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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第 23 章 可是这不是你房间,这是……

    方新故从小就是易过敏体质, 这点现在的景亦同知道,但在他们更小一点的时候,两人其实都是不知道的。

    景亦同还记得在他八岁那年的夏天, 有次他带方新故出门玩闹一天后回到家中, 暑假天气热, 他们出了一身汗,光喝水似乎还不够解渴,正巧景亦同发现家中的冰箱里有几个削好皮的布兰菠萝。

    小小的布兰菠萝只有拳头大, 光是看着就汁水十足, 景亦同拿了两个出来, 自然地分了一个给方新故。

    幼年时期的方新故也不知道自己菠萝过敏, 他只是单纯不太喜欢吃菠萝,以往最多只是吃一小片就不再碰了,因此那天,看着被景亦同塞过来的整个菠萝, 他忽闪忽闪地眨着一双大眼睛:“哥哥,菠萝好涩,我不喜欢吃的。”

    景亦同回味着布兰菠萝甜蜜的味道,笑着捏了下方新故的脸:“这个一点都不涩,甜甜的很好吃, 你尝尝, 还是不喜欢的话就给我,我来吃。”这个菠萝很小,他一次吃两个也不成问题。

    秉持着对景亦同的新人, 小方新故嗲声嗲气道:“好吧,那我试试。”

    他咬了一口,布兰菠萝香气十足, 口感极甜,但方新故啧吧啧吧嘴,还是尝出了一点涩味,不过确实没有以前吃过的菠萝那么涩。

    方新故非常认真地吃了几口,其实还是不太喜欢,不过这微不足道的涩味还算能接受。

    虽然景亦同说如果不喜欢可以给他吃,但从小王锦絮就教育方新故不能让别人吃自己的剩饭,换成菠萝当然也一样,而且吃两口就丢的话也很浪费,于是方新故努力吃完了整个菠萝,并换来了景亦同的一顿夸奖。

    景亦同也很满足,觉得这又是自己独自把弟弟养得很好的一天。

    结果乐极生悲,两人吃完菠萝准备继续去玩,可还没走出院子,方新故就觉得身体不太舒服,他揪着景亦同的衣服越走越慢,感觉头重脚轻、舌根发苦,眼前的景物也越来越模糊,视线中慢慢只剩下景亦同的背影。

    景亦同察觉到身后方新故的脚步有点沉,刚想转头问怎么了,方新故就突然一晕,整个人失去意识往前栽去,砸进了景亦同怀里。

    彼时尚且年幼的景亦同差点吓个半死,直到把方新故送去医院一检查,才知道原来方新故对菠萝严重过敏。

    好在方新故命硬,没出什么大事,在医院住了几天后,很快像个没事人一样出院了。

    其实到现在,方新故早已经记不清当时的具体情况,只大约记得有这么件事。大人们当然也不会责怪景亦同,毕竟他们谁都不知道方新故对菠萝过敏,再说方新故也没留下什么后遗症,大不了以后多注意不碰菠萝就好了。

    但对景亦同而言,那确实是他的童年噩梦,在无数个午夜,他总是梦见方新故因为吃了他给的菠萝而过敏致死,导致他一直很自责。

    因此在这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景亦同对方新故的饮食简直严防死守,甚至比方家的长辈们还要在意——只要方新故在,即使是在外就餐,餐桌上也绝不允许出现任何他会过敏的食材。

    直到后来景亦同跟父母转去申市上初中,和方新故分开了一段时间,他这种极端的控制欲才有所好转。

    毕竟人都见不到,还能控制什么。

    方新故有时候觉得景亦同太小题大做,既然有些食材他过敏,那他自己不碰就是了,却不会要求别人跟他一起忌口,况且那些过敏原其实他本身也都不太爱吃,即使餐桌上有,他也不会主动去碰。

    不过想到景亦同这么做也是为自己好,方新故又觉得也没什么不行。景亦同爱管就管吧,反正他也不抗拒被景亦同管着。

    于是时间转眼过去近二十年,方新故再没吃过任何和菠萝有关的食物,甚至连菠萝风味的东西都没碰过,都快忘记那是什么味道了,脑海中只记得菠萝那股让人无法忽视的涩味。

    此时看着面前隐隐有些怒意的景亦同,方新故感觉像是又回到了小时候,他低头搅搅那碗优格,隐约看到里面有一些细碎的黄色果肉,确实有点像切碎的菠萝。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吧?他只不过是恰巧拿到了一碗含有菠萝果肉的优格,而且他根本没尝出菠萝味。

    其实方新故心里觉得这应该没什么,这几年他湿疹复发的时候,偶尔也会重测过敏原更新忌口,也发现了自己对菠萝的过敏浓度指数一直在下降,现在最多也就是个三级过敏,大不了再长点湿疹。

    更何况他刚才吃下去的菠萝肉,估计也就几个指甲盖那么点。

    梁寄言听到方新故说自己菠萝过敏,也吓了一跳:“你菠萝过敏?这个优格我刚刚路过的时候看到介绍了,里面确实添加了菠萝果肉和菠萝汁,你过敏严不严重,没事吧?”

