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廷已经不记得自己这是第几次因为裴安而心神不宁了。
他看着画面中神采奕奕的两个人,第一次出现“我是老了吗”的疑问。
苏廷不理解赛车带来的超越生死的体验,更没办法把叶修明放在任何一个虚拟的赛道上,他怕失去,怕再也见不到他。
恐惧深深地吞噬着他。
深夜,苏廷给叶修明发了条消息就蒙头睡了过去。
——你想回家吃洋蓟吗。
这则消息,如同信号弹,引燃了叶修明的三魂六魄。
他买了第二天伦敦飞金城的航班,数次颠簸也没将他的兴奋打消。
苏廷没有过问叶修明的行程,而是在傍晚时分回到家后,处理那些硬邦邦的洋蓟。它的外表像一件中世纪的骑士盔甲,冰冷、坚硬、布满防御的尖刺,需要耐心地一层层剥开,才能触碰到洋蓟心那战利品般的柔软与鲜美。
就像他们这些年从生硬到柔软的关系一样。
苏廷用勺子挖出嫩滑绵密的洋蓟心,撒上面包糠、帕玛森芝士和蒜末,用锡纸包好后放入烤盘。
之后便是主菜的备餐,苏廷这次选择的是意式肉丸,这道菜不仅要煎炸还要合炖,所费功夫不少。
他将牛肉放入料理机中,准备打碎。
倏地,门被轻轻推开,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朔风,是初秋那种干净的凉爽。
叶修明像是幽灵,无声无息地站在了苏廷的身后,手上还带着一份协议。
“小爸,”叶修明耳语道,“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小爸了。”
苏廷骇然转过身来,看向叶修明幽深的眼底。
“什么意思?”他问。
叶修明把那协议高举,念了名字:“《解除领养协议》”,再悄无声息地观察苏廷的反应。
只见苏廷面有愠怒,“你找到更好的厨子了?”
“是我找到了更好的办法,让我换一种方式去爱你。”
苏廷的体内仿佛正在沸腾,令他生出一身的细汗,晶莹的汗水顺着发烧汇集成水滴,倏然滑落。
他看着眼底眉梢全是诚意的叶修明,指端微微颤抖,想要拂去脸上的汗水。
叶修明却不允许自己这么做,双手环住了腰肢,倾身过来,亲吻每个即将掉落的汗水。
苏廷微微后撤,从叶修明吻他的第一次开始就止不住地打着冷颤,那些细密、温情的轻吻让他深深地在心里叹气——
怎么真到这一步了。
他眼神安静而悠远地看着叶修明,脑海中浮现出一篇轰动头条的新闻。
《道德沦丧!上市公司董事长竟将养子变情人》。
之后他就真的全身心地退缩了,拍了拍叶修明那好看的脸蛋,笑着说:“先吃饭,一会儿再说。”
叶修明无辜地看了眼自己的腰腹以下,再用乞求的目光看向苏廷。
知道他什么意思的苏廷心里也想,却没惯着,与其真的酿成大错,不如先给他泼盆冷水。
“修明,就算我真签了这份协议,你被我领养的那几年也是抹不去的。”
“我知道,所以我要换一种方式‘孝敬’你。”
苏廷的血色消尽,“你误解我了,我的意思是……唔——”
这一次叶修明没再体己地关照苏廷的观点,而是用一个悠长连绵的深吻阻拦了苏廷的顾及。第一次真切地与人接吻,叶修明竟然发挥得不错,先是唇瓣相贴,再慢慢加深,将自己凛冽的气息全部交付给苏廷。
苏廷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的心在剧烈地颤抖,人也被未知的力量弄得灼热焦躁,不自觉地在喉中发出一声沉吟。
于是叶修明抱得更紧,两人之间也几乎失去了距离,苏廷前一秒垂下的双臂此时已经放在叶修明的颊侧,指尖狠狠地戳进皮肉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狠绝。
苏廷从未被如此强烈的冲动左右过,即使在他最年轻气盛的年纪。
怎么办?
一边是道德的指控,一边是身体的欢娱,他夹在中间,无处躲藏。
就在他想一边倒地选择放纵自己欲-望的时候,周叙白的电话来了,一开始苏廷并不想接,主动勾住叶修明的舌尖引君入瓮,但电话一直不停地响,想必周叙白一定有他的理由。
不然他就死定了。
苏廷从灼热的接吻里首先退出,叶修明的眼神却一直不停歇地跟着他,苏廷按下接听键,一边擦了擦嘴边的水渍。
“苏廷,出大事了,十几个建筑工人查出患有淋巴癌,已经有媒体报道这件事了,说是旧厂址遗留了大量放射性物质,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放屁!”苏廷忍不住大声喊了一句,“当初所有环境监测的步骤都是经过几大部门审批过的,绝对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周叙白道:“但工人们患癌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事情,你总不能坐视不管啊!”
苏廷:“我要管,我还要管他们背后的指挥者,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
“你是说……这件事是有人指使的?”
苏廷:“动动你的脑子好好想一想,西郊是你亲自做的环境、土壤、甚至岩土的勘测,出现过一点问题吗?”
周叙白:“那肯定没有,有的话谁让我们动工啊。”
苏廷:“白痴,这种事情还用我教你。”
周叙白:“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苏廷充满歉意地看了眼叶修明,说:“那十几个工人是不是在医院?我这就过去。”
他刚要走,手就被叶修明死死地握住了。
叶修明笑如春野,“无论什么事,我都陪着你。”
苏廷仿佛刚才没跟他接过吻,面容寒冽地说:“就算我在协议上签字,也不代表什么。”
说罢,他就拿起笔“唰唰”地签上了大名。
叶修明的心情可用大起大落来形容,也赶紧签了名,将那份协议放进卫衣的大兜,小心揣着。
不过,这是一个有关苏廷和他养子的故事的结束,难免令人怅然若失。
以前那些好的、坏的好像都只有随风去了。
第72章
住院部相邻的几个病房内,住满了罹患淋巴癌的工人,他们病气怏怏地躺在床上,好似即将走到生命的终点。苏廷赶到后,顿时被几位家属围堵,躲在一边的媒体记者见状也爬起来按下快门。
“快看!这就是扉合的大老板,就是他害我老公得病的!”
说着,就有人开始朝苏廷推搡。
叶修明立刻用身体挡住他,怒道:“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你们这叫诽谤。”
周叙白一听,额间全是汗,现在应该尽量安抚家属,防止他们随口乱说,叶修明倒好,还指责上了。
果然,叶修明的言语激起了家属们的反抗,他们潸然泪下地面对镜头道:“我们明明才是受害人,凭什么要给我们泼脏水啊。
你们不知道,这个工地一共才一百多个工人,得病的却有十分之一,这难道不恰恰说明了这块地有问题吗。”
苏廷不急于自证,却拨开人群,走到一间病房,看着那几个躺尸的工人,面露疑色:“我怎么从来都没见过你。”
那位病人费劲力气,戳着苏廷的鼻梁,说:“你天天坐在高档办公楼里,怎么可能见过我呢?”
周叙白一听有点生气:“苏廷这些天一直住在工地上,跟工人们同吃同住,这你难道不知道吗?连这个都不知道的话,你确定是在我们工地上得的病?”
苏廷摆手,示意周叙白打住,他冷峻的目光横扫病房一周,比凛冬的风还要寒冷。
他明白解开这个谜团的办法只需要调监控就行,可他还是高兴不起来。
背后的那个黑手,到底是奔着什么来的?
修明……会有危险吗?
