他跟着绕个什么劲!
面对这种情况,就应该像个渣男一样,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对方没有开口说出来的东西,那就可以不用思考。
换句话来说,就是如果对方没有拒绝,那都可以让对方去做;
同时如果对方犹犹豫豫地拒绝,那么这件事情就还有周旋的余地,依旧可以让对方去做。
只要难缠的那个人是自己,相比较起来,不管什么事情都变得不那么打结了。
当然,有时候明冲也会想,要是每个人都坦率直白一点,那这个世界将会变得更适宜他这种懒人生存。
于是,库塞拉开口的时候,他明显地感觉到,空气都变得清新了起来。
只是下一秒,明冲就皱起了眉头,“退场?什么退场?”
“你也想变成伊丽莎白梦殇璃雪琉璃泪莉莉丝X……玛丽莲安琪儿露露?”明冲面不改色,一口气说出了一大串的名字。
穆尔塔达嘴角抽搐,阿冲啊阿冲,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让你变成了这个样子?
……
缄默之殿。
“发生了什么?赤王的力量发生了泄露吗?”
“好像是[舍身陷坑]那个方向……”
“天空变得很奇怪!”
“什么!以前有典籍记载过这种情况吗?”
“有关赤王的书籍中没有记载,但我记得有本提到过花神的书上,写到过相似的画面……”
殿内的人来来往往,从保持缄默一下子变得乱糟糟起来。
巴穆恩闻声赶来,眉头一皱,扬声喊道,“都做什么去了?乱糟糟的,和须弥酒馆似的,让草神大人看了笑话去。”
“爷爷——”赛索斯的声音从侧方传来。
他侧头望去,发现孙子正和大风纪官赛诺一同快步赶来。
在赛诺开口之前,赛索斯环顾四周,开口问讯,“没人去招呼那几位客人吗?”
“已经派人去了。”有人说。
很快,提尔扎德抱怨的声音便在空旷的缄默之殿中回荡。
“少了几个人。”巴穆恩闭上了眼睛。
赛诺徐徐呼出一口气,抱住自己的手臂,“穆尔塔达和阿冲不在。”
“不,还有一个人。”赛索斯轻声说。
一时间,包括巴穆恩祖孙二人在内的几人都陷入了沉默。
纳西妲手指轻点嘴角,露出好奇的神色,“咦?萨梅尔、穆尔塔达,还有阿冲……他们几个会一起去做什么事呢?”
“按照我对他的了解。”赛诺说,“这么大的动静,如果不是在沙漠中凭空拔起一座大山,那就只有凭空抬升起一座遗迹了。”
提尔扎德摸摸自己的胡子,脑中划过一个莫名的想法。他不满的表情,很快就挂在了脸上。
赛诺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提尔扎德,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呃……这个,我只是担心穆尔塔达那家伙跟着明冲……先生,会不会直接跑到[归寂之庭]……”
“这可不好,让那家伙抢先了。”提尔扎德露出了柠檬精的表情。
“不无可能。”赛诺点了点头。
想到萨梅尔,哲伯莱勒突然问了一个问题——
“[归寂之庭]是和生死相关的遗迹?具体是指哪方面的?”
“传说得到[归寂之庭]里的宝藏就能勘破生死,不少失去了重要之人的学者都会研究相关的资料。”赛诺简明扼要的介绍。
闻言,婕德唰的一下转头看向哲伯莱勒,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她犹豫片刻,开口道:“老爹,你是想到了什么吗?”
婕德心中有所猜测,但她不敢说出口,毕竟她并不了解萨梅尔,对方还是她的杀母仇人……
哲伯莱勒悠悠叹息,“我无法肯定……其他情况还好,但若是到了归寂之庭,我很难保证阿冲不会想念优菲。”
“兴许对他来说,去归寂之庭见优菲一面,就像回家的路上,随手摘一支花花那般自然。”
在什么地方就做什么样的事情,哪怕平时不怎么想念优菲,到了归寂之庭,明冲也会自然地想见优菲一面。
就像最开始来到提瓦特大陆的时候,明冲不怎么会想起自己的家人,但在知道对方的情况那一瞬间,思念就会在心头疯长。
这当然是很自然的事情。
思念一个许久不见的家人,会如同吃饭喝水一样寻常。
赛索斯闻言颇为惊奇,一只手捏着下巴低声自语,“明明是看上去再正常不过的三个人,聚在一起居然会生出这样危险的想法吗?”
“而且勘破生死……听上去好像你们都认为他们真的能够做到?”
婕德微妙地看了他一眼,赛索斯从中分辨出了同情、怜悯,以及……优越感(?),就像在看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人。
接着,她开口,“不知道就不要插话。连我都明白的事,你应该比我认识更多的字吧?这都不明白。”
赛索斯尴尬地笑了笑,正欲开口解释。先前他并不会故意忽视其他人,只是在赛诺出现以后,他就只能关注到这个人了。
那毕竟是爷爷长久以来的执念。
就在此时,其他人突然传来阵阵惊呼。
“那、那好像是赤王!”
“天上那些网状的光线交织成的力量,似乎牵引出了赤王的影像……嗬——莫非,这就是赤王知识禁忌的真正含义,连典籍中都不曾记载……”
第133章 归寂之庭
细密的、琐碎的、不容忽视的杂乱声音涌入纳西妲耳中,她轻蹙眉头,一只手扶着脑袋。
唔……好吵……
人,好多……
第n次被明冲丢给别人的若陀,摇晃着圆滚滚的脑袋,蹭到了纳西妲旁边,对于这位孩童模样的草神,他还是颇为关切的。
他有所察觉的是,这位神明方才使用了某种术法。根据现在的情况来看,极有可能是寻人术法。
从脚下土地得来某种讯息的若陀,有些迫切的想要去到明冲身边。比起沙砾,若陀的确更擅长从岩石中获取信息、记忆。
不过,如果只是一些零碎的画面,它还是能够窥探到的。
——当然,他这个样子,那么远的距离能看到一点碎片,已经是极限了。
照这个动静来看,如果想知道明冲对于[复生]能做到哪种程度,这就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让若陀有点牙疼的是,明冲似乎就喜欢搞出一些大场面,明明他看到的画面里,明冲是那样的悠闲、惬意,在这事简直可以说是信手拈来。
看得出来,明冲玩的很开心,甚至,还有点享受。
只不过,哪怕能通过大地得知一些信息,若陀仍旧需要到现场看一看。于是,他将目光投向了身边这位能力、手段都稍显稚嫩的小吉祥草王。
希望她能给自己带来一点惊喜,嗯……就是没有也无妨,毕竟这次远游,才只是开始。
并不知道自己被给予厚望的纳西妲,以极快的速度把握到了问题的关键,只是……她现在遇到了一点小小的问题。
独居在净善宫进五百年,这还是纳西妲第一次在这么多人的地方出现。
就连明冲将她偷走,也是用对贵重物品的态度,轻拿轻放,避开了有许多居民的须弥城街区和闹市。
诸相随念净行……
纳西妲在心底默念,努力收敛心神,虽说她有些苦恼[所闻遍计]带来的读心效果,但好在她已经确定了明冲他们的所在方向。
确切的来说,[所闻遍计]捕捉到的是他们的[心识]。
在须弥境内,除了佩戴虚空终端的须弥人,任何和纳西妲有过近距离接触的人,纳西妲都能做到入梦或者附身,正是因为她熟悉了他们的[心识]。
而范围限定在须弥的原因,却并不是这里是纳西妲执政的国度,而是因为这片地域的地脉较为活跃,而纳西妲也更为为熟悉。
就像相比较起须弥沙漠来说,纳西妲对雨林的手段实施起来会更为灵活。
这是正常人手指头和脚趾头的区别。
“赛诺,我知道他们在哪个方向了。”
纳西妲轻声开口。
在略显混乱的场面中,同行之人很快就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属于纳西妲的声音。
——这大概就是土木冒险队队员们的默契吧?
婕德暗自窃笑着,悄悄在心底补充了一句。
“草神大人,这样一来,我们得快一点了,赶得上吗?”赛诺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了背式座椅。
纳西妲很明显的一顿,委婉地开口:“我们已经达成了特定的条件,所以不必采用平时的赶路方式。”
——这是指平时在沙漠中行进时,赛诺背着纳西妲,穆尔塔达背着明冲的那种方式。
其实原本纳西妲是拒绝的,但是明冲使用了迂回的方式。考虑到纳西妲喜欢秋千,所以明冲让她用藤蔓和木板,编织出了一张背式座椅。
也就是有一对背带,让赛诺可以背在背上,允许纳西妲坐在后面,以维护神明摇摇欲坠的威严。
如果不是穆尔塔达拒绝回应明冲期待的眼神,相信明冲也会拥有一个特质200多个月大的婴儿的宝宝背篓。
也正是因为纳西妲和明冲这点细微的差别,使得若陀落到了纳西妲怀里。
而纳西妲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正是因为[所闻遍计]的另一种使用方法。
除了拥有读心术和远程采摘的辅助作用,[所闻遍计]还能链接标记下的人。草元素力形成的链条会拉扯着标记过的人,限制一定的范围。
当然,[所闻遍计]本身并没有用于赶路或者传送的功能。但纳西达可以利用其他的手段进行辅助,以达成类似传送的效果。
比如,须弥境内不乏一种叫[四叶印]的特殊物产,利用四叶印,人们可以在一定距离间快速移动。
纳西妲的辅助手段就类似于四叶印的作用机理,只不过它们并非是裸露在沙漠上空,而是利用地脉进行移动。
赛诺点点头,收起了那张可折叠的座椅,并未对此提出异议,或者感到奇怪。
在场的人中,他应该是最了解草神纳西达的了。自从有了在离渡谷新出现的霞辉山中的秘境经历,不管纳西妲身上发生什么离谱的事,他都不会感到奇怪。
只是施展能力,带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明冲身边而已,比起被关在净善宫内500年,或者操纵机甲跳舞……
坐在赛诺背着的藤椅上赶路什么的,实在是不算什么。
倒不如说,就像萨梅尔和哲伯莱勒对于明冲,总是抱有一种诡异的骄傲一般,既共患难、又算得上是稍微照顾过纳西妲的赛诺,也隐隐产生了一种类似的心理。
在赛诺收好东西以后,哲伯莱勒和婕德很快就围过来,上前一步,五人除提尔扎德以外,呈现出一个半圆式包围结构。
慢了一拍,落在外圈的提尔扎德指了指自己,有些不情不愿,“啊?我……我也要去吗?”
