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好比后宫选秀,选出来的秀女也就新鲜一时,等新的一批上来,爬不上去的,就该发配冷宫了。
是以,进入翰林院之后被分配到何处就至关重要。
若是被分去接触起草诏书赦令这些机要事务,那自不必多说,妥妥把你当重点对象培养。
若是被分配去修撰经史子集,也还不错,毕竟学术声望也是一种隐形资本,证明你有潜力。
可若被打发去做整理档案文库、誊抄文书这些杂活,那就基本是没什么指望了,将来即便是外放为官也得不到重用。
方才莲娘口中的这位陈大人,正是负责裴慎、林砚以及王学文等翰林的工作分配与考评。
说他直接决定着几人前程,一点都不夸张,如今陈夫人过生辰,几家子若没点想法,那就真是不求上进了。
吃着晚饭的功夫,桂娘同王学文说起陈夫人生辰之事。
王学文在翰林院混几年了,做的一直都是眷抄文书、整理档案这些吃力不讨好的杂务。
他比谁都更心急,比谁都更需要一个机会,可着急有什么用。
陈学士为人一向低调,他在翰林院这么久都没听说过对方夫人的生辰日,赵芮却能打听到,可见他自己的人脉有多无用。
想到此,王学文不由得自嘲一笑。
以陈学士的为人,夫人生辰,顶多会邀请一下顶头上司的家眷以示尊重,剩下的必是极为交好的亲戚或者朋友,哪里会有他去掺和的份儿。
就算人家邀请到他,张桂娘能拿得出手么?还不够给他丢人。
真是成也翰林,败也翰林,当初就是因为进了翰林院,为了保住清贵的名声他才没有……
“爹爹,你吃!”
懊恼之际,王学文一低头,看到小福哥手里捏了一小块鸡蛋,举给他吃。
王学文忍俊不禁,双手抱起儿子,在福哥儿脑门上亲了一口。
贵娘出主意道:“陈夫人生辰,咱家也没能拿得出手的好东西,明日我去买些好的绣线,绣布。
届时提前送过去,人家稀罕不稀罕的,赖好是咱们一份心意。”
王学文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东屋这边。
何琇也在同林砚说着此事,林砚微微挑眉:“赵芮的消息倒是灵通。”
“赵家的亲朋故旧颇多,在翰林院呆的时间也长,砚郎当同他交好才是。”
院里何琇与莲娘走得近,听莲娘说了许多赵家之事。
林砚不大喜欢赵芮这等钻营之人,没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何琇又道:“我们初到京城,认识的人也不多,亦不知晓陈夫人喜好。”
林砚沉吟了一下,想到当初在南州府何琇送给县尊夫人的一副刺绣,不止夫人喜欢,便是县尊大人也连声称赞,他道:“陈夫人见过的好东西不知凡几,我倒认为娘子的绣技少有人及。“
何琇在现代是学美术的,她继承了原身的刺绣功夫,又有绣样上的创新,绣出的东西确实美轮美奂,与众不同。
何琇也觉林砚说得有理,就是距离陈夫人寿辰时间太赶了些。
不过穿越以来,她已经习惯让人刮目相看,习惯让林砚对她高看一眼,只能是熬夜赶制了。
几家人各有心思,苏玥也烦恼,她不是替裴慎烦恼,林砚同何琇有主角光环不假,裴慎也有他自己的反派金手指。
她是烦恼自己。
在现实中她本来是个人怂胆小、循规蹈矩的“乖乖女”。
当时她看书时感觉书中的女配虽是个草包,可泼辣敢说,主打一个宁可气死别人,绝不内耗自己,莫名就让她觉得爽。
又因着书中女配与她不止姓名相同,就连书中对于女配相貌的描述也与她一般无二,代入感就更强。
现在她穿来了,所以那些曾经让她暗爽的“台词”,都要她明晃晃说出来。
裴慎看苏玥吃个饭一直走神,就知道她脑子里的弦不定又搭哪去了。
裴慎径自起身净手,披了件衣裳,去了赵芮屋里。
赵芮没想到裴慎会来串门,忙客气把人迎进屋,莲娘亦十分热情地沏茶倒水,不管她心里对裴家俩口子看法如何,面上总是笑脸迎人,叫人挑不出毛病来。
赵芮对裴慎的前程很是看好,林砚自不必多说,皇帝钦点的状元郎。
裴慎也不差,虽说殿试第四,可这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能考进前五,很难说谁比谁更强,皇帝的好恶反而更重要,林砚长相好,到底是沾了些光的。
裴慎本应是庶吉士,却跳过翰林院“馆选”直接成为翰林编修,其中缘由耐人寻味。
他听人说是内阁首辅对他十分看好,也有说皇帝亦知他才华不输林状元,此举算做是对他的补偿。
不管怎么说,裴慎是入了上面人眼的,值得交好。
“裴兄找我可是有事?”赵芮等裴慎落座后,他自己才坐下,莲娘自发退到里屋。
赵芮官阶低,本不能像王学文那般同裴慎称兄道弟,只是住到一处,又是在私下,称呼“大人”显得生分了。
裴慎也不拐弯抹角,同赵芮开门见山:“下个月初三是陈夫人生辰,赵兄可知?”
“我也是这几日才刚听说。”赵芮没想到裴慎消息也这般灵通。
裴慎:“玥娘才来京城不久,人生地不熟,陈夫人生辰那日,想劳烦莲娘同她走一趟。”
赵芮吃了一惊,他寻思着林砚家的极有可能被邀请,万万没想到这人竟然是裴慎!
赵芮是聪明人,裴慎想要找人陪玥娘到陈府,肯定有的是人愿意去,学士府的大门是那般好进吗?