苏廷这才恍然发觉,叶修明已经看不见影子了。
他头皮发麻,连忙从病房里出来找叶修明,却发现他正把那位男记者围堵在墙边,单手撑着墙,不让他出来,嘴角还有一抹淡淡的微笑。
那位记者年龄不大,像刚毕业的,略显稚嫩,脸上是明显的羞赧神色,正捂着嘴偷乐。
那人嗔笑:“你也太逗了。”
叶修明一歪头:“现在可以把照片删了吧。”
“那你周末真的会带我去半影回廊?”
“一言为定。”
能去Threshold对面楼顶的半影回廊喝酒,是身份的象征,那是会员制,筛选会员的方式据说比有些高尔夫球场更加严苛。
像叶修明这种,是存了几桶高年份的威士忌在半影,单桶就高达数百万。
“你叫什么名字?我可以告诉半影的服务生,下回我不在你也可以去。”
“我叫林江行,你呢?叫什么?”
他一字一句,“叶、修、明。”
“修明!”苏廷唤了一声。
叶修明比了个“打给我”的手势后,就转身回到苏廷的身边,不知道为什么,林江行看着苏廷,有种被冰锋刺伤的感觉,那种深深的敌意也是难以形容的。
当叶修明站在苏廷身边时,刚才那股风骚浪荡的气质又变得干净清透,仿佛……刚才是在演戏一样。
林江行的脸上浮上了一丝疑惑。
这次的医院之行令苏廷的心里有了谱,可他一路上都晾着叶修明,只跟周叙白商量下一步对策,还有应对媒体的办法。
周叙白道:“我就知道咱们西郊没有问题。”
苏廷翻了个白眼:“那刚才吵吵嚷嚷的人是我吗。”
叶修明插不进嘴,摸苏廷的手也不给回应,只有在一旁审慎观察着情况,大概明白了苏廷为什么冷处理他的原因——
他跟另外的男人嬉笑自若。
于是他探向苏廷的手更加放纵,沿着黑色西裤内侧的褶皱,不停地向里。
苏廷给他递了个警告的眼神,却让他更肆无忌惮。
滚烫的热流顿时在车内循环,让苏廷有些难以呼吸,他咬着舌尖,想让那种感觉快点消退,在叶修明看来,却性感无比。
他真想把周叙白踹下车去,现在就剥开苏廷的衣物,看看是不是跟小时候的梦一个模样。
叶修明直勾勾地盯着苏廷的眼睛,再将视线缓缓移到苏廷的嘴上,那是颜色极淡的唇,唇线却勾勒得异常清晰利落,棱角分明。
他不敢想,连吻他都已经这么爽了,做其他的事情会不会让他灵魂出窍。
转眼又到了晚上,不远处的星空璀璨,月色皎白,周叙白把两人放在苏廷家的楼下后,就去忙公关的事情了。周叙白他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苏廷,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变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眼瞎了,他好像看见苏廷和叶修明在大街上拥吻在了一起,旁若无人。
“看来我确实太累了。”周叙白轻嗤了一声,“他们两个怎么可能呢。”
苏廷从叶修明的阵阵低喘声中后退一步,躲过了他的纠缠。
没想到,这小兔崽子,力气还不小。
他站在电梯内的角落,一边看着上面的数字越来越大,一边偷觑着叶修明。
而叶修明好像有所感应,微偏过头,向他笑了,然后说:“刚才我逗那个记者的,只想让他删照片,你别放在心上。”
苏廷自顾自地叹了口气,“你的事,我为什么要放在心上?”
“那我——”叶修明暗笑道:“可以跟他约会?”
苏廷拧了拧领带结,一本正经地说:“解除领养的协议只是签了字,还没走法定程序,我现在是以养父的身份命令你,少跟来路不明的人来往。”
这不就是管他吗?叶修明抿嘴一笑,“后天就是我十八岁生日,我想好用什么愿望交换了。”
苏廷踏出电梯,用指纹打开门锁,“不管你在打什么主意,我都不会同意。”
“你都不问问我是什么?”叶修明募地把苏廷拽到眼前死死地钳住,说:“还是你就那么自信,觉得能猜对我在想什么。”
苏廷心想,那还用猜吗,以叶修明这么血气正盛的样子,还不生吞活剥了自己。他说:“我猜不到,也不想问。”
他不想问,不代表叶修明不愿表达,果然,当时钟敲响零点的钟声时,叶修明缱绻无尽地说:“还剩一天,小爸,我想要你。”
第73章
“你想要我的扉合,我可以无条件给你;想要我珍藏的那些好酒,我也可以白送给你。但是,叶修明,我的人你永远都得不到。”
苏廷字字千钧,压得叶修明难以喘息。
他没想到苏廷会这么想不开。
可他们明明只差一步,缺的那点东西,真就是那不痛不痒的养父子身份吗。
如果他的火力再强一些呢?
所以不知他“无意间”碰了个什么东西,竟又呲牙咧嘴地抱住才好不久的胳膊,说:“我草,这也太疼了。”
苏廷眉头一皱,立即上前去看他的伤处,并说:“怎么这么不小心,再骨折了怎么办?”
叶修明好像确实把自己撞得有点疼,半天都没回过神,看到苏廷还是那么关心自己,顺势就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小爸,给我做饭,帮我洗澡……”
苏廷:“……”
虽然苏廷知道叶修明是在玩套路,但他胳膊的伤全怪自己当时求助于郑力,所以要为他的伤负责。
苏廷浅笑道:“好,只要你守规矩。”
今晚是佣人烧的粤式菜品,口味清淡,饭桌上叶修明问他:“你为什么不给大爸说我们要解除关系了。”
苏廷瞄了他一眼,说:“我怕他会哭出来。”
“这么在乎他的想法,看来我小时候你确实考虑过跟大爸在一起。”叶修明夹着豉汁鸡爪里的花生米,“那在他出狱后呢?”
“其实——”苏廷饶有兴味地看着叶修明说:“我从没想过跟任何人在一起,我也早就给你说过。”
“说过什么?”
“我没有爱人的能力。”
叶修明笑道:“但你有吃醋的能力,醋劲还不小。”
“再废话晚上自己洗澡。”
叶修明就真闭了嘴,不过没隔多久,他就好奇地问道:“小爸,为什么你觉得自己没有爱人的能力?”
苏廷一撩眼皮:“没有为什么。”
“说起来,我都没有好好了解过你的家庭,小爸,叔叔阿姨呢?”
苏廷没有说话,明显看出来有些情绪在身上。
“我从没听你提起过他们。”
苏廷苦笑了一声,开了口:“当时网络上都是我的私密照片,不小心也让他们知道了,从那时起就再也没认我这个儿子。”
“扉合上市的时候他们也没有祝贺吗。”
苏廷说:“没有,他们好像把我隔绝在世界之外,无论我闹出多大的动静都不奏效。”
“可你没做错,我也不会像顾见清那样对你。”
苏廷含着笑,“你还小,误以为自己见过世界。”
“因为我年龄小,你就觉得我会辜负你,对不对。”叶修明坚定道,“我不会的。”
苏廷没接他的话茬,递给叶修明一碗姜撞奶,说:“尝尝曲姨的手艺。”
叶修明接过来,舀了勺嫩滑的姜撞奶,轻声说:“你才是我的世界。”
苏廷一怔,有些叹惋地说:“你能有这种想法,恰恰证明了我会耽误你。”
苏廷继续说:“有我在,只会成为你的束缚,所以解除领养关系对我们来说,最正确不过。”
他笑道:“你以后可以随便玩赛车了。”
叶修明问:“我真能吗?”
苏廷微转了下眼,“最好还是不要,太危险了,我承受不了。”
“小爸。”
“嗯?”