婕德岔着腰,理所应当地点点头,“当然!难道你想一个人留在这里吗?”
“呃……那还是算了。”提尔扎德连忙凑了过来,挤进赛诺和哲伯莱勒中间,他才稍微多了一点没有被落下的安全感。
还没来得及等他舒一口气,提尔扎德就听到纳西妲含笑开口——
“等下会有点难受哦。”
余光只看到草神大人的手指朝他的方向轻点了一下,周围的景象就开始因为高速而变得模糊,提尔扎德下意识尖叫出声,两手胡乱挥舞着想往周围抓去,却什么都没有抓住。
“啊!哇啊啊啊——妈妈呀!!!”
提尔扎德那好似背景音乐一般的尖叫声,随着无形无状的咕噜一声,变得就像隔了一层东西一样,他们进入了什么特殊环境。
婕德好奇地舒展着身体,她感觉自己变成如同游鱼一般,被小吉祥草王的力量包裹着,又因为在地脉中高速移动,呈现出流星一般的浅紫色光晕。
随着对这种状况的渐渐熟悉,婕德开始主动的左右移动,或者向前、向后,拉拉老爹哲伯莱勒的手,又碰碰赛诺的狗头面具。
嘻嘻嘻嘻!
这种体验实在是太神奇了,她甚至敢打包票,所有的沙漠小孩……嗯,哪怕是雨林小孩,都不会有她这样奇幻的经历。
正当婕德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想安静下来,倾听周围的声音时,提尔扎德中气十足,又尖锐的无孔不入的尖叫声依旧在继续。
“啊啊啊啊——谁来救救我啊——怎么没有人啊啊啊啊——”
婕德不满的哼了一声,咻的一下靠过去,撞了提尔扎德一下。
只把这位文弱的学者撞的差点被口水呛到,“呃啊!咳咳咳……”
突然从自己恐惧的心情中被创出来,提尔扎德心有余悸的听见对方说:
“喂,提尔扎德,好不容易有这么神奇的精力,你可别浪费了!你难道不想听清这里面都有些什么吗?”
提尔扎德可怜又无助的瑟缩了一下,可惜的是,他现在做不出后退的动作。
比起什么神秘啊,刺激啊的经历,他现在更想脚踏实地的踩在地上。
现在简直是欲哭无泪,“呃,咳咳!我暂时还不想知道……”
“唉,果然,我和无聊的大人就是谈不来。”婕德嘟囔了一句,开始想念起明冲在的时候。
同时,她还在心底暗暗谴责了一下明冲的不讲义气,居然不把她也带走。
虽然她也知道,要是把她也带走,就不得不考虑到老爹哲伯莱勒,而要是想到哲伯莱勒,队伍中就已经有了全部的、她所不知道的那些故事的上一代须弥探险队成员。
不仅如此,还带上了穆尔塔达。而有了这样一个学者,那么就不得不考虑和他们上一代有一些关系的提尔扎德了。
拔出萝卜带出泥。
这么一盘算下来,几乎他们一整个土木冒险队,都涵盖其中了。而婕德可是认认真真地听老爹说了,他们这次来到缄默之殿,就是为了解决问题。
一部分人去商讨问题,一部分人留在那里等结果。可不是只有明冲能带一两个人偷跑出去吗?
——嗐,这么一想,明冲果然还是沾染上了狡猾大人的恶习。
婕德沐浴在地脉中的各种光芒,胡思乱想着。不多时,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
——
以普遍理性而言,那些传说中拥有禁忌力量的遗迹,其中必定隐藏着巨大的危险。
最后,寻到的所谓宝藏也会变成张牙舞爪着吞噬人的陷阱。
典型案例:被污染的圣杯。
综上所述,这都是为了告诫大家,让人们明白一个简单的道理——“好奇心会害死猫”。
然而,明冲还是抓耳挠腮地好奇,究竟是怎么样的陷阱?
它到底会怎样反噬被欲望控制的人?
冲好奇,冲想看,冲如愿。
“咦,这个东西是什么?”在明冲摩拳擦掌地,准备踏入归寂之庭时,他突然低下头,注意到了胸口上的印记。
他轻挑眉头,因为这种图案联想到一种东西。
第134章 热砂之梦
啊,那不就是魅魔印记吗?!
明冲一锤掌心,恍然大悟。
——我以前怎么没想到草元素的图案和那玩意儿有点像呢。
不过怎么是在胸口正中央,难道不应该是小腹处吗?
头脑风暴了一瞬间,明冲想开了。
这本来就不是魅魔印记,这就是个草元素的图案啊!
——而且我才不想自己身上出现那种里番设定产物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自己身上凭空出现一个草元素图案,也很奇怪呀。
他倒是不怕有人利用这个搞什么阴谋诡计,要是真有,那就有乐子了。
提瓦特大陆还有这等人才?
到那时,明冲会立马兴奋起来,而要担心的人也应该是幕后黑手才对。
而谈起草元素,须弥就是草的国度。能和草元素扯上关系的,很大可能就是纳西妲了。
可纳西妲弄这个草元素印记要干什么?
这玩意儿会有啥作用呢?
哦这边还支出来一条线!
那头连的是哪儿?
莫非……
这其实是根电话线?!
正当明冲低头看着胸前,冥思苦想之际,线那头连接的地方就自己跳出来了。
嚯,还是一大串儿。
眼前一片浓郁的绿光闪烁着,跳动着,随着光芒渐渐散去,从中嗖的一下窜出一个人影。
同时,伴随着某人不绝于耳的干呕声,耳边传来婕德的声音:
“啊哈!吃我一拳,不讲义气的家伙!”
明冲定睛一看,忽略了婕德飞来一脚,看向稍后方,他眼前一亮。
唰的一下窜了过去,抓住了婕德命运的后脖颈,小姑娘在空中扑腾着挣扎了一会儿,回头一看,发现明冲惊喜的从她的衣服下摆处抓出一块不知名规则几何体。
“哇塞!婕德,快看!”
“你的金手指到了!”
伴随一阵的啧啧称奇声,接着,婕德听见明冲酸溜溜的开口:
“你们去哪里游了一圈?遇上奇遇都不叫我一声!”
——哈,这简直是倒反天罡!恶人先告状!!!
婕德心头几乎立刻冒出这个想法。
垮起个小猫批脸.jpg
视线移动,那个规则几何体在明冲手上上下抛飞。婕德很快注意到那上面有光点闪烁,然后有一阵细微的“哔哔”声音,就像液体一般会流动。
婕德不会使用“电流”来当形容词,她只是感到惊奇,心头好似被大石头给砸中了。
——它好像马上就要活过来了!
“明冲!你这样奔奔会不舒服的!”阻止的话语脱口而出。
明冲动作一滞,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奔奔?”
“嗯,它叫奔奔。是我刚刚给他起的名字。”婕德点点头。
闻言,明冲手一抖,把手上的奔奔丢到了婕德怀里,倒吸了一口凉气。
战术后仰.jpg
“婕德你个浓眉大眼的,居然也要抢我的命名权,……明明是我先发现的!”明冲撇着嘴,悲愤委屈的同时,心头闪过另一个想法——
又到了白色相簿的季节。
但是……可恶,明明他都已经想好了几个名字的。
像是什么[胡夫]、[阿普]之类的。
前者出自胡夫金字塔,因为这个奔奔的三角锥形状有点像金字塔;
后者则出自一句名言——“youcanyouup(阿普),nocannobb”,嗯,原因也很明显,是因为奔奔的叫声。
想到这里,明冲又开始愤愤不平了。他的起名水平是多么的有文化啊!
再一对比,奔奔?
哼。
冲之蔑视.jpg
“呃……这个……”婕德稍微有些心虚,感觉顿时低他一头,但很快她又直起了腰背。
拿来反驳的例子也是现成的,毕竟草神纳西妲怀里的阿鸠,还在眨巴着圆眼睛望着这边呢。
阿、鸠?
一头没长翅膀的龙,叫什么鸠啊?鸠,据婕德的生活经验,这是一种鸟。
哼,不如她取的奔奔可爱。
可惜明冲不知道婕德内心的想法,如果他知道自己因为这种原因而被质疑,一定要大呼冤枉。
——毕竟阿鸠是他看到的、新诞生的岩龙王头上顶着的名字,完全体现不出他本人的取名水平。
两人对视一眼,中间似有火光迸溅。而后,一同望向了一边的哲伯莱勒。
方才一番探查,终于确定了着陆点的哲伯莱勒一愣,他的确知晓明冲身上有一种能带着身边的人一同忽视周边环境的能力。
可某天醒来从记忆中得知的信息是一回事,在现实中亲身经历又是另一回事。
突然被call的他,脑中下意识浮现起了一幕幕记忆中的剪影。
想到图特摩斯的那片绿洲,被取名为[寂寞冷沙洲];
想到婕德出生时,阿冲因为没能给她取名字,又哭又闹;
想到婕德的[命星]被抢占先机,夺去了命名权,事后婕德得知自己的[命之座]叫做[沙汀座],而如遭雷击;
……
哲伯莱勒他——
迟疑了,沉默了。
阿冲的取名水平,嗯……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要全看运气。如果真有勇士想主动邀请明冲帮忙取名,尤其得趁着他还没有灵光一闪的时候。
——这也是在哲伯莱勒不知道枫丹还有个叫[莱欧斯利]的孩子的情况下,不然,他一定也会为明冲居然能取出这样拗口、复杂、罕见的名字,而对他刮目相看的。
当然,从某种方面来说,兴许芙宁娜脱口而出的[明福寿],才能真正对应明冲的真实取名水平。
被回忆硬控三级的哲伯莱勒那诡异的沉默已经给出了答案,正当婕德神色轻松地将奔奔放在地上,想用手比个“V”时,萨梅尔走了过来。
完全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待他的婕德下意识退后了一步,她收敛了脸上的表情,视线不由自主追随着萨梅尔的动作。
杀掉她母亲的凶手,她的仇人;
她父亲如兄弟般亲密的朋友,她的叔叔……
婕德不知道老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和这个人共处在一个场景下的,他们之间——包括明冲那家伙,他们三人之间流动着相当诡异的氛围。
似乎既相互信任,相互依恋,又相互仇恨,相互远离。
极度平衡的结果,就是极度融洽。
以及,容不得外人插足。
而婕德完全不知道他们口中所谓的过去,就他本人出生以后的人生经历来说,她完全找不出那些羁绊存在过的、如同梦呓般困住他们的痕迹。
在她看来,哪怕她承认明冲是一个很有意思、很适合做朋友的人,但他们之间也根本没有能维持平衡的重要支柱。
更别说,依他们所言,这种平衡中还有她的母亲,她死去的母亲,优菲……
她只是旁观着,为他们的态度、他们之间的氛围感到茫然、无措,也因为老爹哲伯莱勒,而走进了某种稀里糊涂的迷障之中。
一开始,从明冲手中得到能够与母亲通信的明信片的时候,婕德的确为此感到惊喜。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更大的茫然砸中了她。一种从血脉中颤栗着、升起的巨大恐慌,让婕德产生了许多疑问。
写下这些字的人,就是妈妈吗?
