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风涟因为腹痛无力地倒下, 燕兆雪已经眼疾手快将她扶住,见她忍耐地攥紧被角,心疼地问:“开始疼了吗?”
风涟晕乎乎抬头看了她一眼, 见她果然眼角泛红, 好像这些疼落在了她身上一样。
风涟还有闲心逗她玩,“小咪要哭了吗?”
燕兆雪用手背抹了抹眼睛, 倔强地说:“没有, 小咪不会再哭了。”
风涟用带汗的手指在她眼角抹了一下, 沿着手指拂过的位置留下一条凉凉的痕迹。
“小咪不怕。”风涟安慰她, “封/建/迷/信不可信, 都是骗人的东西。”
燕兆雪眼里含着泪, 很担心地望着她, “阿莲害怕吗?”
风涟说:“不怕。”
不怕才怪了, 痛的人是她, 等下就要躺上产床的人也是她。
她又没什么生孩子的经验, 马上就要从身体里分娩出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光是想想都觉得可怕。
燕兆雪显然也不相信,却又没有多的能够为她做的事情,只能徒劳地在旁安抚。
“没事的,阿莲, 我们打无痛,有什么情况, 马上就剖, 一定不会有危险, 一定不会有危险”
她说着说着要把自己说哭了,风涟赶紧打断她,问她:“要不要通知其他人过来?”
她不清楚要不要这么做, 她还有个爸爸,燕兆雪也还有个爸爸。
虽然双方的父亲都起不了什么作用。
可这么大的事情,总得有长辈在场。
燕兆雪马上去给两人打电话。
风筠如往常那般,打了三个电话过去,一个没接。
燕兆雪只好转换目标,给燕翔打电话。
燕翔倒是接得快,一接通电话那头吵得不行。
燕翔嗓音洪亮“喂?”了一声,勉强压过身后动次打次的节奏声。
燕兆雪正想说话,燕翔那边传来一群娇俏的声音。
“翔哥——怎么出来玩还打电话啊?又谈工作?”
“翔哥成功人士,大忙人,当然是时时刻刻都忙的。”
“翔哥——不要工作了,来玩嘛——”
旁边一群人起哄:“挂了挂了,把他电话挂了。”
一秒后,燕兆雪手里的电话被挂断,传来“嘟——嘟——”的声音。
燕兆雪憋一肚子气,闷闷不乐走到风涟床边坐下。
风涟缓过了那阵疼,状态好了些,想要往后靠在床头。
燕兆雪见状赶紧从旁边拿来两个柔软的枕头,为她垫在身后。
“好些了吗?”
“嗯。”风涟问,“小咪不开心?”
燕兆雪说:“有这样的父亲,谁能开心得起来。”
风涟抬手按在她眉心,为她抚平眉间烦恼的褶皱。
“小咪在想什么?”
燕兆雪还在想刚才的事情。
她对风涟说:“我觉得我爸生活费还是太高了,下个月开始给他扣一半。”
风涟听着有点乐,“你在给你爸发生活费?”
“嗯。”燕兆雪说,“爷爷在的时候,他每个月只有三万块。”
“前段时间他求着我,让我涨到十万。”
“我想他这段时间表现得挺好,就答应了。”
“没想到他有钱了就这么不靠谱。”
风涟说:“别这样,小咪,做人不能言而无信。”
燕兆雪还是很气,“可他凭什么,他明明知道,你就要到预产期了,他根本就不关心你,也不关心我,他就知道玩。”
风涟说:“上了年纪还有玩的心思,是好事。”
“而且他也没犯什么原则上的错误,小咪别生气了。”
燕兆雪眼睛红红的,满眼都是对她的心疼。
“这明明是很重要的事情,他们为什么一定都不在意?”
风涟说:“因为我们命苦。”
两个长辈不能到场,燕兆雪退而求其次,喊了些朋友,还有牛朦小柳。
牛朦和小柳是来得最快的,得到通知后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医院。
两人风尘仆仆,拎着大包小包,一个两个包裹得和小偷一样,就连耳朵也用耳套盖住,不留一点破绽。
俩人这架势,刚到医院门口就被保安拦下。
她们给燕兆雪打电话,燕兆雪在电话里和保安说。
保安还不相信,说她俩实在太可疑了,除非燕总派人从医院里出来,亲自来接,不然坚决不肯放行。
燕兆雪没办法,自己舍不得离开风涟一步,只好叫身边助理去把俩人接上来。
助理把人接进病房,小柳一边脱掉身上厚厚的伪装,一边东张西望,惊叹连连。
“哇!汉白玉做的石头栏杆!”
“哇!这个是真的银子吗?还是银色的装饰品?”
“哇!好大的雕塑。”
“哇!阳台风景好漂亮,还有江欸!”
燕兆雪被她吵得不行,从病房里出来,和她说:“那就是条排水沟。”
小柳瞧着很开心,像是个头回进城的傻丫头,“燕老师,您也在呀。”
“废话。”燕兆雪说,“我不在这儿能在哪儿?”
小柳迫不及待问:“老板呢?阿莲姐呢?”
燕兆雪指了指病房门,事先警告她,“安静点进去,别太吵。”
小柳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的。”
她还知道,进门前要把所有的伪装脱掉,免得吓到人。
她动作比牛朦快些,抢先进了屋,一眼就看风涟,靠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的风景发呆。
小柳不知道这时候该不该出声,如此静谧的时刻,她觉得不应该由自己打破。
在她犹豫的空当,稍微成熟一些的燕兆雪和牛朦一起走进房间。
风涟扭头,看着三人,表情一个比一个傻,忍不住想笑。
“都傻愣着干什么?”
小柳伺候她伺候惯了,见着她就想给她端茶倒水,东张西望没找到个能够服侍她的事物,见桌上放了盘医院准备的苹果,就想着给她削苹果。
她刚拿起小刀,兴高采烈和风涟说:“老板我给您削苹果嗷——”
她那一声“嗷”卡在嗓子眼里还没出来,就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拥而上的保安们死死压住。
一个瘦高的人影站在她跟前,紧紧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手上的水果刀夺下来。
小柳抬头去看,是闻雨生。
她顿时气愤万分,大声骂道:“闻雨生,你公报私仇!太过分了!”
闻雨生一脸严肃和她说:“我只是在履行职务。”
小柳说:“我只是想给阿莲姐削苹果吃!”
闻雨生慢条斯理说:“我又不是你,我怎么知道你的心思?”
小柳更加生气,“你肯定知道!你明明就是因为我昨天晚上——”
她说到这里忽然住嘴,好像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心虚地撇开眼。
闻雨生皮笑肉不笑问:“昨晚什么?”
小柳眼泪汪汪望向风涟,向风涟求助,“阿莲姐——”
风涟看热闹看得正起劲,忽然被点名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她在小柳可怜的注视下推推燕兆雪肩膀。
燕兆雪向闻雨生摆了摆手,压在小柳身上的保镖们四散而开,一眨眼便消失不见。
闻雨生把水果刀收走,回到病房门口站岗。
小柳伤伤心心走到风涟跟前,风涟还伸手来摸她,哄她。
牛朦和燕兆雪两人站在一旁气得不行。
一个是觉得自己带出来的小孩一点不成熟,这种时候了,还撒娇。
另一个则是醋意大发,望着小柳暗暗咬牙。
小柳撒了会儿娇,被忍无可忍的牛朦强制拉走,顺嘴骂她。
“现在什么时候了,你还哭,你是阿莲姐的助理,这个时候该你来照顾阿莲姐,而不是阿莲姐照顾你!”
风涟在旁边为小柳开脱,“没事,牛牛,今天你们来看我,是我的客人,燕兆雪照顾我就好,你们别忙。”
燕兆雪闻言立马骄傲地站出来,附和风涟的话。
“对,我来照顾阿莲。”
她好像把这样命令当做一种奖励。
所有人都不准照顾阿莲,只有她可以,她在阿莲心里,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小柳和牛朦过来当然也不是吃干饭的。
风涟这段时间有些商务正在谈,时间算得很好,在她生产后半年。
那时候她差不多完全恢复,要考虑复出之类的事情。
牛朦最近一直在忙这个。
而小柳则在帮她挑选产后修复的专业团队,业内有许多主动投递名片。
她害怕选到不好的,每一家都仔细上门调查实情,收集数据,最后拉个表排好序选第一名。
当然今晚她俩也忙,孩子出生后需要官宣,这是一件大事,不管推迟几天,总要提前做准备。
风涟见牛朦带了电脑来工作,正好无聊,一时兴起问她。
“牛牛,最近有没有什么好的剧本?”
牛朦回答:“有的有的,有些剧组听说您预产期在最近,算着时间觉得您能赶上,就都投来了。”
“他们想把我累死?”风涟顺嘴吐槽,然后对牛朦说,“都给我看看吧。”
牛朦愣住,“啊?今晚吗?”
“嗯。”风涟淡然,“正好无聊。”
牛朦说:“您这也太工作狂了点。”
风涟说:“无聊而已。”
剧本存在电脑里,就这么抱着看不太方便。
牛朦四处问了问,楼下行政办公室里有打印机。
她抱着电脑下楼去打印剧本,打印了大概十来分钟,回来正好撞见风涟又一次宫缩。
她现在的频率是差不多四十分钟一次,每次她都悄悄忍耐,从来不喊疼,好几次差点忍不住闷哼出声,才惹得旁人注意。
牛朦回来时,燕兆雪正抱着风涟给她按摩后背。
医生说这样能够有效缓解她的疼痛。
风涟没有拒绝,只是因为她在疼痛与恐惧之时,更想要小咪温暖的拥抱。
燕兆雪心疼得快要碎了,抱着风涟六神无主地絮叨:“再也不要生了,再也不要,再也不要”
风涟把脑袋埋在她怀里,在最疼的时候咬住她的领口。
很快这一阵宫缩过去,她又获得半个小时歇息时间。
风涟挣扎着坐起身,燕兆雪给她擦额头上的汗水。
她伸手结果牛朦愣神着递来的剧本。
一共有三本,都是精心准备的大爆剧,还有一部电影,时间有点紧,四个月以后就要开拍,可能还要提前两三个月开始准备。
牛朦担心风涟不够时间休息,就还没有答应下来,到时候看情况拒绝。
风涟没什么力气拿剧本,就让燕兆雪捧给自己看。
她看剧本速度很快,前两本没什么让她觉得亮眼的地方,草草翻过,开始看第三本。
第三本是风涟从没接触过的仙侠题材。
她没什么浪漫的想法,对于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没多大感触,因而从未想过主动尝试。
她有些疑惑地看向牛朦,用眼神询问她为什么会给自己带来这样的剧本。
牛朦不急不慢对她说:“您往下看就知道了。”
风涟带着疑惑接着往下看,很快看到关键之处。
这部剧没有男主,只有女主,和女主那狼子野心,想要独占姐姐的妹妹。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九十二
风涟看了一些, 大致看明白这剧本真正的意思。
她有些无奈地问牛朦:“你怎么知道的?”
小咪总是和她撒娇,难过地说以后再也不能演戏,再也没有机会和阿莲演戏。
风涟哄过她许多次, 说以后有机会, 她可以自己砸钱投资,带资进组, 指定风涟当女主, 自己当女主老婆。
想到这里, 风涟怀疑地看向燕兆雪。
燕兆雪一脸无辜, 捧着翻开一半的剧本乖巧地望着她。
风涟问:“不是小咪干的?”
燕兆雪连连摇头, “小咪最近好忙, 搞不赢弄这些。”
风涟再次看向牛朦。
牛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对不起啊, 阿莲姐, 我一开始没和您说。”
风涟说:“那就现在说。”
“当然当然。”牛朦说, “现在肯定说。”
她简单和风涟讲了讲, 大致就是这个剧组投资出了点问题,现在很缺钱,没有钱就拍不了。
他们听说燕兆雪要退圈了,猜到燕兆雪应该会想最后再和风涟拍一部剧。
正好他们手上这个剧本也合适, 所以就想了些办法,将剧本递到牛朦这里, 让她帮忙想想办法。
风涟问:“牛牛收了他们什么好处?”
牛朦听她这么问, 一下子吓坏了, 连忙澄清。
“阿莲姐冤枉啊,我什么都没收。”她着急地为自己解释,生怕慢一步就在风涟心中留下芥蒂。
“这部剧的统筹是我的大学老师, 他以前对我有些照顾,这次专门上门来找我,我实在拒绝不掉,就答应他,帮他试试。”
她说:“真的,阿莲姐,我没有收礼,我肯定不会收礼的,您对我已经很好了,我不是那种没有良心的人。”
风涟说:“别着急,牛牛,这不是坏事。”
她转头问燕兆雪:“小咪想不想演?”
燕兆雪呆呆地瞧着她,瞧了半天,慢吞吞问:“什么东西?”
风涟耐心地和她说了一遍,她目光一点一点亮起来,期待地询问风涟:“可以吗阿莲?小咪可以吗?”
风涟说:“可以,我也想尝试一下别的题材。”
“但是你得花钱,小咪,这个剧组很缺钱。”
燕兆雪爽快回答:“没问题,小咪有的是钱。”
“如果这部剧拍得好,还能赚钱呢。”
风涟说:“那小咪就要多多努力拍戏了。”
燕兆雪重重点头,“当然,小咪肯定会努力。”
决定接下这个剧本,牛朦马上就联系对方剧组告知消息。
风涟连续几次宫缩后感觉有些疲惫。
正好外面天也黑了,燕兆雪之前问过医生,她现在可以睡觉,甚至很需要好好睡一觉,明天才有足够的精力分娩。
也不知道这么一阵一阵疼着,到底能不能睡着。
风涟和燕兆雪说了声,自己想睡觉,想休息了。
燕兆雪马上安排下去,将病房里的人全部赶到门外,安排几个保镖和医生守在门口,随时等候吩咐。
病房里只留她和风涟两个人。
风涟躺在大床上,燕兆雪睡旁边的小床。
睡前燕兆雪仔仔细细用柔软的毛毯将她身下的空隙填充好。
这样睡着比较踏实,也不容易腰疼。
风涟果然很累,躺下以后,裹着被子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睡着以后,她依旧时不时能够感觉到腹部的疼痛,还有偶尔的胎动,像是被谁从肚子里踹了一脚,好几次差点把她踹醒。
她这一觉睡得不太踏实,但居然也睡了有十一二个小时。
她第二天八点醒的,守在门口的医生都换了两轮,她被一阵强烈的腹痛疼醒,伴随着子宫的收缩,一股热流从腿下流出。
她没敢低头去看,肚子太大,或许会挡住视线。
但她知道,这是羊水破了,真正要到了生产的时候。
她推了推睡在旁边的燕兆雪。
燕兆雪睡得浅,一推就醒过来,睡得一脸懵,一眼看见她腿间的水迹,立马站起身,奔向门外。
医生呼啦啦一群奔进病房,风涟正抱着肚子调整姿势,让自己看着不那么难堪。
医生给她检查一圈,确定现在已经是破水了,再休息休息,差不多就能开始分娩。
燕兆雪含着眼泪,在风涟床边说:“阿莲,我留下来陪着你。”
她这样体贴的提议,竟然遭到了风涟严厉地拒绝。
“不行。”
风涟说:“你必须去门外等。”
燕兆雪难过地拧着眉,眼圈通红,鼻尖也染上一层薄粉。
“为什么?”
