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破身

    孟颐向来是一副谦谦君子模样,待谁和温和得很,除了上次周书璃闹事红过一次脸外,她再没见过孟颐对自己失礼。


    屋内亮堂堂的,安静得周书璃想不了其他借口,此时的她,被眼前男人陌生的面容吓得说不出话。


    周书璃咽了咽唾沫,嘴唇翕动,心口噗噗跳个不停。


    周书璃不开口,孟颐意味不明的盯她看了一瞬,侧头去瞧一半挂在床头一半垂落在地的青色衣裙,又伸手去捻起绣花枕边掉落的一只白玉耳坠,举起来停在她的眼前,问:“你听不懂?”


    周书璃眼眶噙泪,瞭了孟颐一眼,不断摇头,一副被吓狠了的样子。


    孟颐坐直身子,自顾自说道:“你喜着鹅黄.色罗裙,尤爱粉裳,头上最爱簪红玉钗,步摇流苏喜长不喜短。”他一手拢着穿到一半的衣衫,一边回头说道,“周二小姐,我从未见过你穿青色衣裙。”


    靴子边上掉落的银色流苏步摇静静躺着,孟颐稍稍失神一霎,遂弯腰拾起,轻轻放至床头。


    孟颐不想多言,没再开过口。


    每次见他,周书璃都会好好打扮,谁知孟颐对她总是不亲热,她还未触碰到他他就躲避,她亲近他,他便说不合规矩。他的目光,从不会因为她的细心装扮而多看一眼,她以为孟颐从来没有留意过她。


    原来他都知道,只是目光不愿意在她身上过多停留。


    周书璃眼睛酸胀的厉害,泪水溢满眼眶,模糊了她的视线,死死盯着那一团人影,不甘哽咽:“你真的喜欢她?”


    “她凭什么?我哪一点不如她?!”


    没等到他的回答,周书璃只觉得心口宛如被千万根针辞过,一呼一吸都是痛的,“孟颐,你永远不会知道,我打扮似她的模样朝你靠近时,你眼底的是多么痴迷,而我是多么心痛。”


    “我恨!我厌恶她!可偏偏她都成亲了,你还不肯把心思收回来!”周书璃朝着他喊,“你以为你的心思藏得很好吗?不!我看得清清楚楚!”


    凭什么他满心满眼都是周潆楚,她便要周潆楚成亲之日,孟颐身边躺的人是自己!


    只有人在她的身边,她才能安心!


    你以为你的心思藏的很好吗……


    孟颐身子僵硬起来,身上的皮肉在这一刻都开始发麻,呼吸重了又重,像被人扒了衣裳游街一样难堪。


    “周书璃,你好自为之。”孟颐面对她的歇斯底里,重重呼出一口气,慢慢握紧拳头。


    孟颐态度冷淡,周书璃心如刀绞,泪水肆意流淌糊了满脸,见他要走,张唇想要喊住他,话音还未出,门外杂乱脚步声响起。


    周书璃猜到会被人发现,连说辞都备好了,她微张的嘴唇重新合上,凝着孟颐顿住的背影忽然笑了起来,眼中的泪还未流尽就迫不及待开口:“哈哈哈——孟颐!你别想摆脱我!”


    孟颐袖中的手就没有松开过,闻言回过头来凉凉看着周书璃,眼中嫌恶尽显:“疯子。”


    “砰——”门被大力打开,小厮周老爷首当其冲,梅姨娘满脸怒意后一步冲了进来。


    屋子不大,光照的亮堂,屋内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孟颐头未束发,衣裳完整,有些不太平整,正站在床前面朝屋门一动不动,仿佛在等他们进来一样,丝毫不见慌乱。


    “孟公子!你可知这是在周府?!”周老爷大骇,话音刚落,就看见在床角缩作一团的周书璃,一口怒气噎在胸口不上不下,半晌没再说出一句,手抬了又抬,最后转过身去。


    “孟公子你……女儿?”梅姨娘后一步看清屋内情形,犹如被雷劈了一般,呆愣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拥着被子在床角哭泣,一脸委屈,一时也被惊得无法言语。


    周老爷脸上可谓是精彩至极,由红转黑,又有黑转白,最后留下一句“乱了套了!”拂袖而去。


    屋门被关上,周书璃随着声响一抖,抖着嗓子叫了一声:“姨娘……”


    梅姨娘身子一抖,大喊一声:“我的儿啊——”朝床榻扑去。


    孟颐沉默不语,撩起衣袍就朝着梅姨娘跪了下去。


    “啪——”梅姨娘扑过去一巴掌打在孟颐的脸上,又迅速爬上.床去搂住女儿,悄悄看了一下女儿的脖颈,谁知看见了大片青紫痕迹,于是颤着手去摸女儿的手,见她不肯松手,也清楚被褥下是个什么景象。


    梅姨娘搂着女儿,母女两抱着头,孟颐还背对着床榻跪着,脊背笔直,梅姨娘怒气窜上心头,指着孟颐就骂,连样子也不装了,“亏我平日觉得你孟颐是个谦和有礼的,谁知背地里这样孟浪没规矩!”