“我也想当你的世界。”
这句话,犹如一片羽毛轻轻地在心窝上抓痒,苏廷仿佛真的看见了他们只有彼此的景象。
可那是以站在全世界的对立面为前提的,他们真的能和这个世界的规则相抗争吗。
叶修明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说:“让我证明给你看。”
“算了,早点休息吧,修明。”
“嘶——我手好疼…!”
苏廷的眼睫微微闪动,在识破叶修明的小把戏后,并没有揭穿,而是脚步扭转了个结,笑道:“刚吃饱就想洗澡,对身体不好。”
“那我隔半个小时再来叫你。”
苏廷用纸巾擦了擦手,阴晴不定地垂首,再侧身走了几步,说:“修明,你不许打歪主意。”
“好,我一定规规矩矩的。”
窗外的雅好风月,与秋天的凉爽相互交缠,此消彼长。
苏廷才洗了澡,穿着干净的白衬衣和深色睡裤,手臂上的袖子半挽着,衣领有几个扣子没系,露出性感的锁骨,仿佛是能装下欲-望的浅滩。
他提前给主卧的浴缸放了水还有浅紫色的气泡弹,这样丰盈的泡沫下就会存在视觉盲区,不至于越界。
叶修明倒是诚恳,一到苏廷的房间就开始褪去衣物,直到只剩一条内裤。
苏廷忙闭上眼,用手远远地挡住关键部位,说:“你先躺进去再说。”
“小爸,你扶着我。”
苏廷让这声“小爸”弄得有点头晕,循着他声音的方向伸出胳膊。
叶修明就不客气地扶了上去,并附赠一句:“反正早晚都会看到,我如果是你,就不浪费这个时间。”
苏廷感到自己的肺腑都没办法工作了,在听到水花声后,兴致缺缺地睁开眼,直接拿毛巾蘸泡泡后弄了他一脸。
叶修明拉住他的手腕,往自己的胸前一带,气息滚烫,表情值得细品,“小爸,我都这样了,你不是都没躲吗……所以我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叶修明我可警告你,你离十八岁还有一天,我们无论如何都不可以。”
叶修明泄了气,半仰在浴缸,声音粗重:“那就……慢点擦。”
苏廷只好按照原定的计划好好给他擦洗身子,当毛巾划过他的胸肌时,即使静止不动,也能感受到其下蕴藏的巨大的张力,那光滑细腻的皮肤也散发着灼人的生命力。
真是年轻,苏廷心想。
当划过腹肌的时候,苏廷突然触了电似的抽回了手——
他在不经意间,摸到了叶修明的……那地方。
并且不是自然的状态。
叶修明云淡风轻地说:“小爸别误会,它本来就这样的。”
才怪。
不过奇异的是,苏廷并没觉得有羞耻的感觉,仿佛这确实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只是,浴缸里的那个没什么,他却浑身燥热,要不是扯了扯衣领,恐怕要喘不上气来。
第74章
看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叶修明就知道自己是得逞了,他微微侧了侧头,倾身压在苏廷的肩膀上,贴着他的耳朵道:“小爸,脸都红了,要不要帮你泄泄火。”
苏廷的心中警铃四作,如临大敌地看向叶修明那双眼。他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去,眼尾扫着一缕嫣红色。苏廷知道那是情潮上涌、克制不住自己的表现。
叶修明滚烫的鼻息还在耳边,有着他不自知的魔魅力量,让自己动弹不得。
他也想要。
在本能面前,他那带着诡辩色彩的原则真的可以扔掉不要。
就这么身心自由地被人享受,自己也沉醉其间,不好吗。
可是,当他放下道德底线,放下人伦纲常,想要放纵一次的时候,他突然七窍皆空了,眼神木然地缓缓垂首。
他在照片事件之后,还没有在其他人面前裸-体过。过去的伤疤牢牢附着在他的身上,让苏廷有着深深的病耻感。
苏廷说:“我知道你可能也不是随随便便起的这个心念,但我确实不行,叶修明,你去找别人吧,我祝福你。”
叶修明也知道打开苏廷的心门、解开他的疙瘩需要费多大工夫,所以他的好皮肤即使憋出了个痘,也懂得徐徐图之、好肉不迟的道理。
他从苏廷的脖颈间退下,枕着双臂望天,再将目光慢悠悠地晃到苏廷的身上,说:“像我这个年纪的人,很多人都有不少性经验,可惜,差我一个,那我找谁补上呢?裴安?温言玉?你帮我出个主意。”
苏廷说了句“你随便”就离开了浴室,在蒸汽里留下个似真亦幻的影子。
叶修明则在浴缸里待到很晚,直到苏廷沉沉地睡去。
周叙白是接近凌晨三点过来敲的门,直接把睡梦中的苏廷惊醒了。
“你最好有正经事。”苏廷打着哈欠,似乎预料到了什么,“是工地的事?”
周叙白把带来的笔记本电脑放在茶几上,说:“我在拟明天披露的公告,等写完了等你定稿。”
苏廷困惑不解:“披露什么?”
“我找人查了查规定,工地接近10%的人患癌叫‘重大事件’,披露不及时连你本人都要罚款。”周叙白噼里啪啦打下一段字,不想却被苏廷把电脑合上了。
“在事实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你提前自爆,是嫌扉合的K线图太好看,还是怕我死得不够难看?”
叶修明也被他们的吵闹声惊扰,走到客厅。
这么晚看见周叙白,他就知道是扉合有大事,叶修明略懂一些资本市场的规定,后知后觉地想起那些工人患癌的事情确实是要发公告的。
“小爸,从披露到调查取证的这段时间,扉合的股价肯定是要暴跌,但这件事一旦被媒体曝出去,而你却隐瞒不报,国内的处罚据说更严厉。”
周叙白用手指快速点了点叶修明,说:“还是儿子聪明,你小爸就会因小失大。”
叶修明笑道:“他确实是这样。”
苏廷穿着宽松的长袖黑T和刚才那条睡裤,郁愤不平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连鞋袜都没穿,叶修明赶紧去给他拿了白袜,俯身给他穿上,周叙白一开始还觉得没什么,儿子嘛,孝顺,可到后来叶修明就开始胡来了,他横抱着苏廷到沙发上,蹲在他脚边,道:“别着急,有我呢。”
周叙白拧着个眉头,有样学样地帮腔道:“对,还有我。”
在这么危机的关头,苏廷竟然乐了,心想他在命如悬丝的时候,竟也不是孤单的那个。
只是自己在西郊五年多的拆除中耗费了大量的财力,一旦股价持续暴跌,扉合的资金链将有断裂的风险。
周叙白非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哦对了,如果你不是非要开发西郊,也没这么多破事。”
苏廷眉头一紧:“所以你觉得是谁在害我。”
周叙白:“你自己。”
苏廷转向叶修明:“你觉得呢?”
叶修明偷偷摸着苏廷的脚丫,毫不踟蹰地说:“那些工人患癌,不是因为你;西郊的二次爆炸,也不是因为你……”
爆炸?郑力?
可这是大半夜,苏廷的脑子实在转不了,憋了半天才对叶修明说:“你刚才抱我,胳膊疼不疼。”
“抱你我不疼。”叶修明说,“你同意我去找温言玉我才疼。”
周叙白这才如同被惊雷砸到,痴呆呆地半天都没吭气。
这他妈发生了什么?!
他觉得老天爷给自己讲了个笑话,笑话的名字叫你的儿子是你的情敌,而你儿子的对象是他的养父。
周叙白故作镇静地继续敲字,冷不丁地抬头说:“你俩……好了?”