风涟说:“到那时候,我的样子很难看,我不想让你看到。”
为她接生的医生和她总归不认识,将来都是陌生人,看过这一次没什么影响。
可她要和燕兆雪过一辈子,这样难堪的画面让她看了去,风涟简直不知道自己将来该怎么和她相处。
燕兆雪张了张嘴,好像还想再劝说两句 。
风涟说:“小咪,不要让我再说一遍,听话。”
燕兆雪就这么被她半是威胁,半是哄骗地劝到了门外。
门外还有小柳,牛朦,徐然,以及一些她和风涟认识的共同朋友。
其中那些共友只是来探望她,没想到不赶巧,正好碰到风涟发动。
燕兆雪替风涟收下他们带来的探望礼物,寒暄两句,将人送走。
他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只有徐然是专门请了假过来,要一直留在医院。
她给风涟带了升级礼物,给宝宝带了出生礼物,用两个漂亮的礼盒装着,放在医院走廊长凳上。
同样等在一边,很好奇地小柳问她:“然然姐,升级礼物是什么呀?”
徐然说:“就是升级成为妈妈的礼物。”
“哇。”小柳说,“然然姐好周到,我也要准备!”
她转身要下楼去准备礼物,忽然看见守在病房门口,焦急地走来走去的燕兆雪。
小楼想到什么,扭头问徐然:“燕老师也要升级变成妈妈了,要准备升级礼物吗?”
徐然忽的坏笑道:“她的礼物,我也准备了。”
“来,小柳,你把这个拿给她。”
她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把崭新的锅铲,上面系了个橘黄色的蝴蝶结。
小柳拿着锅铲左看右看,“为什么要给燕老师这个呀?”
徐然说:“鼓励她多多做饭,多做家务。”
“喔。”
原来是这样,小柳大致明白了。
虽然燕老师在家本来就是做家务的那一个,小柳心想,然然姐这么做,一定有她自己的道理在里面。
小柳胆子大,在这时候跑上去,把锅铲递给燕兆雪,说是徐然姐送给她的礼物。
燕兆雪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敷衍地“嗯”了一声,把锅铲放到一边,趴在门板上听里面的声音。
病房里很安静,偶尔能听到风涟疼痛的轻哼声,还有护士在旁引导。
“放松,放松,现在用力,对,对了,再放松。”
偶尔风涟忍不住疼,从齿间漏出几声难以抑制的哼哼。
护士说:“没事,疼就喊出来。”
她不愿意,固执地忍着剧烈的疼痛,依旧一声不吭。
燕兆雪听着里面总是没动静,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每次听到一丁点关于风涟的声响,确认对方平安无事,才能稍微松一口气。
整个分娩过程持续了大概五个小时。
燕兆雪在外面将后续的照料安排妥当,之后就一直站在门口等,瞧着不像产房外焦急的伴侣,更像守在家门口等着主人回家的小狗。
许久后,一声清脆的啼哭自产房内响起。
燕兆雪眼睛立马亮起,期待地前倾着身子扒着门,等待里面的人出来。
过了一会儿,护士推开门,怀里抱着一个白色小毯子包裹着的小东西。
护士把孩子递给她,叫她抱着。
她完全没听见似的,扑上去扯住护士衣角,“阿莲呢?她怎么样?我能进去看看她了吗?”
病房里传出风涟的声音,虚弱无力,透着淡淡的冷,“别让她进来。”
燕兆雪一下耷拉下来,对着里面的人撒娇:“阿莲,我好想你。”
风涟没搭理她,只是不让她进来,护士也和她说:“您先看看宝宝,妈妈那边还有些后续需要处理。”
燕兆雪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孩子。
她赶紧接过护士递来的那个白色襁褓,小心抱在怀里,又轻又软。
被角盖住了襁褓顶部的空隙,让她看不见里面的小家伙。
她抬手将被角掀开,看见里面的小孩,小小的,皮肤稍微泛红,睁着大大的眼睛,也不哭了,就这么乖乖地望着她。
燕兆雪一眼就看出来,她们的孩子有一双和风涟一模一样的眼睛。
这是阿莲怀胎十月,辛苦生下的孩子。
想到这里,燕兆雪忍不住鼻酸,小心地伸手碰了碰怀里的小宝宝。
同样守在外面的几个人一齐围过来看,小柳小声地“哇”了一声。
“她好可爱呀。”
这并不是一句恭维,燕兆雪和风涟两个大美人的孩子,刚出生就明显比其他小婴儿要好看许多。
小柳很喜欢这个孩子,眼睛一直黏在上面,还记得以前风涟和她说的:“宝宝,我是你的小花姐姐哦。”
燕兆雪见她喜欢,把孩子递给她抱,叫来早就请好的月嫂,在旁边教她该用什么样的姿势最好。
小柳受宠若惊,小心地抱着怀里的孩子,哄了一会儿,打算还给燕兆雪。
她一转头,发现燕兆雪又一个人跑到病房门口等着,扒着门缝想看看里面的情况。
忙得焦头烂额的护士走过来,“砰”的一声关上门,没有任何解释,态度也不似刚才那般温柔。
燕兆雪心情瞬间沉重,怔怔站在门口。
徐然发现她神情有变,走过来问:“怎么了?阿莲还不让你进去?”
燕兆雪说:“情况不对。”
徐然一头雾水,“什么啊?什么情况不对,孩子这不都生下来了么?”
燕兆雪说:“这种时候才最危险。”
她焦虑地在门口来回踱步,不时抬头看向产房紧闭的大门。
徐然正想上前劝劝她,别这么过度紧张。
忽然她们身后电梯门打开,呼啦啦一群人带着设备,话也不说,直接冲进病房里。
燕兆雪被他们从门口推到一边,就这么保持着倒在椅子扶手上的姿势,怔愣地看着他们涌入病房中。
很快,她所认识的医生再次打开病房大门,摘下了手套,手术服上全是血,站在门口喊。
“病人的家属,赶快过来。”
她认识燕兆雪,平常都喊燕总,这次是实在太着急,已经忘了该怎么称呼燕兆雪,只顾上按照职业习惯,喊病人家属。
燕兆雪急忙起身,奔到她跟前。
“医生,怎么样了?”
医生脸色很差,满头大汗,递给她两张单子,一张是病情告知书,另一张是病危通知书。
“病人突发羊水栓塞,现在正在抢救。”
她不管燕兆雪表情如何,只是一股脑说下去。
“医院血库血存量可能不够,正在向其他医院请求急用血,你们有多少人,都去做个配型,现在能用一些是是一些。”
她一连串说完,催促燕兆雪,“赶快签字,把事情安排下去,时间紧急,病人还有希望,我们共同努力。”
这怎么就扯到还有希望去了
说得她的阿莲好像就要死了一样,刚才不是还好好的么
燕兆雪脑子一团浆糊,身体却十分冷静,公事公办一般,签好字,拿出手机开始联系秘书。
医生说需要血,她有钱,能从许多渠道拿到血,医生想要多少,她都能够弄来。
可是这种时候,钱并没有那么大的作用,钱不是万能的,不能让她的阿莲现在,立刻,马上平安无事地出来。
羊水栓塞燕兆雪事先了解过,发生率极低,死亡率极高,抢救成功的案例少之又少。
她在此之前已经问过医生无数次,也让医生确认了无数次,风涟没有羊水栓塞的预先征兆。
她也在想,她们不可能这么倒霉,人一辈子该有的倒霉事情全叫她们遇上,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倒霉的人。
联系好血库,燕兆雪又去找处理过羊水栓塞方面的专家,全国各地都有,花大价钱请他们立马过来。
不管怎么样,有经验的人来得越多越好,即便风涟的病房里已经站满产科专家,她还是觉得不够。
她愿意倾尽一切,将所有的生机换到风涟跟前。
处理好能够使用的一切资源,燕兆雪麻木地做到走廊长椅上,歇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累得抬不动胳膊。
窗外天已经黑了,她不知道过去了多少个小时,病房门始终紧闭着,偶尔有人进出,也是行色匆匆,一言不发。
她感觉椅子在动,低头一看,发现是自己在发抖。
夜深人静,除了她还在门外等候着,其他人都回去休息了,说好明天一早再来守着。
风涟产后抢救的消息不知道谁传了出去,现在网上铺天盖地全是这方面的讨论。
燕兆雪一天被网友们骂八百回,光骂她的热搜就有十多条,说她无能,说是她害了风涟。
他们说羊水栓塞很难救回来,风涟这样才华横溢,如谪仙临凡的人,竟然就要因为生孩子而英年早逝。
他们几乎认定风涟就要因此死去,下午燕兆雪看到网上这些讨论,对手下的公关团队大发雷霆。
她迅速而高效地将这一群草包骂了一顿,马上又回过头来忙别的事情。
在她看来,她能为风涟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请来最好的专家,拿到风涟目前的各种数据,组织线上会诊,一次又一次的会议,总能讨论出最适合她的办法。
最后一场会议在凌晨三点结束,病房里传来好消息,得益于专家们的会诊意见,风涟的情况已经稍微得到稳定。
但接下来还有得忙,这只是短暂的好转,问题依旧没有得到完全的解决。
燕兆雪这一天已经很累了,脑子乱成一团,几乎靠潜意识的冷静,才维持着她做完这些尝试。
得知这个消息,她终于敢合上眼休息休息。
短暂的睡眠,大概持续了三个小时,她梦到现实发生的事情,梦到第二天来临,天蒙蒙亮时,她刚醒来,医生从病房里推门而出,遗憾地向她摇摇头。
她的阿莲,就这么死掉了。
她在梦魇中无法醒来,巨大的悲伤将她包裹,她六神无主地张望四周,医生让她进去最后再看一眼,她没有去,她不敢看。
她木楞地走到窗边,回头最后一遍问医生。
阿莲真的不在了吗?
医生依旧向她摇头,面色悲悯。
她伤心欲绝,仰头看了看天空,群鸟一圈一圈徘徊,几天前,她们一起仰望着天空。
而几天后,这世上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个人。
她无法忍受这样的孤独,如果要这样孤独地过一辈子,她宁愿去死。
她越过窗台栏杆,耳边充斥着疾风呼啸之声,随后传来骨肉碎裂的声音。
她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淋漓,慌慌张张抬头去看,天空黑沉,尚未明亮。
真正的清晨还在路上,刚才的一切只是噩梦。
梦境和现实相反,她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撑着椅子站起身。
医生正好在这时推门出来找她,一脸紧张和她说:“家属,病人的情况突然恶化,血库里符合配型的血已经不够用了!”
燕兆雪眼前景象一阵阵发白,有那么几个瞬间,她以为自己还在梦里,再从来一次,才会回到真正的现实。
她恍恍惚惚望着医生,见对方嘴一张一合,她却一个字也没听清。
医生有点不高兴地喊她:“家属,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燕兆雪猛地回过神来,向他道歉。
“不好意思,刚没听清,您再说一遍。”
医生说:“我说,病人现在情况很紧急,如果你能补上缺的这些口子,我们接着尝试。”
“嗯。”燕兆雪点头,“我去安排。”
医生“嗯” 了一声,最后严厉地提醒她:“病人求生意识很强,你在外面也不要放弃希望。”
燕兆雪把这句话听在耳里,脑子浑浊不清,有点想不明白这花的意思。
阿莲的求生意识很强
燕兆雪感觉自己或许真的还在梦里。
但这一次还有希望,不管这是梦还是现实,不能放弃希望。
燕兆雪强撑着走到窗边,天空将要明亮,她站在熹微的晨光之下,挨个给公司部门的负责人打电话。
她手底下的公司,一共有十万多人,总部员工也有两万,基本上都在本地办公。
她想花钱让他们来给她帮忙,先配型,如果配上了,五万块钱换一百毫升血,月底打进工资卡里。
她不管这是不是梦,不管这是否合乎法律,风涟是她唯一的希望,她从来没想过放弃希望。
消息放出去后,陆陆续续有附近的人赶来医院配型,身处高位的人试图用这种方式讨好她,普通的员工则更看重她给出的金钱奖励。
源源不断的人在医院大厅排队,血液紧缺的问题暂时得到了解决,可剩下还有许多问题。
燕兆雪做完能做的一切,站在医院走廊上,怔怔地注视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有人在她耳边安慰她,劝她打起精神,她没注意听,也不知道那是谁。
风筠傍晚才赶回来,着急忙慌从电梯里出来,跑到燕兆雪跟前,神情慌张问她。
“阿莲怎么样了?!”
燕兆雪冷淡地回她:“还在抢救。”
病危通知书她这两天已经签了很多份,确认继续抢救的通知书她也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她就不会停下来。
风筠刚赶到,慌慌张张在周围转了一圈,好像没什么人搭理他。
他是病人的父亲,却没人来和他说明情况。
他鲜少遇到这般受人冷落的情况,也不知道哪根筋一抽,忽然哭嚎出声。
“我苦命的女儿,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燕兆雪被他这一声震得额角突突直跳,头疼欲裂,咬着牙忍住头疼,冷声斥道:“闭嘴!”
风筠哭到一半,扭头看她。
她面如寒霜,眉头紧拧着,满脸的烦躁与不耐烦。
风筠心惊,她如今这副模样,简直就和他那个性格冷傲、桀骜不驯的女儿一模一样。
风筠面对风涟总是没什么底气,如今面对燕兆雪同样如此。
“你,你要干什么?”
燕兆雪抬眼,冷冷地看着他:“阿莲还没死,你哭什么?”
风筠被她质问得说不出话来,他本来就对风涟有怨气,他早就说过,这个孩子不该留。
风涟的妈妈就是在生下风涟后,身体一点一点变差,最后什么病都没查出来,某天夜里,虚弱地停止了呼吸。
他对女人生产这件事本就有恐惧,事到如今,他已经认为风涟无力回天,心中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他嚅嗫着唇,在燕兆雪面前说不出,也不敢说任何反驳辩解的话。
燕兆雪依旧是那副冰冷的态度,“帮不上忙就别杵在这儿,去楼下等。”
风筠一句话不敢说,老老实实去了楼下。
赶走风筠,燕兆雪回到原本的座位。
她被风筠气得胸口堵得慌,捂着心口蜷缩起身体,坐着缓了半天,竟然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她这两天累得太厉害,四十多个小时加起来只睡了三个小时,闭上眼睛再也挡不住困意,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次她没有做梦,好像只是闭眼一瞬间,马上就有人在她身边低声叫她。
“燕总,燕总。”
燕兆雪被唤醒,眼皮沉得睁不开,在模糊的重影之间费力地分辨眼前人。
是闻雨生。
闻雨生脸上竟然有些笑意,对她说:“燕总,擦擦眼泪,有人在病房里等您。”
燕兆雪摸了摸脸,发现脸上全是泪,不知哭了多久,她脸上皮肤干得发紧,嘴一动扯得脸皮疼。
“什么意思?”她嗓音沙哑地问。
她还有点分不清现在到底是梦还是现实,只记得有件伤心事堵在心口,她的阿莲或许今晚就会死去。
闻雨生忍着笑对她说:“您再等谁,她现在正在等您。”
燕兆雪立马清醒,“阿莲!”