[妈妈],是这张明信片?还是这些文字?
可是妈妈长什么样子呢?
她掌心的温度是怎样的?她的怀抱是什么感觉?
“……”
而这种时候婕德只感到庆幸,庆幸自己眼睛上半透明的织金红绸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好使她脸上的表情不易被人察觉到。
直到奔奔轻轻挨着她的小腿,叽里咕噜发出如电流般的叫声,婕德才恍然间回神,听清楚了萨梅尔过来说的话。
他说:“他们从[缄默之殿]来到这里,横穿了一个巨大的坑道,也就是[舍身陷坑],这才携带了这种生物出来。”
“你要是喜欢,从这里到库塞拉在地图上标记的[神王之遗],会经过一个更大的地下遗迹,[圣显厅]。到时候,想给多少个玩意儿取名字都可以。”
婕德不太喜欢他话里表现的态度,心里有点不舒服,指尖无意识的相互摩挲,即便她手中什么都没有。
“……萨梅尔,你好像在立什么flag。”明冲用一种微妙的眼神偏头看着他,“还有,刚才阿蒙叫你去干什么?”
一时间,哲伯莱勒也默默转过头来看向他,虽然没有说话,但婕德知道,老爹也很关心这个问题。
哪怕他们现在还不清楚什么情况,不知道明冲口中的阿蒙是什么人,也不知道萨梅尔口中的库塞拉是什么人。
“去用凡人的方式探索遗迹。”萨梅尔轻微颔首,沉郁如水的目光清清泠泠地穿过织金红绸落在毫无知觉的明冲身上,“为了满足你的好奇心。”
这并不是假话。
现实本身就是——
明冲,摸鱼;赤王阿蒙,指挥;穆尔塔达,普通的、力气稍大点的学者,顶多能在外围给遗迹造成一点儿轻微皮外伤;库塞拉,一个路过的跛子,没有高效率探索遗迹的能力……
所以,只有萨梅尔一个干活的人。
“哇,真的吗?是好事啊!”明冲发出了[皇后]的声音,继而满怀期待地问,“探索的怎么样?”
“你想进去看看吗?”萨梅尔主动问道。
明冲斩钉截铁的回答:“去!”
不等其他人继续说些什么,他飞快地窜进了[归寂之庭]的大门。
哲伯莱勒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动作,他徐徐转过头来,看向婕德,许久也说话。
“嗯……你们之间好像有什么误会,不在进去这里之前说清楚吗?”已经注意这边许久的纳西妲沉吟片刻,走了过来。
第135章 热砂之梦
被吐的身心俱疲的提尔扎德当作拐杖的赛诺抱着臂,面无表情地瞥了那边一眼。
嗯,为什么不是靠着哲伯莱勒?
自顾不暇的提尔扎德感觉自己连胆汁都要吐出来了,这种时候,只有出身素论派的大风纪官赛诺能够给他一点安慰。
简单来说,元素、炼金术,乃至地脉研究,都属于素论派的范畴。
而作为研究历史人文的因论派学者,提尔扎德深知,认字都困难的沙漠人哲伯莱勒给不了他这种内心的稳定感。
察觉到纳西妲想去担任某个家庭的调解员,赛诺看了看那边,又看了看提尔扎德,内心生出一种明悟的感觉,“我明白了,提尔扎德。”
“呃……呕!”提尔扎德顿住了,深吸了一口气,正想问他明白了什么,下一秒那种感觉又上来了。
“我的赛诺大人啊,你、呃……你明白了、唔……呕!……什么?”他有气无力地断断续续问出声。
赛诺振振有词地解释,“你想吐的时候,难得走到我身边,而不是哲伯莱勒身边的原因。因为——”
“我是大、风、纪、官!”
最后一句,他一字一顿的说出来。
“啊?”提尔扎德一脸菜色,一时间说不上来是在地脉转来转去的原因,还是赛诺的脑回路。
“你仔细想想,大风纪官、大风机关。想吐的时候,走到大风机关旁边,就是为了避免味道太大。”
说完,赛诺眼神诚恳的对上提尔扎德的眼睛,似乎在寻求他的认同。
“……”我好想逃,却逃不掉。
造孽啊.jpg
提尔扎德一侧头,又想吐,可惜这一次,他什么也吐不出来,只能干呕。
在提尔扎德被赛诺的冷笑话冻到生无可恋的时候,哲伯莱勒开口了:
“对不起,婕德,最近……我有点忽略你的心情。”
父女俩对视了许久的眼神分开,婕德低下了原本仰着的脑袋,指尖无意识的摩挲着。
奔奔叽里咕噜的说着听不懂的机械语言,犹犹豫豫的靠了过来。婕德这才如梦初醒,其实原本她并没有这样的小动作,这个习惯动作是在明冲送她明信片之后发展出来的。
——她习惯纠结的时候摩挲那张……嗯据说能与亡者通话的明信片。
而在她脱离对明信片的沉迷状态之后,婕德在沙漠夜空下抱着自己的腿,比流沙更细腻、更晶莹的星光,见证了她长久的沉默,最后她默不作声地把它收了起来,直到现在,都没再拿出来过。
“老爹,我……”婕德不由自主的开口呼唤他,“可是阿冲他——”
情绪在一瞬间的喷薄而出,又戛然而止。婕德嘴巴一张一合,再没能发出声音。
这一刻,她失声了。
一声若有似无的、飘渺的叹息,这是哲伯莱勒不知何时发出的。
“我知道。”
几个字似乎绑着作为父亲的、深重的、如同大石头的情绪。
石头投入婕德的心间,泛起阵阵涟漪,但她很快就松了一口气。在感受到老爹比自己更痛苦、更挣扎着的情感,她反倒平息了那股萦绕在胸口久久不散的郁气。
是的,连13岁的小孩子婕德都能察觉到这脆弱、摇摇欲坠的关系,亲身经历且清晰记得这10余年生活的哲伯莱勒,又怎么会毫无感觉呢?
他记得自己与优菲如同鱼和鸟的相遇相恋,最后又如同鱼和鸟,那不复相见的惨烈结局;
他也记得自己和萨梅尔被部落抛弃,如丧家之犬,又如群聚的幽灵般游荡在沙海,而那等炽热的感情,最终也只燃尽,剩下馥郁的仇恨;
他还记得那双稚嫩的双手,沙石能磨破他的掌心,烈日能灼伤他的皮肤,比天灾更可怖的力量也能从中倾泄而下……
最后它平凡而普通的沾染上泥土……
他只是清醒着沉沦罢了。
越是贫瘠的土地,越需要精神依托,信仰就越是坚定。那美妙的、生动的、鲜活的浮梦,比之任何欲望的具现更能折磨人的精神。
如果哲伯莱勒没有见识过另一种可能,他大约能冷静的带着婕德远离沙漠,哪怕永远无法融入雨林,也不会深入沙漠,仅仅只做一个普通的雇佣兵。
然而、然而——
哲伯莱勒深吸一口气,平静的声音中带着让婕德安心的力量,“我知道,这段日子以来,你心中一直有许多疑惑。”
“这个世界上,一直掩藏着许多未知的力量,你总是疑惑的,我们之间的回忆存在的矛盾也是其中导致的问题之一。”
“唉……”哲伯莱勒轻声叹息,“那段记忆一直是我们几人心中最美好的回忆……”
而他的理智尚在,还能做出简单的利益权衡。
阿冲的确是个好孩子,可是他的力量太过强大,以至于仅凭他自己的意愿,就能轻易因为自己的喜恶而决定一些结局。
只要他不想萨梅尔死,哪怕因为优菲的死亡而责怪过对方,也会一边怨怼着,一边凭着本能不肯放手。
而自己呢?哲伯莱勒深知自己并不全然无辜。阿冲责怪自己,没能在优菲与萨梅尔之间处理好关系,也是情有可原的。
而正是因为阿冲是个好孩子,他知道在自己没有参与其中的情况下,他并没有资格以旁观者的姿态指指点点。
所以他假装自己并不知道现实的纠葛,只是认真继续自己现在的生活。
哲伯莱勒有时灵魂就像单独抽离出来的旁观者,静静看着顶着自己面貌的躯体,习惯性照顾阿冲。岌岌可危的理智,却又忍不住为婕德考虑再三。
显然,他和阿冲都是保有清醒的人。
美好的记忆与现实终究是存在隔阂的。他们深知这一点,因而既相互信任,相互依恋,又相互仇恨,相互远离。
在这个过程中,当然有人溺亡其中。
答案也不言而喻。
在婕德已经窥见过去一角的情况下,哲伯莱勒不会放任她带着仇恨长大,也许终有一天他会去找萨梅尔做个了断。
然后……只希望已经与婕德产生牵绊的阿冲,能够多照看她一下。
……
“放心,婕德,这是我们几人之间的事情。你没有受到影响,不必参与我们之间的问题。”
说到这里,哲伯莱勒深深地看了婕德一眼。
“你永远都有选择的权利,你可以做你想做的,哪怕是阿冲……也不会阻止。”
正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婕德突然退了出来,就像触犯某种机制一样,“老爹,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顿了顿,紧接着她又说:
“不要立flag啊!”
