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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一百一十一

    饭局结束后回到家, 收拾收拾快十点。

    燕兆雪在车上就已经睡过一觉,回到家躺上床又光速睡去。

    风涟只是倒杯水的功夫,回来就看到某只小咪趴在床上睡得很香了。

    她今晚喝了酒, 脑袋昏昏沉沉, 同样疲惫不堪。

    她用手机约了个明天去医院检查的号,随后打算关掉手机睡觉时, 一则微信消息弹了出来。

    是牛朦发来的消息, 末尾用了三个感叹号, 表达情况的紧急。

    “阿莲姐!!!”

    “您还在吗?您睡了吗?出大事情了!!!”

    风涟点进聊天框, 打字问她:“怎么了?”

    牛朦发了一长串截图过来, “您看看!咱们应该怎么办?压热度还是澄清一下?”

    风涟看到她发了几十条消息过来, 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回头看了眼睡得很香的燕兆雪, 拿起手机走出房间。

    她在客厅坐下, 牛朦问她:“您现在方便吗?要不我给您打个语音电话?”

    风涟回她:“嗯。”

    牛朦电话打过来, 风涟找了个耳机戴上, 随后接起电话,“喂?能听见么?”

    “嗯嗯,能听见能听见。”牛朦听着声音哑哑的,充满疲惫。

    “阿莲姐, 您先看吧,我们这边给了些公关方案, 您看想怎么处理。”

    风涟应了一声, 从第一张截图仔细看。

    第一张是热搜词条和点进去的首页拼起来的图片, 被红边框框起来的词条写着:“风涟耍大牌!肆意改戏,霸占隔壁剧组场地!”

    这什么玩意。

    风涟再往下看点进去以后的详细内容,一眼望去全是水军评论, 慢慢往下翻,渐渐才有一些不明真相的路人表达吃惊。

    “啊?真的吗?我一直以为她很有职业道德,对待演戏很认真呢。”

    “啥?你们说的是风涟?风涟耍大牌?我怎么不认识字了呢?”

    “不会吧风涟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这是一开始的截图,风涟再往下翻,下一张在十分钟后,粉丝下场控评,抱着应援图宣传风涟的新剧。

    不过就算是这样,底下依旧源源不断涌出一些负面评论,很多都是水军,当然还有她那些沉默已久的黑粉。

    她感觉这事很奇怪,问牛朦:“这种事情买热搜?谁这么无聊?”

    牛朦问她:“您知道吴宁吗?最近很火那个新人。”

    “嗯,听说过,前段时间在片场也遇到过两次。”

    她记得是一个眼睛很大,脸圆圆的的小姑娘,瞧着也就二十出头,走的是可爱风格。

    每次遇到,她还挺热情和风涟打招呼,风涟也像个成熟的老前辈,不苟言笑向她点头致意。

    牛朦说:“下个月她新剧开播,您也有一部马上就要上的同类型同题材电视剧,据说在他们剧组内部,您那部剧被标作心腹大患。”

    什么心腹大患,莫名其妙的,风涟感觉这事很没道理。

    况且即将开播的电视剧,她手上只有一部。

    “你说《废后》?”

    牛朦点头,“对呀,废后的投资成本比她那剧高得多,又是您住主演,他们没有和您争夺市场的自信,就只能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风涟:“他们当观众是瞎的?”

    好看就是好看,不好看就是不好看,本来就难看的剧,就算把观众绑到电视机前逼着人看,那也只会倒人胃口,令人厌恶抗拒。

    牛朦无奈:“谁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反正他们铁了心要把您弄下去,《废后》那边本来就因为各种原因被限制得很厉害,几次被叫停。”

    “他们这时候插进来,《废后》剧组那边都没空搭理,说让我们自己看着处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再去找他们。”

    这一年多,风涟和《废后》剧组关系不太好,原本就只是合作关系。

    后来因为林玲曾经利用《废后》剧组刁难风涟,导致双方关系直到现在依旧比较僵硬。

    风涟说:“处理好我们这边的舆论就行,别掺和剧组之间的争斗。”

    “好。”牛朦应下,接着询问道,“吴宁那边您想怎么处理?需要派人和她交涉吗?她这段时间一直在买您的黑通稿。”

    风涟有点不理解,“她是新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野心?”

    她说话还是太委婉,没有直接质疑这个吴宁为何这般胆大包天,竟敢太岁头上动土。

    风涟在圈子里的地位人尽皆知,演技数一数二,为人品行也是业内少有的端正。

    况且她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多年,积累下的人脉可不是一个新人演员就能碰瓷的。

    牛朦一开始也十分不理解,觉得这事有蹊跷,于是请了专业人员去调查这个吴宁的背景。

    她这一查,查出来的结果吓人一跳。

    “这个吴宁家里很有权势,父母是w市首富,姑姑是名牌大学校长,外公在种秧担任要职,还有几年才退休。”

    风涟问:“什么要职?”

    牛朦压低声音,小声说了个官职,听着是有点大得吓人。

    放在以前,风涟或许会惊讶一下。

    但她今晚参加了一个更加可怕的饭局,席上任何一个人的职位拎出来都比这个大得多。

    她反应平淡,只是“嗯”了一声,表明自己知道了。

    牛朦不解,“您为什么不惊讶?这么吓人的三代进入了娱乐圈,还要和您作对!”

    风涟说:“这事先不急,等我明天问问小燕兆雪。”

    牛朦更加疑惑了,为什么要问燕老师,为什么今晚不能问,还要明天问,她俩不是住在一起,并且天天腻歪在一起吗。

    牛朦脑子一抽,开口询问:“不能现在问嘛?”

    风涟说:“她在睡觉。”

    她话音刚落,房间门被打开,燕兆雪揉着眼睛走出来,娇娇地喊她。

    “阿莲,为什么一个人在外面呀?”

    “有点急事。”风涟问她,“怎么起来了?不困了?”

    燕兆雪走到她身边坐下,靠在她身上,脑袋搭在她的肩膀上,热热的呼吸扑在她的脖颈处。

    她还很困,闭着眼睛委屈地说:“阿莲不在,小咪睡不着。”

    风涟说:“马上就好。”

    牛朦在电话那头听到燕兆雪地声音,娇得不像话,听着肉麻得鸡皮疙瘩都要立起来。

    她说:“燕老师起来啦。”

    她的声音从耳机里漏出来,燕兆雪和风涟挨得很近,听到她的声音,疑惑地“嗯?”了一声。

    “谁在说话?”

    风涟摘下耳机,把声音外放出来。

    “牛牛。”

    牛朦热情地和燕兆雪打招呼,“哈喽,燕老师,晚上好。”

    燕兆雪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搞出来那些撒娇的动静,全都被牛朦听了去。

    她稍微有点害羞,声音变得正常不少,一本正经回她:“你好,晚上好。”

    燕兆雪问:“出什么事了吗?这么晚还在工作。”

    牛朦很想说,但没有风涟的允许,她忍住了冲动,保持安静。

    风涟说:“没什么,小事。”

    燕兆雪怀疑地看向她,“真的?”

    风涟坚称:“骗你干什么。”

    燕兆雪不相信,到处找手机,没找到自己的,应该放在房间里了。

    她拿起风涟的手机,用自己的指纹解锁,打开微博,熟练地点进热搜。

    她看了半天,十分不理解,“改个戏,借个场地,算什么耍大牌啊?”

    她放下手机,看向风涟:“阿莲,有人陷害你?”

    风涟说:“说不上陷害。”

    燕兆雪生气,两条眉毛紧紧皱起来,语气严厉问:“哪个?胆子这么大?看我不弄死他。”

    风涟觉得她这副气鼓鼓的样子可爱,伸手捏捏她的脸,“小咪怎么这么霸道?”

    燕兆雪被她摸得有点不好意思,慌慌张张低下眼,吞吞吐吐说:“没有小咪平常很乖的。”

    风涟笑话她,“哪有人自己夸自己乖。”

    和牛朦的语音通话依旧挂着,燕兆雪害羞地蹭蹭她,没再接着撒娇。

    “小咪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到阿莲吗?”

    风涟说:“有一个人,想让你看看认不认识,如果还困就先睡觉,明天再说。”

    燕兆雪说:“小咪不困了。”

    她问风涟:“是哪个人?”

    竟敢陷害阿莲,简直胆大包天。

    风涟把牛朦刚才发来的资料找出来,翻到对吴宁的详细调查,拿给燕兆雪看。

    燕兆雪支着脑袋瞧半天,只看对吴宁的个人介绍,没看明白,看她的父母,也只是稍有认识。

    风涟说:“小咪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燕兆雪说:“w市那么小一个城市,全国有几百个w市,小咪怎么可能每一个首富都认识。”

    风涟往下翻页,翻到吴宁的外公,“这个呢?据说是个大官。”

    燕兆雪瞧了两眼,“嗯”了一声,“还不错。”

    “什么还不错,不是让你来点评的,认识么?”

    燕兆雪说:“见过两次,他是张伯伯的手下,和我说不上话。”

    风涟问:“什么意思?”

    燕兆雪抬眼看她的表情,试探地问她:“这个人,和阿莲什么关系?”

    风涟说:“没关系,就是她买的水军和热搜。”

    燕兆雪气道:“她好大的胆子!”

    风涟说:“小咪怎么一惊一乍的。”

    燕兆雪说:“她家既然有这方面的背景,她为什么不去问问她的外公,她难道不知道你是我的——”

    她忽然顿住,好像那个词说不出口,傲娇地“哼”了一声。

    “哼唧什么呢?”风涟笑着问她,“想说什么?我是你的什么?”

    燕兆雪很不好意思地哼哼,“就是那个嘛”

    风涟追问:“哪个?”

    燕兆雪声如蚊蚋,“是老婆。”

    风涟假装没听见,恶劣地要求她更大声讲出来,“是什么?小咪之前不是很得意在说吗?怎么忽然这么害羞了?”

    以前那是和别人炫耀,当然能够很得意地说出来,毕竟那可是风涟。

    这世上只有一个风涟,变成她的老婆,这种事她死了也要刻在墓碑上,向每一个路过她坟的人炫耀。

    燕兆雪说:“阿莲是小咪的老婆,嘿嘿。”

    “嘿个头。”风涟惩戒似的捏捏她的胳膊肉,“小咪打算怎么办?”

    燕兆雪说:“当然要好好教训他们。”

    风涟不理解她这么说的意思,她也没解释,去房间拿自己的手机。

    拿到手机,她很快回到客厅,接着在风涟身边坐下。

    风涟看着她拨了个号码,很快被人接起。

    她换了个语调,压着嗓子,显得声音沉重,心情不悦,“喂?是我,燕兆雪。”

    对面那人好像说了不少话,燕兆雪默不作声听着,在他说完后道:“不用紧张,我就是听说您有个小孙女,最近打算进娱乐圈?”

    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一百一十二

    电话那头的人闻言说了许多话, 燕兆雪做出轻松口气,“没犯事,就是关心一下, 我也是混过这个圈子的, 小姑娘一个人不容易,您多看着她点。”

    她只说这些, 剩下的留给对方下来自己琢磨。

    她正打算挂断电话, 忽然重新拿起手机:“对了, 你知道我和风涟已经领证结婚了吧?”

    “那就行。”

    “哎, 谢谢您的祝福, 您也保重身体。”

    她挂断电话, 看向风涟, 风涟也正看着她, 牛朦还在语音通话中, 被她这通简单的电话深深震撼, 一时失语, 心情相当复杂。

    风涟问燕兆雪:“小咪给谁打电话了?”

    燕兆雪说:“那个吴宁的姥爷。”

    风涟逗她说:“他可是大官。”

    燕兆雪说:“所以我打电话过去恭维一下呀。”

    她和风涟说:“以后这种事情,可以直接和雨生说,让她处理。”

    风涟问:“为什么不能和你说?”

    “没有不可以呀。”燕兆雪说,“只是小咪有时候可能不在, 如果很着急的话,就让雨生看看。”

    风涟说:“小咪现在真是了不得。”

    她这么说, 其实有点讥讽的意味, 燕兆雪自动忽略, 当她在夸自己。

    “嘿嘿,小咪变厉害了。”

    俩人腻歪了会儿,卿卿我我, 来来去去,全然忘记还有个电灯泡牛朦。

    燕兆雪撒娇得正起劲,风涟接到一个电话,是陌生号码。

    风涟接起来放免提,一个女孩声音传来,青涩的嗓音充满恐惧,仿佛下定了决心,鼓起勇气才打来这通电话

    “喂?风老师,是您吗?”

    风涟淡淡应了一声,“嗯,是我。”

    女孩忐忑道:“风老师,我是吴宁,您知道我吗?我有些事情,想和您道歉。”

    风涟点开录音软件,确定已经录上后应答:“你说。”

    “风老师,对不起,对不起我对您做了不好的事”

    说到这里,吴宁低低地哭起来,断断续续地说:“今天关于您的热搜,都是我买的我想宣传宣传自己的剧,没想到”

    她有点编不下去,这事找不到接口,事实已然摆在众人眼前,她做再多解释依旧改变不了。

    风涟打断她的解释,“我知道了。”

    “我不知道你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做出这种事情,你现在的心态不适合进入这个圈子。”

    风涟声音冷冷,却出人意料地心平气和,“你还年轻,这件事我可以不计较,但是以后应该怎么做,你得多想想,将来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你自己有想法吗?”

    她这个问题太过深奥,吴宁娇生惯养长大,没有吃过苦,自然从未考虑过。

    吴宁支支吾吾答不出来,风涟也不刁难她,主要是没什么耐心,她说的已经够多。

    风涟平静地对她说:“这是你第一次犯错,我不会追究,等会儿回有人来配合你处理这件事情,下次别再犯了。”

    吴宁感恩戴德,向她连连道谢。

    风涟挂断电话,长舒一口气,牛朦弱弱开口询问。

    “那阿莲姐,我叫小柳或者小许去和她对接?”

    风涟听到牛牛声音,这才想起牛牛居然还在和她通着语音电话,被吓了一跳,暗暗庆幸,幸好刚才没和小咪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嗯,联系她吧。”

    牛朦怀揣着一肚子惊涛骇浪般的震撼,恭恭敬敬和两人道别,挂断电话。

    客厅里安静下来,只剩下风涟和燕兆雪。

    燕兆雪表情有点呆,好像陷入沉思。

    风涟问她:“小咪在想什么?”

    燕兆雪十分困惑:“阿莲为什么就这样原谅她,为什么不惩罚她?”

    风涟低头看了眼关于吴宁的资料,和她说:“她才十八岁,还有三个月满十九,如果她这次能够改正,做一个好人,我应该算做了一件好事?”

    燕兆雪说:“她就算没改,阿莲也是做了好事。”

    风涟说:“其实我没生气,只是感觉麻烦,不想折腾。”

    她这两年经历太多糟心事,这点小事在她看来根本不算什么。

    燕兆雪很聪明地举例,“就像,被狗咬了一口,肯定不能张嘴咬回来。”

    风涟:“嗯。”

    “是这个道理。”

    燕兆雪很崇拜地看着她,口气充满爱慕。

    “阿莲好厉害。”

    “怎么厉害了?”

    燕兆雪说:“能够原谅别人的过错,是很厉害的本领。”

    风涟笑了一下,似乎有话想说,却没有说出口。

    燕兆雪追问:“阿莲想说什么?”

    风涟微微低头,垂眸看她,轻轻唤她一声,“小咪。”

    “命苦的人,才需要不停原谅别人的错。”

    这么多年,她身边的人对她都不好,除了原谅,她没有别的办法。

    她说完就有点后悔,不该说这种话,已经过去的事情,再提起没有任何意义。

    她眼看着燕兆雪刚还扬起的眉毛一点一点耷拉下来,赶紧改口道:“开玩笑,我瞎说的,小咪别当真。”

    燕兆雪却已经当真,伤心地扯住她的衣角,皱着眉,难过而又认真地说:“从今往后,小咪不会再让阿莲命苦。”

    风涟问:“小咪想要怎么做?”

    燕兆雪傻傻地向她承诺,“小咪永远听话,阿莲想要小咪怎么做,小咪就怎么做。”

    风涟笑话她:“笨蛋小咪。”

    但她这样的承诺,确实哄得风涟心情好了些。

    她们靠在一块坐了一会,燕兆雪有点犯困,开始打瞌睡。

    风涟喊她:“小咪,去床上睡。”

    燕兆雪猛地醒来,忽然说:“小咪要做一件事情。”

    风涟问她:“要做什么?”

    燕兆雪不回答,从她怀里挣脱出来,踩着拖鞋啪嗒啪嗒跑进书房。

    她的电脑放在书房,书房只有一张长桌,一左一右摆着两台电脑。

    一台是她的,一台是风涟的,平常在家干活,她们可以坐在一起办公。

    有时候风涟要帮着风筠处理自家公司各种烂摊子,比燕兆雪还忙点。

    燕兆雪干会活,依旧会留在书房,守在风涟身边。

    风涟曾经提议把念宁交给燕兆雪打理。

    燕兆雪知道这家公司是她妈妈的遗物,对她意义非凡,万万不敢接手。

    这次来到书房,她把自己的电脑打开,登上许久没登过的直播平台,飞快打开直播,调整摄像头,露出半张脸。

    这时候风涟还在客厅,磨磨蹭蹭懒得起身,打算过会儿再过去找她。

    燕兆雪直播打开后,几分钟内涌入数万人,差点将直播间挤崩溃。

    燕兆雪趴在电脑前等人数再多一点,没精打采接着打瞌睡。

    屏幕前,弹幕齐齐询问另一个人的去向。

    “阿莲呢?”

    “小咪走开,我要看阿莲。”

    “阿莲在奶孩子吧?这个点,孩子该喝奶了。”

    “楼上在说什么,举报了。”

    “我们阿莲是仙女,不干这种事情。”

    风涟确实从来没奶过孩子,但是奶过小咪。

    小风轻没喝过一口的好东西,全被另一个妈妈抢走。

    大概又过去五分钟,燕兆雪真快趴在电脑前睡着了,风涟从客厅过来,推门进来找她。

    她没注意电脑开着,见燕兆雪趴在书桌上,走过来抱她。

    “小咪,怎么在这里睡?为什么不回房间睡觉?”

    燕兆雪蜷着身子趴着一会儿,趴得浑身难受,脑子也不清醒了,忘了正在直播,委屈地找风涟要抱。

    “阿莲,小咪不舒服,想吐。”

    风涟靠近一些,把她抱着,让她脑袋靠在自己腹部,低头看见电脑屏幕上开着的直播间。

    直播画面里依旧只有燕兆雪一个人,她入镜半个身子,弹幕齐齐尖叫。

    “阿莲!!!!!!!!”