她扒着椅子扶手,挣扎着连滚带爬向病房奔去。
病房虚掩着门,她轻轻推开门,浑身酸软无力,扶着墙缓缓走过很长一条路,终于走到里间门口。
门没关,房间里陈设一切如旧,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从破水开始,接下来的分娩,孩子出生,突发羊水栓塞,这一切都只是她一场噩梦。
或者说,如今的景象才是她逃避现实的梦境。
不管怎样,燕兆雪不再退缩,大胆走进房间,怀着一颗激动到颤抖的心,看清病床上那个消瘦的人影。
那正是她的阿莲,面色苍白,宁静地闭着眼,没有一丝呼吸起伏,仿佛一具尸体。
燕兆雪含着眼泪,小心地走到她的床边。
她浑身插着管子,喉口切开,往里输送氧气,四肢接满细长的输液管,就连腹部也切开,不知是为了什么。
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处空余,到处是伤,全是抢救的痕迹。
燕兆雪心疼难忍,无力支撑身体,伏在她的床边低低哭泣。
她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因为担心碰到风涟,她完全跪在地板上,无力地靠在床边,只有脑袋搭在床边沿。
极端的悲伤情绪使她感到窒息,心口发紧,无法调整呼吸。
她慌乱地想要呼吸空气,却越忙越乱,眼前一阵阵发黑,已经到了快要晕过去的地步。
忽然一只手轻轻覆在她的头顶,替她将身体的颤抖压住,也让她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不再慌忙无助地寻找本就充盈在她身边的氧气。
她泪眼朦胧抬头望去,风涟已经睁开眼,温柔而疲倦地注视着她。
只是短短几秒,她无力地垂下手臂,扎针的部分被压在下面,很疼。
但她说不出话来,嗓子无法发出声音,医生和她说这需要好几个月才能完全恢复。
她的状态很差,不能出声,身体很难动弹,想必模样也十分丑陋。
医生说她能够醒来,简直就是一个奇迹,她几次差点死掉,生生被拉了回来。
他们倾尽全力,她也配合,求生意识十分强烈,双方合力,才终于把她救了回来。
风涟听着觉得很奇怪,她一直以为自己早就对生活的一切感到厌烦,她以为自己不会有所留恋。
她那时又想到燕兆雪,如果她真的死了,她的小咪该有多难过。
唯一让她不放心的,只有燕兆雪。
她不敢保证小咪不会随她一同死去,这大概是她求生意志的由来。
第93章 第九十三章 九十三
风涟醒来后, 燕兆雪一直趴在她床边哭,一边哭一边用手臂抹眼泪,像个不讲道理胡乱哭闹的小孩。
她哭了好一会儿, 总算发现风涟手臂上扎的针被压着, 小心翼翼地帮她把手翻个面,摸到她的手腕, 全是骨头, 一点肉都没有, 难过地抽了抽鼻子, 又开始哭。
这次不用风涟问她, 她自觉说出自己掉眼泪的原因。
“阿莲一下就瘦了, 才两三天, 之前辛辛苦苦养出来的那些肉, 一下子全部都没了。”
重新回到风涟身边, 她原本努力维持的冷静与成熟, 几乎一瞬间就消失不见。
她在风涟跟前好像永远只是那个幼稚的爱哭鬼、顽皮不懂事的小咪。
她知道自己现在不应该哭, 她应该表现得更成熟,更懂事一些,不要让阿莲费心,她应该好好表现表现。
可是阿莲已经醒来, 这几天她吃了不少苦,受了很多委屈。
她费了好些力气, 才忍住大声倾诉难过的欲望。
她只是趴在风涟床边, 小声和她讲自己这两天有多么多么难过, 多么多么害怕。
她趴着不怎么乱动,仰着脸望着风涟,模样很乖, 像一只听话的小猫。
她说了好半天,终于想起来和风涟说她们的孩子。
“崽崽现在就在楼下,请了阿姨带着,医生说崽崽很健康,已经可以出院了。”
她见风涟听得很认真,就多说了一些,“崽崽的眼睛很像阿莲,但是别的地方,大家都说像我,眉毛鼻子什么的,我不知道,后来我都没空去看崽崽,只知道她好像还挺乖的,一直在睡觉。”
小婴儿本来就觉多,什么叫好像还挺乖的,一直在睡觉。
风涟眼神有些无奈,努力尝试着动了动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脸颊。
燕兆雪叽里咕噜说着话,被她摸得忽然顿住,脸颊红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浓厚,耳尖绯红,很害羞,又很开心地凑上来蹭蹭她的手指。
风涟张开手掌,让她把脸搁在自己手心里,滚烫滚烫的脸蛋,她也瘦了,脸上没有多少肉,摸着全是骨头。
这不是谁的错,她们只是运气不好,总是倒霉,所有的倒霉事都能叫她们遇见。
燕兆雪依恋地蹭蹭她的手心,终于确信这不再是梦。
她的阿莲,终于平安回到了她的身边。
她头一次这么庆幸自己有钱,有数不胜数的金钱,足够耗尽鲜血,救活一个本该死去之人。
风涟强打精神陪着燕兆雪玩了一会儿,麻醉效力还没完全消失,她又遭了这么一场罪,折腾得一点力气不剩,没多久就闭上眼接着睡了过去。
她说不了话,不能提前告知燕兆雪。
一开始燕兆雪没看出来她是睡着了,以为她出了什么状况,慌慌张张按铃把医生叫来看。
医生以为发生了啥大事,一窝蜂进来,对着旁边桌上摆着的生命监控仪器看了半天。
他们左看右看,不说话,燕兆雪紧张地问:“医生,为什么不说话?是有什么问题吗?”
医生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和她说:“病人好端端的,睡着了而已,我能说什么?你想听我说什么?”
燕兆雪听她这么说,总算松了口气,老实地冲她笑,“就想听您说这个。”
今天的她和昨天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昨天她那死样子,不耐烦得要命,对谁都冷冰冰,好像多说两句话就要死,恨不得对方马上从眼前消失。
今天回到老婆身边,一下就乖了,知道懂事,也无师自通学会了礼貌。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粘人,风涟已经睡着了,她本来应该离开病房,出去透透气,或者做点什么开心的事庆祝庆祝。
再不济,也得下楼看看她俩的孩子吧?
小孩生出来三天没家长看顾,五六个月嫂围着打转,刚出生就享受到了皇帝一般尊贵却孤家寡人的待遇。
她好意思得很,一直守在风涟床边不肯离开,自己给自己找了条矮脚凳,小狗似的蹲坐在上面,认真守着熟睡中的主人。
期间有人给她打电话,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没有备注,她飞快挂断,生怕打扰风涟睡觉。
她睡了好几个小时刚醒,睡眠比较充足,守在边上闲得无聊,望着风涟,一根一根数她的眼睫毛。
数完眼睫毛,她又盯着风涟,数她的呼吸起伏,一下两下,她还活着,呼吸永远数不完。
燕兆雪差不多数到四五千,数得有点混乱,闻雨生从外面进来喊她,和她说董事会的人来找她。
燕兆雪好不容易和风涟待一会儿,被打扰后很烦,跟着她走出病房,没好气问她。
“这种时候找我,有什么事?”
到底能有什么事,非得这会儿来找她。
闻雨生在她耳边低声说:“您母亲回来了。”
燕兆雪缓缓抬头,质疑地看着她。
“什么时候?”
“昨晚。”闻雨生简单和她说明情况,“她听说您的情况,昨天早上的飞机,昨晚就到了。”
“她今天一早就召集董事会,说要就您就任董事长一事再讨论讨论。”
燕兆雪说:“板上钉钉的事,她能讨论个什么?”
闻雨生说:“证监会昨晚,给您发了问询函,要求您下周答复。”
燕兆雪皱眉,“因为什么?”
“几个高管报销问题,还有就是您昨晚放出的承诺,证监会问您这事是真是假。”
燕兆雪说:“当然是真的。”
那么多人自发前来为阿莲献血,她并不是没良心的小咪,只是一些钱,为什么不能兑现承诺?
闻雨生说:“他们担心您借这个机会,乱报账,您知道么?”
燕兆雪莫名其妙:“我花自己的钱啊,和他们什么关系,我自掏腰包也要管?”
闻雨生说:“他们只是担忧,怀疑,说要监督您。”
燕兆雪不满道:“那就让他们监督,我差那点钱还是怎么的,吃饱了撑的。”
她回过神来,反问闻雨生,“所以这和我妈召集董事会有什么关系?她是觉得我这几件事办得不够漂亮,想趁机拉拢其他人支持她?”
闻雨生点点头,“就是您想的这样。”
燕兆雪冷笑一声,“那她真是小看我了。”
她现在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咪,这几个月时间里,她在公司长辈们的教导下学了很多东西,各方面关系打理妥当,从来没人说她不好。
她有事也怀疑她妈的野心实在太大,已经大到了蒙蔽双眼的程度。
她是燕家正儿八经的继承人,年纪轻轻,浑身是劲,又肯学又肯干,隔壁好几个后继无望的家族做梦都想要个她这样的小孩。
她唯一有点特殊的小癖好,也就是喜欢女人,喜欢风涟。
喜欢风涟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她的演绎早就被称为艺术,国人听到她的名字,更多把她想做艺术家,而非戏子。
况且就算喜欢一个演戏的,那又怎么样,前天晚上,她们第一个孩子出生,燕家拥有了下一代继承人。
一个大家族最重要的继承人问题,燕兆雪也早早解决了。
有她这样省心的小燕总,谁还愿意回头多看林玲一眼。
她简直就是自作多情过了头,压了燕兆雪十几年,真把燕兆雪当做她那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小咪了。
燕兆雪越想越气,觉得这么让她接着痴心妄想不是个事。
况且她在这种时候回国,风涟生死未卜,她着急忙慌回到燕兆雪身边。
难道她以为风涟死了,燕兆雪就会变回以前的样子,乖乖听她的话了吗?
她不回来还好,老实待在国外,燕兆雪或许想不起她。
她回来上赶着找收拾,就算风涟死了,燕兆雪不想活了,按燕兆雪那野脾气,加上她以前欺负阿莲,临死前肯定把她使劲收拾一顿。
燕兆雪知道林玲没安好心,绝不是为了安慰她而回的国。
她问闻雨生:“她约我见面?”
闻雨生点点头,“下午四点,还有三个多小时。”
燕兆雪说:“我不去。”
闻雨生点头,“好,我去给您安排车嗯?”
她反应过来,燕兆雪说的是“不去”。
燕兆雪说:“我要守在阿莲身边,谁也别想把我支开。”
闻雨生说:“我留了人守着医院。”
燕兆雪说:“阿莲下次醒来没看到我,肯定会难过。”
闻雨生:“”
什么人啊,一扯到风涟就完全变了样子,从冷冷一块冰变成毛茸茸的小猫,说话语气都软了几分。
“好那我和李秘书商量下,看能不能改成线上会议。”
燕兆雪说:“不是看,是必须。”
“或者让他们到医院来,楼下不还有那么多空房么?或者借用医院这边的会议室,反正我不可能离开这栋楼。”
“对了。”她提醒闻雨生,“别让我妈来医院,她不管怎么样都得开线上会议。”
她吩咐完,坐在走廊长椅上思索了会儿,又把闻雨生叫过来。
“别和他们商量了,会议地点就定在医院,通知他们,自愿前来。”
“外地出差来不了的,可以提前和我请假,除此之外谁没来,把名字记下,会议结束交给我。”
闻雨生应了一声好,马上将她的吩咐往下安排。
燕兆雪把会议时间提前了一个小时,担心再晚一点,会还没开完风涟就会醒来。
到时候她要是不在身边,阿莲肯定会很难过,可能还会伤心地哭呢。
自作多情的燕小咪,把自己想成了不起的人物,好像风涟一秒钟都离不开她,时时刻刻需要她的陪伴。
她心情好,下午的会议全程表现得和颜悦色。
林玲并没有顺从她的约束,心甘情愿一个人参加线上会议。
董事会所有的人,包括在外出差的那几个,全部按时赶到医院参加会议,没有一人缺席。
他们就证监会发来的问询函讨论一番,一致认为这不是什么大事,交给财务部和审计部去折腾。
接着会议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变成了公司今年在外业务的年度汇报。
他们不约而同准备好汇报数据,按照顺序向燕兆雪做汇报。
今年下半年,燕兆雪接受公司后,简单调整了下公司内部管理框架,同时推出新的工时评估标准,以及总部内部使用的任务考核系统。
员工们通过任务发布系统,根据需求由上到下发布委托需求,记录每日工作任务,花费时间,以及项目归属。
而新的工时评估标准则要更复杂一些,主要交给行政部门和人力部门一起折腾。
这套全新的管理制度帮助各个部门揪出许多平常偷懒不干活的蛀虫。
有燕兆雪这么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大老板撑腰,各个领导装傻充愣,问就是上头来的指令,一口气把这些蛀虫全赶走。
大不了就是赔点钱,他们小燕总有的是钱。
赶走内部不干活的蛀虫后,集团上下几乎人人称快。
工作量和以前没区别,各种项目奖金多了奖金一半,听说过几个月还要涨工资,各种日常福利也是明显变好。
哪个正儿八经认真上班的人,会不喜欢她这样的整顿呢?
虽然目前上层还有一些蛀虫赖着不走,燕兆雪碍于情面没有将他们裁掉。
但他们年纪也大了,再过几年就要退休,坚持坚持,熬到退休就好。
当然,他们自己也清楚,自己能够接着待在公司里,全是因为燕兆雪大人大量,没有和他们计较。
所以这一拨人对燕兆雪的赞扬那可谓是比肩太阳,褒扬之词层出不穷。
或许燕兆雪本身也有管理集团这方面的天赋,她爷爷从小带着她去这个公司逛逛,那个公司瞧瞧,耳濡目染,学到许多管理思路。
接任家族产业七八个月,她已经把位置坐得很稳,不再担心林玲对她的威胁。
她这几个月来经历许多,心境早已发生变化。
她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做事战战兢兢,总害怕犯错的懦弱小咪。
权力和金钱养人,她才坐上高位这么一段时间,就已经发生许多变化。
她现在谁都不怕,反而其他人见着她,基本上都会害怕她身上那不怒自威的气质。
除了老一辈的叔叔阿姨们,很少有人敢和她开玩笑。
她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只愿意在风涟跟前露出自己柔软的一面。
她其实并不厌恶这样的改变,风涟一直没什么安全感,她需要更快地成长,给予阿莲足够的安全感。
她会为了阿莲,不停地努力,将过去的悲伤与不堪抛到脑后,勇敢地向前看,成为更好、更厉害的小咪。
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九十四
下午五点多, 开完会议,燕兆雪听那些无关紧要的汇报听得头晕。
她从来不会去看下属主动呈上来的统计数据,里面基本上都有猫腻。
她有一些专门安插在各个部门的人, 定期向她总结汇报该部门的工作情况。
她平常不怎么对这些部门进行干涉, 只要别犯大错,无关紧要的小动作她都当没看见。
今年的年度报告, 还是该闻雨生带人去整理。
会议结束后, 她顺嘴提醒闻雨生, “你的报告, 下周能不能做好?”