——
——
并不知道自己的传染性有多大的明冲,此时正欢快地行走在归寂之庭内部,随口聊天。
“话又说回来,这么大的遗迹,萨梅尔,你一个人是怎么探索完的?”
“……这都是赤王大人的力量。”萨梅尔迟疑了一下,不知是想到什么,但还是很快回答。
看着明冲那同记忆中一般的脸庞,萨梅尔吞吞吐吐的开口,“阿、阿冲,你怨我吗?”
“我杀了优菲。”在明冲侧头看过来之际,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和优菲……在你心里地位相等。你觉得——”
“我是个罪人……应该……以命抵命吗?”
断断续续说了几句话以后,萨梅尔突然明白自己想问什么了。
于是他继续说,“你希望我去死吗?在你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之后,我的死会让你难过吗?”
这种时候,看不见萨梅尔眼神的明冲不由自主地,在心里唾弃了一下沙漠人在眼睛上绑织金红绸的习惯。
萨梅尔的话,让明冲觉得自己的回答,能决定他的生死意图。
突脸提问让明冲胡思乱想了一瞬,恍惚间,他想象出了萨梅尔对优菲抽出刀子的时候,口中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你觉得阿冲会为你哀悼吗?”
又或者,他们三人围着篝火排排坐的时候,萨梅尔冷不丁冒出一句——
“你们觉得,在我们之中,谁才是阿冲最喜欢的家人?”
啊,好地狱的联想。
明冲打了个寒颤。
说实话,明冲没有面临过这样极端的情景,一句话就能决定他人的生死,背负他人的生命。
他尚且没有目空一切到这种境界。
虽然不知道什么样的回答更好,但他稍微斟酌了一下,还是开口了。
“虽然……萨梅尔做错了事情,但是我的私心不想让你死。”明冲的眼睛游移了片刻,“我的理智、我的道德、我所受过的教育都应该判定你的死亡,但我的私心并不想这么做。”
“我不想成为那个裁决人。”
明冲很早之前就已经感觉到了,不管哪个世界都十分的艹蛋。
自己很喜欢的感情很好的亲密朋友,他们之间也许有相互敌对的阵营。要么你死我活,要么已经你死我活。
在那个存在星神的世界中,他就有过这样的经历,比如[繁育]和[存护],[巡猎]和[丰饶]……
那时候,他的选择是什么样的呢?
——无论时空、因果、业障,无论外界如何纷纷扰扰,情谊始终独立之外。
第136章 热砂之梦
好吧,明冲觉得像这种理智啊、道德啊、所受的教育啊之类的话,由自己来说,实在是太过违和。
但有时候嘛,人的嘴巴就是会有它自己的想法。
就好比他的本心其实是哲伯莱勒和萨梅尔之间的纠葛,怎么要让自己来做那个持刀人呢?
——我要是让萨梅尔去死,他就会从容赴死,可受害人或者涉事人根本完完全全跟我沾不上边啊!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要恪守两条准则,一是关我屁事,二是关你屁事。
只是明冲似乎受到了那种氛围的感染,他觉得依照他们之间的情谊,不该说出那样无情的话。
现在回过神来:
——好好好,这样有哲理又帅气的话居然也是我能说得出来的!
不愧是我.jpg
得意.jpg
岔会儿腰.jpg
明冲正自得,微微侧头,就瞥见了萨梅尔那半张落在阴影中的脸,看着阴气沉沉,整得跟个大反派似的。
等会儿,这话应该没说错什么吧?
萨梅尔怎么看着跟要黑化了一样?
战术后仰.jpg
明冲挠了挠头,还想再说些什么,就听见萨梅尔缓缓开口,“你说——”
“我是、你的私心……?”
同时他的脑袋缓缓斜着转过来,目光却并不是如有实质般从织金红绸中穿透过来,而是半垂着眼帘,从下方那脸庞与绸布之间的间隙里、阴影中流涌出来。
他们走在归寂之庭的通道中,似乎四面八方所有的阴影里,都掺杂了萨梅尔的目光,将两人围在中间。
稍加思索,明冲便觉得也确实是这么个意思。
——就是感觉萨梅尔的关注点有点偏移了,难道是感动坏了?
不过这不是重点,毕竟明冲的关注点也偏移了。
此时,他正在思考,按照织金红绸的宽度,那些阴影里会不会有萨梅尔的睫毛?
并由此衍生到了另一个方面……
——假设从他的视线的方向中,那片阴影含有萨梅尔的睫毛,求真实的阴影部分面积。
行动力满点的明冲莫名有些手痒痒,特别想扒开萨梅尔的眼罩看看,以证实自己的猜想。
两人各怀心思的走过一段路,萨梅尔沉吟道,“既然如此,那我明白了。”
——啊,你明白了啥?
似乎是看出了明冲的疑惑,萨梅尔移开视线,并不看他,继续说,“此事过后,便是我和哲伯莱勒二人之间的恩怨。”
“无论之后发生什么,你都会待我们和从前一样。对吧?”
说完,萨梅尔又慢吞吞地看了明冲一眼,念出了他的名字,“……阿冲。”
……
赤王面容阴沉的站在归寂之庭内部最高的平台上,穆尔塔达在他身后侧方站的笔直,大气也不敢出,反倒是库塞拉一个跛子,状态看着比他还好。
他们为什么会站在这里呢?
……事情说简单也不简单,说复杂,又不那么复杂。
原本赤王正在梳理此处的力量,赤王复苏后,抽干了沙漠遗留在各处遗迹中的力量。
因此,不管从前归寂之庭是什么样子,哪怕它从前的确拥有能让人看到亡者的力量,现在也没有了。
在明冲明确表示了,希望亲自来到归寂之庭内部作死以后。赤王便带着他们进入了里面,说是要准备一下,并给出了以上解释。
之后除了行动便捷的萨梅尔开始四处熟悉路线,赤王便带着他们二人来到此处等候。
嗯,确切的来说是穆尔塔达和库塞拉在这儿等候,赤王自己也是有事要做的。
在赤王的力量加持下,拥有buff的萨梅尔很快就探明了遗迹内部的情况。
而赤王也不愧是带领沙漠人民发展出高度发达的赤王科技的神明,很快就打开了地脉中引领亡魂的枝节。
然后就是萨梅尔去叫明冲进来的环节了……
故事说起来有点迷幻,穆尔塔达也是才知道,赤王……居然还有两副面孔?
趁着萨梅尔去叫抱着游玩心态慢吞吞走进来的明冲的时候,赤王居然屈尊开口问了他们两位凡人。
当然,主要是问穆尔塔达。
对于库塞拉乐见其成,甚至愿意开口细说的态度,赤王立起了他的手掌,做出了一个暂停的动作。
“我的目光,长久以来都注视着这片土地,注视着整个沙漠里的事。我知道你的一切,库塞拉,过去、现在,乃至于未来……”
赤王深吸一口气,缓缓转头,凉凉的目光落在穆尔塔达身上,让他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心头咯噔一下,略微感到不妙的穆尔塔达,不小心对上了赤王的目光,他小心翼翼的说,“呃呵呵……既然赤王大人您一直看着——”
“我的目光无法抵达雨林。”他打断了穆尔塔达试图逃避问话的辩驳,目光依旧平静如水。
只是那双赤红的眸子让穆尔塔达隐约觉得,赤王并不如他表现的那样。仔细想想,也是,毕竟赤王是赤沙的君王全他的权柄是沙石,是风暴,而非水。
“我想知道你和因帕——”赤王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觉得这句话也许有些不妥。
奇怪的停顿后,他很快组织好语言。
“我想知道你和……阿、阿冲,咳,是怎么认识的?”
穆尔塔达精神紧绷的听着,心头莫名升起一个想法——
怎么?明冲那小子的名字,是有点烫嘴吗?
在这种情况下,穆尔塔达心头居然依旧能升起吐槽的欲望,他觉得这一切都是明冲的功劳,他已经完全不是曾经那个天真无邪的穆尔塔达了!
他不知道的是,这也是因为站在赤王面前的人是他穆尔塔达,如果是换成与大慈树王有过短暂交流的萨梅尔,也许他就能隐约察觉到。
——这可能就是听长老讲故事的时候,中间缺席了一段时间,而错过了一截,这个时候却已经出现了新的人物的感觉。
当然,哪怕穆尔塔达知道这么一回事,他也会在心头蛐蛐沙漠人与沙漠神明相似且清奇的脑回路。
他表示,这简直就是在放屁!
哪家正经读者会对主角有那么强的掌控欲、占有欲、窥探欲?
穆尔塔达觉得自己一直都不是很懂沙漠人,真的。
“……”命,苦苦的。
诡异的是,他莫名有种被抓奸的面对正室的小三心态,而如果照这个方向来思考,赤王他似乎还问对了人。
明冲似乎、可能、应该、确凿是因为他这个人才来归寂之庭的。
然而想起现实中赤王问的这个问题,一泼凉水猛地浇在穆尔塔达的头上。
无他,因为连接他与明冲的那个大喇叭事件。
小小的喇叭,大大的声音;
小小的事件,大大的阴影。
奇怪的骄傲和莫名的尴尬同时涌动于穆尔塔达的胸中。
——狗屎!明冲就不能一个人活在一个世界吗?