    方新故不想让别人担心他,下意识安慰:“没事,不严重,不用担心。”

    听到方新故嘴里吐出“没事”两个字,景亦同当即皱起眉,神情也变得十分严肃凝重,他冷腔反问:“……不严重?”

    梁寄言都被景亦同低沉的语气给震住了,到这时候她才反应过来一个问题:景亦同怎么知道方新故对菠萝过敏的?又为什么对方新故误食菠萝一事有这么大的反应?

    梁寄言本不是八卦的人,但可能是因为这两天李问语和汪裴阳刚跟她念叨过许多有关这两人的事,导致此时梁寄言也按捺不住开始偷偷观察方新故和景亦同。

    只见两人都一反常态,景亦同脸色阴沉,方新故一脸心虚。

    瞎子来了都能感受到这两个人之间的不对劲。

    比如隔壁罗达那一桌,显然也已经感受到了这里压抑的氛围,纷纷朝这里探头探脑,孟回更是敏锐,她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掐断了直播。

    大家都看见景亦同那张往日总带着随和笑意的脸此时紧绷着,他用食指指节叩叩方新故面前的桌子:“走。”

    方新故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景亦同肯定是要带自己去看医生,他做了几个深呼吸,最后还是认命地跟着景亦同走了。

    两人一走远,其他五个人就忍不住了,甚至连梁寄言都跑到了另一桌上,五个脑袋凑在一起小声哔哔,罗达问:“他们俩怎么又开始了?”

    汪裴阳摇头:“没听清,就感觉到那里突然一阵低气压。”

    李问语撞撞梁寄言:“寄言姐,你刚跟我师兄坐一桌,有没有听到什么?”

    梁寄言刚想把事情的经过转述给他们,边上的严途就突然出声打断她的话:“咳咳,禁止打探其他嘉宾的个人隐私啊!”

    梁寄言的目光转向严途,就见严途朝她狡黠地笑了,梁寄言这种人精当即明白严途的意思是让她别提刚才的事。

    虽然不明白严途的用意,但她拿着通告费,还是得听总导演的话。

    李问语对严途临时下的规则很不服气:“寄言姐,你别听严导的,大大方方地说出来!”

    梁寄言半真半假道:“我真不知道,大概是两人提了一嘴你拿来的优格?然后就开始互放冷气了,我是不敢多看多听的,反正等节目播出你就知道了。”

    李问语狐疑:“真的假的?”

    梁寄言面不改色心不跳:“当然是真的,不然你去偷节目组母带。”她又没说谎,只是故意略过了一些小细节。

    见梁寄言说得笃定,李问语这才有点信了:“哎,两个大男人,竟然为一个优格吵起来。”

    汪裴阳:“刚才他们出去的时候气势汹汹的,不会打起来吧?”

    孟回也不太放心:“要不我们跟上去看看?”

    严途提醒道:“这个放心,有工作人员跟着。”

    汪裴阳反应很快地打听:“严导,他们去干嘛了?”

    严途笑得很欠揍:“我现在也不知道啊,你们要是想知道的话,记得到时候去看成片。”

    罗达震惊:“不是吧,你为了那点播放量,跟我们也要玩这套?”

    李问语朝严途双手合十:“不告诉我们就算了,但拜托把我刚才蛐蛐我师兄和景哥那段剪了,我还不想被他们粉丝暗杀。”

    严途:“我心里有数。”

    “谢谢严导!”

    严途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他可只说是心里有数,没答应到底要不要删,毕竟直觉告诉他,这一段留下来,应该会很有节目效果。

    一顿饭终于吃完,虽然缺了两个人,但录制还算顺利,一行人正准备离开餐厅,梁寄言注意到空位上有个帽子,她拿起问道:“是谁落下的吗?”

    罗达回忆起来:“是亦同的吧,估计刚才走得急忘记了。”

    李问语开始在心里打小算盘,她压下梁寄言拿着帽子的手:“我问问景哥,等会直接给他送过去。”

    罗达一琢磨就明白了李问语心里的小九九,他拖长调子“哦~”了一声,挤眉弄眼道:“等会有什么消息记得跟我们分享。”

    李问语和他相视一笑:“包的包的。”.