闻雨生说:“还差几个表格数据需要汇总, 其他都弄好了, 明天交给您。”
“好。”燕兆雪满意点头, “你也听到了, 刚才会上老头老太们汇报上来的那些东西, 编得天花乱坠的, 个个问起来都是好, 好得不得了。”
燕兆雪不满道:“真以为我不懂这些东西啊,全拿来糊弄我,敷衍我。”
她说:“清明节后,我打算给他们紧紧皮, 你们提前做好准备吧。”
她打算趁这个机会告诉他们,能干的就给她好好干, 不能干的自己掂量掂量, 赶紧腾出位置, 别一直占着茅坑不拉屎。
至于临时赶回国的林玲,她甚至懒得亲自去处理,全权交给闻雨生, 让她把人从哪儿来送哪儿去。
她嘱咐闻雨生,这次一定得看紧,再跑回来,她下半年的奖金可就保不住了。
处理完工作上的事,燕兆雪一刻没有耽误,赶紧回病房去找风涟。
风涟还睡着,没有因为她的离去 醒来,她纯属多想,有点自作多情。
医生事先和她说过,风涟经历了一场大手术,这段时间觉会很多,可能绝大部分时间都将在昏睡中度过,希望她能够稳重些,不要大惊小怪,屁事没有就嚷嚷着喊医生来看。
风涟所在的病房安装了智能监控生命体征的仪器,但凡出点什么事,不需要她叫嚷着通知,警报会第一时间发到医生的手机以及工作电脑中。
经过医生的嘱咐,燕兆雪老实很多,很少再去没事找事地打扰他们。
她一心一意,不怕无聊,整天守在风涟身边,晚上睡觉也不离开,就睡在陪护的小床上,蜷缩着身子勉强躺着。
她就这么在陪护小床上睡了三个多月,一点一点看着风涟好起来,渐渐能够动弹,能够坐立,到能够说话,勉强站到地上,小心迈出步子,重新尝试走路。
风涟在手术后一个多月重新可以说话,起先声音还有些沙哑,再过一段时间就恢复得和以前没什么区别了。
她还年轻,身体自愈能力也强,在最顶级的康复团队照顾下,三个月就恢复得很好,瞧着面色红润,比刚怀孕那段时间的状态还要好一些。
在这期间,她们的孩子,小风轻,也健健康康地成长着。
风涟还挺喜欢这个孩子,身体恢复一些后,每天都会叫人把孩子带到病房里,抱在怀里哄一哄,逗一逗。
小风轻自然喜欢风涟,比起燕兆雪,更喜欢也更亲近风涟。
每次风涟逗她玩,稍微笑一笑、动动手,或者脸上做出一些表情,总逗得她挥舞小手咯吱咯吱直笑。
燕兆雪一凑过去,她立马皱起小眉毛,不再对两人笑。
燕兆雪起先还很委屈,不解地问风涟:“阿莲,我长得也不丑呀,为什么崽崽看到我就不高兴?”
风涟也不知道,但是风涟觉得她俩长得很像,一大一小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逗燕兆雪:“可能觉得你比她还幼稚,不想和你玩。”
“哪有。”燕兆雪说,“她一个小孩,哪里懂这些。”
“哼。 ”她捏捏小风轻的小手,赌气地说,“真是个小白眼狼,好让人伤心。”
风涟认真地想了想,“也有可能是你不怎么抱她,小孩记性不好,她不知道你是妈妈。”
这倒是实话,燕兆雪这几个月一门心思扑在风涟身上,对于自己这个孩子还真不怎么上心。
平常看孩子,也都是风涟抱着,她不怎么想抱,觉得麻烦,又没意思,不如抱阿莲,还能撒娇呢。
谁都没想到,往常一向以清冷疏离示人的风涟,竟然比燕兆雪更像个正儿八经的母亲,温柔又有耐心。
出于警惕,燕兆雪哄着风涟多在医院住了一个月,确认了一切恢复良好,真的不会再出现任何问题。
手术后四个月,风涟终于出院,和燕兆雪一起,带着小风轻回到她们自己的家。
谁能想到,当初以为只是去医院住一阵,最多一个月就能回家。
结果她们一走走了四个多月,家里积满灰尘,放着的很多瓶瓶罐罐全部过期,不少电子产品也因为许久没用变得不那么顺畅。
临到回来前两三天,燕兆雪专门找人来把房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该扔的扔掉,该换的换掉。
她还专门收拾出来一件儿童房,在主卧隔壁,以后就是小风轻的房间。
回到家,风涟根本没顾上看这些变化,直接走到沙发坐下,懒懒地靠着沙发枕,先歇口气。
燕兆雪抱着孩子,慢吞吞走到她身边坐下。
风涟扭头看她,“怎么了?”
燕兆雪说:“以后家里就三个人了,好不习惯。”
风涟问她:“自己女儿也不习惯?”
燕兆雪说:“不能在沙发上面玩了。”
她本来就不是很喜欢小孩,她和阿莲才刚结婚呢,还没有快乐多少,居然就要开始带孩子了。
风涟很宠她,和她说:“哄睡了放房间,门关好,也能在客厅玩。”
她说:“崽崽现在还小,不懂这些东西。”
“以后她长大一点,就换套房,空间大点,自在一些。”
燕兆雪其实就是矫情矫情,没想到风涟居然考虑这么多。
她扭头望着风涟,看她温柔的样子,一时愣神,脑袋晕晕的,幸福得冒泡泡。
风涟半天没等到她的应答,转头瞧了她一眼,见她目光呆呆的,模样稚气未脱,抱着孩子一点不像个妈妈。
觉得燕兆雪长得嫩,样子可爱,可能都是风涟的滤镜。
除了她,再没人敢说燕兆雪可爱,当然也没人会这么觉得。
风涟抬手捏捏她的脸,“傻傻的小咪。”
燕兆雪看向她的眼神中不仅有傻气,还有别的,炽热的想法。
风涟问她:“小咪憋坏啦?”
她故意用这种哄小孩的语气,告诉燕兆雪,她并不抗拒这件事,或许她也想了许久,只是想燕兆雪主动迈出那一步。
得到她的鼓励,燕兆雪大胆开口,“等一下,阿莲,我先把崽崽送到楼下。”
楼下那套房也是她的,原来拿给闻雨生和小柳住,俩人不知道怎么搞的,平常就住一间房,还空着三间房,现在又安排了两个月嫂住进去。
两个月嫂也不愿意一人住一整间房,燕兆雪怎么说都不听,非要两人挤一间,说这是基本的规矩。
燕兆雪把小风轻送楼下时,她们也刚搬进来,正在整理婴儿用品,用开水烫奶瓶,给小风轻泡奶。
风涟从生孩子到现在就没给小风轻喂过一次奶,身体不好,又遭了一场大罪,好不容易救得活过来。
别说喂奶,她就是稍微抱下孩子,燕兆雪都觉得会累着她,随时守在旁边,等她累了就马上接手。
安置好小风轻,燕兆雪来不及等电梯,爬楼梯上楼,呼哧呼哧喘着气,满脸期待回到风涟跟前。
风涟正坐在沙发上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见到她回过神来,有些惊讶。
“这么快?”
燕兆雪嘿嘿笑,“小咪用飞的。”
她黏黏糊糊爬到风涟身边,紧紧挨着人,用脸蹭蹭她的脖子。
“阿莲——”
风涟问她:“要进去吗?”
燕兆雪说:“不要,先在这里玩一玩。”
她好像很喜欢在沙发上先玩一玩,可以用更多奇怪的方式,玩累了,再挪到房间里,躺在床上,换更省力的方式慢慢玩。
这种时候风涟基本上随她折腾,想要怎么样做都很配合。
她们已经有半年没有真正做过这种事情。
自从风涟怀孕月份大了以后,就算风涟同意她试一试,她看着那么大的肚子,根本没有那方面的胆量。
不过偶尔风涟会用手帮她的忙,几分钟解决战斗。
她很贪心,无法得到满足,却不哭不闹,默默把不满和委屈记在心里,等到以后一并补偿。
今晚,就是她向阿莲讨要补偿的时刻。
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九十五
实在是太久没做这事, 燕兆雪有点着急,上来就脱掉外套,脱掉毛衣, 解腰带的时候被风涟按住手。
“窗帘, 小咪,去拉上。”
燕兆雪愣了一下, 慢腾腾应一声:“喔”
她慢吞吞从沙发上爬起来, 光着上半身走到阳台, “唰”的一声将厚重不透光的窗帘拉拢。
客厅内光线忽地变暗, 灯开关在客厅另一边。
燕兆雪想去开灯, 风涟拉住她, “算了, 就这样, 小咪, 别磨蹭了。”
她看小咪光着个身子从这边忙得那边, 觉得可爱得很, 她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小咪呆头呆脑,浑身上下四处透着可爱乖巧。
燕兆雪“嗯”的应了一声,听着很期待很激动, 高高兴兴爬到沙发上,拱进她的怀里。
风涟逗她, “小咪一上来就要抱呀?”
燕兆雪软软地“嗯”了一声, 和她说:“还要摸, 阿莲,要摸。”
风涟说:“先不着急。”
燕兆雪不明白她说这话的意思,直起身子, 歪着脑袋看她。
她正慢条斯理脱衣服,解开背后的扣带,露出大片雪白。
她懒懒靠着沙发,眼神有些兴味与倦意,组成不同寻常的妩媚,显得她不像平常那个冷冷清清的风涟,更像演绎出来的某个角色。
燕兆雪问:“阿莲想玩角色扮演啦?”
这问的什么东西,这种时候怎么能说这种败兴致的话。
风涟说:“我本来想给你一些奖励。”
燕兆雪问:“什么奖励呀?”
风涟说:“小咪猜猜。”
燕兆雪盯着她左看右看,眼神几次从她胸前掠过,却始终困惑地拧着眉,不知是真的不懂,还是假装不懂。
她老实地摇摇头,“小咪猜不到。”
风涟手指轻轻擦过她的脸,在她唇间停下,搓搓她的嘴唇,带着点挑逗的意思,神情却淡漠而冷静。
燕兆雪红着脸注视她的眼睛,怯生生地唤她:“阿莲。”
风涟微微低头,“嗯?”
燕兆雪重复之前的话,较劲似的,再次和她说:“小咪猜不到。”
风涟说:“猜不到就算了。”
燕兆雪听她这么说,顿时有些着急,“不要,不要,阿莲,不要算了。”
风涟说:“小咪故意装傻,该不该受一些惩罚?”
燕兆雪可怜地求她,“不要用这种办法惩罚小咪。”
她用毛茸茸的发顶蹭蹭风涟的下巴,专门装得很可怜,很可爱,委屈地哼哼两声。
“阿莲用别的办法惩罚小咪吧。”
风涟说:“别的什么办法?”
燕兆雪如数家珍:“打,骂,踩,用别的什么东西弄,也可以。”
风涟说:“我可不想奖励你。”
燕兆雪仰着脸望着她,眼神湿漉漉,很天真,很纯良。
“怎么会呢?”她装傻道,“这对小咪来说,明明就是惩罚。”
“好了。”风涟叹了口气,“不闹了。”
终究是她失去耐心,退让一步,用十分正经的语气询问燕兆雪。
“小咪,我最近心口有些发赌,可能是有郁气堆积。”
她一本正经,毫不脸红地说:“能请你想想办法,帮我解决这个困难吗?”
燕兆雪听到她这么说,一下直起身子,满脸欣喜,又有点诡计得逞的坏笑。
“阿莲要小咪帮忙呀?”她激动地追问,“阿莲的困难,只有小咪可以帮忙解决呀?”
风涟对她忍无可忍,冷漠问她:“你到底干不干,再废话滚出去。”
“要干要干。”燕兆雪把人惹生气,又死皮赖脸来哄,“小咪现在就干。”
风涟“嗯”了一声,“轻点,有点疼。”
这方面的困扰,她以前一直没有,可能因为身体太弱。
她每天用很多药,本来就不能给孩子喂奶,请了医生来看,医生说没有挺好的,正好不用遭罪。
但是这两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身体养好了一些,她开始感到酸胀难忍。
这方面的困扰,她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只想过和燕兆雪说。
但燕兆雪前段时间工作有点忙,也不知道忙些什么,总是搞到半夜,疲惫地结束最后一个会议,疲惫爬上床,没等她酝酿好情绪,两眼一闭就睡了过去。
风涟一直在等一个稍微合适一些的机会,终于等到今晚。
可恶的小咪,故意让她说出那样的话。
风涟说完,表面上还算淡定,实际心里早就乱成一锅粥。
她感觉脸颊有些发烫,可能脸红了。
好在燕兆雪已经埋下脑袋,开始认真干活,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这是一次大胆且新奇的尝试,以前她们从来没试过,当然也没有那个条件。
燕兆雪小心地衔住柔软的顶部,凉凉的,有点硬,其余的柔软衬得那一块的坚硬格外惹人垂涎。
她心中有些冲动,叫嚣着让她狠狠咬住,合拢牙齿,用尖尖的犬牙碾磨着玩。
如果是平常情况,她会这么,疼痛也是其中一种乐趣,好脾气的阿莲很少责怪她的顽皮。
但这次阿莲提前和她说过,要轻一点,不然会疼。
懂事的小咪很听话,小心调整动作,收起尖尖的牙齿,用柔软的唇舌包裹。
风涟睁着眼,看她趴在自己身前,好像得了糖果的小孩子,开心地捧着含着,舍不得撒手。
“好了。”她主动开口,才发现自己嗓音沙哑,喉口干得发疼。
“小咪。”
她按住她的脑袋,不让她乱动,接着磨磨蹭蹭,就是不肯干正事。
“别玩了。”风涟微微皱着眉,“疼。”
风涟很少喊疼,也就只有这种时候,借着那阵脑袋晕晕的劲,才会稍微和燕兆雪撒撒娇,说出内心真正的感受。
燕兆雪闻言立马收起玩闹的心思,认真地、小心地、伸出舌头,用舌尖拂过,小狗似的舔舔她,同时仰着脸,乖顺地望着她,观察她的表情。
只是这一下,风涟没忍住轻哼出声,按在燕兆雪脑后的手颤抖着收紧,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燕兆雪见她反应良好,整理了下忐忑又期待的心情,小心地凑上去,试探着轻轻用力。
在她尝试用力的那一瞬间,与往常不同的感觉迎面而来,淡淡的甜味在口腔蔓延,同时参杂着一股说不出的淡香。
就像妈妈的味道。
燕兆雪恍恍惚惚,仿佛回到了童年,回到她的婴儿时期,母亲温柔的拥抱将她的哭泣止住,随后便是这般温暖而香甜的气味。
在她的印象中,这就是妈妈的气味。
几个月前,她将她的妈妈赶到国外,使用许多冷漠的手段对待她,仿佛对待一个真正的仇人。
在那之后,她永远失去了自己的母亲。
忽然之间,她不知为何,感到一阵强烈的悲伤,如同乌云,沉重地堵在她的心口。
她仰着脸,泪眼盈盈望向风涟。
风涟按住她的手渐渐放松下来,转而轻柔地揉揉她的脑袋。
“怎么了,小咪,为什么要哭?”