    还有cp粉,猛刷俩人的cp名。

    “\雪风/\雪风/\雪风/\雪风/\雪风/”

    风涟有点不确定这是直播,离屏幕太远,看不清楚,于是稍微低下身,凑过去看,整个人入镜,绝美的素颜映在画面之中。

    下一秒,直播间崩溃,陷入短暂瘫痪。

    风涟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见屏幕上原本的画面消失,只剩下一片空白,疑惑地拿起鼠标左看右看。

    她问燕兆雪:“小咪在干什么?这怎么回事?”

    燕兆雪疑惑地哼唧了声,支起脑袋凑过来看。

    “咦?”她十分疑惑,“刚才不是开了直播吗?怎么又没有了?”

    聪明的风涟拿出手机,上微博看热搜。

    果然,这才几分钟,热搜已经出现两条火爆词条。

    第一条:“燕兆雪开播”。

    第二条:“风涟燕兆雪同居,直播拥抱狂撒狗粮”。

    风涟说:“可能是人越来越多,数据加载不过来,页面崩溃了。”

    燕兆雪说:“我还要说正事呢。”

    风涟问她:“小咪想说什么?”

    “退圈的事。”燕兆雪说,“还有澄清一下今天网上那些不好的消息。”

    她说的大概是关于风涟的黑料,说她耍大牌改戏换场地什么的。

    风涟说:“不用,没必要。”

    “不。”燕兆雪语气坚定,“要说,一定要说。”

    她其实有别的坏主意,一直藏着不给风涟知道,等会儿在直播间直接说。

    十分钟后,直播间恢复,重新打开,瞬间涌入数十万人,并且人数不断飙升。

    风涟的影响力还是太大,燕兆雪平常直播连这个数量的百倍都达不到。

    燕兆雪等人数增加的速度稍微慢一些,端正姿势,重新坐好,调整一下摄像头,让镜头往下对准自己的脸。

    风涟坐在镜头外看她捣鼓。

    她清清嗓子,一本正经说:“大家好,我今天有两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直播间顶部弹幕飞速飘过,快得看不清内容。

    她自顾自地接着往下说。

    “第一件事,我打算退圈,最后一部剧目前正在拍摄,大家应该都知道了吗,就是和阿莲合作那部新剧。”

    “第二件事,我怀孕了,孩子是阿莲的。”

    第113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一百一十三

    燕兆雪说到怀孕这事, 渐渐有点兜不住脸上的笑,严肃认真的表情一点点消失,如同悄然开放的花朵, 她脸上绽开笑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放声大笑, “你们羡不羡慕?羡不羡慕?”

    这小咪,当着这么多人面得意个什么劲, 也不嫌丢人。

    风涟无语地把她拉到一边, 用手挡住摄像头, 凑到她耳边低声警告她。

    “小咪,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睡觉睡糊涂了?”

    燕兆雪说:“小咪知道的呀, 小咪笑一下嘛。”

    风涟对她很严格, “不准笑。”

    “喔。”燕兆雪失落, “好吧。”

    她收起脸上嘻嘻哈哈的笑, 绷着脸重新回到直播间。

    弹幕十分热闹, 厚厚地叠在一起, 燕兆雪一个字都看不清, 懒得回答他们的询问。

    她被风涟教训一通,不情不愿恢复原本的冷静,一五一十把白天发生的事情讲述一遍。

    说到最后,她还是没忍住, 再次得意道:“今天阿莲为了我做了好多事情,我都要感动哭了。”

    她说话实在太欠揍了, 没过几分钟, 网友们在网上骂她, 生生给她骂出一条新的热搜。

    “燕兆雪不要脸。”

    燕兆雪完全不在乎,在她看来,这些人都是嫉妒。

    她花十分钟把这事说完, 之后又在直播间聊了个十多分钟,大肆炫耀自己与风涟的幸福婚后生活。

    网友们又酸又羡慕,想把她这个得意洋洋的小咪拉出去枪//毙了。

    播了快半个小时,时间差不多,燕兆雪关掉直播,和风涟一起回房间,爬上床躺着。

    风涟搂着她,和她一起躺被窝里看同一个手机。

    燕兆雪多少有点病,非要上微博看网友们骂她的那条热搜。

    因为不久前她干的那档子事,这条热搜已经冲到第一名。

    她点进去,美滋滋一条一条往下翻。

    风涟无奈地跟着她一起看,看她一遍又一遍刷新,不厌其烦地看实时最新最热博文。

    她们这么看了有十分钟,某次刷新过后,整个词条的内容忽然全部消失。

    燕兆雪起初以为是手机卡了,退出去清理后台,重新打开热搜看,整个词条离奇消失。

    甚至带有她名字的热搜词条,全部消失不见。

    燕兆雪愣住,看看风涟,再看看手机。

    “这是为什么?”她完全想不明白,“怎么都没了?”

    风涟说:“有人在撤热搜。”

    她很聪明,很冷静,在这种情况下迅速分析。

    “能够这么快撤掉热搜,应该不是普通公关。”

    “是你的那些叔叔阿姨吗?今晚一起吃饭那些,他们对你有什么安排?”

    燕兆雪说:“我不知道。”

    但是她知道大概会有这么一回事,他们利用抽烟将她赶走,肯定是打算讨论对她的看法与未来规划。

    现在看来,他们开始严格管控关于她的舆论消息,想必已经商量出了答案,不时便要通知她。

    她刚想到这里,一个电话打进她的手机里,备注是“邢伟”。

    她赶紧接起来,喊了一声:“邢爷爷。”

    邢伟说:“小咪,还没睡?”

    燕兆雪说:“马上就睡了。”

    邢伟说:“过两天到我这边来,有点事和你说。”

    燕兆雪应下:“好的。”

    邢伟说:“还有你那些网络平台,少玩,以后忙正事了,能不玩就不玩,少抛头露面,给网上那些人说来说去。”

    燕兆雪乖乖应下,“我知道了,以后不玩了,今晚就是专门和他们交代这个事。”

    “那行,我也就是打电话过来和你说一声,过两天周六吧,周六你有空没?”

    燕兆雪说:“有的有的。”

    “那就周六下午六点。”邢伟说,“你怀着孕,到时候就不喝酒,说正事。”

    “好。”燕兆雪说,“还是邢爷爷考虑周到。”

    “那可不,我和你爷爷可是老战友,他最宝贝的孙女,我能不顾着点?”

    燕兆雪就着他这一句话,说了一箩筐感谢的话。

    邢伟和她聊得心情顺畅,“行了,我不打扰你休息了,你现在身体要紧,早点睡,少熬夜,我先挂了啊。”

    燕兆雪连忙说好几句再见,邢伟挂断电话,她手心满是汗水,把手机丢到一边,一下变得垂头丧气。

    风涟问她:“怎么了?”

    燕兆雪说:“他们对我有新的安排了。”

    她说:“明面上的生意,我已经全部拿下,但是爷爷还留了一些不在明面上的东西,一直是邢爷爷和其他的叔叔阿姨在替我管着。”

    今晚他们的讨论结果,大概就是把这些全部还给她,相信她的能力能够妥善处理好一切。

    可她才二十五岁,一直被逼着成长,跌跌撞撞往前跑,如果按照他们的安排,十年之内她将完全替代她的爷爷,坐上很高的位置。

    风涟问她:“小咪要去当大官了?”

    燕兆雪“嗯”了一声,“应该就是这样了。”

    “为什么小咪在难过?”

    燕兆雪说:“小咪不想这样,好累好累。”

    她有点委屈,“小咪还怀着宝宝呢,每天都好累,他们明明知道,为什么要这么着急让我上位。”

    她压根就没这方面的野心,如今又要被逼着走很长一段路,她一点不觉得开心。

    风涟问:“可以推迟一些吗?”

    燕兆雪摇摇头,“他们把事情安排下去,下面的人执行得很快。”

    而且燕劲松死后,这个位置一直空着。

    燕兆雪以为他们会找别的人填上空缺,会同她默契地不再谈起这件事。

    风涟开导她,“别难过,小咪,坚持这一阵,这不算坏事。”

    别人磕头都求不来的上升机会就这样摆在她眼前。

    “我知道。”燕兆雪说,“他们都是好心,相信我的能力,承担着风险把爷爷的位置交给我。”

    她颓然趴在风涟胸口上,小声地说:“可是小咪不想做大人物,小咪只想做阿莲的小咪。”

    风涟耐心地开导她,“小咪不久前才说过,想要保护我,不让我受苦,小咪还记得吗?”

    “嗯。”燕兆雪回答,“小咪记得。”

    风涟说:“如果小咪自身没有足够的实力,该用什么保护我呢?”

    燕兆雪说:“用小咪的一双拳头。”

    风涟被她说得轻轻笑起来,怜爱的抚摸她的脊背,“傻子小咪,一双拳头怎么够?”

    燕兆雪瓮声瓮气应了一声,“小咪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她从床上爬起来,靠坐在床头,“小咪知道,要努力工作了。”

    她就是有点接受不了现实,才刚刚在公司站稳脚跟,好不容易可以歇一口气,居然就要马不停蹄奔向下一个目标。

    她还是难过,忽的钻进风涟怀里呜呜地哭。

    风涟安慰她,“小咪不哭,明天的事,今天不难过,先睡觉吧。”

    她哄着燕兆雪睡下,燕兆雪虽然伤心难过,却实在是困,红肿着一双眼睛,香香的睡去了。

    她睡到第二天中午,被风涟叫起来,饭已经做好了,今天下午要去医院检查。

    燕兆雪心情低落,没什么胃口吃饭,抓着筷子玩,就是不吃。

    风涟哄着她吃了小半碗,见她难受得快要哭出来,没再要求她。

    下午她们去医院做检查,已经轻车熟路,风涟约的就是以前负责她的医生。

    医生最初见到她俩,以为是风涟来检查,以为她这刚生孩子半年,马上又怀上,被吓了一大跳,着急忙慌走到她跟前,拉着她的手问她。

    “又怀了?什么时候发现的?不是和你说了两年内不要考虑这种事吗?”

    风涟被她说得有点不好意思,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应该解释解释。

    “不是我。”

    她把燕兆雪拉过来,和医生说:“这次是她。”

    燕兆雪被她拽着胳膊,眼神有点憨,随后对着医生点点头,煞有介事道:“是我。”

    医生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她更多接待男女夫妻中妻子那一方的孕妇,很少遇到两个女人怀孕的事,更没遇到过两个女人轮着怀孕,这个生完那个怀上。

    医生有点好奇,有点小心地问:“你俩平常,不是固定位置?”

    风涟回答:“偶尔会换一下。”

    她问医生:“我们这样有什么问题吗?”

    医生赶紧否认,“没问题,我就是有点想不明白。”

    “来都来了,做几个检查看看吧。”

    秉承着来都来了的想法,医生不解但尊重,开了几个检查让她们去做。

    检查里有一项要抽血,燕兆雪其实不怕疼,但是风涟陪在身边,这是一个撒娇的好机会。

    针扎进手臂,她“呜”的一声埋进风涟怀里。

    风涟愣了下,走过来一点,让她更好地靠着自己。

    燕兆雪说:“阿莲,小咪好痛呀。”

    风涟:“嗯。”

    燕兆雪不高兴地问:“嗯,是什么意思?”

    风涟无奈哄她,“不痛不痛。”

    就她俩说这几句话的空当,血已经抽完了,燕兆雪自己捏着医用棉团按住扎针的位置,一点不在乎疼,边走边和风涟说话。

    “阿莲好敷衍,好坏。”

    风涟说:“再啰嗦两句,伤口都愈合了。”

    “嘿嘿。”燕兆雪把胳膊伸过去,“阿莲吹吹,就不痛了。”

    风涟有时候真的挺受不了她,无奈照做,在她的伤口上轻轻吹了吹。

    “好了?”

    燕兆雪开心道:“好啦!”

    这傻子,三言两语就被哄得高高兴兴,乖乖给她牵着,做完检查,拿到报告单,回去找医生,让医生看报告。

    医生看了半天,有点惊讶,“都十周了啊?”

    “嗯。”风涟代替燕兆雪回答,“之前忙,没注意。”

    医生问:“接下来这段时间可得好好休养,有空没?”

    “为什么这么说?”风涟问,“检查结果有什么问题吗?”

    医生说:“这样看着没啥问题,我的意思是,既然怀孕了就别整太累,适当休息。”

    “胎儿状况挺好的,比你上次好多了,我就给你们开点叶酸和补品吧,回去记得按时吃。”

    “好,麻烦您。”

    从医院出来,坐进车里,风涟还没说话,燕兆雪先开口询问。

    “阿莲,小咪还可以演戏吗?”

    风涟有时候真的不太理解她的想法,“小咪为什么这么执迷于演戏呢?”

    燕兆雪小声说:“因为小咪想和阿莲在一起。”

    风涟说:“我们一直在一起,只要你乖,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燕兆雪说:“不只是这种在一起。”

    风涟没有明白她的意思,她心中有许多患得患失的顾虑,以及风涟所不能理解的少女心思。

    燕兆雪说:“以后我不在圈子里,谁会知道,我们是一对呢?”

    风涟说:“小咪昨天那么闹,全世界都知道了。”

    燕兆雪想起昨天做的那些事情,总算感到稍微的羞耻,“那那还不够嘛。”

    她扭扭捏捏,不知道怎么搞得,一转眼又跑到风涟怀里靠着了。

    “阿莲,小咪想演完嘛,求你了,让小咪演完吧。”

    她嘴上说得很好听,身体却没有一个求人的态度,黏黏糊糊倚靠在风涟身上,仰着脸摸摸索索地找机会咬她的嘴唇。

    风涟问她:“这就是小咪求人的态度?”

    燕兆雪很没有自知之明地反问:“怎么了嘛?”

    她浑身软绵绵,没力气地往下滑了一些,都快滑到座椅下边去了。

    她懒得很,不想动弹,风涟只好把她往上抱了抱,让她坐在自己大腿上。

    “小咪真厉害,求人办事,还要占人便宜。”

    燕兆雪大言不惭说:‘小咪是恶霸。’

    说完她再次凑上来,继续刚才那个被迫中断的亲吻。

    风涟很宠她,由着她闹,给她亲了一会儿,她自己累了,脑袋滑到风涟肩膀上搭着。

    “可不可以嘛?小咪想演戏,小咪要演戏。”

    她汪汪的假哭,像个不讲道理胡闹的孩子。

    风涟被她吵得耳朵好疼,耳膜快被震碎了,赶紧堵住她的嘴。

    “好了好了,别闹,我想想办法。”

    燕兆雪一秒噤声,安静温顺地望着她,“阿莲有什么办法?”

    风涟说:“你那边工作计划最多能往后推多久?”

    燕兆雪说:“我要装病,三个月应该可以。”

    风涟有点担心地问:“他们不会调查你是不是真的生病了吧?”

    “不会,没那么变态。”燕兆雪说,“而且就算调查了又怎么样,我有别的事情要忙,顾及他们的面子,特意像个谎话骗他们,已经很给面子了。”

    风涟说:“本来这部剧要拍六个月,昨天我就和导演商量过这个问题,不知道你现在什么时候会显怀,所以打算把你的戏份全部提前。”

    “还有一些累赘的戏,就算拍出来后面可能也会删,所以先拍确定会用的部分。”

    燕兆雪偏过脑袋,愣愣地看着她好看的侧脸。

    风涟扭头看了她一眼,微微皱眉,“小咪,你在听吗?”

    燕兆雪急忙回神,连连点头,“在的在的。”

    风涟偏头,把脑袋靠在她的头顶,“小咪还有什么打算,公司那边的事情,应该怎么处理?”

    邢伟昨晚特意打电话提醒她,以后要注意身份,别再抛头露面。

    按照他的意思,燕兆雪在公司担任的职务,也应该全部卸下。

    燕兆雪说:“我打算全部交给雨生了。”

    风涟说:“最开始我以为她只是你的保镖。”

    燕兆雪向她解释:“雨生是爷爷专门给我培养的,本来的打算也是让她帮我管理公司,我接替爷爷的位置。”

    “但是爷爷去世得太突然,好多东西没有交代清楚。”

    她闷闷不乐道:“现在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没关系。”风涟说,“小咪把活都交给闻雨生,自己就不会那么累了。”

    燕兆雪忽然笑,“嘿嘿,小咪也是这样想的。”

    她想得当然美滋滋,把手里的活全部交给闻雨生,董事长的位置也让给闻雨生,她自己闲着,坐等收钱好了。

    可是现实并不如她想的那般顺利,集团内部错综复杂,就算是燕兆雪,也花了一年时间才全部搞定。

    如今她想卸任,换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闻雨生,不知要费多少力气,才能让那些心高气傲的高管们服气。

    她在加紧时间拍戏的同时,还得帮助闻雨生接手公司业务,许多琐碎的事情都得经过她手,再交到闻雨生手上。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她忙得脚不沾地,白天拍戏,晚上上班,白天上班,晚上拍戏。

    几乎每一天,她从早上忙到晚上,为了保证每天八小时以上的睡眠,几乎忙完就睡觉。

    她没有任何娱乐的时间,她和风涟已经很久没有过晚上的玩耍。

    燕兆雪为此总是委屈,和风涟倾述,风涟却说:“小咪这么折腾,宝宝没闹已经很幸运了。”

    她怀着的这个孩子比小风轻乖很多,过了前三个月,所有不舒服的反应全部消失。

    她能吃能睡,能跑能跳,和平常没什么区别。

    而且她一点也不显怀,怀到四个多月,腹部依旧平坦,只在躺下或者坐下时有一点点的凸起,看着就和吃撑了一样。

    这两个月时间里,剧组完全为她一个人服务,所有戏给她排满,每天拍到直到她觉得累,所有人配合她的时间,只为了在她肚子鼓起来之前把她的戏份拍完。

    她这头犟驴,不管怎么样,就是不肯放弃这部剧,说是如果没有拍出来,她就算死掉,也不会闭上眼睛。

    好在她带资进组,整个剧组把她当菩萨一样供着,知道她怀孕了,每天又忙,只要她一声令下,所有人立马配合她的想法。

    她这段时间除了忙,过得也不算难过,日日夜夜有阿莲陪伴在身边,其实还挺幸福的。

    至于风涟,整日为她担惊受怕,怕她吃不好,穿不暖,冷着热着,累着苦着,又为各种事情忙上忙下,过得比她苦点。

    两个半月后,燕兆雪正式杀青,最后一场戏导演专门安排她和风涟一起演,戏中的内容,同样也是故事的结局。

    小狸失去所有法力,每日修行积攒法力,只能勉强维持人形。

    小姐重伤未愈,每日虚弱靠在床边,想要抱抱小狸,只能唤她过来,再也不能主动将她揽入怀中。

    这是一个悲伤的结局,她们还活着,有情人终成眷属,可是失去的那些东西再也回不来。

    这样的结局,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杀青那天晚上,剧组为燕兆雪开杀青宴,编剧坐在风涟旁边的位置,是个三十多岁的微胖女人,打扮得很古怪,穿卡其色工装裤和粉色短款毛衣。

    她喝了一点酒,醉醺醺和风涟说,她其实还写了一版结局,两个主角最后并没有在一起。

    风涟好奇问她:“她们最后怎么样了?”