值得庆幸的是,就在穆尔塔达顶着库塞拉惊叹的目光,结结巴巴半是羞愤,半是感慨(?)的讲述了一半他与明冲相识的过程,萨梅尔就与明冲并肩走了进来。
下一秒,神情逐渐舒缓的赤王立刻又阴沉了下去。
穆尔塔达后知后觉地住了嘴,顺着赤王变脸的这个方向望过去,总算松了一口气。
在赤王身边冷冰冰的气氛中,唯有明冲的身影能让他感到安慰。
唯一的问题是,赤王的这种前后变化让穆尔塔达感觉自己的心脏忽高忽低的。
既摸不清头脑,又觉得无比诡异。
——这种变化的前后联系,究竟在何处?
……
……
在萨梅尔的带领下,明冲很快就注意到了上空的以赤王为首的三人。
说起来,刚刚见到赤王的时候还没有这种感觉,现在这会儿,明冲突的一下,隐约觉得赤王和他身侧的萨梅尔冥冥中有某种相似。
这种相似不来自外貌,不来自气质。
好像是来自眼神中偶尔带给他的感觉?
明冲不是很确定,因为萨梅尔某些情况下,既像父亲又像兄长,总之,是一种带崽的心态。
而他也清楚萨梅尔这样一个有些偏执的人,在模拟当中,兴许是因为那片绿洲,而将他在心中有些神化。
可是,赤王又为什么会给他这种相似的感觉呢?
他的记忆并不算好,但上一次模拟正是与赤王他们相关的,哪怕他记忆再差,也不会这么快就遗忘。
作为古怪的、带着某种殉道意味的神明之一,这应该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首次相识。
没有隐瞒,没有故意设计。
明冲想到他们在模拟中透露出来的真相,大概是有一点点预谋已久?
按照他一贯的心态,倒是并不排斥他人单方面的对自己好,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并不一定会按照他人心中希望的那种活法生活。
不管他们在心中对他施加了怎样的滤镜,明冲也不会因此而束缚自己。
想清楚这些细枝末节对自己并没有坏处,并且就算出了问题,也完全在他能解决的范围内。
不仅如此,布耶尔是个不错的朋友,他兴许以后还会做些别的类似事情,在此之后,如果有一位已复活的神明能作为榜样,后续的一切问题他都可以不用自己关注了。
……虽然明冲自始至终都没有产生过什么监控后续发展,以免产生不可逆后果的想法。
明冲立马愉快地把脑子抛在后面,更何况,这是好事啊,有人啊不,有神能帮自己打通关窍。
像是[复活]这种小事,他就不用纠结用什么姿势(划掉)办法了。
“阿蒙,你已经准备好了吗?”明冲随意招了招手,他身后有纳西妲的带领,其余几个人也很快跟了进来。
闻言,若陀明白阿蒙,就是已复活的赤王的名字,心头升起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他一抬头,便对上了赤王审视的眼神。
第137章 热砂之梦
若陀觉得很生草,事情的发展似乎开始往他不理解的方向狂奔了。虽然在此之前他也一直不太理解明冲的脑回路,但这次不太一样。
——这一次似乎出现了不利于他的方向。
只可惜魔神战争时期,他走的早,不太清楚须弥这边神明的情况,看现在的样子,赤王也在他之后退出了历史舞台。
以上这条是很容易就能看出的信息,重要的是若陀不了解赤王的性格,他开始有些担心。
自己被戳穿了身份倒是不要紧,毕竟明冲这小子一开始就知道某些事情,再说了,自己可是他从伏龙树附近绑架回家的,事情要是真到了那一步,自己也有嘴,好控诉一下对方的变态行径。
可要是被发现他的目的……
呃,被发现目的也不要紧,毕竟他只是出于一种保险的方式陪在明冲身边,打探他施展[复活]能力的手段和习惯,你弄清楚对方不会在施展能力的时候,突然来个“神之一笔”。
提前收集信息的好处正在于此,在这小子行事有某种前兆的时候,还能稍微拦上一拦。
而如果不提前知道一些内幕,就很可能出现明冲一脸委屈试图辩解或者直接躺在地上耍赖的情况。
——当然,不熟悉的时候,这小子可一直都不会露出委屈的表情,他更可能会表现得非常理直气壮。
而这些都是还没离开璃月的时候,若陀按照自己和明冲相处了一段时间,依当时的了解状况做出的分析。
也不知道摩拉克斯当时想到了什么,他做出了非常赞同的表情,然后……
然后这个任务就落到了若陀头上。
同时他还得到了一个“一言难尽、自求多福”的眼神。
当然,后来在短短的时间内经历了那么多,若陀也明白了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回忆了一遍具体情况以后,若陀瞬间安下心来,坦然面对赤王的眼神。
出乎意料的是,这名气质看上去如同恶犬的神明,并未出声道破他身份上的疑点。
仅仅只是用眼神暗暗警告了一番。
说实话,若陀完全没看懂他警告的内容是什么。作为璃月从前纯粹的武斗派仙家,需要动用脑子的事情多半是交给摩拉克斯处理,另一小半则是交给归终。
但看不懂应该也不妨事,毕竟他又不打算做什么。
更何况,就实力而言,还不知道谁高谁低呢。反正若陀是不知道,哪个能轻松压制自己、还能对自己又吸又撸的人是什么好欺负的家伙。
都这种程度了,提瓦特大陆上还能有什么人能对明冲造成什么威胁?
……仗着智力优势,试图欺负傻子的人除外。在这方面上,连若陀都觉得自己在明冲面前稍微有点优势。
安然度过掉马危机的若陀,再次沉入到自己的思绪当中。先前遗迹外,空气中残余的力量让若陀大致搞清楚了赤王复活的方式。
相当符合他对明冲的了解——概念级的盗窃手法。
这种复活手段也有很高的门槛,比如,魔神死后留下的力量必须达到一定的水平,否则,收集不到足够的能量,可能拼不出一个完整的人物。
适用于某些在提瓦特大陆留下一定后手或者死后遗恨过多的人。
璃月那些战死的仙家可能就不太行了,那时的璃月可经不起在外在敌人磨损残碎的影响下,还要面对内部的侵蚀。
大家都是干干净净走的呢。
再次就是若陀自己这种,自封于某个秘境。
总之,都力求达到对璃月无影响、无痕迹。
而且,听听明冲他们之前的交流,接下来大概是针对某位凡人的复活。
这方面作为仙家,还是知道不少相关法术的,但都有一定的局限性。
比如,暂时将亡者留在世间一段时间,可这也只是短暂的延寿;
再比如,将人类的灵魂强行锁在躯体中,可这样也依旧不再是真正的活人,而是僵尸。
仙家法术是这样的,还有某些存在的诅咒、祝福也能达到类似延寿、固龄的效果。这些若陀了解的不深,但猜测也一定存在某些弊端。
随着时间的延长,魔神也会经历磨损,想必延寿的人类也有类似的负面影响,程度或大或小罢了。
而看赤王现在的状态,明冲的复活手段,似乎没有任何遗留作用,对施法双方都是如此。
这样一想,那么施展对凡人的复活法术,和施展对神明的复活法术,对于明冲来说,好像都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因此,若陀认为观摩接下来的发展,也具有相当大的价值。
——
——
连赤王本人都会死亡,那么归寂之庭会复活亡灵的传言都是夸张或杜撰的也无可厚非。
倒是有人见到从地脉中溢散出来的记忆体,是更接近现实的一种可能。
是以,明冲也不奇怪归寂之庭达不到旁人想象中的效果。
——连赤王本人都是他一手拼起来的。
所以一路走进来,看到的画面和普通遗迹没什么差别,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还要啥自行车?
摊手.jpg
明冲想象中赤王口中的“准备准备”,大概也就是赤王他们先进来打打杂,画个地图,或者修修地皮。
顶多出现个类似于璃月[水陆天门]那种的,亡灵聚集交友平台。
至于幻视圣诞节的时候,期待圣诞老人来送礼物,但其实晚上出现的是自己的爸妈这种情节……
开玩笑,时间过去了那么久,谁知道这破遗迹里面变成了啥样儿?破旧,颓败,固然符合遗迹的刻板印象。
可这里是具有超自然现象的提瓦特大陆啊!
而且建立遗迹的本人就在他旁边了。
这种情况下,来个旧房屋改造,打扫打扫干净,迎接客人进来怎么就不行呢?
行,非常行。
明冲没想到的是,赤王居然直接连通了地脉接引亡灵的那部分。
想到模拟中赤王直接问他想要看什么,了解什么,然后就直接给了他最高权限,随便他逛。
不愧是他!
每回都这么直奔主题,切入要害。
做实事果然就是比和人纠纠结结,演胃疼小故事更爽、更刺激。
明冲觉得自己现在整个人都从天灵盖畅快到脚底板,简直想大叫三声,抒发感情了。
可惜还没等他第一个张嘴,奠定本次旅程的基础色调,就有人率先出声了。
“这里……好黑呀。”纳西妲忍不住小声说,“我感觉到了很多孤独的情感。”
就像净善宫一样。
明冲一秒撇嘴,“那我们应该现在就蹲下,融入他们,变成一群孤岛。”
恭喜,在发言抢沙发的比赛中,获得了超越80%的人的好成绩.jpg
“孤岛……”赛诺一手捏着下巴重复了一遍,“和蹲下,他们之间的关系难道和璃月方言有关?”
“嗯哼!”明冲懒洋洋地用鼻音表示赞同,并且在心底补充了一句。
——不过是四川方言。
“这样啊,那看来我的冷笑话储备还有待扩展。”
自进入某扇大门后,周围就像从白昼走进黑夜一般,光线好似被吞噬了一样,只是收伸手不见五指倒还好些,但这里的黑暗无比幽邃。
脚下是透明的,隐隐发光,像光线织就的路,但依旧没什么实感。
婕德打了个寒颤,实在受不了他们的松弛感。歪歪扭扭绕过前面的人,走了一段曲线,来到明冲的身边,迟疑着没能伸手拍拍明冲的手臂,或者开口说上一句话。
尽管她心里依旧存着许多困惑,奇怪的老爹,奇怪的仇人兼叔叔,在这样的对比下,明冲竟然还显得正常了起来。
他拥有神奇的力量,神奇的性格,以及神奇的行事风格。
婕德当然不是时时刻刻都能理解明冲的脑回路,但在察觉到问题有些不对劲的时候……
嗯……为什么不问问神奇的明冲呢?