燕兆雪摇摇脑袋不说话,低头把眼泪滴在她的心口。
滚烫的大颗泪珠,像石子砸在她的心上,与她的心脏只有一层皮肉的隔离。
“别哭。”风涟短暂快速地哄她,“这种时候哭什么,小咪,自己擦掉眼泪。”
燕兆雪慢吞吞地“嗯”了一声,在她心口蹭来蹭去,眼泪全部蹭在上面。
风涟拉着她往上坐了坐,将她抱在怀里。
“小咪怎么和小孩子一样,吃饱了就哭?”
燕兆雪安静地趴在她身上,只是默默地掉眼泪。
风涟为她擦掉所有眼泪,拉着她的手,让她换边。
“快点,别哭了,不要在这种时候耍小孩子脾气。”
燕兆雪满脸泪,心情难过地想,阿莲就连凶人的样子,也温柔得不像话。
她抬起手臂,擦掉最后的泪水,认真地向风涟承诺,“嗯,小咪不会再哭了。”
她挨着顺序做完风涟交代给她的工作,忍不住打个气嗝,肚子圆鼓鼓在风涟身边躺下。
风涟把她的脑袋垫在自己的大腿上,轻柔地抚摸她的脸颊,替她揉揉哭得红肿的眼睛。
她顺势闭上眼睛,毫不设防地向风涟敞开自我。
风涟却说她:“小咪吃饱了就想睡觉?”
燕兆雪和她解释:“没有,小咪歇一歇,好累呀。”
在这种事上拥有无限精力的小咪,今天竟然破天荒喊累。
风涟若有所思看着她,忽然问她:“小咪想妈妈了吗?”
燕兆雪身子一僵,没有回答,没有否认。
风涟也没再说话,这是一个很不好的话题,她其实不应该提起。
短暂沉默后,燕兆雪主动开口,语气难掩伤心。
“可是她现在的样子,已经没有办法了。”
“阿莲。”她主动和风涟说起之前的事情。
“你还在手术室的时候,她回来过一趟。”
如果她是来认错的,如果她愿意放下那些野心,稍微认个错。
燕兆雪可能会原谅她,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苛刻地对待她。
风涟见她神情失落,猜到对方的目的,有些担心地问:“她欺负你了吗?”
燕兆雪摇摇头,“她欺负不了我,我已经比她厉害很多了。”
风涟摸摸她,“小咪好棒。”
她却含着眼泪看向风涟,“阿莲”
“嗯?”
“小咪还想要。”
风涟:“嗯。”
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九十六
第二轮玩耍开始, 还是在沙发上,燕兆雪还是哭个不停,眼泪全部擦在风涟背上, 被风涟骂好多次。
她脸皮厚, 一点不在乎,就是要调皮, 就要是要不乖, 为什么别人都可以哭, 她不可以?
风涟懒得搭理她, 弄完一面, 把她翻个面, 从后面欺负她。
只靠双手的努力, 渐渐无法满足愈发贪婪的燕小咪。
她像一只烤鸭, 脸朝下软软趴在沙发上, 没力气地哼哼, “阿莲, 要那个。”
风涟装听不懂,停下手上的动作,问她:“要哪个?”
她哼哼唧唧,断断续续, 详细地描述:“想要,阿莲贴上来, 那种很舒服。”
风涟说:“再等一会儿。”
居然还要再等一会儿, 为什么要等?她已经等了很久, 做了很多,为什么还要等?
燕兆雪自己把自己想得难过起来,呜呜咽咽, 好像又要哭。
风涟见状立马捂住她的嘴,“别叫。”
她伸出舌头舔舔风涟的手心,痒酥酥,湿漉漉的。
风涟深吸一口气,将她分开一些,挪挪身子,和她挨在一起。
终于到达这一步,她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过,燕兆雪很想很想,经常做梦梦到,期盼到现在,终于得偿所愿。
她迫不及待动了动身子,碾得风涟喘不过气,赶紧按住她,不让她再动。
“等会儿,小咪,歇歇。”
她们挨得太紧,又得不到更好的解决,燕兆雪难受得不行,快要哭出来,趴在风涟手边,呜呜地求她。
“阿莲,不要歇,阿莲”
风涟叹气,默不作声行动起来,动作缓慢,像个拄着拐杖、沿着人行道慢吞吞散步的年迈老奶奶。
燕兆雪哆嗦着抱住她,哭得很大声,每到动作很用力的时候就胡乱地大叫,让风涟想起小时候邻居家养的那只总是很吵闹的棕黄色大狗。
一场劳作下来,风涟没感觉到多少满足的同时,被她吵得耳朵还疼,浑身汗水,湿漉漉从她身边离开。
燕兆雪依旧趴着,扭头看她,眼神迷迷糊糊,好像要累得晕过去。
“阿莲。”她被欺负得很凶,还有点哭泣的尾音,听着很可怜,很可爱,“你要去哪里?”
风涟说:“回屋,洗澡,睡觉。”
“不要。”
燕兆雪着急地爬起来,想要拉她,没想到自己腿软得厉害,刚走出一步,膝盖一软,“咣当”一声跪在地上。
风涟被她吓了一跳,见她表情还懵懵的,赶紧来扶她。
她被风涟又是抱,又是扶地拉起来,不肯轻易站好,耍赖趴在人身上哭。
“好痛好痛,阿莲,好痛。”
风涟抱着她,很是冷淡不相信她,“小咪就装吧。”
燕兆雪委屈,“小咪没有装,小咪痛。”
风涟问:“小咪哪里痛?”
燕兆雪一点不害羞地说:“小咪痛,还有那里,那里也痛。”
风涟被她这直白的陈述噎得顿了一下,随后故作镇静问:“怎么样的痛?”
燕兆雪说:“是那种,想要更多,还想被欺负的痛。”
风涟问:“小咪皮痒了?”
燕兆雪还能说:“不是皮,是那里。”
风涟:“”
风涟这时竟然又想起小时候邻居家养的那只棕黄色大狗。
她曾经无数次幻想把那条坏狗毒哑,省得夜夜叫唤,扰得方圆百里不得清净。
现在她对燕兆雪的想法也是一样的。
能不能把眼前这只小咪毒哑了,变成哑巴,或许会乖很多。
燕兆雪絮絮叨叨还在哭,并不知道风涟心中危险的想法。
她可怜巴巴凑到风涟脸边,湿乎乎的热气扑在人脸上,不停地哼哼,“阿莲,亲亲,阿莲,亲亲”
风涟简单亲了她一下,她不是很满意,自己主动来亲,亲了好久,身子也悄悄动来动去,自己给自己寻找一些快乐。
风涟搂着她的腰,忽然问她:“我们还会怀孕么?”
燕兆雪一愣,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按理说,她们不应该有这么倒霉。
两个女人怀孕,本来就是万里挑一的概率,做一万次才有一次可能,已经生了一个,不小心又怀上,这也太倒霉了点。
燕兆雪抱着侥幸心理,“不至于吧”
风涟问她:“等下要吃避孕药么?”
燕兆雪说:“那个很伤身体欸,阿莲不要吃。”
风涟问:“再怀上怎么办?”
燕兆雪心一横,胡七八糟说:“不可能的,万里挑一的概率,我们不可能被挑中两次。”
“快来快来。”她热情地招呼风涟,“阿莲和小咪贴贴。”
风涟“嗯”了一声,稍微倾下身子,与她靠在一起。
她们本来是打算回房间,中途燕兆雪耍赖不想动弹,就坐在茶几和地板上玩。
风涟自然处在高一点的位置,坐在茶几上抱着她。
她没什么力气,总是往下滑,时而滑到地板上,风涟只好顺着她,和她一起躺地上。
好在暖气还没停,刚仔细清理过的木质地板干净而温暖。
燕兆雪放肆地亲吻她,也求着她亲吻自己,两人一前一后,一上一下,姿势摆得很奇怪,风涟强忍着羞耻配合她。
这么玩了一阵,她终于觉得地板太硬,不够柔软,想要回到房间。
但她舍不得和风涟短暂分开哪怕几秒钟,非要抱着风涟回房间,这样上上下下颠倒顺序,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感觉。
风涟从没试过这种方式,说她:“小咪异想天开。”
燕兆雪劝说她:“试试嘛,阿莲,小咪很有力气,不会让阿莲摔倒。”
风涟早就知道她浑身上下一股子使不完的牛劲,并不是不相信她没有力气。
她只是觉得,那样的画面很难想象,她虽说不上封建死板,但是这种想法未免有些太大胆。
燕兆雪撒着娇劝说她:“试试嘛,试试嘛,阿莲——”
风涟最受不了她撒娇,忍了一会儿,在她一声声劝说之下忍无可忍,最后半推半就,也就答应了下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对燕兆雪的想法一头雾水。
燕兆雪很期待地让她稍微站起来一些,扶着她的腰调整出合适的姿态,忽然抱着她的腿,将她整个人抱起来,就像端一盆花盆,轻松而稳健。
风涟惊呼一声,害怕摔倒,下意识搂住她的脖子。
燕兆雪说:“不怕,阿莲,我马上就来啦。”
风涟在惊慌之中,抽出一些空思考她这句“我马上就来”是什么意思。
没等风涟想明白,燕兆雪忽然把她放低一些,同时向上向前倾倒身体。
两人猝不及防靠在一起,风涟完全没有准备,唇齿间漏出“唔”的一声轻哼。
燕兆雪很喜欢听她发出这样的动静。
她故意使坏,再松了松抱着风涟的力气,使风涟被迫向下滑了一些,她们靠得那么近,许多地方都稍微挪了位置。
风涟被这一来二去捉弄得话都说不出来,因为刚才不小心发出的那些动静,羞得把脸埋进燕兆雪后背披散的长发里。
从这之后,她始终一言不发,静静地感受她们各自的心跳,与其他的跳动。
燕兆雪没有预先告知她,按照自己的想法,逐渐开始没有规律的动作,大步迈开腿,抱着风涟走向房间。
客厅到房间没多少路程,走几步就到了。
但她头一回拥有这么多主动权,有些意犹未尽,低头看看怀里的阿莲,好像同样没有反对的意思。
于是她自作主张,抱着风涟重新走回客厅,再走回房间,再走回客厅。
如此来来回回兜了好几圈,风涟实在受不了,好几次将要解脱却没能解脱,整个人被折腾得都快虚脱了。
她咬住燕兆雪的肩膀,使劲用力,试图让疼痛将燕兆雪唤醒。
然而事实却是,热爱受到欺负的燕兆雪将她这番行为视作对自己的鼓励,顿时干劲十足,又来来回回兜了好几圈。
兜到最后,风涟受不了,哑着嗓子喊她,“燕兆雪。”
居然直呼大名,燕兆雪心里一惊,顿时停下脚步,紧张又害怕地等待她下一句话。
“回房间。”风涟只说了这么一句话,没有其他的责备。
燕兆雪松了一口气,同时又忍不住有些失望。
“喔”
她还觉得这样挺新奇,挺好玩的呢。
风涟被她放回床上,躺着歇了歇,恢复一些力气,反思起自己刚才的表现太软弱,居然一直受着小咪的控制。
她在心里和刚才的自己较起劲来,暗做打算,接下来一定不能再让小咪嚣张。
她伸出手,将趴在枕头上喘气的燕兆雪拉到跟前。
燕兆雪抬起头,期待地问她,“阿莲要对小咪做什么了吗?”
“嗯。”风涟对她说,“转过身去。”
燕兆雪乖乖转身,直起身子,用后背对着她。
风涟从后面靠上来,轻轻将她抱住,温柔的暖香如同一阵风,拂过她的脸颊,泛起阵阵涟漪。
风涟将她圈在怀里,按着她,不让她动弹。
“小咪今天很不乖。”风涟在她耳边对她说,“还要惩罚。”
燕兆雪已经被她惩罚得眼泪汪汪,果然还是她要厉害一些。
燕兆雪想了那么多歪门邪道,折腾来折腾去,依旧不如她这传统的法子,基本功扎实,依靠本身的技术,照样能够达到很好的效果。
风涟很满意她表现出的状态,亲亲她的脸,夸她:“乖小咪。”
乖乖的小咪两眼泪汪汪,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时因为动作摇晃滴落两三滴,砸在撑着床边的手背上,好不可怜。
第97章 第九十七章 九十七
自从那日搬家后, 两人迫不及待开了荤。
之后的日子她俩简直就是为非作歹,胡作非为,两天一小干, 三天一大干, 小咪被欺负得秃噜皮,风涟的心口的郁气也是刚冒出来一点, 马上就被燕兆雪唰唰唰两三下解决。
这几天风涟看燕兆雪, 总觉得她皮肤白了一些, 也不知道有没有这方面的原因。
结束住院, 从医院回来, 风涟最近一场商务活动在半个月后。
她还有半个月假期, 没什么特别想玩的, 每天就待在家里带带孩子, 傍晚和小咪一起领着孩子出门散散步, 回来把小风轻送到楼下月嫂那里, 两人回家享受二人世界, 大干特干。
燕兆雪的工作也是轻松,除了偶尔线下会议需要回公司亲自参加,其余时候她几乎全在家里办公。
她为风涟提供了很好的产后陪伴,也有可能她本来就是一只粘人的小咪, 如今更像是风涟陪着她,而不是她陪着风涟。
休息半个月后, 风涟终于开始工作。
产后复出的第一个商务活动, 是一个与她合作许多年的高奢珠宝品牌。
她受邀参加晚宴, 同时会顺便在珠宝品牌方的安排下开一个简单的发布会,大致向粉丝们交代一下自己最近的情况。
这种事情其实她不太喜欢,自己只是去结了个婚, 生了个孩子,多大的事情,专门开发布会解释,好像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误。
她是看在牛牛劝说许久的份上,才不情不愿答应了这个安排。
发布会那天,燕兆雪早早做完当日的工作,风涟一起床就跑到人床边,打扮得十分正式,穿西装,系了个灰棕色的条纹领结,说是要和她一起出席发布会。
风涟靠坐在床头,刚睡醒没精神,懒懒地说她:“小咪还嫌挨的骂不够多?”
燕兆雪说:“小咪喜欢挨骂。”
“小咪胡说。”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平白无故喜欢挨骂。
燕兆雪喜欢挨骂,但是只喜欢风涟给的,别人敢骂她,她分分钟把人收拾回老家。
可是今天这场发布会,总得有人挨骂,她不去受着,那挨骂的就是阿莲。
她不想这些没有必要的东西影响到风涟的心情。
她已经习惯了网络上的骂声,她马上就要真正退圈了,这大概是她在圈子里能够为风涟做的最后一件事,同时也是第一件,唯一一件。
风涟抬手揉揉她的下巴,逗小猫一样,轻声问她:“小咪何必呢?”