    编剧打了个酒嗝,“小狸死了,小姐活了一段时间,两三个月,做了个梦,梦到她们的第一次相遇,在温泉边亲吻。”

    “第二天,她也死了,很多年后尸体化成白骨,被一只红毛狐狸叼走当做磨牙玩具。”

    风涟问:“为什么不用这一版?”

    编剧说:“我又不傻,这版要是拍出来,我就身败名裂了。”

    末了她挺遗憾地补了一句:“而且导演也没同意。”

    导演不仅没同意,甚至把她骂一顿,说他们这是商业剧,奔着挣钱拍的,可不是什么艺术品。

    她叹了口气,“现实这么苦,虚幻的故事,谁不想看点甜的呢?”

    燕兆雪在旁边忙忙地吃东西,听到她这么说,非常认可地点头。

    “就是就是。”

    风涟看她一眼,把她跟前装着可乐的杯子拿走。

    “不要嘛——”燕兆雪手里抓着鸡腿,“阿莲,今天这么好的日子,让小咪喝一杯嘛——”

    风涟说:“你血糖那么高,医生说了要控糖,不然要得糖尿病了。”

    燕兆雪说:“就这一点,不会的。”

    风涟坚持道:“不行。”

    燕兆雪露出一副要哭的表情。

    风涟说:“哭也没用。”

    燕兆雪把啃完的鸡腿骨头丢到碟子里,举着两只脏脏的爪子靠在她怀里。

    “阿莲不给小咪喝可乐,小咪肚子痛了。”

    风涟知道她在胡说八道,她这段时间成天嚷嚷肚子疼,没哪天是真的疼,全在骗人。

    风涟说她:“就因为没有可乐?”

    燕兆雪很认真地点头,“就因为没有可乐。”

    “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手脏了,擦掉好累,黏糊糊,好不舒服。”

    风涟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拿湿巾给她擦手。

    手擦干净了,她有更多力气调皮,粘着风涟,摸摸这里,摸摸那里,大庭广众之下玩得不亦乐乎。

    风涟被她闹得一个头两个大,几次被她闹得忍不住想锤她,又想到她现在身子弱,平常那么辛苦,今晚杀青宴,玩得高兴了闹一闹也不是不能原谅。

    她就这么自己劝说自己,再一次忍下燕兆雪的顽皮。

    杀青宴九点结束,小柳开车送她们回家。

    路上燕兆雪给闻雨生打电话,吩咐她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公司的职务她已经交接得差不多,不管手底下的人服气还是不服气,她将董事长的位置让给闻雨生,公司股价跌了不少,她满不在乎,说将来肯定能涨回来。

    她俩打了一个多小时电话,不少糟心的事情闻雨生不敢自己一个人拿主意,只能在电话里询问燕兆雪的意见。

    燕兆雪被这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气得够呛,闻雨生问到每一个都回:“严肃处理,把他们通通干掉!”

    闻雨生犹疑:“有些是公司的老人,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嗯。”燕兆雪说,“扣钱警告警告吧。”

    闻雨生恭敬应下,燕兆雪挂断电话,手机屏幕显示正好十点半,车停在家楼下,她们已经到了。

    她看着车窗外漆黑的夜景,忽然感觉好累,软绵绵倒进风涟怀里,用撒娇的语气和她哭诉。

    “阿莲,小咪好累呀。”

    风涟“嗯”了一声,她接着撒娇,“腰酸酸的,背也痛,肩膀也痛,是因为怀宝宝吗?”

    风涟回答她:“是因为累。”

    这是什么废话,燕兆雪接不上,转换方式,哼哼唧唧向她要亲亲。

    风涟很怀疑她的精力,从早忙到晚,怎么就能不累,大半夜还要闹,怎么会有这么精力充沛的人。

    她把燕兆雪轻轻推开,很冷静,甚至冷淡地和她说:“别闹了,小咪,下车,早点回去休息吧。”

    燕兆雪抬头,眼神有点呆愣,又有点受伤地看着她。

    “阿莲。”

    “嗯?”

    “你在难过吗?”

    风涟沉默了一会儿才否认,“没有。”

    燕兆雪执着地问她:“阿莲为什么难过?”

    风涟深呼吸,长长吐出一口气,低声道:“我不知道。”

    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一百一十四

    风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今晚难过。

    今晚燕兆雪杀青, 本来应该高兴,她们终于熬过了这一段艰难的日子,以后不用再演戏, 燕兆雪的日子会轻松很多。

    可是她想到小咪将来与自己不在同一条道路上, 她们各自拥有不同的方向,未来几十年, 她们会变成在截然不同的领域扎根。

    她和小咪的联系, 就又少了一样。

    这段时间, 她看着燕兆雪忙来忙去, 一步一步往更高的地方攀去。

    将来燕兆雪会成为很厉害的人, 而她再也不会有改变, 她已经到达了行业内的最高处。

    往后她们站在一起, 她只会越来越配不上小咪。

    到最后, 她会被变成成功人士的小咪抛弃吗?

    人心总是会变, 她们如今这般甜蜜, 可是未来是否依然如此, 她没有绝对的把握。

    她一直是一个没什么安全感的人,小咪做事也总是不靠谱,还像个小孩。

    她很怕燕兆雪对她的感情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变淡,她害怕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将对方留在身边。

    曾经她以为自己能够忍受没有小咪的日子, 在一年多以前,刚刚发现怀孕时, 她对燕兆雪很失望, 那时候她宁愿自己一个人生活。

    可是现在她们过得很幸福, 以前从未有过的幸福让她失去过去不惧孤独的坚韧。

    未来几十年,她们还会像现在这样幸福,永远在一起, 一辈子不分开吗?

    风涟这段时间一直在想这类乱七八糟的事情,她的心情很早就变得不好。

    燕兆雪这时候才发现,说明她的伪装很有效果。

    燕兆雪抱着她,再次问她:“阿莲,为什么难过?”

    风涟没什么说话的力气,用脸蹭了蹭燕兆雪的脖子,感受她肌肤的柔软与温暖。

    “没什么,小咪,别担心。”

    她越是说别担心,燕兆雪就越担心。

    她抱住风涟不肯松手,一定要她说出来。

    她们还在外面,风涟不想说,小柳等在车外,她想先回到家,回到只有她们两个人的地方。

    “先回家吧。”

    燕兆雪很听话,平常总是犯懒的人,这次一刻没有犹豫,从车里出来,脚步匆匆,牵着风涟回到家里。

    关上门,风涟靠在门窗边的柜子上,沉默地看着燕兆雪弯下腰换鞋。

    她很乖,回家第一件事一定是换鞋,好像规规矩矩的小学生,换好鞋,扶着墙站起身,小心翼翼看向风涟。

    风涟眼眶泛酸,伸手抚摸她的脸,有那么几个瞬间,她觉得眼前的小咪已经距离自己有一些距离。

    她亲手带大的小咪,逐渐成长为她无法企及的大人物。

    “小咪。”她低声问,“你会离开我吗?”

    多么直白的一句话,燕兆雪被她问得愣在原地。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阿莲说这种话。

    她下意识问风涟:“阿莲,为什么问小咪?”

    风涟回答:“因为小咪说过,想知道我的所有烦恼。”

    “刚才小咪也问我为什么伤心。”

    她用一双泪眼静静地望着燕兆雪,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

    “小咪,这就是我的伤心和难过。”

    燕兆雪还有些没弄清楚状况,有点茫然地愣了一会儿,见她眼眶中眼泪在打转,忽然反应过来,慌张上前将她抱入怀中。

    “阿莲,别哭呀。”她安慰的言语十分匮乏, “小咪肯定不会离开阿莲,小咪最听话,小咪不会不乖。”

    “不哭不哭。”

    她这几个月哄小风轻哄惯了,风涟哭泣,她下意识用哄孩子的语气哄她,“阿莲乖乖,不哭不哭。”

    风涟说:“我不是你的乖乖。”

    虽然燕兆雪清楚她确实不是自己的乖乖,她在燕兆雪心里一直是主人一类的身份。

    但这时候不能放任她如此自怨自艾。

    燕兆雪坚持说:“阿莲就是小咪的乖乖。”

    她温柔地亲吻风涟的脸颊,“虽然阿莲平时总是很凶,什么都不让做,还老是骂小咪,欺负小咪。”

    这怎么一直在说坏话。

    风涟听着来气,想把她推开,被她使劲抱紧,不准挣脱怀抱。

    “不要不要,阿莲不要走,再抱抱小咪。”

    她很聪明,很会说话,清楚风涟别扭的性子,明明是她抱着风涟,说那么多安慰的话,却以下位者身份乞求风涟的垂爱。

    风涟说:“我要换鞋。”

    燕兆雪愣了一下,慢慢把她松开。

    “喔。”

    风涟并不完全为了换鞋才不想被她抱着。

    换好鞋,风涟没有看燕兆雪一眼,心里别别扭扭,憋着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子气,一个人默不作声走到沙发坐下。

    燕兆雪小狗一样跟在她身后,很快也在她身边坐下,小心翼翼挪得离她更近一点,想要接着抱她。

    风涟说:“不抱了。”

    燕兆雪不敢忤逆她,下意识遵从她的命令,说不让抱,便悻悻收回手,老老实实坐在旁边。

    于是风涟心中再次冒出一股子气。

    这个蠢蛋小咪,这时候她说什么都听话,就不能有一点自己的主意,大胆坚持自己的想法,再多抱抱她吗

    风涟心中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逐渐涌上来,眼泪决堤,顺着脸颊啪嗒啪嗒滑落。

    燕兆雪见她忽然哭得这么凶,一下就慌了,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去茶几扯纸给她擦眼泪。

    她伸手挥开她的手。

    这一次,燕兆雪终于学会勇敢,按住风涟的手,温柔又坚定地为她擦掉脸上的泪。

    她认真地说:“阿莲,小咪其实知道,阿莲为什么难过。”

    她说:“阿莲害怕小咪以后变心,变成没良心的坏小咪,是不是?”

    大概就是这样了,她猜得没错。

    风涟很想问她,为什么会知道,风涟一直以为自己藏的很好,不会有人发现。

    燕兆雪好像能够读懂她的心,不等她问,回答她的问题。

    “小咪以前也因为这些东西害怕难过。”

    “那时候阿莲没有嫌弃小咪,愿意等着小咪变得厉害。”

    “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变好了,小咪怎么会抛弃阿莲。”

    燕兆雪说完这些,其实心里也有一些难过,或者说委屈。

    她直来直往,以前也是,有什么不高兴,马上就要和风涟撒娇。

    “阿莲为什么不相信小咪?”她也要哭,两个人一起哭,那才是一对甜蜜默契的妻妻,“小咪明明已经那么乖,那么听话了。”

    她问风涟:“阿莲看不起小咪,觉得小咪会变坏,是不是?”

    她进入状态很快,眼泪说来就来,连成串砸在风涟搭在大腿的手背上。

    “阿莲居然怀疑小咪的真心。”她号啕大哭,“阿莲太坏,太过分了。”

    她哭得这么凶,反而让风涟有些担心、。

    怀孕的人,不应该收到刺激,不应该出现太大的情绪波动。

    一直不肯开口说话的风涟,终于在燕兆雪放声大哭时忍不住开口了。

    “小咪。”她的声音被泪水沁得发凉,“别哭。”

    燕兆雪大声耍赖,“就要哭!就要哭!阿莲竟敢怀疑小咪!”

    风涟说:“你再哭,宝宝会闹。”

    燕兆雪含着泪,不可置信抬头看向她,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度过分的话。

    风涟看着她,她看着风涟,满脸悲痛,好像收到极大的打击。

    风涟忍不住唤她一声:“小咪?”

    燕兆雪反应过来,大声哭着说台词:“阿莲在这个时候,竟然想到宝宝,不是小咪!”

    风涟反应很快,人聪明就是这样,脑子还没转过来,标准的正确答案脱口而出。

    “小咪也是宝宝。”

    她这句话太具杀伤力,燕兆雪听了,一下就没劲了,软软地失去气势,眼神变得很清澈。

    “干什么”她还害羞起来,“就算你说这种话”

    “如何?”

    燕兆雪大声迅速地说:“我也不会原谅你!”

    她红着脸,忽的从风涟怀里挣脱,起的太猛,一时没站稳,往后踉跄两步。

    风涟赶紧伸手来扶她,碰到她的胳膊时,她却已经站稳。

    “哼!”她不高兴地挥开对方的手,“不要你管!”

    她踩着拖鞋,一路啪嗒啪嗒,十分吵闹跑进房间。

    风涟一个人坐在客厅里,静静地反思自己的异常行为。

    她不应该这么做,今天本来是一个很好的日子,小咪最后一部剧杀青,参加完杀青宴,两人一起回到家里,不管怎么样,今晚她不该闹脾气。

    她坐在客厅冷静了一会儿,成熟地收拾好内心复杂的情绪,起身走向房间。

    房间里没开灯,燕兆雪趴在床上,脸埋在被子里。

    床单是昨天新换的,很香,她专门往风涟睡的那一边躺,这样闻到的全是风涟的香香茉莉花味道。

    她其实也没有很难过,就是有点委屈,说不出来因为什么。

    反正她在风涟面前总是莫名其妙委屈,风涟会哄她,她作得肆无忌惮。

    这一次,风涟走到床边,见她这么趴着睡压住肚子,只好无奈地又一次哄她,用的是命令的语气

    “小咪,起来,不要趴着。”

    什么态度嘛

    燕兆雪心里很不情愿,身体却不听使唤,乖乖听话,从被子里爬起来,盘腿坐在床上,抬眼看她,等待她下一步吩咐。

    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百一十五

    风涟哄人很有一套, 专门用来哄燕兆雪,先给出指令,强制对方执行, 再放软态度, 说一些温柔的话,之后抱一下, 随后获得一只高高兴兴的小咪。

    这一次她进行到第一步, 燕兆雪就有点蠢蠢欲动, 期待地等待她的安慰。

    风涟看她表情可爱, 心里软软的, 才几秒钟, 之前那点患得患失的难过见缝插针似的冒出来。

    她原本伸出手, 想摸摸燕兆雪的脑袋, 却在中途被她收回去。

    “睡觉吧。”她有些没力气地说, “这些事情, 明天再详细说。”

    成年人的世界里, 明天说,就是永远不会再说。

    燕兆雪想说不要,风涟却牵着被子把她裹住。

    “十点半了,小咪, 快睡觉。”

    她这么做,有很大一部分逃避心理。

    她的心很乱, 需要理一理, 调整好状态, 不能做错,不能说错。

    燕兆雪被她强制按着睡下,当然她自己也有点困, 被子暖和,风涟隔着被子抱住她,就更舒服了。

    她很快睡着,呼吸平缓起伏着。

    风涟却静静躺在黑暗中无法入睡。

    闭着眼睛胡思乱想到后半夜,她总算感觉到一些困意,刚睡着没多久,她听到燕兆雪小声喊疼。

    “阿莲,阿莲,小咪好疼。”

    风涟困得迷迷糊糊,以为她和平常一样在闹着玩,伸手揉揉她的胸口,“嗯,摸了。”

    燕兆雪哆嗦着往她怀里钻,声音颤抖得厉害,“小咪肚子疼,阿莲。”

    风涟手往下移,打算给她揉揉肚子,却感觉到她身体异常的颤抖。

    风涟瞬间清醒,睁开眼睛,打开床头灯,看向燕兆雪。

    她脸色惨白,额头布满冷汗,蜷缩着身子,一只手按在腹部,另一只手拉住风涟的衣角。

    “好痛,好痛,阿莲”

    她疼出哭腔,难受地攥紧风涟的衣服。

    风涟很想抱她,又怕不小心将她弄得更难受。

    她曾经也有过类似的经历,迅速做出反应,一边安抚燕兆雪的情绪,一边拿出手机给医生打电话。

    联系好医生,她又给闻雨生打电话。

    现在是凌晨一点,闻雨生几乎秒接电话,声音听着很清醒,应该是还没睡。

    “喂?”

    风涟说:“燕兆雪身体不舒服,医生在过来路上,如果情况不好,可能要去医院,得麻烦你来帮下忙,你在楼下吗?”

    “嗯,我在,我马上上来。”

    “好。”

    挂断电话,燕兆雪哭着说要抱。

    风涟犹豫再三,不忍心让她更加难过,小心翼翼将她抱住。

    她起先疼得连话都说不顺畅,很艰难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

    后来被风涟抱了会儿,她感觉肚子渐渐没那么疼,原本剧烈的疼痛缓和许多。

    她揪着风涟的衣服,害怕地问:“阿莲,流血了吗?”

    风涟看了一下,至少没在她的白色睡裤上看到血迹。

    “没有,别怕,”风涟问她,“肚子还疼吗?”

    燕兆雪可怜地点点头,“那种拉肚子的绞痛,好难受,我都不敢直起来腰,会很痛。”

    风涟担心地皱着眉,燕兆雪也很难过,“会不会宝宝出什么事了呀”

    风涟安抚她的情绪,“不会,别瞎想,不会有事,医生马上就过来了,现在保胎技术很成熟,别害怕。”

    燕兆雪“嗯”了一声,委屈地靠在风涟胸口上,也不说话,就这么靠着。

    闻雨生这时候赶到,她有家里的钥匙,打开大门进了屋,在卧室门口敲门。

    “进来。”

    闻雨生站在卧室门口,看向燕兆雪,脸上充满担忧,职业习惯却让她保持着沉默。

    燕兆雪看到她,白着脸问她:“晚上和你说的合同问题,解决了?”

    闻雨生轻轻点头,“嗯,都解决了。”

    燕兆雪问:“还没睡觉,在忙什么。”

    “还有些别的事,不要紧。”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关心问道,“您还好吗?”

    燕兆雪也不知道自己还好不好,乱七八糟地回:“应该吧。”

    她还想问问闻雨生工作上的事情,风涟拉住她,“别说了。”

    燕兆雪听话闭嘴,不再询问。

    她们安静地待了一会儿,医生和风涟发消息,说已经到楼下,有门禁,她没有门禁卡,需要让人下来接一下。

    风涟让闻雨生下楼去接,自己依旧陪在燕兆雪身边。

    她问燕兆雪:“还疼吗?”

    燕兆雪原本身体紧绷,精神也紧绷着。

    听到她这么问,燕兆雪稍微放松一些,仔细感受一圈,摇摇头,“没有很疼了。 ”

    她试着挪了挪身子,动作的时候还有一点疼痛的余韵,不过比起刚才那阵剧烈的腹痛已经好了很多。

    闻雨生带着医生和护士上来,洋洋洒洒一大群人,光是抬担架的互攻就有三个,护士也有两个。

    闻雨生只让医生进房间去看,其他人等在门外,有需要再进屋。

    医生一个人跟在闻雨生身后,拎着仪器,火急火燎地走到床边。

    闻雨生抱了两个巨大的金属箱子进来,医生让她放到床头,帮忙打开,把里面缠在一起的线取出来,一根一根理清楚。

    医生让风涟帮着调整一下燕兆雪躺下的姿势,放松身体,不要紧张。

    燕兆雪听医生的指导,一点一点放松,医生让她闭上眼 ,感受一下有哪里不舒服。

    她感受了一下,觉得身体沉重,眼皮很难睁开,脑子一阵一阵发晕,不知道什么原因。

    她和医生说,医生沉默了一下。

    “医生,我这是怎么了?”