尽管事情有可能会朝着更加抓马的方向狂奔,但只要不是悲剧,哪怕变成荒诞喜剧,那也是一种胜利。
“唔阿——”冲!
婕德刚想开口说话。
“原来和生死轮回相关的地脉是这个样子的……”走了好长一截路,四处张望的明冲突然发出这样的感慨。
接着,他惬意又不刻意的转过头,“婕德,你们过来的时候,周围也是这样子的吗?”
“……不是。”婕德的声音低落了下去,“周围……很漂亮,有各种颜色的光球……然后、然后……”
她没能说下去,因为她想到这里是亡者所在的地脉,是母亲的灵魂所在的地方,不会像她路过的记忆体所在的地脉那样……
“啊,然后你就遇见了奔奔。”
明冲舒展着手臂,伸了个懒腰,把双手放在脑后枕着,眼睛看着上空思考了一会儿。
“真奇怪呀,明明之前和大家在沙漠到处喝西北风,吃一嘴沙子的时候还没觉得,这种时候,我突然觉得优菲的脸特别的亲切。”
闻言,婕德悄无声息吸了一口气。
冥思苦想了几十秒,明冲用一种婕德看不太懂他的、不带感情的声音开口:
“嗯……果然能传达到的,才是思念。”
能传达到的,才是思念……
婕德突然觉得鼻子有些酸涩。
现实中,婕德失去母亲的年纪,还很小,她不记得母亲的脸庞,母亲的声音,母亲的怀抱……
她不记得的东西太多了,连思念该传递向何方,都不知道。
“好、好了,阿冲,你怎么突然这么矫情了!”婕德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她不是模拟器那里面那个黏黏糊糊爱撒娇的小婕德,而是有记忆起,就和父亲一同生活,有近10年的雇佣兵经历的婕德。
“我已经知道了,我的母亲优菲欣迪,是一名相当优秀的学者,这就——”
足够了。
婕德相当认真的说,她并不知道刚才仓促见面的两个陌生的脸孔,有一位是刚刚复活归来的赤王。
她连赤王叫阿蒙的事情都不知道呢,毕竟大家公认的,赤王的名字是阿赫玛尔。
“那我们去见优菲吧,现在就去!”明冲惊喜的开口,打断了婕德的话。
第138章 热砂之梦
“叫你之前说我丢下你逃跑了!”明冲拽起婕德的一只手往前走,微微昂起下巴,语速飞快,“这回我带你一起去,只有咱们两个人。”
“嘿嘿嘿嘿,偷跑!”光是想想这种情况,明冲都要高兴坏了。
婕德微微侧头,左右向后四顾,发现不知何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脚下的光路也消失不见。
也是这时候,她突然意识到,奔奔叽里咕噜的声音很久没在耳边响起了。
——似乎是在阿冲开口对我说话的时候开始的。
她下意识在心里想到。
“偷跑……?在沙漠里落单,可是很危险的事情……”婕德说着自己的生活经验,脑中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出了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归寂之庭。
传说中蕴藏生死宝藏的、有可能复活死去之人的秘境。
她知道,阿冲可能只是想顺路过来看看,但他不可能安安分分,什么事情都不搞出来。
“不过既然你想和我一起探索,有我在旁边,那就只能看看哦!”说完,婕德忍不住又强调了一遍,也不知道是想说服谁,“真的……只是看看!”
“之前我们留在缄默之殿的时候,还不知道你在外面搞出了什么事情呢!还好没出什么大问题……”
她可不是娇弱的穆尔塔达,有的是力气和手段!.jpg
“呃……”明冲出现了一秒钟的无语情绪,但很快又把到嘴边的笑憋了回去。
——有没有一种可能,小婕德,我已经搞出了大事情?
“嗯?”婕德一扬眉,注意到了他的表情有些不协调,发出了一个单音节询问。
明冲重重点头,愉快的答应了,“放心吧,我能有什么坏心眼呢?顶多就拍几张照片、录个像之类的嘛!”
见阿冲答应的爽快,婕德听了反而不太放心。
只是对方这一时半会儿也没搞出什么幺蛾子,婕德只好狐疑的用余光盯着他。
走了一段路,婕德终于想起之前想要对明冲说的话,她斟酌着开口,“阿冲,你和我老爹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要是有你在的话,为什么老爹还会和那个家伙反目成仇呢?”
实在不是婕德高估了自己身边这家伙,按照她的了解,如果真有那么深厚的情谊,那么不可割舍的羁绊,有这个[一级搅气氛艺术家]在,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想到这里,婕德的声音变得有些闷闷不乐。
“……这段日子突然得知了好多消息,都是从前完全不知道的!”
“世界就像突然大变样了,我知道了自己的母亲是谁,还知道了自己有个杀母仇人,那个仇人还是老爹曾经的朋友……”
“为什么老爹以前从来不跟我说?”
明冲抿了抿嘴,心里暗道不好。
原来哲伯莱勒为什么从不跟婕德讲以前的事情,他不知道,但是现在的话……
——那是因为你老爹也是才知道还有其他故事的呀,婕德。
啧!
于是,明冲想了想,“你这么一说,我也不知道哲伯莱勒和萨梅尔两个人现在在打什么主意,他们本来就老是这样。”
“时常不乐意多听听我的意见,哼!”
说到这里,明冲就有些来气,因为不只是哲伯莱勒和萨梅尔,但凡是和他关系好的人,好像都这样。
他们打算按计划行事的时候,都不会把计划告诉他。
怎么滴,当他是大漏勺子吗?
婕德本能的觉得他们两个讲的不是一件事,不过没关系,明冲会倒换概念。
背地里蛐蛐人这种事,干的多了,自然就习惯了。
理不直气也壮!
把能回想起的模拟中的记忆都想了一遍,明冲这下子品出了现实与模拟中不同的趣味。
倒不是指优菲,呃……仔细想想也有一点优菲的原因。
模拟中的他和婕德偏向争宠关系,家里的头胎、二胎,或者猫猫狗狗相互打架的那种关系,可是现实里他和婕德既能玩到一起,又能相互包容(?)。
原本相互之间熟悉的人,因为某种变化,相处模式也发生了变化。
明冲原本想到这点只是觉得好玩,可是细想之下,发现两者差别在于优菲有没有活着。
垮起个小猫批脸.jpg
“唉,这个世界可真是缺了我都不行啊!”婕德听见明冲沉默许久,突然感慨了这么一句话。
“……”情绪不上不下的婕德明智地决定换一个话题,“虽然就算草神大人都认为这里是归寂之庭,会存在死去之人的灵魂,但是我听说——”
“人死后回归地脉,地脉接收了人的灵魂以后,又会将他们重新投到崭新的人生中去……”
听着听着,这话没后文了,明冲忍不住开口催促:“继续呀,后面的我还没听到呢![崭新的人生中去],然后呢?”
原谅明冲吧,按照他在璃月中知道的事情,人死后,如果尚有执念的话,灵魂会徘徊在边界处,直到自己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想通,才会进入真正的地脉。
明冲知道的事情,一般知道了以后就会将其按照常识来处理。
所以他根本没听懂,婕德是担心优菲早已成为了另一个人,开启了新的人生这种可能。
他还估摸着,婕德怎么把这种常识拿出来说一遍,难道是要让他夸她吗?“小小年纪还知道生死轮回这种自然规律”什么。
是的,他根本没考虑优菲会自己想通,然后转世,导致他们扑了个空的可能。
提瓦特大陆的地脉是一种功能复杂的东西,除了维持生死轮回,还拥有容纳记忆的功能。
所以,寄给亡者的明信片,也有可能只是记忆体收到了,原本的那个灵魂已经不在了。
而婕德在收起明信片,进行了一段胡思乱想之后,想到了许多种可能自然也包括这一种。
“我是说,我们要去见的人会不会已经唔——”婕德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声音都放大了一倍。
不等她吐出后半句,就被明冲捂住了嘴。
只见明冲一脸严肃,“这就要看你怎么决定了,小婕德。”
“什、什么决定?”
“当然是看你要不要决定多给小优菲一份爱喽!你可以把自己的妈妈养大了!”
眼看婕德被这句话打出了宇宙猫猫头形态,明冲继续说,“反正我是不乐意的。”
“欸?是阿冲你这么说的,你为什么会不乐意?”婕德忍不住问道。
“因为换了人生经历,她就不是优菲了呀!”明冲理所应当地说,“我倒是有那个自信小优菲还是会像优菲一样和我成为朋友的,可是这样做以后呢?”
“她依旧不是我的朋友优菲,可我却是因为优菲才去认识她的。”
婕德呆了一呆。
“这么说吧……”感觉自己的意思好像没有传达清楚,明冲慢吞吞的解释,“就像须弥蔷薇和虹彩蔷薇,它们都是蔷薇科,可却从来不是同一种品种。”
“一个长在须弥,一个长在枫丹。”
婕德小小的脑袋瓜依旧没有想清楚,开合了一下嘴唇,“那接下来的结果,我们要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要去见了才知道,不去见,那才没有什么[接下来]了。”明冲没什么情绪的说着,摇晃了一下牵着婕德的手。
看上去他依旧一身轻松。
婕德有些羡慕,吸了吸鼻子,努力挺起胸膛,像他一样面对。
……
然而明冲其实在婕德提出这个问题之后,也不像之前那么有底了。
他从来没有思考过优菲会自己转世这种可能,就好像他一直觉得优菲至少会见到哲伯莱勒,或者萨梅尔才会释怀。
他也有想过优菲会不会等到见到婕德才会愿意离开,毕竟她死的时候,太年轻,婕德还太小,她不会放心的。
但就像明冲刚刚才意识到,他面前的这个婕德和模拟中的婕德不一样,所以现实中的优菲也与模拟中的优菲不同。
他所认识的优菲可以坦然面对死亡,因为她不会后悔选择踏入沙漠去探究赤沙石板相关的遗迹,不会后悔与哲伯莱勒相恋,也不会后悔生下婕德。
不管发生什么意外,她的人生都没有什么遗憾的,也不会为婕德的未来担忧。
那么现实的优菲呢?