燕兆雪说:“这些事情,小咪也有错,很多错,不能逃避,要勇敢面对。”
风涟说:“小咪终于懂得勇敢了?”
“嗯。”燕兆雪说,“小咪懂了。”
经历这么多磨难,她早就不是曾经那个软弱、懦弱的小咪。
工作虽然辛苦,但也给她带来许多自信,还有决断事情的魄力。
她频繁地与人沟通,与身边的高管们勾心斗角,斗智斗勇。
人生的道路在她眼前陡然变宽,她已经许久没有感受到绝望,每一天都过得充实又幸福。
不过是一些网络上一些陌生人的谩骂,她从前就不在乎,如今更是连看都懒得看。
她还挺高兴和风涟说:“到时候阿莲在发布会上宣布我们的关系,给他们看戒指,哼哼,阿莲戴着小咪的戒指!”
风涟说:“全世界都知道我们结婚了,有什么好宣布的?”
燕兆雪问:“好久的事?”
风涟说:“去年。”
燕兆雪想起来她们领证那天专门官宣过,领证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也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
不过都只是在网站说,从来没在线下亲口承认过。
“那不一样嘛。”燕兆雪说,“亲口说出来,感觉就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了
风涟不明白她的想法,见她高高兴兴准备着,难得没有说风凉话打破她的期待。
下午三点多,小柳开车过来接风涟。
由于燕兆雪要跟着一起去,所以闻雨生也在,说是单独负责燕总的安全,但没人相信她只干这个
许久没有参加过商务活动,风涟有点搞不太清楚流程。
小柳把整个流程记在纸上,写成备忘录拿给她看。
先是化妆,然后和品牌高层以及知名设计师们见面寒暄。
再过一会儿,差不多到了宴会开始,主办方引导品牌大客户陆续入座,今年消费金额越高,所坐的位置就离风涟越近。
燕兆雪在旁边听了,总感觉这种按照消费阶梯排序的方式十分怪异。
她说不出来到底哪里怪,圈子里都是这样的规矩,甚至由于风涟咖位较大,且不是流量流量明星,已经免去了陪酒说笑一类取乐众人的要求。
风涟说:“就像拍卖物品,价高者得。”
燕兆雪瞧着她冷白的脸,觉得好像是这么个理,但又不完全是。
她说:“阿莲更像女王,坐在高高的位置上,等着他们觐见。”
风涟说:“小咪什么时候学会这种好听话了?”
燕兆雪不要脸地说:“小咪说话一直好听。”
风涟说:“小咪就只会说好听话哄人。”
她这人怎么这样,老说一些打击人的话,明明她很喜欢这样乖巧小咪,也知道不应该这么说,或许会让小咪伤心。
但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回过神来话已经说出口。
她扭头看燕兆雪的表情,没看出有什么变化,好像还挺高兴,因为阿莲在车上主动和她说了这么多话。
平常阿莲坐车都不爱讲话,说是头晕,累得很,懒得张嘴。
今天肯和她说这么话,可能心情不错。
燕兆雪因此变得心情很好望向风涟的目光透着欣喜。
“除了好听话,小咪别的也好,小咪最好。”
风涟抬手摸摸她的眼睛,顺着眼角往下撇,抚摸她的脸颊。
“又装乖。”
两人在后座你来我往,卿卿我我,看得副驾驶座上偷偷吃瓜的小柳目瞪口呆。
刚还是要吵架的趋势,这怎么就调上情了
剩下的路途,燕兆雪全程窝在风涟怀里撒娇,懒洋洋的,娇气又可爱。
她最近做什么都有点提不起来劲,工作又忙,天天干那两三小时的活,干完累得好像一整天力气都没了。
还有她这几天胃口也不怎么好,可能是前段时间连着几次应酬,大鱼大肉吃得有点多,胃里积食,只想吃清淡的,看着油腻食物就想吐。
风涟对她的状态有所察觉,有些心疼地问她:“小咪最近怎么了?又瘦了一些,快瘦成干尸了。”
燕兆雪说:“可能有点累,天气变热,总是感觉肚子胀胀的,就没有什么胃口。”
风涟替她揉揉肚子,动作轻柔,语气也温柔,“小咪要好好吃饭,不要累死了。”
燕兆雪被她摸得很舒服,惬意地眯起眼,依恋地蹭蹭她的脖子。
“小咪知道,小咪不会被累死,放心吧阿莲。”
“嗯。”
燕兆雪懒懒躺在风涟怀里睡了一觉,脑袋靠在风涟肩膀上,睡得很安静。
她难得有这么安静乖巧的时候,剩下的时间风涟没干别的,就光盯着她看,怎么看怎么可爱,满心柔软,就像对待小猫那样,想把她一口吃掉。
到达约定地点,小柳犹犹豫豫下车叫风涟。
“阿莲姐,我们到了。”
“嗯。”风涟应了一声,怀里小咪还在睡,她看了看时间,距离约好的期限还有半个小时。
“再等一会儿。”
闻雨生和小柳先下了车,小柳出去和主办方的工作人员联络,风涟的团队也在现场等待风涟的到来。
闻雨生则是下车守在外面,识趣地为车内两人腾出二人空间。
风涟抱着燕兆雪,看她睡得那么香,心想她这段时间整夜整夜胡闹,玩到半夜才睡,早上还要爬起来开会,肯定累坏了。
她由着燕兆雪在车里多睡了半小时。
差不多到时间,燕兆雪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她只好尝试着将燕兆雪唤醒,在对方耳边轻轻喊:“小咪,小咪。”
燕兆雪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挪挪脑袋,往她怀里更深处钻。
风涟再喊她,她就抬手捂住耳朵,孩子气地耍赖不愿醒来。
“好了。”风涟轻轻拍拍她的后背,柔声哄她,“先起来,要睡也到屋子里去睡。”
燕兆雪又应了一声,艰难缓慢地睁开眼睛,慢吞吞坐直身体,晕头晕脑望向她。
风涟眉眼之间笼罩着温柔,轻声问她:“怎么了?”
燕兆雪声音软软地说:“脑袋好晕呀,阿莲,怎么会这样?”
风涟说:“你最近太累了,每天晚上玩那么多,又不好好休息,只睡六七个小时怎么够?”
风涟说:“今晚回去好好睡觉。”
“明天晚上,后天晚上,也不准玩。”
燕兆雪难过地问:“小咪没有犯错,为什么要惩罚小咪?”
风涟用不容商量地语气和她说:“小咪需要休息。”
燕兆雪伤心地“呜”了一声,委委屈屈把脑袋搭在她的肩膀上。
风涟揉揉她的后脑勺,哄着她下车。
下车呼吸到新鲜空气,燕兆雪总算清醒了些。
旁边还有闻雨生,她没表现得太粘人,装出正经的样子跟在风涟身边。
过了一会儿,她维持不住正经状态,偷偷摸摸伸手去拉风涟的手。
风涟一开始只想到现在还在外面,下意识认为不能暴露关系,飞快把她的手拍开。
燕兆雪顿时难过起来,受伤地问风涟:“阿莲,为什么不要小咪?”
风涟被她问得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她们的关系已经人尽皆知,再也不用躲躲藏藏地隐瞒。
遭到风涟拒绝,燕兆雪不敢再次尝试伸手,只能可怜地望着她,等她回心转意。
风涟没有道歉,也没有说任何抱歉的话,生硬地将手伸出来,握住她的手,安抚地紧了紧。
她一句话没有说,就这么轻而易举把小咪哄好,牵在身边乖乖地跟着,好像牵了一只乖狗狗。
品牌主办方定下的宴会场所在一家高档商场顶楼的会所内,此前还有一场官宣代言的发布会。
风涟分不清这些乱七八糟的这总种会那种会,统一称为见面会。
她本想让牛朦把官宣代言的会和解释近期状况的发布会合在一起说了算了。
但是牛朦去调查了下,到时候代言发布会会有很多国内外大佬到场,如果说太多自己的私事,被黑粉扒出来恐怕要遭到嘲讽。
说她自大,不分场合,自作多情什么的。
风涟虽然不懂黑粉的脑回路,为什么连这种事都能嘲讽。
但既然牛牛都这么说了,那也只能这样。
第一场发布会安排在下午五点,留给风涟两个小时化妆加上熟悉熟悉流程。
发言稿她提前看过,多读了几遍,差不多能够脱稿发言。
她做事情一向认真,不管是工作还是平日生活,做什么都尽量提前做好准备,绝不会拖到最后一刻再慌慌张张去做。
燕兆雪以前总是为这件事崇拜她,觉得她很厉害。
前段时间燕兆雪担心她会有产后抑郁症,带她去看医生。
医生问到她这个习惯,说她每件事都这么做,并且没有准备就会不安的话,属于是比较严重的焦虑症了。
活了二十多年,到那时候风涟才知道,自己那没有道理的自律,原来是一种病,叫做焦虑症,她以前压根没听说过。
得知真相,燕兆雪依旧崇拜她。
“阿莲就算生病,也是这么厉害的病。”
这是她当时的原话,风涟说她也有病。
医生也说,她这种胡言乱语的情况,可能是对某种事物的重度依赖症。
医生说得含蓄,某种事物,当然指的是风涟。
第98章 第九十八章 九十八
风涟到达约定地点, 先和牛朦小柳一众人会合。
这是风涟沉寂一年后的首次复出,公司上下十分重视。
牛朦提前腾出时间,打算这几天专门陪在风涟身边, 随时为她处理突发情况。
公司也派来许多人, 为她组成更为庞大的“风涟团队”。
风涟被这么大的阵仗搞得不太适应,偷偷和牛朦商量, 让她下次不要带这么多人过来。
牛朦和她说:“别呀, 阿莲姐, 公司难得一次大发善心, 就算您不愿意, 同事们都想借这次机会好好休息休息呢。”
风涟没听太明白, “什么意思?”
牛朦说:“他们不跟着您干, 就要跟别的艺人, 您这边可是最轻松, 别的艺人那儿成天和打仗一样, 大家就乐意跟着您。”
牛朦喋喋不休说起她的好:“您人又温柔, 待遇也好,工作还轻松,隔三岔五发点奶茶小零食,跟着您, 和带薪休假有什么区别。”
风涟:“原来是这样吗?”
“当然了。”牛朦说,“您问问他们, 全是自愿来的呢。”
经过牛朦的劝说, 风涟勉强接受了眼前这夸张的阵仗。
好多人围着她热情地喊“阿莲姐”, 眼神中的殷切与崇拜几乎要把风涟淹死,个个瞧着不像上班,更来追星的。
晚宴前的代言发布会相当无聊, 她戴着珠宝出来走了两圈,上台讲完发言稿,完美完成任务后,就一直坐在台下等待其他流程结束。
燕兆雪临时有个工作要忙,在附近找了个空会议室,暂时用作办公地点。
她和风涟说两个小时之内搞完。
风涟只和她说,注意不要累死。
她好像很害怕燕兆雪累得死掉,一天天不知道哪来那么多力气,又要上班,又要带孩子,晚上还很贪玩。
一次两次嫌少,三次四次不够,非得把自己玩得昏死过去才满足。
发布会开了两个多小时,七点钟风涟才上楼去参加晚宴。
会所这种地方风涟有一年多没来过,以前去也多是陪朋友打牌打麻将。
她不怎么爱玩,里面最喜欢的是吧台漂亮调酒师调的甜味果酒。
这次来的会所她看了一下,调酒师是男的,长得也不好看,猴子一样瘦,西装穿在身上像撑在晾衣架上的旧衣裳。
他可能调酒技术比较好,可惜风涟不爱喝酒,她不喜欢那种醉后满腔惆怅的感觉。
风涟赶来时,酒宴其他人基本上已经落座,只剩长桌主位与客位还空着。
桌上有些她认识的艺人,但多是一些当地或外地富商,故作优雅摇晃着酒杯,在开饭前装模做样地啜呷。
风涟的出现使他们齐齐停下交谈与动作,无数道目光追随她,在长桌中央客位停下。
随侍为她拉开椅子,她的桌前放了一大捧茉莉花,餐盘上立着一张精致的粉白色卡片,写着对她的欢迎与祝福。
她简单与身边不认识的陌生有钱人寒暄一番,聊些有的没的。
聊完后她抬头,发现对面主座有人坐下,是个中年男人,四十来岁的样子,头发秃得厉害,显得他年纪很大,样貌不怎么好看。
风涟只是不小心看了他一眼,被他敏锐捕捉到,“风涟!我认得你!”
他忽然如此大声讲话,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风涟礼貌地对他微笑,不知道该说什么,脸上的笑也没持续多久。
那名秃发男子很是激动,隔着桌子和她说话:“我女儿很喜欢你啊,天天念叨你,还说高考完就来线下看你。”
“现在的年轻人就喜欢追星,不知道有什么意思,我看明星也都是一些普通人,有多厉害?钱花得够多,连风涟也要讨好我卖东西给我。”
他在说什么,整个人瞧着不太正常,似乎喝醉了,面前的酒杯已经见底,服务生将他按在椅子上,不让他手舞足蹈地胡乱动弹。
会所主管弯着腰赶到风涟身边,恭谨谦卑与她道歉。
风涟倒是没多生气,只觉得稀奇,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世上真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人都有。
她把主管打发走,坐在身边的品牌首席珠宝设计师用撇脚的中文和她搭话。
“风,你为什么不生气?”
风涟说:“我有什么值得生气的?他这样的人,是你们的顾客,不是我的粉丝。”
不仅仅是他们的顾客,还是去年在他们这里花钱最多的顾客,不然坐不到主位上。
设计师听她这么说,颇有些惭愧,认真地说:“风,你说得对,我们应该反思。”
风涟“嗯”了一声,没再说话,留她木头人一样垂着脑袋沉思。
对面那个秃头男人经过一番劝说已经老实很多,大剌剌倒在椅子里,杯中新添满的红酒被他两大口喝光,随后打一个无比响亮的饱嗝。
其余众人纷纷露出嫌弃的表情,风涟比较有涵养,只是面无表情,看都不想看他。
所有人都已经落座,陆陆续续开始上菜。
风涟分不太清楚这次吃的到底是个什么流派的餐食,前两道上的是一人一小盘的冷菜,凉飕飕,没什么味,一大团绿色的糊糊加上一小块紫色的糕点。
风涟在两样之间纠结,选择了看着可能是甜的糕点,尝试着咬了一口,发现是辣的。
这世上怎么会有辣味糕点?
她正陷入对自己味觉的怀疑,忽然餐厅厚重的大门被人合力推开,发出缓慢沉闷的摩擦声。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主管的声音由近及远,殷勤地迎上前去。
“燕总,您怎么来了,也不通知一声,我们好为您准备。”
燕兆雪说:“听说这儿能蹭饭,刚好开完会饿了。”
“还有,来看看老婆。”
她这么说时语气比较正经,年轻的声音已经有些矜贵成熟的冷气。
风涟沉思着,一开始没听出这是她的声音,还在琢磨燕总是哪个,怎么没听说过。
她在听到“来看看老婆”这句话时,忽然反应过来。
什么燕总,这不是小咪的声音么。
就在她愣神的空当,燕兆雪飞快走到她身边,装模作样“哎呀”一声。
“怎么没位置了呀,风老师,只有我们俩挤挤好了。”
她说完就臭不要脸往风涟身边挤,像只热乎毛绒的小猫,调皮得不行,非挤得风涟给她腾出点位置才肯罢休。
风涟心累地叹了口气,“你怎么来了,不是开会?”