    医生说:“可能只是困了。”

    话是这么说,医生依旧认认真真给她做了一系列检查。

    所有检查做完,医生困扰地皱紧眉,和她说:“所有结果都是正常的。”

    “您再说说具体是哪种类型的疼呢?”

    燕兆雪说:“就是好像肚子里面的肠子拧在一起,打了个结,动一下就扯着疼。”

    “哪种痛?绞痛,还是坠痛,抽痛?”

    燕兆雪不假思索,“绞痛。”

    医生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她上腹部某个位置,“疼痛中心在这儿?”

    燕兆雪想了想,点头回答:“对,就是这里。”

    医生开始收拾东西,边收拾边说:“您这也没什么大问题,所有指标都是正常的,应该是岔气了,缓过来就没事了。”

    燕兆雪说:“现在还有一点点疼呢。 ”

    医生说:“歇歇就不疼了。”

    “好吧。”她不确定地问,“宝宝真的没问题吗?”

    “可能有点动了胎气,自己吓的,给您开点安胎药,记得按时吃。 ”

    “好吧。”燕兆雪翻了个身,没精打采地喊闻雨生,“雨生,送送医生。”

    闻雨生上前来帮着医生收拾东西,再次把医生送出门,顺便带上卧室门,让房间里的两个人单独享受这略带尴尬的二人世界。

    燕兆雪刚才翻身背对着风涟,风涟走到另一边,在她跟前坐下。

    燕兆雪挪挪蹭蹭,给她腾出一点位置。

    风涟抬手轻轻搭在她的腰上,柔声问:“小咪还疼么?”

    燕兆雪一开始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瞧着不太开心,眉毛可怜地耷拉着,半张脸埋在被子里,不敢直视风涟,用露出的那只眼睛快速地瞥她两眼。

    风涟始终看着她,几次与她对上目光,不像她那样羞怯,依旧大大方方盯着她瞧。

    “小咪害怕什么?”

    燕兆雪支吾两声,有点不好意思说,但最后还是说了。

    “小咪没有真的生病,只是岔气。”

    她小心地看风涟的表情,“小咪不乖,阿莲有没有生气?”

    风涟说:“这本来就是我的愿望,为什么生气?”

    燕兆雪有点反应不过来,“阿莲没有怪我?”

    风涟问她:“为什么要怪你?”

    燕兆雪有点委屈地小声说:“因为小咪大半夜胡闹,叫来这么多人,搞得乱七八糟,其实没有别的事。”

    这要是放在以前,她的家人肯定会责备她,说她不懂事,无理取闹,瞎折腾。

    “可是小咪确实很疼。”风涟说,“小咪没有撒谎,医生来看过之前,谁能知道结果?”

    燕兆雪把整张脸埋进被子里,藏住眼泪和难过。

    “嗯。”

    风涟俯身把她抱住,“不要胡思乱想了,小咪,今晚是我的错。”

    燕兆雪不解地问:“为什么是阿莲的错?”

    风涟很低地叹了口气,“我不该对你发脾气。”

    现在过了十二点,她说的应该是昨晚的事情。

    “没有错。”燕兆雪忽然着急地从被子里直起身,反将她抱住,急切地说,“要说,一定要说,烦恼不要憋在心里,所有的事情都要和小咪说。”

    风涟怔愣,“被迫接受别人的负面情绪 ,小咪不会觉得很烦?”

    燕兆雪不假思索:“别人肯定烦。”

    “但如果是阿莲,小咪会很高兴。”

    风涟问:“为什么?我不是人吗?”

    她这话说得有点故意找茬的嫌疑,燕兆雪自动忽略,傻傻和她解释。

    “没有呀,因为小咪很喜欢阿莲,能够知道阿莲的烦恼 ,是小咪的荣幸。”

    她的话让风涟沉默半天,最终憋出一句,“小咪讲话好肉麻。”

    燕兆雪不上她的当,哼哼着说:“阿莲肯定害羞了。”

    风涟看着她,为她擦拭脸上残留的眼泪。

    她总是这样,明明自己不久前还在哭,还在难过,一听到关于风涟的什么事情,马上就忘掉自己的事情,所有烦恼丢到脑后,急哄哄凑上来哄人,小心地想办法讨好。

    “还难过吗?”风涟问她。

    燕兆雪说:“好多了。”

    她蜷缩着身子,轻手轻脚靠进她怀里,“阿莲再抱一会儿,就完全好了。”

    “好。”

    风涟抱她,还亲她,可惜没有说温柔的话来哄她,但这也足够了。

    她是一只特别好哄的小咪,在风涟怀里忘掉所有烦恼,呼噜呼噜睡得好香。

    风涟今晚真是被折腾够了,心里那点矫情被疲惫填满,失眠之症不治而愈,抱着怀里热乎乎的小咪,很快也睡了过去。

    第二天,风涟醒来时,怀里的小咪已经消失不见。

    身侧的位置空荡荡,她伸手摸了下空出来的被子,冷冰冰的,没有温度,小咪已经起床很久。

    风涟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听见客厅有窸窸窣窣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离房间门口有一点距离的地方传来燕兆雪的声音。

    “别进去,阿莲还在睡觉。”

    “这都十二点了,还在睡?你昨晚欺负阿莲了?”

    风涟听出这是徐然的声音,随后是燕兆雪冤枉的声音,“我没有,我哪里敢?你可别造谣诽谤。”

    “得了吧。”徐然说,“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燕小咪是什么人。”

    燕兆雪刚想反驳,风涟从房间里打开门,刚睡醒,脸上没什么表情,瞧着冷冷淡淡,声音也冷冷的,像一捧清水。

    “你们在说什么?”

    徐然被她冷冰冰的态度唬得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燕兆雪见到她,两眼放光,开心地迎上去。

    “阿莲,你醒来啦。”

    “嗯。”风涟将她搂进怀里,揉了揉脑袋,“在聊什么?”

    “嘿嘿。”燕兆雪有点期待地笑,“小咪有个好办法,徐然来找阿莲玩,我就顺便和她说了。”

    风涟问:“小咪想到什么的好办法?”

    燕兆雪说:“小咪还是决定,要和阿莲签协议。”

    风涟问:“什么协议?”

    燕兆雪拉着她到茶几边坐下,让她坐在沙发上,自己搬了条矮登,坐在她的脚边。

    她两只手捧起一份纸质文件,递到风涟眼前,拿给她审阅。

    风涟大致看了一圈,感觉有点眼熟,低头问燕兆雪:“这不是我们领证那次,小咪想签的婚前协议?”

    燕兆雪说:“怎么样?阿莲要不要签?”

    风涟问:“还是净身出户?”

    燕兆雪骄傲道:“当然。”

    风涟说:“我不签。”

    “为什么呀?”燕兆雪不理解,“为什么还是不签呀?阿莲,签嘛。”

    风涟不说话,她趴在风涟大腿上,撒娇地晃晃,“签嘛,你想签,我想签,我们就签了嘛——”

    风涟说:“我不想签。”

    燕兆雪反驳道:“乱讲。”

    她笃定道:“阿莲现在肯定想签了。”

    “为什么?”

    燕兆雪哼哼笑,“因为阿莲越来越爱小咪,越来越离不开小咪了。”

    风涟说她:“自作多情的小咪。”

    燕兆雪不上她的当,十分自信地说:“小咪才没有自作多情。”

    她趴在桌子上,在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把笔塞风涟手里,文件搁在膝盖上。

    “阿莲,签字。”

    大胆小咪,竟然命令主人,风涟握着笔,冷冷盯着她,“小咪说什么?”

    燕兆雪垂下脑袋,改口道:“请阿莲签字。”

    风涟问她:“小咪为什么就惦记着这个协议?”

    燕兆雪回答:“因为昨天阿莲不高兴。”

    徐然还在旁边当电灯泡,带着莫名其妙的笑看她俩,燕兆雪因此说话十分收敛,也没有做出过分的行为。

    风涟说:“我昨天不高兴,和这事没关系。”

    “为什么呀?”燕兆雪难过地问她,“为什么阿莲就是不愿意肯定,我们肯定不会离婚?”

    “难道阿莲想和小咪离婚吗?”

    风涟说:“貌合神离的婚姻更可怕。”

    “不会。”燕兆雪说,“有小咪在,就不会貌合神离。”

    她这些话完全前后矛盾,风涟不想搭理她,把文件放到一边,忽略放声大闹的燕兆雪,看向旁边的徐然。

    徐然蹲守在角落里,偷窥俩人腻歪偷窥得正起劲,被风涟当场抓住。

    “然然,笑什么呢?”

    徐然脸都有点笑僵了,被她这么瞧着,赶紧露出正儿八经的表情。

    “没什么,你俩太甜蜜了,果然恋爱还是看别人谈最有意思。”

    燕兆雪说:“你还挺会说话。”

    徐然阴阳怪气她:“当然了,面对燕大老板,我怎么敢懈怠?”

    燕兆雪才不搭理她,扭头接着游说风涟。

    “签了嘛,签了嘛,阿莲签了,小咪就一辈子是阿莲的了。”

    风涟说:“小咪疯了,想一辈子成为别人的附属品。”

    她们就这个问题接着十多分钟拉拉扯扯,徐然本来是来找风涟玩,顺便看看小风轻,听她俩说得没完没了,忍无可忍大喊。

    “行了!行了!”

    她把燕兆雪从风涟跟前扯开,一把抓起纸质文件,“啪”的一声拍在风涟跟前。

    “签了!磨磨唧唧那还结什么婚!婚都结了,这时候不敢,负不负责任你?”

    燕兆雪被她扯开,酿酿跄跄差点没站稳,正想对她发火,听到她好像是在帮自己的忙,眼神一下就清澈了。

    她安安静静,守在一边,看看徐然,再看看风涟。

    风涟眸色一点一点变沉,表情严肃而深沉。

    徐然根本不怕她,这么多年的朋友,她知道风涟那个别扭劲。

    不管多么想要的东西,只要会损害到别人的利益,她宁愿放弃,也不想与旁人产生纠葛。

    她很能忍耐,很能忽视自己内心的需求与渴望。

    “快点。”徐然把笔往她手里塞,“你今天不签这个字,别想从我跟前过去。”

    风涟静静地凝视着她,长久没有动作,似乎心情沉郁,在沉默中与她对峙。

    徐然依旧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模样,挺直腰杆站她面前,抓住她的手腕,让她把笔立起来,笔尖挪到签名处。

    “风涟”两个字,一笔一笔缓慢写成,仿佛正在签署某种神奇的契约,她每落下一笔,燕兆雪的眼神就更亮一分,眉毛高扬一寸,一点一点露出欣喜异常的神情。

    最后一笔落下,她开心地扑上去抱住风涟,“小咪永远是阿莲的小咪!”

    风涟脸上没有笑,没有一点欣喜的表情,紧紧皱着眉,沉静地对燕兆雪说。

    “小咪以后如果后悔,不要怪我。”

    燕兆雪傻乐着说:“小咪不会后悔。”

    她在这方面真是天真幼稚到了极致,从小到大,只谈过风涟这一个女友,现在结了婚,变成老婆,觉得全天下的婚姻中,她们必定是最幸福的那一对。

    她没见过恋爱的不堪,曾经的夫妻为了现实的问题大打出手,你争我抢,争得头破血流。

    风涟终究没再说打击人的话,她内心何尝不想签订一份这样的合约,认定她们的关系永远持续,主动退出的那一方将失去一切,包括爱人。

    这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和她究竟还是妥协了。

    或者说,她在小咪的恳求,以及徐然强硬的推波助澜之下,狠心忽略了理智的警醒,总算放纵了这一次,不再遵从内心的克制。

    解决了这一头等大事,燕兆雪特别高兴,也知恩图报,热情招待起立下头等功劳的徐然,中午带她出去吃好吃的,还说要给她的那个游戏公司投资,投一大笔钱。

    徐然说:“哎不用,我那公司钱够用,我姐前段时间刚给我打了一大笔生活费,我都投进去了。”

    燕兆雪说:“钱哪能嫌多呢,我也看好你,带我一起进游戏圈赚赚钱呗。”

    她还真是会说话,明明是投资的那一方,却说成徐然带她赚钱,一点不让人觉得不舒服。

    风涟不知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人际关系处理娴熟妥当,和谁打交道都是和和气气,没个两三句就谈成好朋友、好姐妹。

    徐然被她三言两语,很轻易就哄得乐呵呵,不再阴阳怪气喊她燕老大板,重新像以前那样叫她小咪。

    自从燕兆雪继承家业,她身边那些朋友,很少与她来往,就算有些主动上门来找她,也多是为了家里的生意,请她办事,对她恭恭敬敬,再没了以前的情谊。

    她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朋友,身边的人畏惧她崇高的地位,父母与她关系疏离淡漠,她被迫努力去融入远超年龄的圈子。

    那些六七十岁的长辈常年身居高位,与他们相处十分耗费精神。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变得很孤独,除去风涟和她们的孩子,她在这世上已经没剩多少属于她自己的事物。

    可是这能怪谁,这是必然发生的事情,是自她出生后,就已经写定的命运。

    如果没有风涟,她大概会孤零零过一辈子,父母去世后,再也没人温柔地唤她“小咪”。

    第116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一百一十六

    燕兆雪最后一部剧杀青后, 她终于得到一些歇息的机会,专心带闻雨生接手集团职务。

    闻雨生出生平凡,听说父母早亡, 曾经有个妹妹, 四五岁就生病去世了,是遗传病。

    几个月前她的父亲因为这个病去世, 母亲身体不好, 妹妹去世后, 伤心过度, 也跟着离开了。

    她变成孤儿的时候, 才七八岁, 年纪不小, 送进孤儿院养着, 表现很乖, 前来领养的人却因为她的年纪无数次忽略她。

    她在孤儿院长到十五六岁, 勤工俭学读到高中, 中考成绩优异,考上本地最好的高中,和燕兆雪一个学校。

    那会儿燕兆雪年纪小,玩心重, 从小娇生惯养,也没吃过苦, 学习的苦吃不下, 成绩平平。

    她爷爷老因为这事揍她, 她也不在乎,反正就是不爱学习,谁劝都不听。

    燕劲松因此十分羡慕那些孩子成绩好的家长。

    每次家长会, 只要燕劲松不忙,就是他去给燕兆雪开。

    每年家长会三四次,每一次都会有各个年级的全校第一上台讲话。

    他很快发现,和燕兆雪同年级的第一名,一直是一个瘦瘦高高的女生。

    他出于好奇心理,让人去调查了一下这个女人。

    查出来的结果让他很惊讶,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在这世上举目无亲,竟然能够坚持学业,咬牙努力,一直保持年级第一的优异成绩。

    他认为这是一个可造之材,当然也可以给燕兆雪补补课,督促督促,毕竟学习那么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他出钱资助闻雨生继续学业,剩下的高中几年,到大学,到研究生,所有的花销全部由燕家出。

    她甚至有一段时间住在燕家,不过后来受不了压抑气氛自己搬了出去。

    她毕业以后一直跟在燕兆雪身边,以保镖的身份进入集团,帮助燕兆雪处理一些本人不方便处理的琐事。

    原本的计划是在她们三十岁之后,燕兆雪慢慢把职务挪交给他。

    谁知道燕劲松去世这么突然,燕兆雪辛辛苦苦将家族产业抢到手里,才一年多,就又要交出去,马不停蹄去别的领域闯荡。

    还好闻雨生本身是个极其优秀的人,又是燕家从读书时期培养起来的年轻人。

    燕家对她有恩,燕兆雪又是个对员工非常好的老板,给她这样的机会,她必然尽心尽责,鞠躬后瘁。

    燕兆雪多花了一个月,将集团上下大大小小事务布置妥当后,正式卸任董事长职务,并宣布由闻雨生担任新一任董事长。

    这事聪明的人都看得出来,闻雨生以她的关系不一般,她这么折腾,只是想把自己从行商的圈子里摘出来,重新变回干干净净一张白纸。

    这是一条向上攀爬的道路,反对她的人并不多,只是有些想要折腾出一些乱子,试图从中捞些好处。

    燕兆雪怀孕以后浑身不舒服,心里憋着脾气,不好对身边人发泄,全都攒到这时候,狠狠收拾这些动歪心思的家伙。

    她这三个月过得虽然累,但主要目标还是达到了,好好拍完戏,成功将集团转让给闻雨生管理。

    公司发出公告,宣布董事长职务转移后的第二天,燕兆雪接到了邢伟的电话。

    对方约她周末一起吃个饭,和她说一下对她的后续安排。

    最近这三个月,她其实有意识在主动维护这方面的关系,和圈子里的各种人约饭局,乱七八糟聊一聊,了解了解相关情况。

    她知道自己做的这些准备比不上邢伟轻飘飘的一句话。

    但这已经是她自己唯一能够做出的努力。

    她现在怀孕有五个月,肚子总算胀大一些,风涟忙着拍戏,新剧一部接一部,档期排的很满,为了四个月后有时间陪着燕兆雪生产,她最近一直在加班。

    燕兆雪轻松日子也没过几天,接到邢伟电话那天是星期四,周末在两天后。

    燕兆雪没有和风涟说这次饭局的事情,星期六那天,风涟照常早早出去工作,燕兆雪一个人睡到十点多,听到闹钟爬起床,挺着肚子收拾收拾,闻雨生开车送她去吃饭。

    这顿午饭,燕兆雪进去了四个多小时,快到晚饭时间才出来,脸色发白,神情憔悴。

    她坐上车,一句话没说,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路沉默不言,仿佛丢了魂,魂不守舍的。

    闻雨生不敢问,也没那个资格问,她只能老老实实把人送回家,履行完职责,偷偷给风涟发条消息,让她今晚早点回家。

    风涟原本要拍的戏份排到夜里十一点,回家可能很晚了,她提前和燕兆雪说过。

    如果没有收到闻雨生这条消息,她应该要凌晨一两点才能到家。

    闻雨生只可能为了燕兆雪的事情主动与她联系。

    闻雨生发来这条信息,很有可能是燕兆雪出现了什么状况,需要她赶回去,只有她能够起到作用。

    风涟收到消息,没有犹豫,马上推掉所有的工作安排,火急火燎往家里赶。

    大城市车程动辄一个多小时,加上晚高峰堵车时间,晚上八点她才回到家。

    平常这个点,燕兆雪大概在书房处理工作,等到九点多一点才回到卧室准备睡觉,躺在床上磨磨蹭蹭到十点多,在风涟的催促下慢慢睡去。

    今天风涟回到家,推开大门,客厅一片黑暗,阳台外淡淡的月光将室内陈设照得无比寂静。

    风涟换了鞋,放轻脚步走到书房门口。

    门缝没有光往外透出,里外是相同的黑暗。

    她依旧推开门瞧了一眼,里面没人,小咪不在。

    她离开书房,走到两人卧室门口,这次门缝同样没有光。

    风涟直接推开门,黑暗中一个瘦削的身影静静侧躺在床上,靠着墙的方向,是风涟平常睡的位置。

    风涟走到床边,她似乎已经睡着,没有什么反应,安静地闭着眼。

    黑暗中,风涟看不清她的表情,试探地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只摸到凉凉的皮肤,有一些未干的泪痕。

    她曾经哭过,现在没有在哭。

    燕兆雪被她轻柔的动作唤醒,睁开眼瞧见她,难得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难得安静,眸光闪烁着,静静地望着她,眼神充满依恋与爱慕。

    风涟轻声问她:“小咪,怎么了?”