    另一边,景亦同带着方新故去找节目组随行的医疗团队,摄像大哥就敬职地跟在他们后面。

    节目组的郑医生正在房间悠哉吃饭,被他们找上门时还很意外:“景老师方老师身体不舒服?”

    两人走进房间,景亦同趁摄像还没跟上来,利落地反手关门落锁,把几个摄像全都关在外面,一套动作丝滑流畅,徒留跟拍老师在门外相顾无言。

    屋里,景亦同瞥了方新故一眼,方新故便主动站出来坦白:“郑医生,我刚才吃了菠萝,但我菠萝过敏。”

    “啊?啊,哦,”郑医生推了下眼镜,仔细观察方新故片刻,也没瞧出他有什么过敏反应,只得问道,“那你现在觉得哪里不舒服?”

    “呃,也没有不舒服,其实我感觉这次应该不会有什么过敏反应。”

    郑医生:?

    那你们来干嘛,玩我?

    景亦同看不下去了,补充道:“他以前菠萝过敏特别严重,还有过休克的病史,这次虽然暂时还没什么不适,但你看能不能给他开点什么药以防万一?”

    方新故一听景亦同开始翻不知道多少年前的老黄历,生怕他的话影响医生的判断,忙道:“没那么夸张。”

    景亦同忍着不满:“什么叫‘没那么夸张’,你能不能上点心?”

    方新故耐着性子解释:“……我现在对菠萝的过敏反应没那么严重了,我九月底刚做了过敏原检测,手机里还有报告,郑医生你可以看一下。”

    景亦同有一瞬的错愕,他确实知道这几年方新故的过敏体质有所好转,但也只能从旁大致了解情况,并不清楚细节,更不知道方新故对菠萝的过敏程度下降这种事。

    他心口发闷:“为什么不告诉我?”

    听着景亦同质问的口气,方新故心里也有了点火气:“其实我早就对菠萝不怎么过敏了,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这一句话精准戳中了景亦同的痛点,景亦同感觉心脏猛地收缩,情绪即将脱离掌控,他提高音量:“是,我是不知道你现在的身体情况,你什么都不跟我说,我从哪里知道。”

    方新故脑袋一阵阵抽疼,他不明白景亦同到底在发什么火,他不是故意吃菠萝的,也不是故意不告诉景亦同他的身体现状的。

    只是这些小事说了也没有意义。

    他们都已经长大了,也注定要渐行渐远,过各自的人生,那就不应该被困在固有的感情模式中。他想要拨乱反正,想让一切都回归正确的轨道。

    况且景亦同现在要以什么身份来管他?

    以前他确实很享受被景亦同管着的感觉,因为他知道那是景亦同对他的在意,但一想到以后会有个不知道是谁的人出现,分走景亦同对他的在意,他就难受到无法呼吸。

    凭什么啊?

    他才是和景亦同一起长大的人,他才是最了解景亦同的人,他才是最喜欢景亦同的人,凭什么一个半路出现的人就能分走景亦同的感情?

    他想要的是景亦同的“唯一”。

    方新故心里一团火,完全沉浸在负面情绪中,大脑里的弦彻底断了,几乎是话赶话地跟景亦同吵起来:“跟你说?我为什么要跟你说,你以为你是谁,我跟你说说了有什么意义?”

    “我的关心对你来说就是没意义的东西是吗?”

    方新故冷笑一声:“你觉得有意义吗?”

    两人越吵越过火,完全忽视了旁边的第三人,直让旁听的郑医生恨不得找个缝躲起来。

    作为随行医生,他当然也听别人提起过,说景亦同和方新故之间估摸是有过结,总之关系并不好。现在这两个人虽然在吵架,可听内容,却并非什么深仇大恨,反倒隐隐透露着关切与担心。

    ……不过这是他能听的吗?等会儿这两个人回过神来,不会一起弄死他吧?

    郑医生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边又忍不住竖起耳朵继续偷听。

    可惜这两人吵了几句之后就开始冷战不说话,最后还是景亦同先冷静下来,他努力稳定情绪,最后显然对方新故的担忧还是占据了上风,他转头对郑医生说:“您先给他看看。”

    郑医生心想就方新故吵架这中气十足的样子,哪像过敏了。

    但他可不敢在这时候说这些,还是简单帮方新故做了个检查,确认他目前没问题。

    郑医生:“从方老师误食菠萝到现在也有二十分钟了吧?食物过敏一般属于速发型过敏,他这个时间里还没有不适的话,也可能并没有引起过敏反应。而且那种菠萝一般都是加工过的,其中容易引起过敏的蛋白酶在遇热之后基本会被破坏,景老师你别太担心。”

    有了郑医生的话,方新故当即觉得自己更有理:“我就说我没事,我自己的身体我还不知道?”