叶修明很想应一声,却被苏廷打断情绪,只听他无情无绪地说:“好好写你的公告,没事别乱瞟。”
周叙白“腾”的一下就像拔葱一样起身,跑去厨房用冷水擦了把脸,回来定定地看着苏廷:“你答应我,我周某人将来的某一天,不会写你跟养子在一起的公告。”
苏廷想了想那情景,发现他也不敢想。
在这件事情上,他跟周叙白才是一体的。
所以暧昧也好,亲密也罢,都该止步于此,再深的,就算他历练太浅。
不过叶修明却说:“我们签了《解除领养协议》,很快就要去民政办手续了。”
“所以大爸,你永远都不会写那份公告。”
周叙白猛然对着苏廷:“这算什么?!当初你为了避嫌、不要小叶子的那五年又算什么?!他那么小的孩子,你就让他一个人漂泊在外。现在倒好,你避的嫌可真成功!苏廷,你是喜欢自己打脸的声音吗。”
叶修明替苏廷保全了颜面:“我们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没做。”
周叙白起身,步履维艰地走到叶修明跟前,双手扶着他的肩膀,向他露出“你受苦了”的表情。
“但是你俩给我记住,现在的媒体会放大很多事情,所以要管好你们的身体。”周叙白仿佛鬼迷了心窍,这边交待完,就抓住苏廷躲闪的眼神,嗔道:“早知道我就不救他了。”
叶修明缓缓地举手:“大爸,我还在这。”
第75章
谁都无法形容,周叙白现在的糊涂程度。
他从高中就开始暗恋苏廷,直到现在。
那汹涌的感情还在心里。
所以当这份感情太过沉甸甸的时候,到最后他还是希望苏廷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可如果这个人是叶修明,确实是苏廷太欠考虑了。
“你们两个的事情我就当不存在,也必须不存在,就算你们签了合同,也不影响别人拿这件事来做文章。”周叙白稳稳地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仿佛只要无止尽地念下去,这件事就不存在了。
“现在我要写披露公告了,小叶子可以帮我找点模板。”
叶修明不仅帮他忙了一晚上的稿件,还在第二天联系了信托经理,约在一家咖啡厅,想把信托的钱全都取出来。
“叶先生,当初叶总给信托资金设置了一次性取两亿的最高限额,取出来就会自动终止信托,这就意味着,你今后再也没办法取出一毛钱。”
“所以,我只能取两亿?”
信托经理忧色不减,“你这么理解也行,不过……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能用钱解决的,都不算事。”叶修明深知这叫小历沧桑,没必要过分纠结钱的问题。
信托经理咋舌:“你还真是豁达,可你知道叶总给你的那条反挥霍条款有多严苛吗?等你一次性取出两亿,也将失去叶家的继承权。”
叶修明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意味着到时候他妈妈就是百忙一场。
叶修明:“没关系,快去办。”
“你要考虑清楚啊。”
“我不需要考虑。”
“行吧,但是这么大额的资金肯定还要做反洗钱和反恐怖融资的调查,预计一周左右,才能到你账户。”
叶修明“嗯”了一声后,就压低棒球帽,离开咖啡厅。
信托经理看着他高大的背影,轻轻摇摇头,给手机上的神秘号码打了过去。
那人是叶淮安的律师,经常能给他递各种消息。
所以,在叶修明生日的前一天,叶淮安得知了他并没被郑力羁押的消息,整个人几乎在监狱里喜极而泣。
他哭完便开始心明眼亮地分析局势——
他叶淮安不能再纵容郑力在外面危险地活动了,更不能让叶修明再次陷入危险。
院子里长着几棵歪脖的柳树,片叶不生,看起来总是萧索。
叶淮安午饭后遛弯时对狱警说:“你把检察院的人叫过来,我有事情要交代。”
见他终于要松口,几位检察官马不停蹄地就赶了过来,叶淮安坐在审讯桌前一乐:“能向我保证几件事吗,否则我不会开口的。”
检察官们面面相觑,最后同意了。
“我已经在监狱里关了五年,之后如果有我的量刑,也不得超过这五年,也就是说,等我说出实话,你们就必须放了我。”
“是与郑力有关吗。”
“对。”
“我们尽量争取。”
叶淮安缓缓开口,把这些年郑力靠狂揽项目贪污受贿、非法侵占,还有涉黑杀人的事情一并都撂了。“他手段残暴,无所不用其极,令人发指,曾经有几个无辜的人就惨死在他的爪牙之下,名字我过会儿给你们,你们可以派人去查,有几个尸体就在御派大厦十八楼东南角的墙壁里。”
这样,叶淮安曾经找警察庇护的原因,也就讲得通了。
与野兽并辔,就要做好被吞噬的准备。
可他妻儿在外,受制于人,也就不好坦言郑力的罪证,终于还是生生地错过这么多年。
与此同时,扉合早上的公告一发,几分钟就直接跌停,周叙白看了看卖方挂的那几十万手,愁眉惨淡地看着下市时间,知道苏廷将迎来数个工作日的跌停。
直到下午三点,都没有要涨回来的迹象。
那条线,凝固在了地板上。
周叙白把这件事看得还算积极:“没人停你的工,没人给你开出顶格罚单,也没人退你的市,所以还不算太坏。”
财务总监在小范围的会议上泼了冷水:“周总,但是就目前这个情况,我们还是主动停工吧,账面真的没眼看了。你要知道财务指标不达标,咱们也是会退市的呀。”
苏廷:“可停工就意味着我心里有鬼,默认了工地有致癌风险。”
周叙白点着头,对财务总监道:“确实这样,媒体总是唯恐天下不乱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啊,以现在的股价套现的话,咱们亏大了。”财务总监道。
这时,叶修明的声音出现了,带着一股清冽的寒风,他用笃定的声调说:“西郊的项目不能停,资金我有办法。”
苏廷看到他此刻到了,眼睛竟是红红的,仿佛他的时运已去,徒剩叶修明。
周叙白不同意叶修明的提议:“你的钱我跟你小爸不能要,你爸爸还在牢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那是你安身立命的钱。”
叶修明道:“你们给我口饭吃就好了,我要求不高,有肉就行。”
旋即,苏廷敲了敲自己的桌面:“让我跟修明一个人待会儿。”
周叙白心里即使一百个不同意,也拗不过苏廷,悻悻离去。
偌大的办公室内,仅剩苏廷和叶修明。
这是间极简主义的办公室,色调偏黑,只有待客的沙发是白色的。苏廷穿着包裹性极强的黑色西装,勾勒出颀长挺拔的身材,袖口露出一截白色的衬衣,更显得玉树临风,清素绝尘。
叶修明是直接把苏廷竖抱到沙发上的,好在苏廷早就放弃了挣扎,他想抱就任他抱,整个人变成了一具没有思考能力的美丽的僵尸。
苏廷能大概猜出叶修明信托的价值,也知道这些钱能解燃眉之急,可是对叶修明有没有影响呢?
叶修明隐瞒了他无法继承遗产的那部分内容,只告诉苏廷:“两亿,只是信托的一小部分,给你我不受影响的。”
苏廷:“你确定?”
“我骗过你吗小爸。”
“你骗得可不少。”苏廷叩弹着叶修明的胳膊,“疼吗?”
叶修明突然向他逼近,黑色卫衣的帽绳在苏廷的脸颊处晃来晃去,苏廷觉得心烦就抽了一边,这动作倒像是把叶修明拽过来的意思,而叶修明也顺势与苏廷脸贴着脸,几乎没有距离。
叶修明说:“这是我们在一起历的第一劫,你信我一次。”
苏廷立即纠正他:“我们没有在一起……”
叶修明用鼻尖蹭了蹭苏廷的鼻尖,说:“你在我身世不明的时候接纳了我,就当我报恩吧。”
可这笔钱即使苏廷去用,也应该有借有还,他不想欠叶修明的。
“我给你打欠条,以我苏廷和扉合的名誉担保。”
叶修明笑了笑,“别打了小爸,你见过给自己的聘礼打欠条的吗。”
第76章
苏廷没想到叶修明会用到“聘礼”这个词,他先是反应了一会儿,然后脸上就氤氲着一层绯红的颜色,看起来像是懂了什么意思。
苏廷颤声道:“你精神错乱我可以不跟你计较,等你清醒了再说这种浑话,我可要——”
“打屁股吗。”叶修明期待上了,“我就怕你不打!”