只要进去了,甭管是怎么进的,在外人眼里那就代表着是陈大人圈子里的人。
莲娘能去,对他在翰林院肯定是大大的有好处。
这等好事,赵芮岂有不应之理。
事情办妥,裴慎又略略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
赵芮将人送出门时,往裴慎手里塞了张银票,笑道:“玥娘身子骨才刚好,补补身子。”
“赵兄好意,玥娘身子现下已无大碍。”
话音一转,裴慎嘴角噙了浅淡笑意,“不过,慎眼下手中拮据是真,赵兄这银子倒是雪中送炭解我燃眉之急,就当是我借赵兄的。”
他这话十分巧妙,这银子若是推拒回去显得不近人情,倘若收下就容易让人觉得好拿捏,一个“借”字巧妙化解。
至于后面还不还,那就要看他同赵芮的关系如何了,主动权全在他手上。
大大方方收下银票,裴慎告辞,他请莲娘陪着苏玥去陈府亦有自己的考量,桂嫂子人虽然不错,他也想拉王学文一把,可显然桂嫂子不适合那种场合。
何琇不是同莲娘交好么,他偏要莲娘陪着玥娘去。
这些日子玥娘总被何琇气到,看似是玥娘没事找事,实则是何琇总有意无意招惹苏玥。
说到底,一个被窝睡不出两样人,何琇同林砚一样,俱都容不下别人比她好,玥儿比她貌美,她妒忌了。
裴慎回屋时,苏玥正在洗脚,屋子里很安静,只有偶尔一两声水流碰撞的轻响,暖黄柔和的光晕笼罩着她。
她头发散开了,乌发绸缎般光亮顺滑,披了满肩,衬的人小小的一只。
侧面看过去,小小的鼻翼倔强又执拗。
确实笨了些。
“三郎回来了。”苏玥抬起头同裴慎招呼了一声,低下头又继续摆弄她那两只脚丫子。
裴慎走过来,无声蹲下,指尖探入水中试了下水温,大掌随之握住苏玥的脚踝,拽过一旁棉巾将嫩生生的脚丫子包裹住。
“水都凉了。”他道。
水凉了,你就不会帮忙加点热水么,泡得正舒坦呢,苏玥腹诽,转念她又想到家里的热水珍贵,现在用完了,明天早上洗漱就该没有热水用了。
苏玥自己擦干了脚,裴慎也不叫她再下地,直接打横抱上床去。
苏玥方才就已经铺好了被褥,暖婆子也灌好放进去,她做事笨拙,却极为认真,床单被她抻得平整,四个被角也都抻得规规矩矩。
这十几年虽然一直被剧情支配,但生活上许多小细节以及剧情没有提到的地方,苏玥还是保留了她自己的一些本能意识。
正是因为她又怂又规矩,当初她勾引裴慎时,对裴慎的冲击才会那般大。
即便没有县尊逼婚那件事,他也未必能拒绝得了。
苏玥的脚触碰到被窝里的暖婆子,舒服地发出一声喟叹,有时候幸福就是一件很简单的小事。
裴慎用冷水简单冲洗了下脚,本想看会儿书再睡,看到床上苏玥睁着琉璃珠子似的大眼睛乖乖等着他,不免心中柔软,直接上床挨着苏玥躺下。
“三郎,你把灯熄了吧。”
苏玥喜欢屋子里漆黑一片,越黑越好,越安静越好,这样会让她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裴慎没依着她。
苏玥不由看向裴慎。
裴慎抬手揉了揉鬓角,“有些累,玥儿帮我按按。”
苏玥:“???”
这个书里好像没有写,这剧情她可以不走。
裴慎也不催促,微微闭了眼,等人伺候。
过了好一会儿,裴慎感觉柔软微凉的指腹软软地落在他的太阳穴上,先是小心翼翼试探性的轻触,随即开始用轻微的力道一圈又一圈的画着圆。
随着他的适应,按压逐渐透入肌理,带来一阵轻微的酸麻,又被舒缓的力道推着四散开来,水波纹般一圈圈荡漾开来。
裴慎闭着眼睛,感官无限放大,一整日的劳累与疲倦被一波又一波温柔却又连绵不断的流水在无声中冲刷干净。
苏玥技术挺好的,以前她奶奶有偏头疼的毛病,都是她帮着按,时日一久练出来了。
苏玥自发自觉把眼前的男人当成自己慈爱的奶奶,孝敬老人是一种美德,何况裴慎对她确实不错。
她非那种忘恩负义之辈。
按着按着,苏玥的思绪不自觉回到她小时候,大橘安静地卧在一旁,她盘腿儿坐在奶□□顶上方,“奶,我按得舒服不。”
“乖囡囡,最会给奶按了。”
“奶,我爸有了新家,我妈也有了新家,我就只有你了。”
“好乖乖,奶一直陪着你……”
屋子里一时寂静无声,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猝不及防的,她的小手被裴慎包裹住。
“怎么哭了?”裴慎将苏玥揽进怀里,轻抚她脊背。
裴慎不知道为什么,今晚很是有些情动,但他又不好直接来,苏玥主动行,他若主动,苏玥不耐烦、不配合、不高兴!
在这种事情上裴慎不喜欢强人所难。
他本想着把气氛推到那,也就顺理成章了,不成想这货还真以为他要她伺候,一板一眼地给他按起头来。
倒不如他直接同她说:今日乃黄道吉日,宜受孕,宜行房。
苏玥这几日好像特别爱哭,兴许是刚来京城,本就各种水土不服,生了病,还被人欺负,又成日担心他不要她了。
对付苏玥哭鼻子,裴慎有经验,两个法子最管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