    景亦同还皱着眉,他知道自己刚才的反应可能有点大,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况且方新故前段时间才生了场大病,又是高烧又是肺炎的,身体恢复到什么程度谁都不清楚,万一免疫力下降了呢?

    他怎么能不担心。

    郑医生打量着方新故和景亦同的脸色,斟酌提议:“要不然我先给方老师开点抗过敏的药?”

    方新故睨了景亦同一眼,态度强硬地回绝:“不用,我又没过敏,吃什么药。”

    说完,方新故转身就走,他拉开房间大门,路过门口围着的工作人员时也没多看一眼。

    景亦同则独自站在郑医生的房间里,他一声不吭,只是看着刚才方新故站着的角落,其他人也不敢上前打扰他。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景亦同才道:“郑医生,还是麻烦你开点药,等会我给他送过去。”

    郑医生点头如捣蒜,忙把药给他。

    那是非常常见的一种抗过敏药,因为以前方新故经常过敏,所以景亦同对这些抗过敏药物有些了解,他知道郑医生开给他的这款药很安全,方新故以前也经常吃,基本没什么副作用。

    景亦同拿着药走出房间,路过门口的摄像时,直接问:“他往哪个方向走了?”

    摄像指指左面。

    景亦同了然,左转,那应该是回房间了。

    他又扭头对工作人员道:“大家也辛苦了,今天差不多就到这里吧。”

    工作人员互相对视:……这不行吧?

    景亦同看出他们的为难:“放心,我会跟严导打招呼的。”

    工作人员这才妥协:“好吧,那我们提前收工。”

    工作人员散了,世界终于清净下来,景亦同脚步不停地往方新故的房间走,这时,他手机上忽然收到一条来自李问语的消息。

    李问语:景哥,你帽子落在餐厅没拿。

    景亦同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光顾着压方新故来看医生,都忘了拿帽子:谢谢,等会我找你拿。

    李问语善解人意:没事没事,你是不是有事忙去了?我帮你拿过来吧。

    景亦同想到手中的药,觉得一个破帽子哪有方新故重要,当即婉拒:没事,现在是有点忙,等下我来找你拿,麻烦你保管一会儿。

    说完他收起手机,快步往608走去。

    此时的方新故正叉着腰在608来回暴走,显然憋了一肚子气。

    他不知道景亦同今天发什么神经,对他大吼大叫干什么?他过敏指数下降难道不是值得高兴的事吗,可景亦同知道之后却还要跟他吵架,他又不是故意吃那个菠萝的!

    此时委屈劲涌上来,方新故把自己摔进沙发中,抱住靠枕对着天花板发呆。

    其实他没有那么好的演技,面对一个即将和别人联姻的景亦同,他装不出泰然自若的模样。

    方新故甚至能想象到在不久的将来,自己如果被迫参加景亦同的婚礼,他可能会嫉妒到连一句祝福都说不出口。

    靠,谁要祝福自己的暗恋对象和别人百年好合!

    正在方新故满腔妒火熊熊燃烧之时,608的房门突然被人敲响了。

    景亦同在外面叫他:“新故?”

    一听景亦同的声音,方新故顿时觉得心情更差了:“怎么了。”

    “你开门。”

    方新故板着张脸,你说开门就开门?

    他有心想晾晾景亦同,但一直没听到景亦同离开的动静,他长叹口气,还是打开房门:“干嘛?”

    景亦同递来一个纸袋:“郑医生给你开的抗过敏药。”

    方新故感觉自己要爆炸了,景亦同怎么还揪着这事不放,他又没过敏!