只见叶修明像个虔诚的信徒一样跪在苏廷的腿边,左手拿起苏廷的手开始把玩,继而全掌覆上,与他十指相扣。
明显的战栗从手掌传来,直到掌心都出了层细汗。
叶修明保持着半跪的姿势,伸手把苏廷微敞着的领口扣上扣子,再在脸颊落下一个一触即分的吻。
说:“我给你这些钱,不是为了上你,是为了有一天,让你变成我叶修明的人。”
“到那时,我会向所有人都确认你的存在,绝不把你养成笼中雀,我和你的名字必须并列出现在所有的场合。苏廷,该害怕的应该是别人,因为只有我们做到了别人想都没想过的事。”
苏廷轻嗤:“小孩子心性。”
只见叶修明取出两份协议,递给了苏廷。
一个是无偿转让两亿元信托资金的合同,另一个是意定监护协议。
苏廷看着那份意定监护协议,实在有点想不明白:“你跟我睡都没睡过,意定监护协议是不是有点草率了,万一我们将来都遇到更合适的人,怎么办。”
当苏廷因疾病、意外失去民事行为能力时,将由叶修明为他做出医疗、护理、财产管理等决定。
对于LGBT人群,意定监护是唯一能赋予其伴侣合法监护权的法律工具,意义非凡。这种非凡的协议,似乎不该又养子去承担……
“反正也当了你这么多年的儿子,做你未来的监护人也不是不行。”叶修明媚眼一笑:“你要是觉得签协议之前必须睡一场,我也随时准备着。”
苏廷笑了笑,态度暧昧地抱住叶修明的脑袋,“早知道你长大了会变成这样,我宁愿不要你。”
“那这两个合同——”
“都签。”
叶修明管他有多少心理问题,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签完协议后,叶修明给苏廷拿纸擦红印泥,突然来了兴致,翻开第一份合同,说:“赠予信托的协议的最后一段,‘乙方出于礼节,将向甲方叫老公,直到他听腻为止’。
苏廷皱了皱眉,觉得合同里出现这段基本不可能,所以拿来一看,顿时被叶修明的不要脸弄得心服口服。
“不是说好的‘无偿’的吗。”
“我等着你叫呢。”叶修明不予理会他的抗争,斜倚在办公桌前,露出小小期待的目光。
没想到苏廷做了一番心理斗争,结果却是上来吻了他,力气不小,技巧也精湛,很快就让叶修明招架不住了。
亲完后,苏廷抹着嘴角的涎液,说:“这样总可以不叫老公了吧。”
叶修明细品了这个吻的含金量,心想忍一时也不过是一时,而苏廷可是主动吻了上来。
他做出假模假式地正经,说:“这次暂时就算了,下回可没这么好糊弄了。”
苏廷心想,要不是叶修明是他从冰寒天气里抱回来的小孩,是由不得他和么放肆的,起码7号杆伺候。
叶修明生日的前一天,他已经拿到了所有他想要的东西,给予了所有他要给予的,并且……他跟苏廷走到了民政局,拿出了那份《解除领养协议》。
工作人员问道:“是发生不可调和的矛盾了吗?”
叶修明心说他想上苏廷,苏廷不让上,这不就是不可调和矛盾吗,于是点了点头。苏廷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泄气地也“嗯”了一声。
“唉,父子一场,有什么熬不下去的可以再试试,给自己和对方多个机会嘛,不然断了……可就是断了。”
苏廷突然说:“如果民政部门解决不了,那我们走诉讼。”
那工作人员才正视他们的诉求,在惋惜中替他们办完了手续。
苏廷走出大厅,被北风灌了一嘴,忙遮着头部,回身看追赶过来的叶修明。
嗯,他还能看出十一岁的样子,不服输、行动力惊人,说死就想拿石头开个洞,现在也是,只不过曾经是为了吃肉,现在是为了吃他。
周叙白的好消息也到位了,据说警察在调查时顺着扉合给的线索查这十几个人的来路,发现他们也就是最近一周才陆续到工地上来的,确诊得癌症的时间远远早于到西郊的时间。
他们造的谣言不攻自破。
不过可惜的是,警情通报和具体的调查结果还有一段时间才出得来,可舆论早已发酵成了极为难堪的模样,可以预见的是扉合的持续走跌还有段时间。
所以当叶修明的钱打到西郊的项目公司时,一切都有了转圜的余地,他们有大把时间和金钱去建设西郊。
“谢谢你,修明。”苏廷站在如同庞然大物一样的西郊建筑群下,渺小得像是蝼蚁。
叶修明抱着双臂,今天破天换地把卫衣脱了,换了件剪裁得当的黑色西装,他看着正在猫着腰丈量什么的周叙白,说:“非要把大爸也带着吗。”
周叙白气急败坏地抬头说:“都怪你那个聘礼,还有意定监护协议,把苏廷吓个半死,这种时候都非要拉着我。”
叶修明感到有些不可理喻,说:“为什么会吓到你?”
苏廷耸了耸肩,“谁让你你逼我喊你老公。”
周叙白直接“草”了一声。
“算了,”周叙白说,“马上放饭了,今天有酱焖猪蹄,尝尝吧两个祖宗。”
“就你们那自诩厨神的三脚猫工夫,在咱们大师傅的功力之下,全都得靠边站。”周叙白给他们一人拿了个餐盘,“别客气。”
这时,电视中突然插播了一条口播的新闻,说是郑力书记涉嫌严重违纪违法,退休五年后被查。
叶修明怔怔然地盯着电视机,想找找其中的因果。
“修明,你怎么在这里吃这个。”
是一个浑厚的中年男声。
“儿子——”
来人的鼻头有些泛红,看起来真够伤心的。
叶修明在奇异的感觉中回头,然后愕然定住:“爸……”
第77章
叶淮安已经五六年没见叶修明了,在无比感伤上头的时候,涕泗横流地把他盯着,说:“孩子,我们回家,回家!”
说完,他就推着叶修明上了自家的车,连让他跟苏廷道别的机会都没有。
这一去,他们就直接奔向一百多公里外的龙城。这里是叶家的大本营,能暂时远离可以预见的动乱。
叶修明他们的车沿中心花园一周后,下车,进入欧式门廊,叶修明本以为能看见妈妈的影子,可惜没人候在那里。
叶淮安叹了口气:“现在还在动荡,还要防止余孽反扑,不得不再低调一段时间。”
“那苏廷呢?他有没有危险?”叶修明下意识地问道。
叶淮安有一丝不悦,“你就那么在乎那个养父的死活,对了,你当初还用我的自由来换他的。”
叶修明嗅到一丝危险,警惕道:“那你会对他怎么样?”
叶淮安深深地垂下头去,说:“他养你这么久,我应该感激他,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可是叶修明不愿待在龙城,他魂牵梦绕的人不在这里,于是他斗胆说:“那我现在可以回家了吗?”