    燕兆雪没在第一时间回答她的问题,风涟耐心地等待,知道她小声开口。

    “小咪不开心。”

    “嗯 。”风涟平静地接话,“我知道。”

    她接着问燕兆雪第二个问题,依旧温柔耐心。

    “小咪为什么不开心?因为被欺负,还是受委屈了?”

    燕兆雪摇摇头,犹豫地张了张嘴,没能把话说出口。

    风涟追问:“小咪想说什么?”

    燕兆雪在她这样温柔的询问下,终于忍不住眼泪,重新放声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风涟赶紧哄她,问半天什么都没问出来,还是得先红红再说。

    她俯下身,隔着被子抱抱燕兆雪,柔声安抚:“不哭不哭,没事的,不哭。”

    燕兆雪扯着她的衣服,哭着喊她:“阿莲,阿莲,要抱——”

    这不正抱着呢么。

    燕兆雪拉扯她的衣袖,“上来抱,上来,阿莲上来。”

    风涟顺从地爬到床上,靠坐在她的旁边。

    她还挺自觉,不等风涟伸手,自己主动蛄蛹蛄蛹,毛毛虫一样拱进风涟怀里。

    小心将她整个抱住,风涟轻轻拍拍她的后背,再次询问:“小咪为什么难过?”

    燕兆雪脑袋搭在她的手腕上,被抱得很舒服,心里的阴霾少了许多,惬意地闭着眼睛,咕噜咕噜打呼噜,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风涟很有耐心,等她自己慢慢消化情绪。

    燕兆雪撒了会儿娇,心情好了些,主动和她说:“小咪要走了。”

    她的声音带着点委屈,风涟一开始没听懂,这么没头没尾一句话让人十分迷惑。

    “什么?”风涟问:“小咪要去哪里?”

    燕兆雪说:“小咪要去乡下,当村官。”

    风涟心情凛然,相信她的话,没有怀疑这是一句玩笑。

    她低声问:“什么时候?”

    燕兆雪说:“下周。”

    风涟问:“这么急?不能等几个月,等半年吗?”

    燕兆雪说:“他们说,半年时间太长,我马上就要二十七岁了,不抓紧时间,磨磨蹭蹭过了三十五,就不好办了。”

    风涟说:“二十七,离三十五还有八年。”

    燕兆雪伤心地把脑袋埋进她怀里,闷闷地“嗯”了一声。

    “去哪里?乡下?你现在身体这么弱,怎么经得起折腾?”

    燕兆雪说:“去镇上,我可以带两个人一起去,照顾我,或者帮我做一些琐碎的活。”

    “家属呢?”风涟问。

    燕兆雪被她问得一愣,“家属,家属当然可以去。”

    她小声说:“可是除了阿莲,还有崽崽,我没有别的家属了。”

    风涟“嗯”了一声,听着有些冷淡,可能是在考虑一些比较复杂的事情,没注意控制自己的态度。

    燕兆雪原本小心翼翼地支起脑袋来看她,被她如此冷漠对待,“嗖”的一下就缩了回去,趴回她的手臂上搭着,接着伤心难过。

    风涟还没发现,手依旧搭在她的后背上无意识地拍着,想到什么事,停下动作问她。

    “小咪,我们具体去哪儿?需要出省吗?”

    “嗯。”燕兆雪乖乖地回答她的问题,“肯定要出省的,要去北边一点的沿海城市,他们说,那里风景很好,我没去过,是个很小的城市。”

    “好。”风涟应下,“我知道了。”

    “我去安排一下最近的档期,这段时间有两部剧再拍,下周也有新的商务,可能得多准备点违约金。”

    她说着拿出手机联系牛朦,燕兆雪有点懵,半天没反应过来,还在琢磨她的话。

    “阿莲?”

    “嗯?”

    风涟一只手搭在她后背上,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打字。

    燕兆雪渐渐回过味,重新一点一点撑起身,惊喜而又不敢置信地看向她。

    风涟给牛朦发完消息,牛朦刚问她:“您有空吗现在,可不可以电话确认一下细节?”

    她回了一句“稍等”,放下手机,低头问燕兆雪:“小咪,怎么了?”

    燕兆雪瞧着好像忽然换了个人,很开心地望着她,喜气洋洋,高高兴兴的,还有点傻气。

    “阿莲要陪小咪一起去吗?”

    她问得有点小心,害怕自己猜错了对方的想法。

    但她其实很有把握,她清楚阿莲就是这么爱自己。

    风涟说她:“讲些什么废话?”

    燕兆雪虚情假意抹掉并不存在的眼泪,哭唧唧地说:“小咪以为,阿莲很忙,没有那么多闲心搭理小咪。”

    风涟被她这副矫情模样气得想笑,捏捏她的脸,咬着牙问她:“小咪非得用这种语气说话是不是?”

    燕兆雪装得没完没了,无辜地眨眨眼,故作天真地说:“小咪讲话,从来都是这个语气呀。”

    风涟没闲心和她掰扯,敷衍地“嗯 ”了一声,问她:“还难过吗?”

    燕兆雪用脸蹭蹭她的手背,老实地回答:“好多了。”

    风涟说:“我给牛牛打个电话?商量一下档期推迟的事情。”

    燕兆雪应了一声好,依旧趴在她怀里不挪窝。

    风涟只好抱着她给牛朦发消息,就两个字:“来吧。”

    下一秒,牛朦的电话打进来,风涟接起,牛朦在电话那边唰唰唰用笔写字,应该是在算她最近的工作有哪些需要推迟或者取消。

    风涟问她:“算得怎么样了?”

    牛朦说:“下周有两个剧组的通告,还有三个商务,刘导和齐导还有个什么导,也有四五个新剧邀请您去试戏。”

    风涟说:“新剧本先别答应,我最近没空。”

    牛朦沉默了一会儿,问她:“阿莲姐,您最近”

    风涟最近刚恢复正常的工作状态,好几个新剧开拍,每天档期排得满当当,正是最忙的时候。

    风涟说:“燕兆雪因为工作要调去外地,突然的决定,我也没办法。”

    她用不可拒绝的语气和牛朦说:“你帮忙安排一下吧,如果他们能等,那就等我一段时间,我会抽空回去补拍。”

    “如果等不了,就换人,违约金该多少赔多少。”

    “好。”牛朦欲言又止,支吾半天,“阿莲姐”

    风涟大概猜到她想说什么,但还是问她:“嗯,想说什么?”

    牛朦说:“现在是您复出的关键期,在拍的那两部电影,也是能够预见的爆片,您确定要?”

    她没有把更直白的话说出口,确定要是否为了一个前途光明的燕兆雪,放弃自己的前途。

    她还有几个月就要三十岁,青春一点一点离她而去。

    不再年轻的她没剩多少任性的资本,生完孩子再复出,她应该更加努力,而不是自甘堕落,沉沦与家庭之中,一再向舒适闲逸的生活妥协。

    她需要更多作品维持自我,让大家更加深刻地记住她,否则只能一点一点被遗忘。

    娱乐圈总是这么冷漠而无情,不管如今的她拥有多大的成就,稍有懈怠,便会被观众忘记,若是运气不佳,将来想要复出,比从头来过还要难。

    她不应该赌自己的运气,她应该更加努力。

    风涟说:“我知道了,那两部片子,和剧组争取争取,问问能不能把戏份提到这两天多拍一些,剩下的往后推,至少腾半个月出来。”

    “好。”牛朦应下,“我去处理,剧组那边应该没什么问题,您在里面还是挺重要的,他们也不愿意轻易换人。”

    “嗯。”风涟提醒她,“如果增加了大家的工作量,记得慰问和赔偿,过两天我去和他们道歉。”

    牛朦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拉长调子,无奈地应下,“我知道,您放心吧。”

    “嗯。”风涟说,“辛苦了。”

    她挂断电话,握着手机考虑事情,想了一会儿,重新解锁手机,打算给两个剧组导演发消息。

    消息还在编辑,燕兆雪在旁边小声地喊她:“阿莲。

    “嗯?”

    燕兆雪说:“不要去陪我了。”

    “为什么?”风涟放下手机,垂眼看她,“刚才还在哭,这下又不要,小咪在想什么?”

    燕兆雪靠着她躺着,手指绕着她的头发玩,装作不在意地说:“阿莲工作那么忙,小咪不该不乖。”

    风涟不说话,静静听她接着往下说。

    “小咪也不是非得阿莲照顾不可,也可以请阿姨照顾,带两个秘书,也不会那么累,只是别人问她们的身份,我得说是姐姐妹妹,不能说是秘书。”

    风涟听她叽里咕噜讲一大堆,好笑地问她:“为什么不能说是秘书?”

    “唔”燕兆雪想了想,用更好理解的话向她解释,“因为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角色,不能派头太大。”

    风涟说:“可是小咪,你有一张人尽皆知的脸,大家都认识你,还有什么好装的?”

    燕兆雪被她说得陷入思考,钝钝地说:“没有吧,以前我再怎么蹭热度,也只是一个三线艺人,平常都拿不到好一点的资源。”

    风涟说:“小咪太小看自己。”

    燕兆雪哼哼着应了声,“反正,小咪以后也没办法演戏,没办法做那种好玩的工作了。”

    风涟安抚她:“小咪以后是大人物,我们这种人,小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燕兆雪说:“小咪不会,小咪会乖,不会变坏。”

    风涟其实不是这个意思来着。

    燕兆雪向她保证了自己会乖,紧接着接上之前没有说完的话题。

    “阿莲,不要陪着小咪了。”

    风涟“嗯”了一声,“小咪为什么不早点说?”

    面对她冷淡地责备,燕兆雪顺从地向她解释:“因为小咪一开始很难过,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现在肚子那么大了,好难受的,好像揣了一个大西瓜,有时候还会动,好吓人,小咪不喜欢。”

    她说着说着想哭,她以前没有想过怀孕会是这么辛苦一件事情,她只知道这很辛苦,却没想过是这样的辛苦。

    不仅身体上受着折磨,精神方面的压力也很大,与平常不同的臃肿身材让她动作变得笨重,不管做什么都十分吃力。

    而且她的精力,她的记忆力,因为怀孕无法与往日相比,她每天需要花很多时间在睡觉和休息上,还要准时吃饭,准时休息,不然就会影响到肚子里的孩子。

    她对这个孩子其实没多少喜欢,本来一开始挺喜欢,收到的折磨太多,渐渐就变成了不耐烦。

    为什么怀孕要怀整整十个月,如果只是五个月,六个月,她倒能够坚持。

    五个月以后,她的肚子越来越大,几乎一天一个样,每天都在变大。

    她感觉这样的自己很陌生,仿佛身体被另一个怪物占领,让她失去自我,同时失去了尊严。

    这些烦恼她从没和风涟说过,像她这样一个从来不把委屈憋在心里的人,头一次忍住伤心难过,一次也没有说过。

    她并不是完全不懂事的任性小咪,她受的这些苦,阿莲一年前已经受过一次,她想要倾诉的委屈与难过,对方从没和她说过。

    她应该将心比心,试着读懂对方的内心,做一只懂事的小咪。

    风涟说:“我知道小咪不喜欢。”

    她说:“小咪很难过,心情不好,晚上总是哭,睡着了说梦话也哭。”

    风涟搂着她,轻轻地问她:“小咪为什么这么爱哭?”

    燕兆雪把脸埋进她的手臂里,不知是因为难过,还是因为害羞,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

    “小咪最近没有哭很多。”

    “胡说。”风涟说,“小咪刚才就在哭。”

    燕兆雪慢吞吞地说:“刚才那个,是意外,阿莲回来再晚一点,小咪就没哭了。”

    风涟笑了一下,低声问她:“小咪为什么这么喜欢嘴硬?没有哭,不想要我陪着,装作自己很厉害,有什么意思呢?”

    燕兆雪说:“我不想影响你的事业。”

    她看得很清楚,风涟这个人把自尊看得很重,或许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

    她从小没受过太多宠爱,犯了错也没有家人安慰,身边人的冷眼旁观她的无助,她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只会逐渐萌生出逃避的想法。

    她无法正视自己的脆弱,也不懂得向他人求助,她倔强地维持着自己的尊严,只是为了让自己看着不那么可笑。

    如果失去了工作,失去了维生的资本,就连最后一样能够在燕兆雪跟前打直脊背的倚仗也没有了,未来的几十年,她们应该怎么相处。

    燕兆雪能够保证自己一定会永远爱她,却依旧不敢堵她自己的想法。

    当她们完全无法站在平等的高度相处,她们已经怎么维持这段会让风涟感到难堪的关系?

    燕兆雪说:“阿莲,不要陪着我了,就当是为了我,你也要再自私一点。”

    风涟问她:“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小咪会不会偷偷哭?”

    燕兆雪笃定地说:“不会。”

    “嗯?”

    燕兆雪说:“小咪会打电话,打视频,在阿莲面前哭。”

    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一百一十七

    最后一切商议好, 风涟继续拍戏赶档期,燕兆雪一个人带着两个秘书去偏远的县城。

    她们要分开一阵子,大概两个月。

    临行前, 燕兆雪十分不舍, 风涟在高铁站送她,她要坐十八个小时的高铁, 到遥远的北方, 离她的阿莲越来越远, 下一次撒娇, 大概就要等到两个月以后了。

    燕兆雪靠在她怀里舍不得离开, 因为风涟的焦虑症, 她们提前了半个多小时到高铁站, 距离检票开始还有挺长一段时间。

    她们在VIP候车厅腻歪, 没戴口罩和帽子, 倒也没多少人能够注意到。

    小柳和闻雨生都来了, 闻雨生这次也要跟着她一起去, 不过并不是作为她的秘书,而是振兴乡镇的慈善企业家,参加一所由燕家集团捐赠的希望小学的开学典礼。

    燕兆雪本不想让她跟着,她说什么不放心, 固执得很,怎么都要跟过来, 帮着她处理好住宿之类的问题, 守在她跟前待一个多周再走。

    也正是因为有闻雨生挺身而出, 风涟才肯松口,让燕兆雪独自前往偏僻的县城。

    这一次小风轻也跟着出门来送她,小家伙快满一岁, 比别的小孩学走路早一点,早早穿上小鞋子,酿酿跄跄跑来跑去,远远望着就像条圆鼓鼓的小狗。

    她给月嫂带着,小小一个到处跑,两个月嫂在后面追,叫她回去送送妈妈。

    她听不见,只顾着跑来跑去地玩,跑着跑着摔一跤,衣服穿得太厚,人又胖乎乎,像个不倒翁在地上摇摇晃晃,但就是站不起来。

    燕兆雪这个没点同情心的妈妈,瞧见了还笑,不仅自己一个人笑,还要拉着风涟一起笑。

    风涟没笑,并且警告地轻轻拧了拧她的胳膊,叫她别再笑。

    再笑小风轻可真的要哭了。

    燕兆雪被她唬得不敢嚣张,月嫂抱着小风轻过来,她在风涟跟前装样子讨人欢心,张开手臂说要抱小风轻。

    风涟不让她抱,中途将女儿截胡,抱在怀里。

    “小咪也不看看自己肚子多大了,能不能注意点身体?”

    小风轻刚被摔得好疼,要哭不哭的,圆圆的眼睛红彤彤,也跟着风涟的目光看着她的另一个妈妈。

    燕兆雪说:“不碍事,崽崽还小,没什么影响。”

    她凑到小风轻跟前做鬼脸逗小家伙玩,小风轻也很给面子,每当她换一个表情,就跟着呜呜哇哇地叫唤。

    风涟无奈地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幼稚鬼玩闹,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或许连她自己也没有发现。

    时间好像过得很快,很快就到分别的时候。

    车辆进展,马上开始检票,闸门口已经排起长龙,燕兆雪不愿意太早离开,要做最后一个上车的人。

    她不停地磨蹭,真的变成最后一个上车的人,风涟催她离开,她不想走,忽然反悔。

    “小咪不去了。”她耍赖地说,“小咪摆烂,一辈子吃软饭好了。”

    “小咪不想离开阿莲,不去了,不去了。”

    她哭闹起来的样子简直和小风轻一模一样,小风轻都没在哭,见她学自己哭闹,惊讶地瞪圆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瞧着她。

    风涟笑她:“崽崽都嘲笑你了,你看你现在,还有个当妈妈的样子吗?”

    燕兆雪说:“那又怎么样?我就是妈妈嘛。”

    风涟推着她一点一点往前走,“崽崽妈妈,可不可以像崽崽一样听话,乖乖上车呢?”