    “我的女儿,与你婚都未成,就失了身子……你自己看看你下的手有多重!满身青紫啊!”梅姨娘边说边哭。


    周书璃见状,觉得差不多了,怕孟颐气狠了什么都不管不顾,于是哭着抓住梅姨娘的衣角,抽噎道:“姨娘、姨娘,我不怪孟哥哥,是我自己愿意的……”


    “只是昨夜孟哥哥醉了酒,下手才没个轻重,我不怪孟哥哥,只是有些被吓到了……”周书璃边说边委屈地流泪,看得梅姨娘心疼的哭得红了眼。


    “我的傻姑娘,都乱了套了啊!”


    “先成亲再圆房,怎可婚前就破了身,若被人知道了,那可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孟颐等她说完,接道:“此事错在孟某,孟某会跟家父家母商议,将婚期提前。”


    梅姨娘被他轻飘飘的语气更是气到不行,“你一句话就抵过了?!”


    周书璃就是喜欢孟颐,嘴上再恶毒也是喜欢,这辈子也非他不嫁,既然孟颐有意将事情瞒着,她也见好就收,也不管穿没穿衣裳,伸手就是抱住自己的姨娘,急着道:“姨娘,您别再说了,是女儿自己愿意的!”


    “女儿真的不怪他,女儿只想嫁给孟哥哥,既然孟哥哥已经有了交代,那便别再为难他了!”


    梅姨娘哭声一顿,瞪着眼睛松开了抱着周书璃的手,失望又气愤道:“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个没脸没皮的女儿?!竟然上赶着嫁人!”


    “姨娘——”周书璃哭着拉她,被梅姨娘挣开了。


    被褥顺着身子往下滑,大片肌肤裸.露在外,上面的青紫色痕迹触目惊心,梅姨娘的眼睛仿佛被刺痛,但还是狠心离去,走前还不忘拽着孟颐一起。


    “穿好衣裳滚出来!”梅姨娘就这一个女儿,要嫁的人又是自己喜欢的人,她没道理拦着,不过是实在气愤,怒意难平才揪着人不放。


    其实除了孟颐说的法子,也没有其他的路可走,既然已经定亲,婚期早晚不过时个过场。


    孟姨娘想着自己出身低贱,没名没份就跟了周老爷,有了身孕才被接回了周家抬为姨娘。女儿为人正妻,定亲的人身份干净,也算良配,一步一步走下去便好,谁能想到出了岔子?


    两人出去时,门口只守着一个小厮,见梅姨娘和孟颐出来,也不敢去看脸上什么表情,低首上前温声细语地,生怕惹了主子不快,“梅姨娘,孟公子,老太太和老太爷请两位去会客堂。”


    “孟公子,方才孟家来人寻你,被周老爷叫了去,此时已经回了孟家,想必一会儿孟老爷和孟夫人变到。”


    小厮说完又退了回去,站在院子中.央,应当是守着周书璃,等人出来领人去会客堂。


    负责梳洗的婢女在两人出来时就进了屋子,孟颐仪态不整,梅姨娘再怎么想让事情瞒着都不可能了,也只好急匆匆往会客堂跑去,比起女儿,老太太和老太爷才更让她费心。


    等周书璃到场时,众人已经到齐,都肃着脸不说话,只等她到场。


    周书璃为的就是早早嫁过去抓住他的心,把人看住,到了这一步,再怎么畏惧也得出面。


    于是周书璃捏着帕子不时擦一擦眼角,悄悄抬眼去看两家的长辈,由自己的婢女扶着走近会客堂就要往下跪,腿一弯就要往下滑,好似身子无力。


    孟夫人瞧着心疼,周书璃脖子间的痕迹就算围了丝巾也是遮不住的,在场的人也都看得一清二楚,再怎么不愿意相信,也都是既定的事实。


    “二小姐,你受委屈了,你身子虚弱,倒一旁坐着便是,孟颐跪着便是。”


    周书璃双膝刚触地,听见孟夫人开口后好似有些为难,欲哭不哭的看了一眼上首座着的两位。


    老夫人昨日才嫁了孙女,身旁桌子上的喜果和红囍字,连着周府上的红绸都还在,原本是件乐事,谁知今日就被人当头一棒,还又是那位不让人省心的二孙女!