叶淮安:“这里才是你的家,何况你不是已经跟苏廷解除领养关系了吗?对了,爸爸认识一个法官朋友,女儿刚从法国留学回来,我看过照片,跟你很般配,这就跟你安排。”
叶淮安如论如何也没想到叶修明却说:“爸,我是同性恋,喜欢的是男人,你就不要操心了。”
叶淮安立刻表情阴鹜地看着他,脸上阴晴不定,像是暴风雨即将来临。
也没再挽留叶修明。
据可靠消息,叶修明第一时间就赶回了苏廷的家,当然周叙白也在,正趴在窗边向下打探敌情,说:“楼下有个人一直鬼鬼祟祟的。”
叶修明掀开窗帘,跟周叙白一左一右,发现那是他的老熟人——钟祥。
他很快就下了楼,与钟祥面对面道:“你在这里到底有什么事?”
钟祥笑了笑,给他递了瓶好酒,说:“今天是你的十八岁生日,这瓶酒是给你的成年礼,修明,生日快乐。”
叶修明接下那酒,淡淡道:“你还记得。”
“嗯,当然记得,你出生那天,病房全是夜来香的味道,也是你妈妈最爱的花,没想到一转眼,都十八年了。”
叶修明清俊的侧脸变得意味不明,“钟叔,这些细节好像只有你知道。”
钟祥的眼中蓄了些泪水,抬头看着苏廷的顶层豪宅,说:“你喜欢的人就在里面对不对。”
叶修明:“我不会瞒着你,他是我深爱的人。”
“可你是知道你爸脾气的,他不可能永远放任你这么下去的。”
叶修明没当回事:“那我们就看谁能坚持得更久。”
钟祥叹了口气,一步一回头地走了。
才进家门,叶修明就不顾周叙白的存在,抱着苏廷亲吻了起来,他们的血液渐次沸腾,充满迷情的味道,当周叙白目睹这一切后,先是不忍直视,但很快就能理解二人的情感为什么会像野火一样滋生。
就像他当初对苏廷的感情一样。
控制不住。
这时,曲姨推着简易的生日蛋糕来到客厅中央,还给叶修明戴上薄荷蓝的生日帽。苏廷说:“对不起修明,叶淮安反复叮嘱我们要低调,一切只能从简了。”
不过,虽说简单,苏廷还是替他准备了一盏虚拟的大门,门框上缠绕着甜腻的花蔓,浪漫至极,由他艰难地推了出来。
“跨过这道门,就寓意着人生开启新的阶段。”
“小爸,你才是我迎接未来的勇气。”叶修明看着苏廷柔美的眼睛,毫不犹豫地跨了过去。
周叙白看得出来俩人之间很浪漫,但觉得闹心,跑一边喝闷酒去了,反应了半天才说:“小叶子,你叫我大爸,现在又跟苏廷混在一起,所以苏廷是不是也要喊我大爸。”
苏廷:“我可以给你个大坝让你跳河。”
周叙白泰然自若地说:“那就跳吧,跳下去,一了百了。”
反正他这熙攘红尘没他的位置了。
叶修明打开钟祥送的酒,给每个人都满上,说:“这是钟叔请大家喝的酒。”
苏廷抿了一口,旋即露出意外之喜,这是他最爱的那种起泡酒,甜度也适中,周叙白喝过也说:“这不是你的酒吗?这世界果然还是围着苏廷转的。”
才喝一杯,叶修明就假装自己喝多了,歪头歪脑地让苏廷抱他去卧室,没想到苏廷也顺势就躺在了叶修明的怀里,死死地抱着他,不准他动弹。
“苏廷,你就算想做什么,也要先松开手。”
叶修明不敢相信自己正托着苏廷,并且是以新的身份抱着他,身子向前弓了弓,便让苏廷有了臌胀的酸涩情动,并且再明显不过了。而这种情动的轨迹也让叶修明不停地嘲笑自己,祝贺自己真要灵魂开窍了,不禁打着寒噤说:“要吗?”
苏廷被他翻身压在身下,叶修明的手指不听话地剥去一件件衣服,直到与他肌肤相亲,能清楚地感受到他温热的皮肤、涌动的血脉,感受到他身体的柔软和弹性,以及与自己身体曲线相契合的感觉。当他缓慢动作时,皮肤间的摩擦和触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愉悦感,他轻轻摸了摸苏廷的腰,不想他反应很大,还呻-吟了一声。
叶修明便娴熟而热烈地与之缠绕纠结。
苏廷像是失了心魔,失去了曾埋于心底的病耻感,在叶修明身上奇迹般地拥有了身心完备的契合。
“我准备好了。”
叶修明亲了亲他翘起的脚踝,用不算熟练的动作打开的一个玻璃小瓶,再深深地探入到苏廷的嘴里,扫荡他口腔里的每一寸味道。
“所以你当初到底在跟裴安看什么……”苏廷虚虚地说出口,精气神似乎被人抽掉了五成,还不等叶修明意识到有哪里不对,苏廷竟然睡昏了过去。
很快,他也开始头晕脑胀地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他喝得不算多,苏廷喝得也不多,到底怎么回事呢?叶修明推开卧室的门,发现周叙白也昏了过去。
叶修明立刻给叶淮安打了电话:“你为什么要迷晕我跟苏廷?你到底想做什么?”
叶淮安沉默了,“你为什么会觉得是我?”
“钟祥的酒有问题。”
叶淮安倏地就放下了电话。
第78章
叶修明清明的神识没能坚持多久,就开始找不着北了,他酒量是好,但架不住有人想加害于他。
隐隐约约的,叶修明觉得工地上那些癌症患者,跟迷晕他们的人是一伙的。
当他再想深度思考的时候,沉重的眼皮已经再也睁不开了。
叶修明也晕过去了。
他在迷晕的状态里,似有几分感知和神识,在这段时间里,他感觉自己好像被扔在了床上,跟苏廷并排躺在一起。
当叶修明使出全身力气用手指去勾苏廷的腰腹时,却发现根本使不上力气。
这药劲确实挺猛的。
门外的周叙白大抵也被绑了起来,至于自己为什么没被绑,还被扔在苏廷身边,叶淮安到底是想通了,还是想不开?
再醒来时,天光大作,晨起的火烧云有种毁灭一切的力量。
“来,林江行,你觉得怎么拍好看,就给我怎么拍。”
是一个熟悉的男声。
这声音叶修明小时候就听过,半大小子的时候也有交集,自己还撮合过他跟苏廷在一起。
正是温言玉。
世界上所有的善恶似乎都只在一线之间。
那位摄影师林江行的面上露出鄙夷之色,对床上的苏廷和叶修明简直是嗤之以鼻,他说:“我就知道你们两个关系不一般,原来还有这么一层,我这人最见不得腌臜的事情了,曝光你们比吃饭还要简单。呵呵,你们到底是养父子,还是情人?”
正说着,就一张张记录着床上狎昵的盛况——
苏廷正半裸着,大好春光都倾泻在外,而叶修明,境遇也好不到哪去,浑身上下只剩个内裤,脸上有骇然,也有些不可思议。
叶修明看着近乎猖狂的温言玉说:“温言玉,你他妈疯了吗?”
“我疯了还是你们疯了?”温言玉近乎张牙舞爪,“你还记得我跟你演戏的那天吗,你知道我花了多长时间才知道‘明庭’到底是谁名字的缩写吗?你可倒好,明明自己喜欢自己的养父,却还是拉着我趟这不明不白的水,你安的到底是什么心?”
“工地上十多个癌症患者也是你的手笔?”