    她居然用这种哄孩子的语气哄人,燕兆雪被她哄得很不好意思,脸红红的,步子迈得一会儿大一会小,摇摇晃晃往前走。

    风涟使了个眼神,她的两个秘书立马上前,跟在她旁边扶着她。

    闻雨生慢一步走在最后,保持着当初做保镖时的习惯,始终保持警惕,注意周围的情况。

    风涟目送她们一点一点走远,最终消失在尽头,总算松了口气,抱着小风轻转身离开。

    她最近忙得不行,有很多通告要肝,那两部片的导演十分通情达理,听说她的困难,当然也有讨好她,讨好燕兆雪的意思,主动提出把她的戏往前排,争取早点拍完。

    风涟估计了一下,这两部片子她都已经拍了有三分之二,就算为了她提前一些戏份安排,两部穿插着来,大概还要一个多月。

    这一个多月,燕兆雪应该会吃很多苦,她其实有些担心,却又很清楚,这是她们之间不得不面临的磨难。

    她有时候在想,或许当初燕兆雪发现怀孕的时候,她应该态度再坚定一些,劝说燕兆雪将孩子打掉,免得遭这么些罪耽误双方的事业。

    这个孩子来得太不凑巧,比小风轻还要不巧一些,她们是后来才渐渐意识到。

    二十七八岁,最是人生事业上升期,用来生孩子,养孩子,沉溺情爱,沉沦于家庭琐事,是消磨一个人的灵魂的最佳途径。

    与风涟短暂分开,独自一人,孤零零来到偏僻县城,燕兆雪的日子很难过。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她从小长在繁华的大城市,又享受着富足的生活。

    燕家家风低调节俭,她过得虽然不愁吃穿,却也绝对说不上奢华。

    因此她对县城艰苦的条件适应得也还行,只有一点难受,并没有到要死要活的夸张程度。

    偏远县城叫做蒙城,虽然名字里有个城字,但其实就是个很小的县,下辖八个镇两个乡,县城内有三条街道,一条从南到北的主干道贯通,末尾是个倾斜度不小的长长下坡路。

    在那条下坡路的尽头,就是燕家资助的小学,也是整个县城的边界。

    原本□□办公楼在县城中心,是一栋灰色独栋老旧楼房,瞧着比燕兆雪年纪要大点。

    去年修了新楼,最近这两个月工作人员陆陆续续往那边搬。

    不过燕兆雪还是在老一点的那栋楼办公,新楼装修材料气味没散尽,她不想搬进去,总觉得带着不舒服。

    到达上任地点第一天,工作人员穿着行政夹克来接她,瞧着有模有样。

    她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的高铁,出来时脸色难看得像个死人,揉着腰慢吞吞走在人群最后。

    闻雨生走在她身边,关切地问来问去,给她递去一瓶水。

    她烦得很,脸色臭臭的和人说:“不喝,那么冷,谁喝得下,拿开拿开。”

    闻雨生顺从地把水拿走,见她身体细微发着抖,关心地问:“您冷吗?”

    说着她要脱下外套给燕兆雪穿,又挨燕兆雪一顿骂。

    “不穿,拿开,你自己穿好,我们现在什么身份,还敢搞特殊?你可别害我。”

    闻雨生知道她现在不舒服,说话比较冲,默默将外套拿走,总算安静下来,只是跟在她身边。

    前来接待她的工作人员早早便瞧见她,因为她身材高挑,样貌出众,是这小小县城极少见的美人。

    而她身边跟着的闻雨生同样引人注目,冷肃的表情挂在那么一张五官精致的脸上,让人情不自禁关注,却又心生恐惧。

    不过工作人员并没有认出她们就是自己接引的目标,只因燕兆雪大着个肚子,慢吞吞走路,瞧着更像个回乡探亲的年轻漂亮母亲,而非正儿八经上班来的人。

    她们这一行人走到工作人员跟前,燕兆雪缓和了态度,主动和他搭话。

    “您好,您是葛主任派来的”

    派来的啥,燕兆雪忘记了,无关紧要的人她懒得认真记名字,就连葛主任她也只记得个“葛”字,别的到时候有需要再慢慢去记。

    “小张,小张。”小张虽没想到竟然真是她这么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却还是反应迅速,谦卑地向她点头问好。

    “您好,我来接您过去,您叫我小张就好了。”

    “好,小张,麻烦你。”

    小张虽然自称小张,实际上已经有三十多岁,孩子也有五岁了,比燕兆雪年纪大不少。

    他职位不高,年纪也到了,这辈子大概就做到这样的高度,没什么上升空间。

    离开出站口,前往车库时,小张时不时偷瞄燕兆雪一眼,用着羡慕与向往的眼神。

    年轻的女人,初次上任便担任比他高不少的职位,听说是专门下放到他们这边历练来的,想必有着不小的老头。

    她的前途光明,未来将站在高高的云端,绝不可能像自己那样,被困在这座小小的县城里。

    燕兆雪一路上完全不知道他乱七八糟的心思,她累得不行,坐上车就靠着车窗睡了过去。

    路上小张试着和她搭话,她已经睡得很熟,全程是闻雨生帮忙回答。

    小张啥也不懂,这时候就不该接着再问,但他却控制不住好奇心,偷偷摸摸问闻雨生。

    “你和我们燕副处是什么关系啊?我只听说她会带两个人来,没听说过你呢?”

    闻雨生看他不爽,胡乱回答:“高中同学,高铁上凑巧碰见,目的地一样,约着一块来。”

    他还没回过味来,挺热心地问她:“那你要去哪儿,我顺道送你过去。”

    闻雨生说:“不用管我,我就在附近。”

    她态度格外冷淡,小张也是这个时候才渐渐回过味来,总算闭上嘴,没再东问西问。

    车内气氛十分尴尬,闻雨生根本不在乎,低头看手机,剩下的路程一言不发。

    小张话真多,又尝试着和两个秘书聊天,两个秘书纪律严明,他问一句话搭一个字,只保持最基本的礼貌,绝不多说一个字。

    小张总算发现,这一队城里来的人,个个居高自傲,不乐意和他这种乡下人搭话。

    罢了罢了,他心想,自己好心和她们搭话,一个个态度这样冷漠,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寒了人心。

    小县城道路狭窄,行人不多,一年四季除了春节前后,几乎不会发生堵车。

    七八分钟车程实在太过短暂,对于大城市的人来说和刚上车就要下车没什么区别。

    燕兆雪被喊醒时整个人都是懵的,眼皮沉重,挣扎半天才睁开。

    她第一时间察觉气氛的不对,大概能猜到原因。

    她没有表现出来,神态自然喊闻雨生,“雨生,扶我一下,腰好痛。”

    闻雨生赶紧走到她跟前,伸出手将她稳稳扶住,扶着她下了车。

    小张木头人一样站在旁边,过了会儿想起应该帮忙,燕兆雪却已经站稳,不需要他的帮助。

    燕兆雪看向眼前矮小的灰楼,楼体侧面挂着一列竖着写的烫金立体字,掉了一半的字,就剩下“人民政”三个字。

    燕兆雪扭头问小张,语气自然,“我们到了?”

    小张一愣,大概没想到她会用这种与闻雨生一众人完全不同的温和语气和自己说话。

    他急忙恭敬回答:“对的对的,这里就是了,周一周四我们在这边上班,其他时候在下边的新楼。”

    “新楼?”燕兆雪不解,“是新修的?”

    “嗯,修了一年多,前段时间还装修了一阵,您这样”

    他的目光在燕兆雪肚子上停留一阵,燕兆雪被他看得不太不舒服,不动声色地侧过身,避开他的目光。

    “我以后就在这栋楼办公吧,那边不去,可以么?”

    “嗯?嗯,嗯,可以的。”小张说,“葛主任叫我来接您之前说过这事。”

    说过为什么不早说,闻雨生在旁边冷冷看着他,不爽他已经很久。

    在她看来,这座小县城的居民生活闲适,没有太大的生活压力,好像也没有什么追求和目标,走路慢悠悠,路上经常能够见到聚在一起聊八卦的居民。

    她十分不能接受这样懒散的生活,在见到小张这一系列不靠谱操作之后,她心中的厌恶全部倾注到小张身上。

    她艰难地维持住基本的礼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一言不发,死死憋着骂人的话,直到进入分配给燕兆雪办公室,小张完成任务离开。

    她终于忍无可忍,沉重地吐出一口气。

    燕兆雪好奇:“雨生,叹什么气呢?”

    闻雨生忍了一下,忍不住,干脆放弃忍耐,向她吐槽,“他这是什么人啊?长这个岁数一点眼力见没有。”

    难怪这么多年一直升不上去。

    燕兆雪说:“他留在这里,不是他的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她这些年吃过不少苦,性格稳重许多,不知道和谁学了许多道理,说起来一套一套的。

    闻雨生看着燕兆雪,隐约从她身上看到风涟的影子。

    燕兆雪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如果待不惯,就早点回公司干活去。”

    闻雨生摇了摇头,默不作声走到窗边,看向窗外明朗的天空。

    乡下并非一无是处,这里有清新的空气,悠闲的生活,明媚的阳光,远处群山一望无际的绿意让人身心舒畅,远离大城市的钢铁丛林,这里其实是一个相当不错的修养之处。

    闻雨生问:“您计划在这里待多久?”

    燕兆雪正在收拾桌上的废弃文件,两个秘书出去帮她看处理住宿问题,办公室里只剩下她和闻雨生两个人。

    她头也不抬地说:“看情况,如果发展得好,成绩足够了,就八九个月,如果成绩差点,可能得拖到一年多。”

    “好。”闻雨生说,“我会等您回来。”

    燕兆雪说:“那你得等个七八年了。”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她需要做出许多成绩,才能顺理成章到达他们安排给她位置。

    “我会等您。”闻雨生说。

    “嗯。”燕兆雪说,“在这之前,先帮我收拾收拾桌上这一堆。”

    这间办公室许久没人用,堆满灰尘和废弃文件,这里的人办事不怎么周到,只想着给她最大最宽敞的办公室,却忘了应该收拾干净。

    她们两个在办公室打扫卫生,大概十来分钟后,门外走廊传来一阵脚步声,一群服装色调统一灰黑色的中年人拥入门内。

    燕兆雪渴了在喝水,空着一只手搭在腰上撑着,喝了两口放下杯子才看见这一大堆人,差点被呛着。

    闻雨生将他们拦在门口,并没有说什么,等他们先做自我介绍。

    其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上前来拉住她的手,“领导,是我,老葛!前些天,我们还在网上聊过呢!”

    燕兆雪走过来,和他握手,笑着说你好你好,笑容尴尬又虚假。

    在老葛热心的介绍下,燕兆雪一点一点认识在场所有人,都是些有点身份的当地小领导,听说她第一天来,特意抽空前来陪她吃饭。

    又是吃饭,燕兆雪烦死了陪人吃饭,脸上却堆着礼貌的笑,反应得受宠若惊。

    还好现在纪律抓得很严,不让请吃饭,没有饭局,他们这一大群人只是去楼下食堂,把桌子拉在一起,让后厨多炒几个菜,勉为其难算作招待。

    这边的饭燕兆雪不太吃得习惯,口味有点太重,一顿吃下来齁得她满头大汗,捂着胸口差点喘不过气。

    幸好这个月份她已经没什么反应,不然能当场吐在饭桌上。

    感谢如今的严明纪律,饭后没有酒喝,他们喝着白水胡乱聊天,居然也聊了有半个多小时。

    燕兆雪很累,只好当那个扫兴的人,站起身对他们说:“感谢大家的热情款待,时候不早了,咱们今天就散了吧。”

    老葛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她,“对对对,吃得也差不多了,别吹牛了。”

    燕兆雪第一个离席,闻雨生租了车回来接她,远远见她从楼里走出来,步伐缓慢,脸色苍白,后面跟着一堆人,瞧着很想上前与她搭话,却被她的沉默唬得不敢贸然上前。

    闻雨生从车里出来,将她送上车,她摇下车窗,和外面的人挥手道别。

    如此装完一整天,总算结束,车子拐个弯开进另一条街道,燕兆雪摇上车窗,长叹一口气。

    闻雨生很想关心关心她,又怕惹得她烦恼,在内心纠结之时,燕兆雪已经拿出手机,向某人发起视频通话请求。

    对方接得很快,还没开口,燕兆雪忽然一声哀嚎。

    “阿莲,小咪日子好难过——”

    风涟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带着淡淡的倦意,显得她的嗓音柔和许多,不像平常那样冷冰冰。

    “怎么了?”

    燕兆雪沮丧地说:“小咪累累的。”

    风涟问她:“八点了,小咪在家吗?没有开灯?”

    燕兆雪举着手机给她看四周闪烁的光,一盏又一盏路灯不停被甩到身后。

    “小咪在车上,刚刚下班,好累噢。”

    风涟问:“还没吃饭?”

    燕兆雪说:“吃过了。”

    “好吃吗?”

    燕兆雪说:“好咸,放好多盐,好像不要钱一样,一点不知道节俭,真是不像话。”

    风涟说:“回去多喝点水。”

    “哼。”燕兆雪不高兴地说,“这里一点不好。”

    风涟问她更具体的缺点,“哪里不好?”

    燕兆雪说:“哪里哪里,都不好。”

    最重要是的,风涟不在身边,是最不好的一件事。

    她见风涟那边灯火通明,好像还在外面,好奇地问:“阿莲在干什么?你那边好亮。”

    风涟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灯光,“亮吗?我在片场,等他们造景,休息一会儿。”

    燕兆雪说:“八点了。”

    “嗯?”

    燕兆雪说:“还要加班,好辛苦。”

    “还好。”风涟安慰她,“不是很累。”

    “怎么会不累?”燕兆雪不相信,觉得她在故作坚强。

    风涟却道:“最近演的是卧病在床的角色,不怎么动弹,多是文戏。”

    燕兆雪最害怕文戏,费脑子,也考验演技。

    “那太可怕了。”燕兆雪说。

    风涟笑她说:“没文化的小咪。”

    “哼。”燕兆雪说,“小咪下一个职位,要去文化局。”

    风涟问:“真的?去干什么?”

    燕兆雪说:“当老大。”

    “在市里?”

    “嗯。”燕兆雪说,“在更北边的城市。”

    “还要北?怎么去那么远。”

    燕兆雪伤心地垂下眼,“就是呀,那么远,离阿莲更远一点了。”

    风涟没接她的话,好像在想什么事情,或者憋着什么主意,暂时不能和她说。

    燕兆雪一向迟钝,完全没发现她忽然的冷淡有什么问题。

    风涟就是这么一个脾气古怪的人,聊着聊着忽然不说话是常有的事。

    很多人不能接受她这样的无礼,很多人只把她当做天上的星星月亮高高捧着。

    燕兆雪对她的态度是后者,不过已经心想事成,把星星月亮抱在了怀里。

    这般美梦成真,只是偶尔被耍脾气似的冷漠对待,那能算什么委屈。

    而且她胆子很大,风涟不说话,她就主动说话,吵吵闹闹连声喊“阿莲”“阿莲”“阿莲”。

    风涟本在沉思中,被她吵得耳朵疼,赶紧应声。

    “干什么,别闹,吵死了。”

    燕兆雪“嘿嘿”笑,“阿莲今天中午吃什么呀?早上几点起的呀?晚上几点睡?”

    风涟说她:“查户口吗你。”

    燕兆雪不好意思地笑,正想狡辩,忽然风涟那边传来咿咿呀呀的小孩声音,风涟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伸过去把跌跌撞撞走路的小风轻抱进怀里。

    燕兆雪惊喜:“崽崽也在。”

    “嗯。”风涟说,“晚饭后阿姨们带着来的,刚才在和剧组的那群小姑娘玩。”

    小家伙应该是被姐姐们搂在怀里亲来亲去,白嫩的脸蛋粉粉的,开心得头顶细软的头发胡乱支棱起来。

    她从风涟手机里看到另一个妈妈,开心地咿咿呀呀,骨头软站不稳,软软靠在妈妈怀里,圆圆的一双眼睛亮亮地望着燕兆雪。

    燕兆雪难过的心情终于在这一刻得到彻底的放松。

    她眉眼弯弯,温柔笑着问小风轻,“崽崽这两天乖不乖呀?有没有想妈妈?有没有听妈妈的话?”

    她这第一个妈妈说的是自己,第二个妈妈说的是风涟。

    关系有点绕,小风轻年纪那么小,哪里想得明白这么复杂的东西,被她说得眼神发直,晕乎乎地往后倒,栽进风涟怀里,顺势挥舞小手,要妈妈抱。

    她这撒娇的法子竟然也和另外一个妈妈一模一样,明明燕兆雪从没教过她。

    风涟生下的这个孩子,和风涟本身没多少相同之处,只有那一双眼睛相似,却总是被好奇与懵懂填满,显得天真可爱,圆乎乎的。

    小家伙反倒是和燕兆雪极为相似,不管是五官,脸型,还是性格和爱好。

    甚至就连撒娇手段也出奇一致,假装不经意摔倒进怀里,哼唧两声,不给抱就开始哭。

    燕兆雪隔着屏幕看小风轻撒娇,看得格外羡慕,闹着喊风涟:“不准抱不准抱!我都不抱为什么要抱崽崽!”

    风涟骂她,“怎么还和小孩争呢?”

    燕兆雪大闹道:“小咪也是小孩,小咪是小孩,要抱,要抱!”

    风涟敷衍地哄她,搂着小风轻,把手机拿近一点贴了贴,“好了,抱了,别闹了。”

    燕兆雪果真被哄好,高兴地笑了两下,车子停下,她们到了目的地。

    闻雨生如往常那般,安静等候着,直到燕兆雪撒够了娇,愿意下车,再走过来给她开门。

    燕兆雪其实根本没有满足,还想接着和风涟腻歪。

    是风涟那边搭好了景,导演亲自过来请她开拍,顺道揉了揉可爱的小风轻。

    像她这么大点的小豆子,在剧组可是稀罕物,模样冰雪可爱,性格也讨人喜欢,大家都很喜欢她,把她当自家孩子一样宠。

    燕兆雪扶着腰,步履蹒跚下了车,听着风涟手机里一阵一阵的欢笑声,再抬头看看眼前的破旧居民楼。

    她住的地方旁边有个新修的小区,里面房子才修好半年,能住人的基本上刚装修好一两个月,还在散味。

    这种房子普通人都没法住,更别说她还怀着孕,一个人在外地偏远地区,吃不好住不好,孤苦伶仃,无依无靠。

    她越想越觉得委屈难过,默默忍耐着眼泪,难得保持很长一段时间的安静。

    风涟那边乱了一阵,几分钟后回来找她。

    “小咪,你还在吗?”

    燕兆雪急忙抬手抹掉眼泪,调整手机摄像头对准自己,露出勉强的笑。

    “嗯,在的。”

    风涟说:“我要走了,挂了?”

    燕兆雪小声说:“拜拜。”

    风涟回她:“拜拜。”

    随后她们通着的电话就这么挂断,今晚唯一能够安慰她的事物,就这么断开了。

    居民楼门口的路灯坏掉很多年,没有人修理,天上乌云凝重,空气重弥漫着沉沉的水汽。

    今晚就要下雨,大概会从晚上下到第二天早上。

    天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四周没有光,她打开手机手电筒,勉强照亮脚下的路,小心地迈出每一步,提防着千万不要摔倒。

    整栋居民楼一共有七楼,燕兆雪租住的房子在三楼,两室一厅,房间面积小,客厅狭窄,过道只有两人宽,地板砖是斑驳杂乱的灰色,瞧着很脏。

    三楼一共两套房,一套燕兆雪和闻雨生住,另一套则是两个秘书住。

    燕兆雪从没住过这样恶劣的环境,一开始看到简直不敢相信。

    今天从高铁下来,再坐很长一段路的大巴,来到这座边陲城镇,她对世界的认知不停被刷新,曾经身为富家小姐的矜持尊贵也被一点一点摧毁。

    她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内心无比绝望,忽然想起什么,奔向卫生间,推开门去看。

    还好,马桶新崭崭,干干净净,看起来没人用过,应当是租下这套房子后,两个秘书特意为她置办的必备品。

    总算有一件舒心事,燕兆雪松了一口气,疲惫地靠着门框,绝望得快要直不起腰。

    她话都不想说,扯着闻雨生衣服问她:“真没有好一点的住宿?酒店呢?宾馆呢?”