毫无疑问,她依旧不会有任何的后悔,但婕德的未来却有太多的问号了。
可就像优菲在面对萨梅尔和哲伯莱勒的挟持时,哪怕孤身一人也会跟着他们一同去沙漠闯荡。
……也许她也会放心让婕德自己去闯荡,选择自己的未来呢?
明冲思来想去,凑了两个完全相反的选择。最后却不得不承认,他是因为优菲“母亲”的身份,才从来没有考虑过别的可能。
当然如果换成是他自己,明冲认为老妈不大可能会一直等待。
并不是因为他不相信自己的老妈爱他,而是因为老妈一定相当自信,她把自己和老姐养的很好。
嗯……模拟中的优菲大概也是这样自信。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明冲知道捷德在思考优菲会不会转世这种可能的时候,他非常的高兴。
因为滞留在这种地方等待,实在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
婕德既想见到优菲,又觉得她不必必须等待自己。怀着这样的心情,会是因为什么原因?
那当然是爱和心疼了。
就像明冲会因为其他人心疼自己而高兴,他也会因为有人心疼自己的朋友优菲而高兴。
而心疼,是一种高境界的爱。
“小婕德,我现在很乐意因为你是婕德,而和你成为朋友。”明冲摇晃着她的手,笑着说。
“那之前又是因为什么呢?”
“之前是我爱屋及乌呀!”
第139章 迷梦金杯
爱屋、及乌……
地脉的枝节中轻轻回荡着这几个字,优菲睁开眼睛,侧身回望。
这动静引来身边邻居不满的嘀咕,优菲轻声道歉,然后才想起从这个流动在地脉的庞大群体中,脱离出“我”这个概念。
爱屋,及乌……
她缓步走着,又在心里重复了一遍,从一开始是一道影子的形态,渐渐变成人类的模样,只是身体依旧是半透明甚至偏暗的颜色。
突然,优菲只觉得精神体阵阵抽痛,扶着脑袋,停住脚步。
沉寂已久的思想再次活跃了起来,“好像……我前段时间,梦到婕德又给我写信了!”
“她现在大了,在外头自己闯荡,就是还忘不了惦记家里,隔三差五就写封信回来,图特摩斯的事情太多了,我有时候都要忙忘了,好在只要想起来看见那些信,我就能知道婕德的近况……”
“婕德上次给我寄信是什么时候来着?”优菲皱起眉头,想着想着她突然平静了下来,忍不住笑出声。
“哈哈,差点忘了,我早就已经死了啊。”
四下一片漆黑,优菲只是站了一会儿,却感觉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
“真是奇怪啊……我怎么突然想起过去的事了?不知道外面现在过去多长时间了?”
她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脑海中零碎的记忆闪过。
之前有段时间,优菲一直在做一个完整的美梦。梦很长,很完整,好多细节也很生动。
优菲几乎真的要以为她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在一片属于人类的奇迹绿洲中生活了近二十年。
——啊,对了,她还见到了婕德长大后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梦的影响,她最近又梦到婕德了。
不过不是那个美梦的后续,写信的是她13岁没有母亲陪伴的婕德。
婕德写字的笔画有些生疏,歪歪扭扭的。好像和她这个没什么记忆的母亲重新认识了一遍。
她说老爹变得好奇怪,还说自己遇见了杀掉母亲的仇人,这个人也有点奇怪。双方见面没有相互仇视,还能平和的坐在同一个篝火旁。
当然,她也没忘了提及那个神奇的阿冲。
阿冲啊……
是那个超有意思的、认为自己举世无敌,但差点在沙漠中把自己饿死的孩子?
优菲在心底念着这个名字,升起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心情不由自主地低落下去。
不过想起某些片段,优菲很快又振作起精神,尝试着咬住自己的衣袖。
关于这个动作,是优菲从那个梦中学到的:
——不开心的时候,试着嘴里叼着东西,然后想一些开心的事情,嗯,哪怕是普通的事情,也会想着想着就笑出来。
正是那个叫阿冲的孩子告诉她的。
“乐观,是可以锻炼出来的。”他说。
在沙漠那样乏味枯燥的地方,他曾经很是打不起精神,那段时间里,全靠优菲拿着萨梅尔找回来的枣椰,给他做点心吃。
[千层酥酥],一种富含糖分,适合教令院学者补充能量的点心,而且由于缺少水分,便于储藏,相当受欢迎。
但其实,阿冲并不喜欢吃那样甜的点心。
他说,点心的最高境界就是不甜。
嘴里叼着[千层酥酥],是希望自己能尽快打起精神来。这是一种智慧的生活经验。
可惜萨梅尔不懂这一点,他只知道虽然枣椰很少见,对于沙漠人来说糖分也很重要,既然阿冲想要,他就去给阿冲找。
喜不喜欢什么的,哪有需不需要重要。
阿冲需要。
这就是萨梅尔朴素的价值观。
优菲想到这里,不由自主笑了出来。那个梦太真实了,可惜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美好。
让优菲很快就察觉到了这是梦。
但那也很有趣呀,还让优菲知道,原来自己和萨梅尔还能以那种方式相处。
在这里漫长的等待中,优菲也希望过那个梦是真实的,哪怕不是真的,只是贴近现实也好。
至少,她真的见到过婕德长大后的模样,而不是徒劳等待,失落于自己失败的母亲身份。
自从那个梦过后,优菲暂时还不敢对“阿冲”是现实存在的人的可能抱有奢望。
如果混淆了自己的梦境与经历过的现实,极有可能就会失去执念,失去徘徊在这里的资格。
作为一名学者,还是曾经被家族给予厚望振兴家族的学者,优菲自然知道,自己这一段时间做梦的关键在于那个叫“阿冲”的人。
须弥人都是不会做梦的,大约是活着的时候习惯了,死后也几乎都是陷入无梦的沉眠。
假如优菲现在有研究条件,她也会试图研究自己的梦境,虽然她是因论派,但是明论派一些粗浅的[解梦]知识,还是了解过几堂选修课的。
最简单的一种可能,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因为她非常渴望能够陪伴婕德长大,所以会幻想婕德长大后的模样,幻想自己能和萨梅尔和平共处,不至于得到死亡的结局。
因此,想象出了“阿冲”这样一个人来帮助自己。他像个小孩子一样,一个心理年龄和婕德差不多的孩子,性格活泼开朗,贪吃贪玩,思想天马行空,还拥有奇幻的力量……
相比起大家心中敬畏的神明,更像是专门实现愿望的小精灵,比如说雨林人口中常提到的,传说中的兰那罗。
是那种虽然平时会躲在自己身后,需要人照顾,但遇到危险又会为了自己的伙伴,爆发出可靠强大力量的小可爱呢。
阿冲那孩子啊……如果前段时间婕德寄来的信是真的的话,兴许相比起,在小孩子眼里,变得奇怪的哲伯莱勒和萨梅尔,突然可靠的阿冲,就会因为爱屋及乌而多关注婕德几分。
毕竟,对一个人好和认可一个人,在阿冲那里,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呢。
优菲来回踱步,心情都轻松了几分。
只是没过多久,她突然察觉到不远处有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默不作声地站在那里。
“……”
优菲停下来,极目望去,可惜这昏暗的光线没能给她提供太大的帮助。但她还是靠着那股心中升起的熟悉感认出了对方。
“……萨梅尔?”
“是我。”他慢慢靠近,身后没再出现其他人,微微低着头,看着还有几分气虚。
“……”优菲再度沉默,她寻思着那些梦应该都不是真的,但看萨梅尔的样子又好像有几分真。
思及她所了解的萨梅尔,他该不会是把那个梦当真了吧?
这时候她心头浮起的问题,既不是“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也不是“你怎么会来找我?”
而是——
“你找到我之后,想做什么?”
优菲深知,萨梅尔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按照他的偏执程度,优菲活着的时候都没能做出多大的反抗,死了以后,在对方早有准备的情况下,也不能。
萨梅尔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我要得到一个人全部的私心。”
“……”
欲言又止.jpg
似乎是察觉到优菲的异样眼神,萨梅尔补充了一句,“……在我们三人中。”
诡异的是,完全不需要解释,优菲自动就补齐全了他前半句话中那“一个人”的名字。
唯一值得疑惑的点在于,在瞒着那“一个人”的情况下,对方一个连神之眼都没有的普通人,要怎么完成这件事?
不等优菲回过神来,她就听到对方继续说,“我需要你的帮助。”
萨梅尔的声音不带丝毫情绪,“想要消解仇恨,我必须在你的复活之中出一份力。”
“赤王给了我完成这件事的力量。”
暂且不提赤王是怎么在两人之间的话题中跳出来的,优菲先假定,萨梅尔说的都是真的。
只是……
萨梅尔若是都已经有了完成这份力量。
“你需要我帮你什么?”优菲没有把“还”这个字眼用出来。
首先,她能复活是一件好事;
其次,消解仇恨,也是一件好事。
但这两件好事碰在一起,优菲就觉得其中存在某种不对劲。
——尤其是做这件事情的,还是萨梅尔。
实在不是她不太信任萨梅尔的能力,而是这几个词组和萨梅尔放在一起,就非常的不稳定,如同好几种元素混在一起发生反应的密闭容器。
优菲在心底忧心忡忡的打了个比方。
“你只要拿着这个就行。”萨梅尔抛出一件小巧精致的器物。
躯体半透明的优菲没有躲开,她下意识伸手一捞,并没有被穿透过去,那件器物就这样落入自己的怀里,“……一件圣遗物?”
“我不知道它的名字,只知道它是[空之杯]。”萨梅尔意味不明的说,“也许有天你会解读出它背后的故事,但不是现在。”
“我亲爱的朋友,优菲。”
优菲沉吟片刻,深深看了他一眼,“你所见到的赤王,真的正常吗?”
