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光大亮,这才从热被窝里爬起来。
裴慎在外头买了热馄饨回来。
进门的时候他碰上王学文俩口子领着孩子出门,若是林砚,桂娘少不得调侃两句,只裴慎在外人面前话少,亦很少显露情绪,同福哥儿一样,桂娘有些怵他,只笑着打了个招呼,“裴兄弟买吃食去啦。”
倒是王学文在一旁朝着裴慎挤眉弄眼。
裴慎扫他一眼,“兄眼疾?”
王学文:“……”
馄饨此时还热着,裴慎招呼苏玥趁热来吃。
裴慎这般体贴,苏玥拿勺子舀了一只肚皮溜圆的小馄饨,先喂给裴慎吃。
裴慎趁着她手将馄饨一口咬了去,“不错,皮薄肉嫩。”
“再来口汤,可鲜。”苏玥又喂了裴慎一口汤。
“玥儿也喝。”
两人喝完馄饨,苏玥主动收拾碗筷准备洗碗,裴慎拦住她:“放着我来洗吧。”
苏玥愣住,主动帮妻子洗碗,这对一个古代男人来说,有点难度,苏玥从来没强求过。
裴慎解释:“热水用完了。”
他那意思是今天早上没烧热水,不想让苏玥大冬天摸冷水。
苏玥理解,她想裴慎其实还是想要孩子的。
苏玥从小跟着奶奶长大,在奶奶身上学会最大的本事就是凡事想得开。
过程开心,就不要太在乎结果;倘若结果是好的,就不必追究过程。
不用自己洗碗当然是好事,苏玥笑得眉眼弯弯:“还是相公疼我。”
裴慎看她一脸知足,高兴地扭着小腰进屋梳妆去了,莞尔低头。
很快,两人收拾利落出屋,一抬眼,苏玥看到对面何琇和林砚也从屋里出来。
眼瞅着到年底,估摸着也是出去置办年货。
因着上次之事,何琇恼了苏玥,这段时间甚少同苏玥说话,苏玥自不会上杆子给自己找麻烦。
林砚要体面,对着裴慎略一点头,裴慎亦回了一个微不可察的颔首。
苏玥给了何琇一个“别理我”的高冷眼神,那意思是我看见你了,但我不想搭理你。
何琇气结,心说你以为我有多想搭理你。
何琇对林砚道:“相公稍等片刻,我落下些东西。”
她其实就是不想同苏玥一道走,故意找个借口拖后。
见何琇回屋,苏玥嘴角憋不住上扬,她可太害怕跟何琇同框了,尤其是公众场合。
裴慎低头看她,不知道她高兴什么劲儿,苏玥拽着裴慎往门外走,走到门口这才小声道:“三郎给我买的珠花,珍珠又大又圆,她头上的珍珠才那么一点点。”
苏玥夸张地用拇指和食指掐了一个“很小”的手势,得意道:“她相公舍不得给她花银子。”
没办法,后面她还要走剧情,人设太割裂不行,平日里得经常得给裴慎做个铺垫。
裴慎抚额闷笑,看苏玥这般幸灾乐祸的小坏样儿,他莫名想要让她可以更嚣张。
临近年底,京城的街道越来越热闹,各铺子前装饰着彩带红稠,年货更是直接摆到了铺子外头。
夫妻俩买了些门神、桃符等装饰用的吉祥挂件,又买了糖果糕点,还有苏玥爱吃的板栗、核桃、松子以及米花之类的炒货。
过年少不了酒,裴慎买了白酒又买了苏玥能喝的果酒。
烟火爆仗自然也得有。
至于肉菜这些,到不急着现在就买上。
裴慎想给苏玥买双新鞋过年,带着苏玥往鞋铺走,苏玥心想这可是大相国寺附近的铺子,没有一家是卖便宜货的。
便宜实惠的都在庙会的摊子上摆着呢。
不过想想家里现在的存款,苏玥的底气又来了,一脚跨进店里。
大铺子里的东西果然不一样,一眼看过去,基本都是锦缎做成的鞋面,上头绣着各式各样的吉祥喜庆图案,甚至有些还点缀着珠翠宝石。
做工自然也极精致。
苏玥看上一双天青色翘头靴,只绣了简单的如意云纹,同她身上的斗篷颜色相配,也不会太过夸张,价钱还行,三两银子。
裴慎也觉甚好,那些过于华丽的鞋子亦不适合他们现在的身份。
裴慎让苏玥再选一双,脏了亦有替换,苏玥不肯,替裴慎选了一双鸦青色皂靴。