燕兆雪说:“开完了呀,而且人总要吃饭,对吧大家?”
她好像和桌上这么些权贵都认识,关系不错,突然闯入没人对她冷眼相待,好几个人下意识从座位上站起身,不敢在她坐下之前坐着。
“都坐啊。”燕兆雪招呼他们,“我就来蹭个饭,不用紧张。”
她挤着风涟坐着,正想和风涟悄悄撒会儿娇,忽然一声响亮的“燕总!”在她们不远处炸开。
燕兆雪被吓了一大跳,趁机紧紧贴住风涟的胳膊,很可怜很粘人的样子。
对面坐主座的秃头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她们这边来,热情地邀请燕兆雪去坐自己的位置。
“燕总,俩人挤着多难受啊,我那儿有位置,我那位置好呢,您去坐。”
燕兆雪一脸莫名其妙瞧着他,“你谁啊?”
“哎。”那人整得和燕兆雪老熟人一样,“我啊,老于,上个月和您谈合作来着,喜客海贸,您还记得吧?”
燕兆雪撒娇被打扰,看他不顺眼,敷衍地笑了一下说:“不好意思啊,忘了。”
“那没事,您现在再认识我也行。”他依旧热情邀请燕兆雪,“来吧来吧,燕总,我那儿宽敞,还能和这位风风老师面对面呢。”
说实话,和阿莲面对面这一点确实让燕兆雪有点心动。
主要是她不太想让眼前这个秃头和她的阿莲面对面吃饭。
这样的话,只能靠勇敢大胆的小咪取而代之,与阿莲共进晚餐。
“行吧。”燕兆雪还挺勉强,“我坐您的位置,您坐哪儿?”
秃头嘿嘿搓手,“当然坐您旁边了。”
燕兆雪心中万分嫌弃,不太愿意,灵机一动,想了个办法,对他说。
“于总,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老于殷切道:“啥事?您说,您说。”
“刚才我开会的时候,有人和我说,在找做海产生意的老板,想一起合作,做个大项目。”
燕兆雪对他说:“我不了解这些,您看您有什么头绪没有?”
老于一拍大腿,“您看这!这不就巧了么不是,老于我正好就是做这个的。”
“嗯。”燕兆雪说,“我见您也是个厚道人,联系方式我给您,他那边催得急,您最好现在就去和他们谈。”
“明白,明白。”老于喜上眉梢,“我现在就去,谢谢燕总啊,谢谢您,您太好了。”
燕兆雪脸上维持着礼貌的微笑,咬牙坚持着把他糊弄走。
他离开后,宴席上所有人齐齐松了口气,纷纷用感激的目光看着燕兆雪。
燕兆雪比较有教养,没在人背后吐槽,什么也没说,走到风涟对面的位置坐下。
服务生来给她收拾餐具,重新倒酒。
燕兆雪不爱喝酒,晚上可能还有会要开,她用手挡住酒杯。
“不喝酒,换罐可乐来。”
这什么人啊,酒宴上不喝酒,要喝可乐。
这等无理又幼稚的行为,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表现出反对或是不满。
他们压根不觉得燕兆雪这样做有什么不对,他们平常的身份地位根本没办法和燕兆雪坐一个桌上吃饭,这都是托风涟的福。
只不过把酒换成可乐,这样小小的任性,完全在接受的范围之内。
这一出闹剧后,热菜陆陆续续端上桌,一人一盘地发,盘子里尽是些汤汤水水,卖相不好,瞧着跟喂猪似的。
对着这么些东西,燕兆雪真是一点胃口都没有,忍着恶心舀了两勺尝尝味,难喝,难吃,难闻。
她把汤撇一边,换一份烤鸡吃,就一点烤鸡胸,撒不少调料,搞得好看,吃起来又干又柴。
鸡要是知道自己会被做成这种味道,肯定死不瞑目。
她吃饭吃着吃着,感觉很难过,这个吃两口觉得恶心,那个闻着味就猜肯定难吃。
她吃了一半,搁下刀叉,闷闷地坐着喝可乐。
风涟比她更能忍一些,端上来的每一道菜都会吃两口,就算是蓝颜色的汤,她也敢尝一勺。
艰难地吃完这顿饭,燕兆雪心情十分糟糕,不想和除了风涟以外的任何人说话。
谁来和她搭话,她都冷着脸,问一句应一声,满脸不高兴,完全就是一副不讲礼貌的坏狗狗样子。
风涟在旁边等了一会儿,确认不会再有胆子大的上来自讨没趣后,走上前去牵住燕兆雪的手。
“小咪明知道这种宴席不会好吃,为什么还要来?”
来了又生气,怎么这么别扭呢。
燕兆雪委屈地说:“小咪想阿莲了嘛。”
风涟说:“我们就分开了三个小时。”
燕兆雪认真地纠正她,“是三个半小时,很长了。”
她知道风涟会在哪里吃饭,又很是想念,既然这样,不如直接过去。
风涟碰了碰她的脸,顺着摸过去,想揉揉她的唇。
快要碰到那片柔软时,她忽然反应过来,她们还在外面,不少人看着,应该收敛一些。
她克制地收回手,留下期待落空,因而变得失望的燕兆雪。
她对风涟说:“阿莲怎么这样对待小咪?”
风涟哄她:“回去再亲。”
燕兆雪本欲发作,不料她竟然说出如此一句话来,太直白,又有点让人心动不已的霸道,刚好戳到燕兆雪那根驴筋,一下把人哄好。
“真的呀?”她欣喜又害羞,“真的回去就要亲小咪了呀?”
风涟压低声音,反问她:“哪天晚上没亲?小咪装什么呢。”
燕兆雪脸蛋红红,又乖又傻地瞧着她,模样十分可爱,与刚才因为饭菜难吃而大发脾气的冷脸小咪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风涟没忍住,凑过去在她脸颊上亲了下。
她向燕兆雪解释自己的异常举动。
“这是定金。”
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九十九
宴席散场都快九点了, 下一场发布会准备就绪,媒体们架好机位等候多时。
风涟见燕兆雪神情恹恹,让她去车上先休息。
燕兆雪不想离开她, 非要跟着她一块去。
她本来就是来做这个的, 和阿莲一起举办发布会,一起讲讲最近的经历, 还有大声宣布一个重要事情。
她现在是阿莲的老婆了!
发布会现场控制了入场人数, 粉丝不多, 媒体也不算特别多。
风涟准备了发言稿, 她自己提前一个多月写的, 洋洋洒洒写了五千多字, 后来删删减减, 最终改成三千字。
三千字不多, 她语调不急不缓, 一会儿就念完。
她抬起头望向台下, 众人鸦雀无声, 满脸感动。
风涟开玩笑说:“别哭啊,我可不负责哄。”
燕兆雪站在她旁边,也是泪花闪闪,一副要哭不哭样子。
风涟捏了捏她的脸, 让出位置,把话筒留给她。
“该你了, 小咪。”
听闻她这一身宠溺无比的“小咪”, 台下众人哗然。
原来像风影后这样正经的人, 也会因为爱情软下语调,温柔地唤对方小名。
燕兆雪相当得意,春风满面走上前, 拿起话筒高兴地说:“大家肯定已经知道,我和阿莲结婚了!”
台下众人一脸无语望着她。
她毫不在乎,沉浸在自己的快乐之中,“我们还有一个宝宝,已经四个多月,会咿咿呀呀讲话了。”
台下众人有些绷不住表情,隐隐咬住后槽牙。
“还有,下个月我们新剧就要开拍了,我和阿莲一起演两个女主,官配,有很多感情线。”
她说到这里,台下众人终于忍不住,窸窸窣窣议论声四起。
其中一人胆子大,大声质问她:“你那演技,凭什么和风影后搭戏!”
“就是,就是,凭什么?”
燕兆雪故作不知,困惑地“啊?”了一声。
“不可以吗?我花钱投资的这部剧,只是想演一个女二,也不可以吗?”
台下噤声,风涟在旁边忍不住笑,伸手把燕兆雪拉走。
“好了,小咪。”她在燕兆雪耳边低声说,“再调皮,他们要上来打你了。”
燕兆雪得意得很,装作无辜的样子问风涟,“小咪只是讲实话,为什么会挨打?”
风涟没回答,拉着她赶紧下台,躲到后台,抱着燕兆雪笑个不停。
她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燕兆雪也因此开心。
她向风涟邀功请赏,“阿莲,小咪刚才表现好不好?”
风涟说:“还行吧,勉强过关。”
燕兆雪得意地哼哼笑,风涟问她:“小猪一样,笑什么?我可没夸你。”
燕兆雪说:“阿莲这样说,肯定觉得我表现得好得不得了了。”
风涟语气悠悠道:“什么时候我能有小咪这份自信就好了。”
燕兆雪相当自信,“小咪没有自信,这就是,现实。”
她说话一字一顿,显得似乎十分笨拙,专门在风涟跟前装可爱。
风涟当然受到她的欺骗,搂着她说了许多温柔的话,把她哄得很高兴,差点趴在风涟怀里睡着。
发布会结束后,她们坐上车,打算回家。
车子开过一条美食街,燕兆雪忽然吵闹,娇声娇气喊风涟:“阿莲,我要吃那个!”
风涟靠着车窗正在打瞌睡,被她一嗓子叫醒,“嗯?”了一声,看向窗外。
熟悉的大学城道路,熟悉的烤鸭腿小摊和溜达着出校门买小吃的大学生。
“”风涟问她,“鸭腿?”
燕兆雪点头,“嗯!”
风涟叹气,下车去给她买。
上一次买鸭腿,燕兆雪浑身是伤,还没养好就和家人大吵一架,被风涟拉着,气鼓鼓私奔。
那时候风涟怀着孕,身体很不舒服,她说想吃鸭腿,风涟就去给她买,排队时被男大学生搭讪,她还吃醋,耍小脾气,要阿莲来哄。
一年过去,她们变了一些,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风涟依旧愿意下车为她买鸭腿,清瘦挺拔的背影在月光与风的吹拂下如画一般引人入迷。
燕兆雪趴在窗边,痴痴望着她的背影。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又有不识趣的男生来找她搭讪。
她站在路边与对方礼貌交谈一番,那名男生很快露出失望尴尬的表情,和她道歉,随后连鸭腿都顾不上拿,灰溜溜飞快跑掉。
风涟接着排队,买到鸭腿,又到旁边水果摊买了四杯鲜榨甘蔗汁。
鸭腿她买了三个,燕兆雪、闻雨生还有小柳一人一个。
她自己不想吃鸭腿,就喝甘蔗汁,同样也是一人一杯。
小柳接过鸭腿时很高兴,“我们也有呀,谢谢老板。”
燕兆雪很不高兴,特别小气问风涟,“为什么她们也有?”
风涟说她:“小咪几岁了?这种醋也吃。”
燕兆雪很矫情地说:“可是这样,小咪在阿莲这里一点也不特殊了。”
风涟说:“小咪只是一只小咪。”
她的言下之意,似乎在说,小咪只是一只小咪,比起别人没有特殊的地方。
燕兆雪过度解读她的意思,自己把自己脑补得很难过,伤心地扭开脸,鸭腿也不要了,和甘蔗汁一起放到车门上的挂篮里。
风涟过了会儿才发现她的异常,凑过去想瞧一瞧,被她躲开,不给看。
风涟只好伸手去摸她的脸,果然摸到湿湿的眼泪,满脸都是,哭了已经有一会儿,她这时候才想起来摸。
燕兆雪很难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难过,反正就是伤心,不开心,心口堵得慌,难受得想吐。
风涟沉默了一会儿,慢慢靠过来,从后面将她抱住。
“小咪。”她轻声问,“你最近怎么了?有什么伤心事吗?”
她这段时间情绪真的很不正常,明明总是高高兴兴的一只小咪,最近居然也学会了林黛玉那般多愁善感,常常因为一些没有道理的事情哭泣。
燕兆雪赌气不想说话,心情不好,鸭腿闻着也不香了,一点胃口都没有,就想躺着,歇着,被阿莲抱着,当一条没有梦想的咸鱼小咪。
风涟问她:“小咪是不是病了?”
怎么会有这种猜测,燕兆雪想,自己就是作一作嘛,别人谈恋爱都这样呀,为什么要用这种话猜测她。
她如此想着,心情更加低落,哭泣快要止不住,断断续续哭出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前座悄眯眯围观全过程的小柳震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
这什么人啊!
怎么能作成这样!
这还什么都没说呢,就哭上了,还哭得这么可怜,简直就是,简直就是
小柳在脑子里搜刮词汇搜刮半天,终于想到合适的词语——
绿茶!
如此茶里茶气的小咪,居然真的骗得风涟心疼,小心搂在怀里,温柔地哄。
小柳听着后座那些腻腻歪歪,轻声细语的动静,颇有些绝望地闭上眼。
可恶啊,恶俗啊,为什么这样的燕老师老板也会觉得可爱啊。
剩下半个小时车程,风涟抱着燕兆雪从头哄到尾。
哄好以后,她还舍不得放手,接着抱着小咪,靠在一起看可爱小猫视频。
风涟每天在网上看什么都没多少兴趣,唯独爱看可爱小猫、可爱小狗视频。
每当她看得心里痒痒的,想摸小猫,就去找自家养的小咪,忽略一些人类特征,那也是猫了。
她们看着可爱视频,不时说些没什么营养的甜蜜话,声音又轻又软,让前排小柳听着,浑身发麻。
小柳艰难地熬过剩下的路途,终于将两人送到楼底下。
燕兆雪下车时软绵绵的,不知道是真没力气,还是单纯就想和风涟撒娇。
小柳和她们道别,她也回得没精打采。
两人坐电梯上楼,还在电梯里,燕兆雪就忍不住眼泪,呜呜地哭了起来。
风涟以为自己已经把她哄好,见她再次哭泣,难得有些不知所措,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温柔地问她。
“小咪,你到底怎么了?”
燕兆雪哭着说:“小咪好难过,小咪好难过。”
风涟听着她的哭声,心里疼得很,牵着她的手带她回到家里,拉着她在沙发坐下,安静地抱着她,耐心地听她哭诉最近的烦恼与疲惫。
燕兆雪说了很多,以前也会说,但从不是这样委屈地哭着说。
风涟认真地听着,全部听完以后,耐心地给燕兆雪擦拭眼泪,轻声说:“小咪,明天我们去看医生,好不好?”
燕兆雪不解地问她:“小咪没有生病,为什么要看医生?”
风涟说:“也许小咪的心病了。”
燕兆雪说:“没有,小咪只是想和阿莲撒娇。”
风涟说:“你最近胃口不好,不爱吃饭,是不是?”