    闻雨生说:“临时住宿只有廉价招待所,没有酒店,燕总,这就是附近最好的房子。”

    燕兆雪相当绝望,开始胡言乱语,“如果你们想杀我,就对我好一点,不要让我用这种方式悲惨地死去。”

    闻雨生无奈,“您在说什么。”

    燕兆雪说:“现在的生活,真的让我有点想死,你呢?”

    闻雨生是个孤儿,但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她认真回答燕兆雪的询问。

    “以前住过比这还差的房子,很多年前,现在没什么印象了。”

    燕兆雪怨气冲天,幽幽地说:“你也好,就待几天,拍拍屁股走人。”

    闻雨生:“”

    她现在脾气异常暴躁,闻雨生不敢接话,安静站在一边,听她絮絮叨叨地抱怨。

    这些充满怨气的话她也就和身边下属说说,如果风涟在这里,她必然是另一副嘴脸。

    闻雨生耐心承受着她的情绪,没一会儿,她渐渐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理智告诉她不能给别人带来太多困扰。

    可她就是控制不住,狭小的房子,粘着焦黄污渍的斑驳墙体,破破烂烂的家具,整间屋子弥漫着腐烂的隐臭味。

    她摸到桌子有一层黏糊糊的感觉,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她的两个秘书下午已经来打扫过卫生,这是残留的无法清理的污渍。

    她走到沙发边坐下,沙发换了崭新的沙发套,不至于像别的东西那么脏,还有一股很淡的洗衣液香味。

    燕兆雪坐着冷静自己,闻雨生跟着她走到客厅,在沙发边站着。

    燕兆雪忽然和她道歉:“对不起,不该和你发脾气。”

    闻雨生被她说得一愣,缓慢开口,“不您心里有情绪,应该发泄出来。”

    燕兆雪说:“阿莲说过,我应该学会忍耐。”

    心里有情绪,应该找合适的人,合适的时间宣泄,不能不分时间场合,随意发泄脾气。

    燕兆雪很认真地思考这件事,再次认真地和她道歉,“不好意思,今天我说的那些,你别放在心上。”

    闻雨生十分感动地望着她,摇摇头,“不会,您放心。”

    燕兆雪抬头,见她表情与往常不同,好奇地问她:“你要被我感动哭了吗?”

    闻雨生摇头否认:“我只是欣慰。”

    燕兆雪问:“欣慰什么?”

    闻雨生说:“您终于长大了。”

    燕兆雪先是一愣,随后回味过来她话里的意思,不爽地问她:“你说我以前幼稚?”

    闻雨生说:“风涟老师把您教得很好。”

    她这么说,燕兆雪一下就高兴了。

    “真的吗?我也这么认为。”

    闻雨生说:“燕总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欣慰。”

    燕兆雪脸上的笑僵硬了下,慢慢垂下眼,“我不知道,他会觉得好吗?以前不管我做什么他都不满意,现在我这个样子,没多好看”

    “至少您有足够的勇气迈出这一步。”闻雨生诚恳夸她,“而且您一定会成功。”

    燕兆雪疑惑:“最近怎么回事,怎么连雨生也开始拍我马屁了。”

    闻雨生说:“您值得。”

    闻雨生费劲巴啦说这一大堆话,总算把燕兆雪哄得稍微高兴一点。

    她很困,想睡觉,去卫生间洗澡,里面又小又简陋。

    里面的灯不太亮,窗户外是漆黑寂静的夜景,她不敢再里面久待,快速冲了个澡就出来了。

    闻雨生已经帮她铺好床,被子什么的都是从家里带来的,床也是家里用的,专门运过来,可以让她睡得舒服点。

    房间里的布置比较用心,家具全部换过一遍,收拾得干净整洁。

    她爬上床躺着,感受着熟悉而又柔软的床铺,总算松了口气。

    闻雨生站在她的房间门口,“您要睡了吗?”

    “嗯,不早了,明天还要早起,你也早点睡。”

    “嗯,晚安。”

    “晚安。”

    闻雨生帮她关上灯,带上门,正要离开时,手机收到消息,是工作上的事情。

    她收回迈出去的腿,靠着门框回消息。

    这事比较复杂,她和对面的人扯皮,来来回回折腾了半小时才解决。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收起手机正准备离开,忽然听见一声低低的啜泣,从门后传来。

    第118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一百一十八

    闻雨生在门口犹豫许久, 几次抬起手握住门把手,只差一点就能推开眼前的房间门。

    但她最终还是选择放弃,默默转身离开。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 比燕兆雪那间还要小一些, 房间里家具寥寥无几,一张床, 一张桌子, 一把坐下一动就嘎吱作响的木头椅子。

    她带了电脑来, 打开摆在桌上, 到处找了半天才找到老化泛黄的插座。

    这里环境确实很差, 她们常年居住在现代城市中, 各种生活设施发达先进, 第一次来到偏僻落后的地方, 难以适应也是情理之中。

    闻雨生小时候苦过很长一阵子, 吃不饱穿不暖, 有过这类经历, 对此接受良好,只是觉得干什么都有点不太方便。

    她没燕兆雪那么矫情,简单收拾了下自己的房间,回到电脑跟前开始干活。

    她忙了大概两个多小时, 最后开了个会议,听员工汇报上一季度的成绩。

    上一季度燕兆雪还在公司, 各方面成绩很好, 自她上任这两年, 公司欣欣向荣,前段时间还有一次大幅涨薪,集团上下整肃一新, 效率提高了不知多少倍。

    在这方面,闻雨生不如她那么出彩。

    闻雨生对自己有十分清晰的认知,她更适合做执行命令的人,而不是发号施令那一个。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学习模仿燕兆雪的思路,逐渐意识到人与人之间天生的差异。

    燕兆雪出生富贵,家族所拥有的金钱与权力潜移默化影响着她,为她带来绝大多数人绝不可能拥有的自信与魄力,同时塑造出她独特的思考方式。

    她所拥有的这些特性并非个人性格,也无法后天培养,闻雨生羡慕她的自信与骄傲,又时常同情她过去生活的压抑。

    以闻雨生目前的能力,没有办法完全接手集团业务,重要的决策仍然依靠燕兆雪的判断。

    燕兆雪倒是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她只是需要一个明面上的遮掩,接替她的名义掌管集团。

    实际上幕后掌权人依旧是燕兆雪,这是她们一开始就商量好的决定。

    闻雨生忙忙碌碌处理完一整天堆积下来的工作,已经凌晨两点,明天早上八点半要起来,燕兆雪九点上班,她肯定得起来陪着一起过去。

    关掉电脑,房间里没有开灯,电脑呼呼的风扇声消失,忽然四周变得十分寂静,她听见门外有轻微的动静,听着像是徘徊的脚步声,走来走去,不知道在干嘛。

    闻雨生第一时间怀疑家里进贼,她是个胆子大的,一鼓作气走到门口,推开门往外看,没有贼,是燕兆雪。

    “燕总?”

    燕兆雪贴着客厅靠阳台的墙边站着,穿着浅蓝色的宽松睡裙,眼睛略有些红肿,正低头张望,不知道在找些什么。

    她抬头看向闻雨生,抿着唇眉头轻皱,脸色不怎么好看。

    “您在找什么?”

    燕兆雪说:“我听到奇怪的声音。”

    闻雨生问:“什么声音?”

    燕兆雪说:“咬东西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响,好吵。”

    闻雨生首先怀疑:“您是不是神经衰弱了?失眠了吗?”

    燕兆雪说:“我被吵醒的。”

    “你仔细听。”燕兆雪让她安静下来,仔细听客厅里的动静。

    闻雨生屏住呼吸,认真倾听,很快,燕兆雪靠着站的那堵墙内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伴随着几声“吱吱”叫声。

    燕兆雪脸色苍白问她,听着要哭了似的,“这是什么?”

    闻雨生说:“可能是老鼠?”

    她以前在福利院,夜里躺在宿舍床上经常能听到老鼠跑来跑去的动静,狭长的灰影“嗖”的一下贴着墙闪过。

    燕兆雪得到她的答案,霎时间脸上血色尽失,身体恐惧地颤抖起来。

    她仿佛失去了最后的力气,整个人都不对劲起来,一言不发地离开客厅,回到卧室,沉默地躺回床上,用被子裹住自己,紧紧闭上眼,身体依旧在发抖。

    闻雨生不放心她,站在她的床边不肯离开。

    她尝试开口,问燕兆雪:“我能为您做什么?”

    燕兆雪闭着眼睛,颤抖着声线,十分脆弱地问她:“它们晚上会爬到我的床上,和我一起睡,或者咬我吗?”

    闻雨生说:“没有胆子这么大的老鼠。”

    燕兆雪问:“它们会不会咬人?”

    闻雨生说:“不招惹它们就不会。”

    燕兆雪问:“什么算招惹?我刚才找它们,算么?”

    闻雨生摇摇头,随后想起对方闭着眼睛,看不到自己的动作,开口补充道:“不算。”

    她这样说,燕兆雪却没有一丝放松,反而难过地蜷缩起身子,十分委屈地抱住身旁的枕头,好像一只遭到抛弃,对陌生环境异常恐惧的可怜小猫。

    闻雨生问:“需要我给风涟老师打个电话吗?”

    “不要。”燕兆雪说,“这么晚,别吵醒她,不要和她说这些事情,不要让她为我担心。”

    她只是有点不适应,她以前从来没见过老鼠,没见过蟑螂,只是听别人说过,那时候她就在想,自己肯定会害怕,那种脏兮兮样貌十分诡异的动物,光是看着照片都能把她恶心得吃不下饭。

    现在她一想到正和这种可怕的动物生活在同一间屋子里,心里害怕又恶心,仿佛身体被一种黏糊糊毛茸茸的东西贴着。

    这是心理上的困难,只能想办法克服。

    “你回去休息吧。”燕兆雪说,“不用管我。”

    闻雨生没有听从她的命令,依旧站在原地。

    燕兆雪催促道:“快走,记得把门带上。”

    不关门,可能会有更多老鼠跑进来,关上门她心里会好受一点。

    闻雨生应了一声,终于缓慢动作,退出房间,替她把门关上。

    这一夜,燕兆雪睡得很不好,后半夜几乎没有睡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紧紧捂在被子里,明明捂得很热,却不敢稍微放松一些,生怕露出破绽,被房间里的老鼠趁机钻入。

    五个小时后,起床上班的闹钟响起,燕兆雪刚眯了会儿,额角随着闹钟音乐有节律的升高降低突突跳着疼。

    她烦躁地伸出手按掉闹钟,害怕闭上眼就醒不过来,只得撑着胳膊坐起身,揉着太阳穴把手机拿在手里看。

    一整夜过去,手机里没什么消息,十点钟的时候风涟给她发过微信,给她发来一张小风轻趴在婴儿车里睡得像小猪的照片,还问她今天过得怎么样,说她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

    燕兆雪昨晚其实看到了风涟发来的消息,但她那时候还在哭,不敢接起风涟打来的视频,被她看到眼圈红红,会让她担心。

    她觉得自己现在已经长大很多,成熟很多,应该懂事一点,不要让阿莲为她担心,为她难过。

    她昨晚假装自己睡着,没有接电话,第二天早上明明没睡好,却和风涟回消息说:“小咪昨晚睡好早,刚醒,睡得好香。”

    风涟竟然也已经醒了,秒回她的消息,“真的?不认床了?”

    “不认了,小咪又不是豌豆公主,哪里那么娇气。”

    风涟稀罕道:“小咪居然好意思说这种话。”

    燕兆雪发了个小猫卖萌表情过去,风涟半天没回话,不知道在干啥,过了好一会儿才问她。

    “早饭吃什么?”

    燕兆雪洗漱完,走到客厅去看早饭,是粥和奶油馒头,用油炸过,桌上放了一小碟炼乳。

    她拍个照发给风涟,风涟回了个“不错”。

    “小咪多吃点。”

    燕兆雪又只是回了个小猫卖萌的表情。

    这一次风涟在那边沉默更久了,燕兆雪兴致缺缺吃完早饭才等到她的消息。

    “忙吗?”

    接着是一个视频通话请求,显示通话取消,因为无人接听。

    随后跳出一条新的消息,只有一个符号:“?”

    燕兆雪刚才没看到,这时候撒谎解释,手忙脚乱打字。

    “对不起,我刚才在换衣服,没有看到,肚子又大了一圈,衣服不好穿了,好不舒服。”

    风涟没回她的消息,过了一会儿,已经下楼去开车的闻雨生气喘吁吁跑上来,手机通着电话放在耳边,一进门就到处张望。

    燕兆雪就坐在餐桌边,抬头看向她。

    闻雨生松了口气,和手机里的人汇报说:“燕总没事,可能吃早饭吃得累了。”

    风涟简单回了个,“那就好,挂了。”

    几秒后,燕兆雪接到新的视频通话请求。

    她犹豫了几秒,在闻雨生的注视之下无法再次忽视。

    她接起电话,让镜头离自己远一些,看着不那么憔悴,或许眼睛的红肿也会被忽视。

    可惜风涟一眼就看出她的异常状态。

    “小咪。”她的声音有点冷,“昨晚哭了?”

    这为什么会是一句冷冰冰说出口的质问。

    燕兆雪想不明白,摇摇头嘴硬不承认,“只是水肿了。”

    怀孕会水肿,早起眼睛肿成这个样子,其实是正常的现象。

    这是她想表达的内容,风涟完全不相信。

    “手机拿近点,我看看 ”

    燕兆雪咽了咽唾沫,在心中争斗一番,委屈战胜了理智,她缓缓把手机拿到跟前。

    风涟更清楚地看到她肿成灯泡的眼睛,低声唤她:“小咪。”

    燕兆雪垂着脑袋,不敢抬眼看她,支支吾吾狡辩,“昨天晚上太累了,眼睛酸酸的,就揉了揉,然后揉肿了。”

    风涟没有接话,定定地看着她,她没得到反馈,好奇地抬眼去看,猝不及防撞入对方深沉的眼眸中。

    风涟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担忧地皱起眉头,沉默而忧愁。

    燕兆雪无力地安慰她:“阿莲,我没事。”

    风涟问她:“为什么哭?”

    燕兆雪愣了一下,久久顿住,慢慢泪水涌上眼眶,她再次垂眸,倔强地忍住眼泪。

    风涟较劲似的,与她一同沉默着,静静等待她的坦白。

    最后还是燕兆雪在这场对峙中落入下风,哭泣着向她倾诉昨夜的烦恼。

    “这里好脏,好乱,还有老鼠,有老鼠,晚上要叫,好像在吃人”

    “阿莲这里好吓人,我好害怕。”

    风涟问:“换个地方呢?”

    燕兆雪摇摇头,“没有别的了,其他地方,更不好,还有新修的昂子,有气味,不能住。”

    她有许多委屈想说,风涟耐心听着,听到一半,闻雨生过来打断她们的通话,对燕兆雪说。

    “燕总,时间到了。”

    燕兆雪抽了两张纸,仔细地擦掉眼泪,之后没再接着哭。

    “阿莲,我要去上班了。”

    “嗯。”风涟对她轻轻点点头,“去吧。”

    燕兆雪伤伤心心去上班,路上坑坑洼洼,车子晃得厉害,她昨晚睡得不好,被颠得特别难受,下车后蹲在路边把早上吃的早饭全吐了出来。

    接下来一整天,她过得浑浑噩噩,到了下午下班,她浑身没劲,强撑着坐回车里,闻雨生坐在驾驶座上发消息。

    燕兆雪没空催她开车,靠着车窗闭目养神。

    几分钟车程一晃而过,闻雨生下车后,绕过来为她打开门。

    燕兆雪不想动,和她说:“让我在车里再睡会儿。”

    闻雨生说:“您应该现在回去。”

    燕兆雪有点起床气,不爽地问她:“你命令我?”

    闻雨生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您不懂吗?”

    燕兆雪说:“不懂,说明白点。”

    闻雨生往明白说:“您会见到您现在最想见的人。”

    “骗谁呢。”燕兆雪不信,“骗人也不想想我们现在在哪儿。”

    闻雨生不再劝说她,替她把车门虚掩着,静静守在旁边。

    没过多久,燕兆雪自己从里面推开门,忽地从闻雨生跟前走过,快步走进楼道。

    闻雨生赶紧追上去,远远瞧见她耳垂微红,跨过一阶又一阶楼梯,来到三楼家门口。

    老式居民楼厨房与楼道在同一个朝向,一做饭满楼飘香,隔着大门,她闻到一股熟悉的饭菜香味。

    在这时候,她忽然退缩,有点不敢开门,扭头闻雨生:“她真的在吗?”

    “为什么不和我说呢?”

    闻雨生说:“怕您不好好上班。”

    燕兆雪有点困扰地拧着眉,“我哪里是这种人。”

    她这家伙,这会儿还没见着人呢,整个人状态都放松了下来,变得软软的,不像上班时心情不爽,不住散发着生人莫近的冷漠气息。

    她最后做了一下心理建设,下定决心,推大门,扑面而来一股热腾腾的饭菜香味。

    果然不是梦,她听见厨房有乒乒乓乓的响声,客厅饭桌上摆着已经做好的饭菜,在白炽灯光下冒着雾白色的蒸汽。

    可能是秘书,她们也会做饭。

    燕兆雪在心里这么想着,小心翼翼放轻脚步,缓慢走到厨房门口,透过玻璃门往里看。

    她看到熟悉的背影,围着围裙,已经做好饭,正在水池洗碗。

    燕兆雪看得呆住,对方若有所感般回身看来,见她傻傻站在门口,无奈地笑了一下,语调温柔地唤她。

    “小咪。”

    第119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百一十九

    这世上, 胆敢叫燕兆雪“小咪”的人不多。

    其中燕兆雪最想见到的是风涟。

    而此时风涟正站在她跟前,隔着一扇透明的玻璃门,笑眼盈盈看着她。

    燕兆雪愣了两三秒, 忽然反应过来, 慌慌张张推开厨房门,扑进她怀里。

    风涟把她稳稳抱住, “慢点。”

    燕兆雪不管不顾, 即刻开始放声大哭。

    她一边哭一边说:“阿莲, 你为什么要来, 这里有老鼠, 好吓人的, 晚上叽叽地叫, 好吓人好吓人。”

    风涟说:“我不怕老鼠。”

    燕兆雪哭着说:“小咪害怕, 小咪很害怕, 小咪好害怕。”

    她连着说了许多个害怕, 风涟抱着她哄, 耐心地和她说,不用害怕,只是老鼠,老鼠怕人, 不会轻易出来。

    燕兆雪说:“昨天我差点就看到他们了。”

    风涟说:“小咪不是小猫么?小猫怎么会怕老鼠?”

    燕兆雪说:“小咪是假的小猫,小咪不是小猫, 只是小咪。”

    她这样叽里咕噜说话好可爱, 风涟哄着她说:“先去吃饭?闻雨生说你中午没怎么吃, 早饭也吐了,真的?”