    “坐到一边去。”老夫人发了话。


    “昨日.你嫡姐才出嫁,第二日就出了事,你一天能不能让认安生点?”


    老夫人一向在府上话语权最重,她不顾及在场诸位的颜面,谁都得忍着。


    周书路原本委委屈屈的坐在角落,被老夫人这样刺了一句顿时两眼含泪,“祖母,都是书璃的错。”她边擦泪边要从凳子上往下滑,作势要跪,老夫人一阵不喜,说道:“坐好!”


    “老太太莫要动怒,此事错在我儿,怎么能让二小姐承担?”孟夫人连忙打圆场。


    孟老爷也接过夫人的话茬,“夫人说的是,此事错在我孟家,与周二小姐无关。”


    “是小辈孟颐酒后失德,此事与周二小姐无关!”孟颐超周家长辈一一磕了头。


    老夫人静静看着孟家人一一说完,没留面子说场面话,而是道:“此事如何处置?”


    孟老爷和孟夫人一顿,相视一眼,还是孟老爷道:“既然事已至此,我儿与二小姐已有婚约在身,为二小姐声誉着想,我与夫人提议将婚期提前。”


    “小辈亦有此想法。”孟颐道。


    老太太和老太爷沉吟半晌,终是点了头,“越快越好。”


    老太太看向周书璃,若是不早些,等有了身子可就瞒不住了。


    孟老爷和孟夫人见状,都松了一口气,孟老爷擦了擦额角留下的汗珠,赔笑道:“是是是,越快越好,越快越好。”


    至此,周书璃的心思才落到了实处,哭声也渐渐弱下去,只是身子确实不适,面色不太好,这才没有引人侧目。


    事成,孟家又往周府送了不少礼,金银珠宝,精米良油,滋补的药材,东西送的不少。


    周书璃是小辈,又是女子,此次确实是周书璃受了委屈,可事实到底是什么,没人知道。


    那孟颐在客房,周书璃的院子离客房有一段距离,先不说为何周书璃一个后宅女子会知道孟颐歇在了周府,一个女子在嫡姐成亲当晚不在自己的院子里待着,跑去客房做什么?


    客房住着什么人,孟颐又在哪一间房,她怎么会知晓?


    周老太太和周老太爷不是傻子,那点子招数能瞒住孟家人,可瞒不住他们自家人,只要稍微打听打听,就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人走了个干净,梅姨娘被带到了祠堂,周老太太领着周老爷一同去了。


    周老太爷一天就知道到处跑,没个正形,后宅之事又一直是周老太太操持着,与他没什么干系,早早没了身影。


    周老爷没有正妻,周书璃一直是梅姨娘亲自带着,直到十三岁才分出去住。尽管如此,周书璃还是隔三差五往梅苑跑,没在自己院子住过多少事日。


    不论如何都是梅姨娘的教养出了岔子,不然周书璃不会一再任性,不顾周家颜面,不顾自己的清白和名誉,什么都干得出来。


    下人关上祠堂大门,屋内光线一点点被收走。老夫人冷着脸,拢着手站在梅姨娘身侧,眼中的厌恶都要溢出来,嗓音冷寒:“看看你教的好女儿!”


    梅姨娘不敢吱声,打着哆嗦跪在浦团上。


    她后知后觉也明白,这事怕是自己的女儿搞出来的事,可那是她的的女儿,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自己怎么不会心疼?


    周老爷虽疼爱梅姨娘这么多年,可从他后院的女人越来越多后,他去梅姨娘的院子就不如之前多了。


    梅姨娘本就是以色上位,如今年老色衰宠爱渐少也是情理之中,一个本就多情的男子,怎么可能指望着他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从跟周老爷那天起,就明白,他做不到,也不会做。


    现在还会去梅苑,一是周老爷与梅姨娘确实是有旧情,不然周书璃都已经及笄定亲,他还是去梅姨娘院子,甚至次数不算少。


    二是周老爷是真的习惯了梅姨娘伺候,情意也不是新人能比的,奈何梅姨娘实在上不了台面。


    梅姨娘出身太低,空有颜色,膝下又没有男丁傍身,周老爷一个把颜面和利益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把她扶正?


    就算他有想法,周老太太和周老太爷也不会点头。


    “你教女无方,就在此处好好跪着,我还有正事要忙。”周老爷虽有不忍,可母亲的意愿,他不会忤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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