萨梅尔反倒笑出了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那种可能并不存在,我们记忆中,他施展的神奇力量中,有赤王分享给他的。”
“我所见到的赤王,也出自他的手笔。”
听起来……确实没有太大的问题。
但是——
“我想听听你接下来的计划。”优菲收下了那只[空之杯],直视萨梅尔被遮住一半的面庞。
听出了对方语气中的不信任,萨梅尔啧了一声,“这只杯子会妥善收集起你的灵魂,到时会由我把它带离这里……”
说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优菲与萨梅尔都注意到了某种熟悉又陌生的吵闹声,这来自两道熟悉的声音,他们看着对方没有说话。
“呵,他们来了,一会儿见。”萨梅尔轻笑了一声,敷衍地招了招手,优菲便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
“你可以趁这个机会好好消化一下。”
第140章 迷梦金杯
哪怕优菲已经跳过了许多不必要的问题,但不出她所料,连一半重要部分都没听到。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的,这么一个好时机,总让人觉得是把全身的心眼子都用在了奇怪的地方。
她闭了闭眼睛,想到记忆里萨梅尔那些激进的行为,总觉得不按照他说的做,结果会倒向不好的那边。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希望拿着那只[空之杯],至少能在她和过来的人叙完旧,再起波折……
——只能这样了。
优菲静下心来,睁开眼就望见了不远处,两个身影。一大一小,走路风格看着都相当年轻。
在这片空间里,不存在光与暗的实际概念,所有的东西都没有影子,只有远和近这种距离上的概念。
因此,注视着传出动静的那个方向,由远及近,一片影子随着一步步靠近,如如同冲破黑暗一般,点点亮起光来,然后出现鲜亮的颜色。
这种体验总是会让人心神震颤的。
是婕德!
还有,阿冲……
两种记忆在脑海中交替,优菲一时间说不出话,很显然,对面两个人也是如此,走着走着,那种气势昂扬的速度就慢了下来。
明冲被婕德牵着手,被迫放慢了脚步。他微微侧头,因为近在眼前的那道熟悉的声音,联系他和婕德的情况,莫名联想到了“小蝌蚪找妈妈”。
他没有受这抒情的场面影响,突然一个加速就拉着婕德以更快的速度跑了过去。
被猛的一拽的婕德,先是脚下一空,接着磕磕绊绊的也跟着这个速度奔跑了起来,并且脚步越来越顺畅。
遗憾的是,这个空间也没有风或者空气的概念。奔跑的速度没有让耳畔吹起的风,把婕德的脑袋吹得越来越清明。
反而因为这种没有风的特性,让婕德越发感觉,这像是一个梦。
她下意识觉得,既然是她渴望的梦境,那就不能就这么被明冲这家伙占据主导。
本来自己受他影响已经够深的了,偶尔也让她做一回有婕德特色的行为,或者说像婕德这个人做出来的事嘛!
眼见着距离越来越近,身体透明、颜色浅淡的女性五官越来越清晰。
那是怎样一张脸呢?
因为有记忆以来的生活,婕德不常照镜子。但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曾经摩挲过自己的五官,她没有对于母亲的记忆,所以也曾想透过自己的脸,找出母亲的影子。
有明显像爸爸的、熟悉的部分就排除掉,剩下的部分就是像妈妈了。
——那就是妈妈。
婕德心想,隐约间似乎能听到自己的灵魂发出一声喟叹。
这个认知对婕德精神的冲击,让她一时间充满了紧迫感。
——得想办法在阿冲带我冲到她面前的时候做点什么,或者说点什么也好。
——不能总让阿冲推着我走,他主动做的事,也是我希望能完成的事啊。就算是天上掉馅饼,能认识阿冲也是一种幸运。
婕德深吸一口气,脑中一瞬间闪过了“母亲”、“是你吗”……等等诸多词句。
很快,喉咙里就像有什么东西迫不及待要冲出来一样,她颤抖着声音:
“妈、妈……妈妈——”
“我终于,见到你了!!!”
在她说后半句话之前,明冲突然一甩手把她抛了过去。
于是,下一秒,婕德就落入了优菲怀里,哼哼唧唧别扭的哭了出来。明明想说什么话,却又怎么都说不出来。
优菲恍惚间环抱住身材娇小的婕德,莫名的情绪从心底升起,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充斥整个躯体。
从情感上,她已经有了想要落泪的冲动,可惜这副模样似乎没办法做到。
所以她遵从了自己的理智,微笑着说,“婕德,你果然和我梦里的一样。”
这时候,明冲悠哉悠哉缓步走到两人旁边,总觉得自己现在有点多余。明明这个气氛是他自己创造出来的,要知道他可是能直接闪现到优菲面前。
他弯腰侧头端详了一番哭得稀里哗啦的婕德,愣是忍住了掏出录像机的冲动,然后他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重新直起身子,一把加入了这个拥抱。
“优菲,我也要抱!”
明冲笑嘻嘻地想到,反正他已经掌握了[记忆]的光锥技术,他本人已经是一个行走的照相机了。
诶嘿.jpg
情绪还没激动多久就唰得一下,被挤在中间的婕德:……
她吸溜一下,相当丝滑就脱离了夹缝中,被这么一挤,婕德立刻就恢复了精神满满的样子。
“妈妈我——”
对上优菲温柔的眼睛,婕德嘴里那些试图报喜不报忧的话,一下子就说不出口了。
“嘘——可以再让妈妈抱一会儿吗?”优菲一根手指立在嘴边,揉了揉婕德的脑袋。
明冲闻言,立刻支棱了起来。
看着婕德迷迷糊糊又抱了回去,立刻中气十足的出声,吓了她一跳。
“优菲,我必须跟你说!”
优菲拍了拍她的背,一边安抚着婕德,一边抬头看着明冲,分心听她讲话。
“哲伯莱勒和萨梅尔这回真的太过分了!”明冲说的挥舞着一只拳头,相当义愤填膺,“他们两个犯错,非要把我夹在中间当裁判!”
“我像是管得明白的人吗?!”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不在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明冲手舞足蹈,连表情都非常用力的讲述他的委屈抱怨。
优菲拍着婕德的背,轻声点头应和,看着面前表情生动的熟悉的人,连现在这幅场景都相当熟悉。
此时此刻,她脑子里什么也没有,空空荡荡晕晕乎乎,好像喝醉了一样。
随着明冲的叙述减少,主观情绪占据大头的时候,优菲才开始温言温语的开口……
婕德待在优菲怀里,听着两人的对话,有种昏昏欲睡的冲动,这种相处方式好寻常、好温柔。
普通到,几乎让她真的能想象出,似乎很久以前,他们几人真的有过相当紧密的联系。
老爹,妈妈,阿冲,还有……
萨梅尔。
——
——
“唔……!”萨梅尔佝偻着腰闷哼出声。
“这是怎么回事?”赛诺皱起眉头,“似乎从刚才开始你就有些不对劲,肌肉会莫名抽搐。”
穆尔塔达想到这个人利落干活的样子,嘴里吐槽道,“不会是趁阿冲那家伙不在,又抓紧时间多做了什么事吧?”
毕竟这家伙一副酝酿着什么的样子。
“嗯……”纳西妲若有所思的点着嘴角,“之前好像没有来得及问,我们来到这里之前,你们都做了些什么呢?”
“我还看到了几张陌生的面孔。”
这是指很想跟着进去,但身体不便的库塞拉,以及注意地脉流通情况的赤王,两人一同留在了外面。
“呃……”穆尔塔达一下被问住了,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这件事情是这样的,说起来有点复杂,还有点让人难以置信,但它实际上其实很简单。”
“这是在说那位很气息很强大的存在吧!”纳西妲点了点头,“当然,我明白他的确有些特殊。”
“萨梅尔的身上似乎残留着他的力量,据我推断,和我们之前见过的祭司墓中的某些力量有些相似。”
提尔扎德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发现除了他,其他人似乎都觉得在他们赶过来之前,除了找到归寂之庭,他们还干了什么事。
聪明的没有开口质疑,如果草神大人和明冲那小魔星都不在,他或许会抓紧时间放飞自我嘴上几句。
他已经习惯了,说是一个整体的土木冒险队。但自己却老是慢上一拍,甚至完全跟不上其他人的脑回路。
——真是怪了,大家都是三十多的人,那两个镀金旅团怎么就那么懂。
提尔扎德在心里嘀咕了几句,还好面上装的好,没有打破队形。
微笑.jpg
[玫瑰花][玫瑰花][玫瑰花].jpg
穆尔塔达点了点头,“不愧是草神大人,因为那个人就是赤王。”
“被阿冲三两下就复活的,赤王。”
没有理会似乎没反应过来的大家,穆尔塔达继续说,“在萨梅尔去外面接应你们的时候,赤王有段时间的气息相当阴沉。”
“在此之前,我和外面的另一个人库塞拉一直都待在赤王身边,由萨梅尔在归寂之庭内探索,而赤王则负责梳理地脉。
只有中间一小段时间,我发现赤王什么动作也没有,随后气息就变得相当阴沉。”
“也许萨梅尔的现在的变化就和这件事情有关——”
听到这里,提尔扎德忍不住开口打断,“等等,等等!怎么就得出了这个结论,作为学者,不是应该更加严谨的多提出几个假设吗?”
“比如说萨梅尔探索归寂之庭的时候,遇到了什么诡异的力量之类的……”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脸色青一下白一下。
赛诺点点头,“是啊,比如,赤王遗留在这里的力量。”
“也、也有可能是太累了吧,一个人怎么能探索完这么大的遗迹呢……”说着说着,提尔扎德的声音越来越小,很快就消失了。
显然,在当时有两名实力超模的存在,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毕竟,就连他们赶过来之前,在场的草神大人,就表现出了这种短时间内,从极远的地方赶来另一个地方的能力。
本想挑一挑穆尔塔达的刺,想着想着,提尔扎德更加抑郁了,他满脑子都是三个字——凭什么。
找到归寂之庭,能进来探索也就罢了,复活赤王又是为什么?
也是专门为穆尔塔达那家伙复活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