总共花去五两银子,苏玥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肉疼的感觉了,裴慎实在能干,光靠着给人润笔,他们小俩口就妥妥的衣食无忧了。
苏玥发现裴慎并非如书中所写那样,相反他很够义气,自己发了财,亦不忘提携王学文一把,介绍了好几个活儿给王学文。
可王学文最后仍走到了裴慎的对立面,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苏玥一无所知,只知道裴慎殒命之后,是王学文替他收敛了尸身。
书中有一个画面,是王学文立在裴慎的坟前,念叨:“劝你不听,一个劲儿作死,现在终是求仁得仁了。”
“玥儿是不舒服么?”耳边传来裴慎关切的声音。
苏玥回过神来,对上裴慎关切的眼神,她笑了笑,“无事,一上午走路太多了,我饿得有些心慌。”
裴慎微微皱眉:“我们还是到医馆去看看放心。”
“不用,你看我壮得像一头牛,吃点东西就好了。”
裴慎不肯,他太了解苏玥了,以前苏玥从未出现过这样情况,再说早上本来吃得亦不算少,现在也没有很晚,怎么就会无缘无故心慌呢。
想到上次苏玥也是突然病倒,裴慎担心。
吃食铺子在另一条街呢,这条街主要卖布匹针线之类,裴慎便叫住旁边卖糖葫芦的老汉,给苏玥要了一串糖葫芦,要她只舔糖葫芦上的糖,莫要空腹吃那山楂。
苏玥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心中又忍不住感动,她才几岁父母就离异,很快又各自组建了家庭。
后面她跟着奶奶长大,才刚上初一,最爱她的奶奶亦过世了,她成了无依无靠的人。
别的同学都盼着放假回家,她却最害怕放假,放假后她不知道该去那里,爸爸的家不是她的,妈妈的家亦不是她的。
来到这个世界后,同裴慎相依为命,她终于不再是一个人,终于感受到被人在乎,她不想让裴慎死,亦不会让裴慎死,她也要活得好好的。
苏玥咬一口糖葫芦,很甜。
裴慎在路边叫了头小毛驴,让苏玥坐上去,这样能轻生一些。这边街道上人多,马车走不开,因此路边有不少牵着毛驴等生意的。
裴慎把苏玥抱上驴背,苏玥感觉快要滑稽死了,坐在毛驴上笑得不行,她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而已,他竟慌成这样。
她笑得花儿一样,裴慎心里更难受了,上次苏玥染了风寒就差点儿没送命。
幼年的那场巨变让他恐惧失去。
好在医馆距离此处不算远,没多会儿的功夫两人就到了,坐堂的是位颇有年纪的老郎中。
裴慎上前一礼:“内人出来游逛半日后,忽感心慌不适,她今早吃了一碗小馄饨,约莫有六七个,乃猪肉三鲜馅料,我亦同吃,并无不适。
另,几个月前她曾患风寒之症,吃了七八日药才见好,当时郎中说是伤及到了肺经和心脉,不知此次心慌是否上次遗症。
还望老先生诊看。”
对面老郎中忙请苏玥坐下,又在苏玥胳膊上搭了块帕子,目光看向裴慎:“可否?”
一般来说,给女眷诊脉都会隔层纱布,避免直接接触,只有些人便是纱布亦会介意接触。
老郎中问一声是避免争端。
裴慎道:“医者眼中,无分男女。治病要紧,帕子拿去便是,只请老先生代为细细诊治,莫要遗漏才好。”
见他开明,老郎中笑道:“郎君莫要紧张,虽未把脉,我观这位娘子面色红润,当无妨碍。”
听对方这般说,裴慎心里松快了些,做了个请的手势。
老郎中替苏玥把脉的功夫,外头传来一阵喧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