这确实是事实,燕兆雪没法反驳,只能“嗯”了一声。
风涟接着说:“最近总是哭,一点小事就想哭,总是难过,是不是?”
燕兆雪又“嗯”一声。
风涟说:“还觉得身体沉重,四肢抬不动,做什么都没劲,没兴趣,是不是?”
燕兆雪摇摇头。
风涟问她:“小咪为什么摇头?”
燕兆雪说:“小咪和阿莲待一起,很有兴趣。”
风涟说:“这个不算。”
她问燕兆雪:“除了和我待在一起,是不是对别的事情都没什么兴趣?”
燕兆雪说:“和阿莲玩,也有兴趣。”
风涟咬牙补充,“和我有关的全部不算,你给我老实回答,别扯那些乱七八糟。”
燕兆雪只好“嗯”的一声点点头。
风涟给她下结论,“小咪就是病了,要看病,吃药,心情才会好。”
燕兆雪不相信,“小咪没有这方面的前科。”
风涟说:“什么前科,还案底呢。”
“得了这种病,不丢人,小咪,我们要积极治疗。”
燕兆雪在她怀里翻个身,倔强地说:“阿莲是赤脚医生,乱给人家下病症。”
风涟问她:“什么时候有空,跟我看病去。”
燕兆雪耍赖说:“那要等我们的剧拍完了,我平时还得上班呢。”
风涟说:“那剧下个月才开拍。”
燕兆雪说:“现在都是下旬了,下月初开拍,就剩十天。”
风涟说:“拍完明年了。”
燕兆雪说:“那就明年去找医生了嘛。”
风涟定定瞧着她,见她一副不肯松口的样子,只得忍着脾气应了声,两人各退一步。
“下下个月去看医生。”
“好吧。”燕兆雪说,“阿莲要陪我。”
风涟真想打她,“说什么废话。”
第100章 第一百章 一百
燕兆雪非常非常期待和风涟一起拍戏。
剧组开机那天, 她给每一个工作人员都包了个数额不小的红包。
国内剧组开机多少有点迷信,她们这部剧同样如此。
剧组请来据说很有名望的道长,让他帮忙做道场, 祈求万事顺意, 开机大吉。
燕兆雪不太信这个,觉得是封建迷信。
别的艺人和剧组成员挨着排队去摆三清像和财神雕塑。
她不摆, 样子瞧着可高傲。
这段时间天气越来越热, 动辄三十八九度, 四十度也有。
她是一点不想待在室外, 稍微热着浑身难受得很, 哪哪儿都不舒服。
她觉得可能是自己最近被阿莲照顾得太好, 已经被阿莲惯坏了, 身子娇气得很, 冷不得热不得, 一点苦都吃不得。
风涟本来想去拜拜三清, 发现燕兆雪在旁边脸色惨白, 有些担心地问她:“小咪,哪里不舒服吗?”
燕兆雪摇摇头,“有点热,阿莲, 我进去坐一会儿。”
风涟要陪她,被她拒绝, 自己一个人走进屋子, 找了条凳子坐在监控器跟前, 和监控器一起吹空调。
忽然有个苍老的声音在她身后喊她。
“燕小咪。”
燕兆雪以为这里就自己一个人,惊慌回头,看到身后站着剧情请来的厉害道长。
是人, 不是鬼。
她稍微松了口气,反正坐着也无聊,就和道长搭话。
“您说,您刚才弄的那些,呜呜啊啊的,真的有用么?”
道长笑眯眯对她说:“信则有,不信则无。”
燕兆雪说:“我不太信。”
道长看着她的脸,忽然换了个话题,和她说:“贫道会些看面,试试?”
燕兆雪问:“看面是什么?”
道长说:“看面相,算命。”
燕兆雪说:“您试试。”
道长没有什么事先准备,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呜呜啊啊地唱经,直接和她说自己看出来的内容。
“你这辈子只有一个爱人,事业顺遂,家庭和睦,爱情美满,会有两个孩子,和爱人携手白头。”
燕兆雪起先是不相信他的,以为他就是个骗钱的假道士。
谁知道这位道长,看面相竟然这么厉害,说得全是些她想听的话。
和阿莲携手白头,可是她做梦常梦到的内容。
她正想说道长神机妙算,却忽然反应过来其中有一句是错的。
她纠正对方:“我只有一个孩子。”
道长笑而不语,慈祥地瞧着她。
燕兆雪说:“真的,道长,您这里是不是算错了?”
她有些着急,如果这里算错了,会不会别的地方也是错的?
难道她和阿莲,根本不会携手白头吗?
燕兆雪急得很,伸手想去扯住道长宽大的道袍,道长却站起身,躲开她的手。
她站起来挽留道长,“您先别走,您再看看,两个孩子,应该是算错了。”
她还有好些请求的话想说,就要拉住道长衣袖时,却听见门口传来风涟的声音。
“小咪,你在和谁说话?”
燕兆雪扭头看向门口,见到风涟,急忙跑过去挨着她。
“阿莲,我在和道长说话。”
风涟怀疑地瞧着她,抬手摸摸她的额头,“什么道长?小咪热糊涂了?”
燕兆雪说:“剧组请来做法事的道长呀。”
风涟说:“那位道长早走了,走半个小时了。”
燕兆雪说:“怎么可能,我刚还和他说话呢,他不就在我后面吗?”
说着她回头看,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整个屋子里只有她和风涟两个人。
风涟心疼地唤她:“小咪。”
“这里没有道长。”
燕兆雪困惑地挠挠脑袋,“怎么会这样”
那道长刚说的,她和阿莲会携手到老,还是不是真的,能不能保真?
还有她会有两个孩子,到底怎么回事?
她觉得自己根本不可能和阿莲生二胎,生一个就给她吓得要死,差点把她最爱的阿莲带走。
她绝对绝对不会再让阿莲涉入类似的风险中。
风涟心疼地搂住她,对她说:“小咪,今天没有你戏份,回家歇一歇,好不好?”
燕兆雪说:“我没事呀,阿莲,只是天气太热,有点头晕。”
风涟说:“你都累出幻觉了,小咪”
她说着说着,渐渐红了眼眶,抬手抚摸燕兆雪的脸,已经瘦得没剩多少肉,心疼得她手指发颤。
“回家吧,小咪。”
燕兆雪倔驴一头,就是不肯,没有戏份也要留在剧组,和阿莲待在一起。
而且她下午还有一个会,早上回到家里,肯定会很想睡觉,下午得起床去公司开会,睡着了肯定起不来。
燕兆雪说:“小咪下午就去上班了。”
风涟问:“这么赶?不能请假吗?”
燕兆雪难过地说:“小咪是老板,和哪个请假嘛。”
风涟乱教她,“小咪旷工,直接不去了。”
燕兆雪说:“小咪不敢。”
这有什么不敢的,风涟说:“我害怕小咪猝死。”
燕兆雪摇摇头,“别担心了阿莲,小咪真的没事。”
今天下午风涟有一场戏,从中午开始准备。
她没太多时间陪着燕兆雪,中午一块吃了个饭,燕兆雪没吃多少,握着一双筷子在米饭里戳来戳去,就是不吃。
风涟很担心她,“小咪为什么不吃饭?”
燕兆雪说:“小咪没有胃口”
风涟劝说她:“多少吃点,下午不是还要开会么?”
燕兆雪抗拒地摇头,委屈地对她说:“阿莲,想吐”
风涟瞧着她脸色苍白的模样,满心担忧,不容分说对她说:“小咪,明天我带你去医院。”
她哄着燕兆雪说:“或者不想去医院,就把医生叫到家里来。”
燕兆雪说:“明天小咪有戏要拍。”
风涟说:“挪到后面。”
燕兆雪说:“不要,小咪戏瘾大发,明天就要演。”
风涟十分不赞同看着她,“小咪想死是吗?”
燕兆雪说:“明天拍和阿莲的吻戏呢,小咪要和阿莲亲亲。”
风涟说:“我现在就可以亲你。”
燕兆雪却说:“不一样,明天拍戏亲,当着剧组所有人,亲得更舒服。”
风涟骂她:“你还要不要脸?”
燕兆雪眸光闪闪,恳求地对风涟说:“可是小咪真的很期待明天的戏。”
风涟说:“今晚我约医生到家里来。”
燕兆雪讳疾忌医,急忙和她说:“不要不要,小咪晚上可能会加班,后天吧,后天好不好?”
风涟斜眼瞧她,“真的?后天看医生,不耍赖了?”
“嗯。”燕兆雪点头,“不耍赖了。”
风涟担忧地叹了口气,轻轻揉揉燕兆雪的脑袋,放下自己那份盒饭,站起身。
燕兆雪问她:“阿莲要去哪里?”
风涟说:“你坐着,我去给你问问,有没有清淡点的菜和粥。”
粥一般在晚饭喝,大中午的,风涟问了一圈也没问到粥。
小柳帮忙到处去找,倒是帮她找到一家卖糕点的小店。
风涟买了两块软软热乎的白糕,塑料袋装着,拎回去给燕兆雪。
燕兆雪精神不振,没精打采趴在桌上打瞌睡,瞧着特别可怜。
风涟走到她身边,把热腾腾的糕点放在她的桌前,心疼地抚抚她的后背。
“小咪,吃点东西。”
燕兆雪心口发闷,难受地想哭,委屈地靠在风涟身上,蹭蹭她纤细紧实的腰身。
“阿莲,小咪不舒服,好难过,好难过。”
风涟垂下手,揉揉她的脑袋,细软的头发摸着毛茸茸。
“所以更应该早点看医生。”风涟安慰她,“看了医生,吃药就好了。”
燕兆雪“呜呜”地哭了两声,听着可怜巴巴,可把风涟给心疼坏了。
“下午的会很重要么?”
“嗯。”燕兆雪说,“下午,小咪要去骂人。”
风涟低头看向她,略微吃惊地打量着她:“小咪自己不舒服,就要欺负别人撒气?”
“没有。”燕兆雪委屈,“小咪哪里是这种人。”
燕兆雪说:“他们瞒着我做了错事,小咪要去大发雷霆。”
风涟说:“别把自己气死了。”
燕兆雪“哼”了一声,“做做样子而已,我才不会为了他们生气呢。”
她其实不是特别在乎公司赚钱多少,只要别亏损就行了。
她不像别的老板,今年赚得比去年少,就大肆宣扬说是亏损严重,闹着要裁员,要优化,想尽办法提高效率,也就是变着法压榨员工
反正她还有阿莲,要是破产了,阿莲也能养活她,她还能去演戏,怎么都饿不死。
风涟夸她,“对,不要自己气自己,生气对身体不好。”
燕兆雪附和她,想要她更多的夸奖。
“小咪从来不生气。”
“嗯。”风涟果然夸她,“乖小咪。”
燕兆雪被她哄得开心了些,她顺势把白色的糕点递到燕兆雪跟前。
“小咪吃点东西。”
燕兆雪别开脑袋,“小咪不想吃。”
风涟说:“这个是甜的。”
燕兆雪说:“甜的也不要。”
风涟说:“必须吃一块。”
燕兆雪仰起脑袋看向她,一脸不服气。
风涟弯下腰,在她脸上印下一个温柔的轻吻。
她低声劝道:“快点,多少吃点。”
既然都亲亲了,燕兆雪勉为其难听话,咬着糕点混着水胡乱吃了小半块。
“乖。”风涟又哄她,“要不要回车上睡一会儿?”
燕兆雪摇摇头,“头好痛,睡不着,难受。”
风涟问:“小咪想去哪里呢?”
她说:“小咪想坐在这里,吹空调。”
风涟闻言立马把她拉开,“不行,会感冒。”
燕兆雪靠在她身上不高兴。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小咪走掉好了。”
风涟安抚她:“小咪再陪陪我。”
她这样的主动示弱可是相当少见,燕兆雪忍不住听话。
“那好,小咪待到一点钟,就要去上班了。”
现在十二点半,两人没剩多少时间独处。
燕兆雪这两天病怏怏的,娇气得不得了,剩下的时间基本上全在和风涟撒娇,嚷嚷叫唤,这里不舒服,那里也难受。
一点钟,风涟被剧组工作人员请去陪对手戏演员对戏。
燕兆雪没事干,也就离开离开片场,回公司大发雷霆去了。
两点,她到达公司,坐电梯上顶楼,回办公室坐了会儿,歇歇气,让秘书准备准备,通知下去,两点半开会。
每次开会她都要踩着点进去,免得她坐到会议室,还剩一截时间要等,其他人在她跟前不敢说话,会议室寂静无声,怪尴尬的。
两点半,她跟在秘书后面走进会议室,顿时会议室内鸦雀无声。
她看着下边这些总,一个个安静老实,面对自己大气不敢出,酝酿了下情绪,直入正题。
“怎么回事,见我进来,都不说话了?”
她尽力表现得冷冰冰,模仿记忆中风涟冷脸对人的模样。
“既然敢做,别不敢当啊。”
她翻开手里的报告,不紧不慢念给他们听。
“西北区,四月一日到七月二日,共计事故五十六起,利润损失百分之十七,客户多次反馈问题,却始终得不到反馈?”
她把报告扔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都多大能耐?如果不是客户亲自找到我这里,你们是不是还能再瞒三个月?”
她这两句话有点长,一口气说完可把她累坏了,差点喘不过气,赶紧找个位置坐下来。
不过这时候肯定表现出疲态,她强装镇定,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接着训话。
“彭正然,许崇山,你俩负责这个项目,和我说说,二十多个亿的项目,为什么做成这种样式?”
被点到的两人战战兢兢,埋着头大气不敢出。
她当然知道他们不敢回答,一刻不停,接着往下点名。
十来分钟后,会议室所有领导全被她骂了一遍。
这么折腾一通,她累得很,看了看时间,也骂了有半小时了,客户那边稍微有些交代。
她有点想溜,左右环顾一圈,个个低眉顺眼,没人反驳她。
她一个人骂这么久,反而显得她嚣张跋扈。
怎么没人顶嘴啊。
她不爽开口道:“行了,说这么多你们肯定也听不进去,赶紧回去给我好好整顿,下次报告上来,事故数量没减半,就都给我收拾东西走人。”
她说完站起来打算离开,却不知是起猛了还是怎么的,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栽倒在地上。
她下意识伸出手撑住桌角,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口。
她捂住嘴干呕了两下,感觉下一秒就要吐出来。
她顾不上众人惊诧的目光,急忙奔出门,快步走进当前楼层的洗手间。
她慌慌张张推开隔间门,来不及锁门,趴在马桶边,“呜哇”一下吐了出来。
她中午本来就没吃什么东西,胃里半块白糕,加上一杯在公司喝的茶水,想吐也吐不出来。
吐空胃里所有的东西,恶心感依旧强烈,她控制不住地干呕,跪在冰凉的地板上,小腹隐隐作痛。
一开始她以为这是胃疼。
过了一会儿,她缓过劲来,忽然发觉胃不在那里,应该在更上面一点的位置。
这样酸胀的疼痛,有点像例假来之前的那种隐约的疼。
想到这里,燕兆雪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同时想到一件更加可怕的事情。
她现在的症状很像怀孕。
她的例假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