    燕兆雪说:“中午吃了一些面,咸咸的。”

    风涟说:“今晚的菜口味清淡。”

    燕兆雪“嗯”了一声, 乖乖给她牵着,牵到餐桌边坐下,往手里塞一双筷子。

    “先吃饭。”风涟说。

    燕兆雪还是听话,捧着碗吃饭,吃着吃着流下两行眼泪。

    闻雨生在她们吃饭前就已经离开,出租屋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燕兆雪一边吃一边哭,眼泪混着米饭咽进肚子里。

    风涟被她吓了一跳,无奈地问:“小咪怎么又哭了?”

    燕兆雪“呜呜”地说:“好吃,这个饭,好好吃。”

    风涟凑过去给她擦眼泪,柔声道:“别哭了,好吃就多吃点。”

    这顿晚饭,燕兆雪确实吃得很多,吃饱就端着凳子挪到风涟身边坐着,紧紧贴着她的身体,真的好像一只委屈的小猫。

    风涟吃掉碗里最后一口饭,放下碗筷问她:“时间还早,出去散步,怎么样?”

    燕兆雪点了点头说:“那等小咪洗碗。”

    风涟拉住她,“回来再洗。”

    “喔。”燕兆雪听话地停下动作,看了她两眼,伸出手,还要牵。

    风涟牵着她出门,走出楼道,立马被亲新的空气包裹,她们沿着行人的小路慢悠悠往外走,风涟没做任何伪装,只戴了一顶鸭舌帽。

    燕兆雪更是什么伪装没有,素颜走在路上,时而引得路人回头。

    她俩浑身气质与这座小小县城实在不搭,穿着谈吐充满大城市气息。

    风涟开玩笑和燕兆雪说:“在这里不用戴口罩,没人相信我会到这里来。”

    燕兆雪说:“小咪也没有被认出来。”

    和她一起工作的那些人,倒是知道她的身份,不过全部默契地对她曾经的演艺经历闭口不谈,仿佛那是什么丢人的过往。

    风涟夸她,“小咪好棒。”

    燕兆雪哼哼了两声,瞧着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风涟问:“怎么了?”

    燕兆雪说:“每和阿莲待一分钟,离分别就更近一分钟。”

    这是什么话,风涟有点不明白:“你怎么会这么想?”

    燕兆雪说:“人家很难过嘛。”

    风涟搂住她的肩膀,让她靠着自己,“为什么难过呢?”

    她们在路边停下,站在一家老旧的便利店前,夕阳的光斜着穿过云层,将这片天地染成浅金色。

    此刻没有多少悲伤的氛围,漂亮的霞光更多呈现浪漫色彩。

    燕兆雪说:“有好多原因,说不完。”

    风涟说:“说给我听。”

    燕兆雪安静了几秒,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瞧着傻呆呆的,很快想明白,慢吞吞地开始说。

    “家里有老鼠,还有蟑螂,雨生说有手指长的大蟑螂,长翅膀还会飞,上班也很不好,那些人一点不讲规矩,总是吵吵嚷嚷,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人又笨,效率又低。”

    “这个地方,一点也不好,位置偏僻,交通不方便,看这个路坑坑洼洼,不知道怎么搞的。”

    “吃的东西也不好,有些菜炒出来,油里面还有沙子,都没有洗干净,看着脏兮兮,都吃不下。”

    “而且生活上面,各种设施好不方便,热水要放两分钟才能变温热,听说这边基站很老,一刮风下雨就断电,要好几天才能修好。”

    她向风涟抱怨,说着说着哭起来:“怎么会有这种地方,小咪不要待在这种地方,小咪要回家——”

    风涟耐心地等她哭,哭了好一会儿,哭得累了,周围路过的人好奇地看她俩,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反正就是要哭,要撒娇,今天这回机会没抓住,以后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阿莲。

    风涟等到她的哭声渐渐停歇,轻声问她:“小咪,你觉得这里的生活好还是不好?”

    燕兆雪说:“当然不好了。”

    风涟问:“小咪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呢?”

    燕兆雪说:“为了上班。”

    风涟说:“不只是为了上班,你要为他们做点什么,对吗?”

    燕兆雪拧着眉,有点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想了半天,风涟接着说。

    “小咪觉得这里的日子苦,小咪还有退路,可以回到舒服的大城市。”

    “可是这座小镇还有别的很多人,他们一直过着这样的日子。”

    燕兆雪说:“这是一个县,不是镇。”

    风涟说:“小咪明白我的意思。”

    燕兆雪没吭声,又在想自己的事情,这大概是她在这里第一次想到别人。

    “嗯。”燕兆雪说,“小咪知道。”

    风涟问:“所以小咪想怎么办呢?”

    燕兆雪说:“我不知道。”

    她抬起头,困惑地皱着眉,“小咪应该怎么办?”

    风涟说:“出发之前,小咪每天那么难过,我以为是在想这类问题。”

    燕兆雪说:“小咪哪里有那个空闲。”

    临行前,她每日每夜为将要离开风涟感到难过,上班以后可能会遇到的烦恼,她完全没有想过。

    风涟说:“你来到这里的第一天,他们就已经变成了你的责任。”

    燕兆雪眼神略带迷茫,好似不明白“责任”这个词的含义。

    风涟说:“就像我们结婚了,你要对我负责任,我也要对你负责任,我们不能瞒着对方做不好的事情,要共同努力撑起我们的家庭。”

    “还有崽崽,和没有出生的宝宝,都是我们的责任,小咪能明白吗?”

    燕兆雪点点头,“小咪一直明白。”

    风涟揉揉她的脑袋,接着说:“现在你到这里来,就算只是为了好看的成绩,你也得对他们负责,他们是你的成绩,也是你的责任。”

    燕兆雪说:“我们素不相识,我应该对他们负责吗?”

    风涟说:“小咪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燕兆雪不情愿地哼哼了两声,“阿莲,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哪些地方不知道该怎么办?”

    燕兆雪说:“我做什么,才算对他们负责呢?”

    风涟说:“小咪现在的困扰,也是他们的困扰。”

    燕兆雪说:“小咪最讨厌老鼠。”

    风涟说:“这个得往后放。”

    燕兆雪:“为什么?”

    风涟:“没有为什么,接着想。”

    燕兆雪只好接着想别的,“那就是基础建设,很不方便,还有交通闭塞,商品运不出去也运不进来,这里好多临期货品,可能里面有猫腻。”

    风涟问:“这些问题,小咪会解决吗?”

    燕兆雪说:“这两天我看了这边的财务报告,好穷。”

    “如果要在一年内解决这些问题,可能得自掏腰包,往里凑不少钱。”

    风涟问:“小咪喜欢钱?”

    燕兆雪摇摇头,“没那么喜欢,但是还没想到用什么借口,自己捐给自己,是不是不太好?”

    风涟说:“你可以让闻雨生捐,用你自己的钱。”

    燕兆雪皱了皱鼻子,“有点麻烦,集团那群老人知道了肯定背后唠叨我。”

    她看着风涟,忽然说:“要不用阿莲的名义捐吧。”

    风涟说:“我们是合法婚姻关系,是不是太敏感了?”

    “没事,阿莲是公众人物,有表率意义,咱们出一半,我再去找邢爷爷和张叔要点。”

    风涟取笑她:“小咪在朝中有人,手眼通天呢?”

    燕兆雪理直气壮,“小咪用来做好事,小咪不去要,就被坏人要走揣荷包里了。”

    “嗯。”风涟说,“小咪这是在做好事。”

    燕兆雪说:“我是好咪。”

    好咪是什么东西,这家伙,真把自己当成小猫来想了。

    她们竟然在路边商量这种事,风涟根本没怎么哄燕兆雪,只是和她把将来要做的好人好事捋清楚,她竟然就已经忘掉烦恼,十分激动想要投入工作之中了。

    她对风涟说:“做完这些,小咪要把老鼠全部杀掉。”

    风涟“嗯”了一声,环住她的腰,手轻轻搭在她的小腹上,“最近宝宝有没有闹你?”

    燕兆雪被她忽然转变的话题问得一愣,“有。”

    她不高兴地说:“昨天晚上,宝宝一直动,我和她说她也不听,搞得我好难受,好像顶着我的胃,躺下就不舒服。”

    风涟说:“得起来坐一会儿。”

    燕兆雪谴责肚子里的孩子,“太不乖了,一点也不听话,妈妈那么难过,还要闹妈妈,根本就没有姐姐听话,也没有姐姐那么乖。”

    她这话刚说完,风涟感觉手心忽然被踢了一下。

    她看向燕兆雪,燕兆雪来了劲,接着骂:“你还不服气?还要踢?我哪句话说错了?你姐姐像你这么小的时候,根本不闹的。”

    风涟说:“还是要闹,动静也不小。”

    她揉揉燕兆雪的后腰,安抚道:“好了小咪,别骂宝宝了,她能懂什么,也许她也不舒服。”

    燕兆雪难过地趴在她的肩膀上,“小咪好累,来到这里以后,晚上很难睡觉,宝宝也不乖,小咪早上还吐了呢。”

    风涟说:“我知道。”

    “阿莲怎么知道?雨生和你说的吗?那个叛徒,好坏,胳膊肘往外拐。”

    风涟说:“她也很担心你。”

    燕兆雪说:“担心我干嘛,我是成年人了,有啥好担心的,况且担心有什么用,担心又不能当饭吃,不要她的担心,哼。”

    风涟问:“我的担心呢?小咪要不要?”

    燕兆雪说:“要。”

    她问风涟:“阿莲有担心我,有想我吗?”

    风涟反问她:“小咪猜我为什么在这里?”

    燕兆雪嘿嘿笑,“阿莲担心小咪。”

    “嗯。”风涟牵着她继续往前走,“毕竟小咪傻乎乎,笨笨的,总是让人操心。”

    “哪有?”燕兆雪不肯承认,“小咪一直很成熟懂事的呀。”

    风涟说:“昨晚谁被老鼠吓哭了来着?”

    燕兆雪不说话了,找不到狡辩的话,只能安安静静跟在她身边。

    她们在外面溜达了一圈,消消食,天快黑的时候回到家。

    燕兆雪现在这个工作比较清闲,晚上不用加班,回去洗个澡躺床上,就等着风涟也洗澡上床了。

    风涟把出门前留下的碗给洗了,生涩地捣鼓卫生间里的热水器,艰难洗完澡,回到房间,坐在床边,燕兆雪还没睡,但看样子已经很困,为了等她回来一起睡,努力撑开眼皮。

    “困了就睡。”

    风涟没穿衣服坐在床边,正往身上抹保湿霜,燕兆雪毛手毛脚的说要帮她,很热情很热心的样子。

    风涟说:“今晚不摸。”

    燕兆雪一脸震惊,“阿莲怎么知道,我还没说呢。”

    风涟冷笑了声,“小咪什么德行,我能不知道?”

    燕兆雪干脆不装了,把她的保湿霜罐子丢到一边,整个人蹭上来,扯掉多余碍事的东西,用胸口帮她把后背上的保湿霜抹匀。

    凉凉的肌肤带着清冷的馨香,她把脸埋进风涟颈间,挺起鼻尖轻轻蹭蹭对方的喉结。

    喉结上下涌动,风涟被身后某只笨手笨脚的小咪戏耍得嗓子发干,情况本就十分困难。

    谁成想那不怀好意的小咪,竟然伸出舌尖,在她的吞咽唾沫时故意使坏,轻轻扫过她的喉结。

    酥酥的痒意在浑身蔓延,风涟难以忍受地按住她往下摸索的爪子,哑着嗓子道。

    “我来。”

    第120章 第一百二十章 一百二十

    最初进入状态时, 风涟脑子有点不清醒,忘了燕兆雪怀着孕,挺着五个多月快六个月的肚子, 于情于理, 都不应该再像之前那样承受她们之间的胡闹。

    虽然燕兆雪本人似乎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自觉,平常就不怎么在意自己怀孕这件事。

    刚好她也属于不太显怀的那一种, 肚子不算很大, 直到现在, 穿宽松一点的衣服和看不太出来她其实怀着一个孩子。

    还有, 她平常产检也不上心, 每次都要风涟催着去, 到了医院还要哄着做各种检查。

    做b超的时候, 医生让她看宝宝, 她扭过脑袋不想看, 觉得很羞耻, 依旧不愿意以平常心对待怀孕这件事。

    她心里其实十分苦涩, 不乐意别人把她当做孕妇对待,她说不清楚自己这份羞耻心从何而来,反正就是很不好意思,感觉很难堪。

    在久违的那种事情上, 她更想要得到风涟平常的对待。

    她用一股十分强硬的力气按住风涟想要收回去的手,风涟一愣, 低眼看她, 见她眼中有一层薄薄的水光在闪烁, 心里某根弦“突”的跳了下。

    “小咪?”

    燕兆雪说:“小咪可以,不要离开小咪。”

    风涟说:“闹凶了宝宝会闹。”

    燕兆雪说:“闹就闹,要是不乖, 等她生下来,我就揍她。”

    “凶巴巴的小咪。”风涟放松手腕,不再尝试抽回手。

    燕兆雪也渐渐松了力气,重新变回热情洋溢的热心小咪。

    “来,阿莲。”

    她扭了扭腰,换了个方向,这样肚子不会挡着她们抱着一起。

    风涟“嗯”了一声,将她揽住她的腰,帮她放松身体,提前和她说:“如果肚子不舒服,或者别的不舒服,就停下来。”

    “嗯。”燕兆雪说,“不会的。”

    她是铁打的小咪,可以抵御住阿莲很多次攻击,她在这种事情上很坚强,很能忍耐,虽说经常又哭又闹,不过每次至少能够坚持半个小时

    风涟笑了一声,她果然是故意的,用低沉而柔和的嗓音在燕兆雪耳边询问:“小咪有这么着急么?”

    燕兆雪呜呜地哭,自己的行动已经无法为她缓和身体的不适。

    “嗯,好着急,好难受,求你了,阿莲。”

    风涟被她软软地可怜模样惹得玩心大起,不给她帮忙,故作矜持姿态。

    “这样啊。”她慢悠悠道,“小咪想要我帮忙?”

    燕兆雪急切地在她颈边蹭来蹭去,试图从她冰凉的皮肤寻求到几分舒缓的办法。

    “嗯,小咪要”

    风涟慢条斯理问:“小咪要什么?”

    燕兆雪一次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

    “要,要阿莲。”

    风涟接着问:“要我的什么?”

    “要阿莲的帮忙。”

    风涟纠正她:“这个时候想要我的帮忙,应该叫我什么?”

    燕兆雪闻言一愣,似乎并不知道答案。

    风涟提示她,“被养着的小猫,应该叫养她的什么?”

    燕兆雪仔细地想了想,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停下动作,歪歪脑袋。

    “妈妈?”

    风涟往下捏她一下,捏得她身体颤抖,眼泪一下就出来了。

    “阿莲”

    风涟说:“答错了,再想。”

    燕兆雪不敢再承受她的惩罚,感觉好吓人,自己会被欺负得死掉,一定会死掉。

    她老老实实回答:“主人,小猫应该叫主人。”

    “嗯。”风涟奖励她,变得温柔一些,慈蔼地爱抚小猫。

    “乖猫猫,凑上来一点,给你奖励。”

    燕兆雪很早就没了力气,也在崩溃的边缘,整个人绷得紧紧的,却被风涟温柔的吻劝说得几近放弃。

    她努力坚持,在脑海里不停念叨不要放弃不要放弃,要坚强要坚强。

    这样念叨好像没什么用,风涟轻轻咬住她的舌尖,不知在她唇舌间做了些什么,手上也有一些动作。

    她来不及仔细分辨,一阵强烈的泪意向她奔袭而来。

    她如同汪洋大海上的一叶孤舟,无法对抗如此力量悬殊的可怕敌人。

    她几乎在同时间,身体僵直,随后软软倾倒风涟怀里,无力地仰头,看着眼前白白的天花板,好像有星星在她的视野中跳来跳去。

    它们是在跳舞吗?大半夜的,为什么那么高兴。

    燕兆雪在满足之后,渐渐感到一些悲伤,这种事情好像偶尔会发生一次,就像事情办好之后的一根烟,她偶尔会感到心口发闷,很想哭,找不到哭的理由,就说是被欺负哭的。

    这一次,她也哭了,风涟问她为什么哭,她也说:“因为阿莲阿莲欺负人,欺负小咪,把小咪欺负得好惨”

    风涟也不急着哄她,甚至与她辩论,“我以为小咪会很喜欢。”

    是很喜欢没错,可是这种事情应该作一作,不作没意思。

    燕兆雪接着哭,“阿莲那么对小咪,天大的喜欢,也会变得没有。”

    怎么是这么严重的后果。

    风涟觉得她作得可爱,忍着笑问她:“现在就不想要了?”

    燕兆雪哭泣声一顿,忽然变了一副态度,身上没有什么力气还是要挪蹭着爬到风涟身边贴着。

    “要。”她一下变得乖顺听话,眼睛睁得圆圆的,脑袋搭在风涟腿上,仰头乖乖的望着她。

    “还要,不够,阿莲。”她说,“小咪还要。”

    风涟说:“这下不讨厌我了?”

    燕兆雪说:“从来没有讨厌过阿莲。”

    风涟:“嗯?小咪叫我什么?”

    燕兆雪从善如流,讨好地舔舔她,“小咪从来没有讨厌过主人。”

    风涟把手按在她身上,“我猜小咪肯定也不敢。”

    “嗯。”燕兆雪说,“小咪胆子小,从来不干坏事情。”

    这一次,大概有之前两次的经验,燕兆雪有了更多克服困难的办法,坚持好久没有放弃,竟然把风涟累出一身薄薄的汗水。

    风涟很想休息一下,见她迟迟不肯放弃抵抗,只好再次凑上来吻住她的唇。

    她用了些办法,很快把燕兆雪弄得束手就擒,认输投降。

    燕兆雪考拉一样挂在她身上,歇了半天,缓过点气,委屈地谴责她。

    “阿莲耍赖阿莲每次都耍赖”

    风涟抓紧时间休息手腕,“手疼,小咪这是——”

    她被眼下的情况弄得脑乱糟糟,想了半天没想出来对应的词语,最后脑子一抽来了句——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燕兆雪没太理解她的意思,但这并不妨碍她接着撒娇,“小咪是最贵的。”

    “嗯。”风涟揉揉她的后脑勺,“够了吗?睡觉了?”

    燕兆雪确实有点累,主要是腰酸,她现在很容易腰疼,就算是躺着也会有隐约的不舒服。

    但她是一只知恩图报的小咪,主动对风涟说:“小咪帮帮阿莲。”

    风涟问:“现在累吗?”

    燕兆雪说:“还好,没有很累。”

    她说:“阿莲给小咪揉揉腰,就更不累了。”

    风涟给她揉腰,问她:“腰疼?”

    “嗯,有一点点,但还好,没有特别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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