温言玉笑道:“是,我以为遇到这么大的事情,苏廷会过来求我帮忙,毕竟我也算是个只手遮天的人,有本事摆平一切,可他为什么不来找我呢?直到我知道你叶修明给了他几个亿!你以为用钱就能解决一切了吗?你现在不还是被我控制了吗。”
叶修明看着林江行还在不停拍着照片,只身挡住苏廷的身体,用哀求的声音说:“苏廷对拍照有心理阴影,林江行,我可以把半影那几桶酒都送给你,只求你放下相机。”
温言玉上来就踹了他一脚:“又是收买人心是吧,从小我就看你不顺眼,反正现在你爸也进去了,我也没必要在你面前装孙子,小子,有本事靠自己赢我。”
“靠自己解决西郊的困局,靠自己解决你养父跟你的情-色新闻。”
“你有这个本事和能量吗?如果没有的话,苏廷他凭什么会喜欢你?还不就是喜欢你年轻的身体罢了!”
叶修明混不吝地咧嘴一笑:“起码我还有东西让他喜欢,你呢?有什么?”
温言玉认真思索了半天,发现他可能最值得别人稀罕的就是只手遮天的本事,这是父母赋予他的,也常因为此被人追捧,除此之外,他的一切好像都泛善可陈,不然苏廷也不会对那些花无动于衷。
叶修明的身后忽然有了窸窣的动静,原来是苏廷醒了,他看见自己和叶修明被人控制在床上的状态,听到刺耳尖锐的快门声,像是被打开了某种开关,过去的羞辱倾闸而出,悲愤地用被子护住脑袋。
叶修明见状,痛在心里,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起身,拨掉了林江行的照相机。
他与温言玉面面相觑,后者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压迫感,这小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真的长大了。
不想他柔声开口:“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把这些照片删掉。”
温言玉竟不知廉耻地说:“你跪在地上喊我一声爸,没准我会考虑考虑。”
叶修明脸上的阴笑彷如利剑,能创死几个人的那种,可他不能因小失大,即使跪这一次效果是徒劳,他也要试一试。
他先是屈了右腿的膝盖,另一条腿微微后撤,跪在地上,继而那条支着的右腿也垂了下来——叶修明真给他跪了。
他长呼一口气,声音摄人,“爸爸。”
温言玉改口了:“你这声爸爸可真不值钱,我改主意了。”
叶修明早就猜到了,然破局的办法总不可能是吧照相机摔碎吧。
苏廷在身后却缓缓开口了:“温言玉,你问我到底喜欢他什么,这就是我喜欢他的理由,勇敢无畏,不计后果,你也不要徒费心力,想发设法地羞辱我俩了。那些照片你想发就发,我和叶修明的事你想曝就曝,到时候……我会想办法宴请宾客,让他们祝福我俩的。”
叶修明的大脑“轰”的一声,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
“虽然你刚才给我们下了药,但那些事情,确实是我想对修明做的。”苏廷大大方方承认自己的欲-望,看着叶修明道:“站起来!你只能跪给我一个人!”
温言玉懵了,指着两人,半天都掷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你们……你们他妈……玩真的?”
“对,真的。”苏廷沉着地说。
很快,温言玉的心脏就感受到了被万箭击穿的感觉,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苏廷,“他可是你的养子。”
苏廷破罐子破摔地笑着说:“如果是一般的养子,可能我也不会起这种心思,可他是叶修明,一切就都成了上天注定的事。”
“我没想到你是这么猥琐的人。”
“既然我这么猥琐,自然也就不值得温二公子的喜欢,你现在的纠结也就完全没有意义。”
温言玉已经陷入完全想不开的状态,“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个浑厚的中年男声也随之响起:“对啊,你们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第79章
温言玉一愣,看了看进来造访的这张熟脸,突然露出大厦将倾时的惶骇之色,他收起刚才的狂傲,小心地说:“叶叔叔?你不是还在牢里吗?”
叶淮安轻哼一声:“我已经出来了,只是还没放出消息。”
就算没有郑力这个靠山,叶淮安也是真正的大鳄,何况温叶两家还有世交的情谊,任温言玉有八个胆子,也不敢在叶淮安面前造次。
他心里不停地颤抖,腿也开始打起哆嗦,“叶叔,你听我解释,我在跟修明胡闹呢,你也知道,我俩都小孩子脾气,开玩笑……开玩笑。”
叶淮安才不惯着这个温家的畜生,“啪”的一声就给他的右脸留了个掌印,温言玉龇牙咧嘴地捂住脸,明白大势已去,说:“我把照相机放在这,随你处置,但是叶叔,你就心甘情愿地看着修明被他的养父祸害吗?这……天理能容吗?”
叶淮安理了理刚才打人时被震歪的眼镜,犀利的双眼如泰山压顶般扫到了苏廷身上。
他用被子裹着上半身,身体有小范围的抖动,似乎是受了不小的惊吓,然而都这种情形下,苏廷的脸依然能保持着卓然不群的英俊,他的嘴唇半张着,维持着一个未能发出的音节,嘴角微微抽搐,像被看不见的丝线拉扯。
下颌的线条绷得极紧,隐隐可见牙关咬合的痕迹。
联系到他曾遭受过的际遇,和这次的无辜被绑,叶淮安已能大致评判苏廷的心路历程,必然是充满泥泞的,不知为什么,他出现了恻隐之心,心中的天平向苏廷微微倾斜,有一瞬间甚至在想,就算儿子跟他在一起,也就在一起了。
他应该大度无私地祝他们幸福。
基于这种思维逻辑,叶淮安再次甩了温言玉耳光,让他收拾东西赶紧滚蛋,而那个摄影师林江行舍不得他那相机,提醒温言玉:“这里面可都是好料,就这么不要了?”
温言玉差点踹他一脚,小声说:“先保命吧。”
叶淮安怒气十足地看着温言玉从苏廷的家里离开,半天都没缓过劲来,太阳穴突突个不停。
他用那种失望极了的口气对叶修明说:“站起来,给我站起来!”
“谁允许你给他下跪了?”
苏廷已经把头埋起来,伸出胳膊找自己的衣物。
叶淮安是那种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性格,看到亲生儿子竟然随意被人拿捏,一时间竟不知道怪谁了,所以他冲苏廷道:“你就把我儿子教成了个软蛋?”
叶修明刚要反驳,叶淮安就说:“我知道你是为了苏廷才下跪。”
他转向苏廷:“可你看到世人对你们的态度了吗?”
他从地上捡起照相机,向前翻着内存,照片里苏廷带着几分魅惑,用他完美的肌理勾住叶修明的臂膀,两人就像热恋中不分你我的情侣,爱意弥漫而出。
反正怎么都不像一个养父该对养子的态度。
“苏廷,我对你太失望了。”
叶修明:“有什么事情都冲我来!跟我小爸无关!”
叶淮安懒懒地看着他,说:“等轮到你,也有你的好果子吃。”
“苏廷,”叶淮安不依不饶,“你知道如果别人看见这些照片会骂你什么吗?会骂你诱拐未成年,会骂你恋-童,会将无数的脏水都泼在你身上,你能看见这么一天吗?”
苏廷知道辩解是苍白的,就算他说一切都发生在成年之后,也一定会出现叶淮安嘴里的那种可能性。
“你救了叶修明的命,抚育他到成年,不代表你就能享受他成年后所带来的果实,你的一切善意的举动都会因为这些照片而成为有目的的。”叶淮安冷冷地说:“这道理不需要我再教你吧。”
他转过身来,对叶修明说:“你想回报一个人的养育之恩,就是用自己的身体?叶修明,这就是我从小教你的?”
叶修明摇了摇头,说:“你好像也没有教过我什么。”
“是我疏于教育,才让你堕落至此。苏廷,修明,照相机我收着,你们的关系必须断,叶修明也必须从这个家搬走,不然我将不惜一切代价让你的养父声名扫地。”
门外的周叙白好像醒了,看见几个五大三粗的保镖差点同他们拼命。
“你们把苏廷怎么样了?!”
叶淮安不禁一乐,对着叶修明道:“你也不用担心等你走后苏廷会有多孤单,他才不会缺男人呢。”
周叙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挤进卧室,简直快被眼前的景象逼疯了,他揪着叶淮安的领子不放:“你知不知道苏廷最厌恶别人拍他裸-照了,你他妈还是要拍!”
苏廷温声说:“周叙白,这位是修明的父亲叶淮安,照片不是他拍的。”
周叙白一时间脑子也懵了,想了半天才道:“是你把郑力送进去的……是你知道了修明取信托才知道郑力并没有扣押着他……”
是因为西郊的项目,才牵一发动全身地让叶淮安站在这里,对他们的感情致以最强烈的反对。
叶淮安点头:“不错,你果然是苏廷最得力的干将,可是聪明如你,怎么会放任他们的感情呢?”
周叙白反驳:“我一开始也和你一样想不开,觉得天都要塌了,而且这还是在我确实也喜欢苏廷的基础上。但是……感情就是感情,它不受控,难以阻挠,终将如野火般蔓延,这世上两个人相爱的概率到底有多小?你知道吗?”
叶淮安不可思议地看着叶修明:“你爱他?”
叶修明“嗯”了一声。
叶淮安转向苏廷,“你也爱他?”
苏廷以不可遏制的冲动说:“对,我爱修明,就算身败名裂也不怕。”
叶淮安从没见过如此动人的爱情,自己也不曾经历过,叶修明母亲的狂轰滥炸也不算,所以他冷冰的心无法直观地感知爱。
他似乎一直被爱隔绝着。
周叙白似乎也没料到他们能这么顺畅地认爱,哆嗦道:“你俩睡过了?”
叶修明:“没有。”
周叙白心想完了,没睡就能要死要活到这种地步,要真让那小子得逞,到底会是什么景象啊。
第80章
叶淮安把叶修明带走了。
苏廷满脸恹恹地靠在床头,连衣服也不管不顾了。周叙白替他找了个白色衬衣披在他身上,柔声说:“穿上吧,天亮了,公司还有一堆事情要去处理。”
苏廷说:“西郊、公司、医院的那些人……我都不想管了。”
周叙白半开着玩笑:“那我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你把扉合收入囊中,我也不会说个不字。”苏廷有些怅然:“一切都好像没什么意义了。”
周叙白不忍看他这么堕落,说:“温言玉的阴谋已经暴露,癌症患者的事情已经能够破局;西郊有小叶子的两个亿,也能顺利进行下去。现在还远远没到说丧气话的时候。”
苏廷抬眼看他:“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没意义。”
“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也是个感情用事的人。”周叙白动手给他套上衬衣,“你不是最冷情冷性的吗,小叶子的功力就那么大。”
苏廷细数着与叶修明重逢后的每件事情,承认叶修明的确是自己的肾上腺素,每个有他的瞬间都充满着不确定性和未知。
这感觉几乎让人着迷。
可就如叶淮安所述,就是他养育叶修明的这段历程,才让享受他的成年变得那么地不切实际。
一切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罢了。
“被拍那几张照片并没让我产生不好的回忆,但他把修明带走,却是灾难。”
“那我报警吧!”周叙白傻里傻气地说。
“那是他的亲生父亲,是真正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人,就算他要亲自选一边,也会选血浓于水的父亲。周叙白,我想出去透口气,帮我看好扉合。”
周叙白知道自己又要惨兮兮地替他看家了,无奈道:“你这次想去哪里。”
“只要不是金城,哪里都行。”
苏廷送给叶修明成年的第一个礼物,还是离别。
叶修明看着始终无法接通的电话,和那个空落落的对话框,愤恁的心全都到了嘴边,也没给叶淮安好脸色。
叶淮安给他亲自下厨之后,叶修明的心才稍微软了一些,想起十一岁之前的童年,终究还是哽咽了。
“你好像从来没有给我做过一次饭。”
“以前生意太忙,疏忽了你,是爸爸的不对。”叶淮安端着清蒸鲈鱼,放在餐桌的正中央,说:“保姆以前说你最喜欢吃这道菜,所以你才这么聪明。”
叶修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其实我不喜欢鱼的味道,保姆是为了偷懒而已。爸,你也有让人骗的时候。”
“你恨爸爸吗?把你扔在马路上,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叶修明想了想其中的因果,说:“如果你不扔掉我,我也不会遇见苏廷,所以我恨你干什么呢?”
“他是你的养父,能发展成现在的关系,他的责任更大,更不要脸,所以,我恨我自己。”
叶修明便不再说话了,用筷子夹着菜,默不作声地跟叶淮安吃了顿饭。
本该享受重逢的喜悦,却让现实打了一记耳光。
“你把我们拆散,确实应该恨自己。”叶修明想到叶淮安手里的终极武器——照片,本想延展发挥一下自己的痛恨,无奈还是放弃了,可他想去看看苏廷,确认他还无恙,开口道:“我想出去。”
“郑力有些余党还没有清除,现在还不太平,孩子,你能理解爸爸的对吗。”
“我不怕死。”叶修明浑身是胆地道,“我从十一岁开始就没怕过死!”
“可是爸爸再也不能失去你了。”叶淮安咽着苦涩的泪水,被一股陌生的寒意侵身,“你等我把他们都收拾干净,再出去也不迟,如果真想出去,我可以把你秘密送到国外。”
叶修明斜睨着叶淮安,跟裴安确定他的位置后,就自己定了去伦敦的机票。
走之前,他对着叶淮安密密麻麻的安防笑得忘乎所以,把自己扔在路边,果然是这么怕死的他做得出来的。
可时间不会再倒转了。
叶淮安需要为他的选择付出代价。
这次再碰见裴安,叶修明终于接受了车队经理的提议,与裴安他们一起展开训练。
他开着他们车队的标准赛车在银石跑道快速过弯,驾驶风格极其平滑,几乎感觉不到多余的转向或挣扎,速度却令人瞠目结舌,似乎永远在探索赛车的极限。从稳定性来说,叶修明也比裴安要更好,这得益于他强悍的意志和绝对专注力。
车感是个很虚无缥缈的东西,但是叶修明那极具辨识度的驾驶风格,的确比裴安更好。
F1的席位只有二十个,也有过赛季中途换人的先例,通常是给新人首秀的机会,车队高层研判了二人的不同风格后,几乎毫不犹豫地向叶修明倾倒,并很快向FIA*提交了变更申请。
这样,下一站米兰,将是叶修明代表Alpine车队的首秀。
裴安像是叶修明肚子里的蛔虫,深夜,两人对瓶吹的时候他问道:“把我顶替下去,一定没那么简单吧,你想对着采访说什么。”
叶修明碰了他的瓶,“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把我挤走,你就不怕我不高兴吗。”裴安问道。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也基本上猜到了我要当着别人的面说什么,所以……你不会不高兴。”叶修明半醉地躺在地上,望着无垠的星空,“我已经十天联系不上他了,天知道我有多想他。”
他还穿着车服,侧身而躺的时候多有不舒服,可他因为失去苏廷而空虚的内里,早已顾不上这些。
他只想让米兰站快一点,再快一点。
几天后,米兰,蒙扎国家赛道,这里是赛车的圣殿,也是F1历史的一部分,拥有多条长长的全油门路段,赛车在这里能达到全年最高的极速。
这里是法拉利和意大利车迷的主场,比赛周末人山人海,氛围极其狂热。
叶修明与他的机械猛兽在格子里低声嘶吼,享受着最后的寂静,然后五盏红灯依次亮起,在全世界都屏住呼吸后,瞬间熄灭。
引擎的咆哮瞬间汇成撕破空气的音墙,赛车如同离弦之箭弹射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