    他冷声讽刺:“不用你好心送药,我自己有。”

    说完他往后一退,直接关上房门,给景亦同送了一套闭门羹。

    景亦同眉头拧起,沉默地在608外面站了好一会儿,才隔着门板对方新故道:“你吃自己的药也行,郑医生开的我也放你门口了。不管怎么说,别拿自己的身体健康开玩笑。”

    说完,景亦同把药放在地上,准备回隔壁的609,结果一转身,却跟猫在拐角的节目组摄像老吴对上了视线。

    景亦同:……

    老吴呲着个大牙朝他笑。

    显然,景亦同光顾着把自己的跟拍赶走,却忘记这里还有个方新故的跟拍了。

    此时看老吴手上扛着的摄像机,景亦同就知道刚才的事肯定都被录进去了。

    不过这会儿景亦同心情不好,也没心思管老吴,这人爱拍就拍吧,反正想装不熟的人又不是他。他随意朝老吴挥挥手,就回609了。

    而此时,方新故正趴在门后偷听景亦同的动静。

    他先是听到纸袋被景亦同放在地上,随后门外安静了一会儿,隔壁609就响起了开、关门的声音。

    看来景亦同应该回房间了,方新故从猫眼确认过走廊再没其他人,这才松了口气,否则他真怕景亦同再站一会儿,自己就要先投降认输了。

    但即使没有当场跟景亦同和好,方新故也已经开始了自我反思:他刚才是不是太凶了?毕竟景亦同确实是为他好。

    方新故一个人在天人交战,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做通自己的思想工作,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把景亦同留给他的药从地上拿起来,做完这一连串的动作后,他又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然后就跟像个狗仔一样蹲在走廊拐角、继续呲着个大牙笑的老吴对上了视线。

    方新故:……

    这几天老吴都跟着方新故,两人也算熟悉,老吴干脆拍拍摄像机,示意自己刚才记录了一切。

    ……那岂不是从他刚才冷言拒绝景亦同、到景亦同执着留药给自己、再到自己口嫌体正直地偷偷拿药,这一系列动作全拍进去了?

    方新故无力地抵着额头挡住眼睛,感觉脸都丢光了,这下是真的有点想死了。

    方新故迅速缩回房内装死了好一会儿,然后才不得已地面对现实,他把景亦同给自己的药拆出来,却意外发现这和他自己随身带的抗过敏药竟然一模一样。

    方新故一手拿着景亦同给他的药,一手拿着自己的药,左看看又看看,忽然无奈地笑了。

    虽然景亦同今天倔得出奇,但他自己也神经兮兮的,他跟景亦同生什么气?景亦同又不知道自己喜欢他。

    其实从景亦同的视角来看,这几天肯定也很憋屈吧?

    一直很依赖他的弟弟突然就要跟自己保持距离,明明是担心弟弟菠萝过敏,最后却反被弟弟一顿顶嘴,而他却连自己的好弟弟为什么生气都不知道……甚至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这背后的原因。

    方新故嗤笑一声,最后还是打开水,吃了粒景亦同给他留下的药。

    时间将近晚上八点,方新故洗完澡换上一身棉质睡衣,拿出之前写的词曲整理了一番,或许是药物助眠,没过多久他就感觉困意翻涌,他拧拧眼睛,干脆倒头睡下了。

    阿芙佳朵号不断向着德雷克海峡行驶,西风带的威力初见端倪,风浪逐渐变大,方新故再次睁开眼时,已经快十一点了。

    他醒了就再没睡意,随手拿过枕边的手机一刷,却发现他和景亦同的粉丝又吵起来了。

    “景亦同想干嘛,方新故吃碗优格怎么碍着他了?”

    “就是啊,我家孩子难得多吃两口东西[流泪]”

    “故丝少卖惨,也不看看以前fxg是怎么对jyt的。”

    “至少fxg没动手打过jyt[微笑]”

    “我真服了,怎么还有艺人公然在节目上打人的?”

    方新故越看越迷惑,他坐起身:什么意思,景亦同打他了?

    他这个当事人怎么不知道自己挨打了?

    方新故想了半天也没明白,最后还是在网上翻到了一张很糊的动图,是孟回的直播截图,其中有一帧隐约拍到了景亦同伸手过来要打他。

    方新故这才想起来,当时应该是景亦同发现他吃菠萝,气他随便乱吃东西,于是往他头上敲了一下。

    ……不是,这怎么能叫打人,景亦同都没用力啊?

    方新故迅速翻了翻网上的言论,一开始两边粉丝还只是小打小闹,毕竟当时孟回的直播重心不在他们那桌,镜头收录到的画面有限,而方新故的粉丝也只是为了出口恶气,才故意针对景亦同,但后来掐着掐着画风就逐渐跑偏了。

    “景亦同是不是有暴力倾向?”

    “这也叫打人?最多就是拍了fxg一下,直播间还没拍清楚,你们就开始造谣了?”

    “‘最多就是拍了fxg一下’??现在不是同丝说fxg不尊重前辈的时候了?”

    “不是自家孩子,同丝当然不心疼[白眼]”

    “谁都敢说那碗优格看起来真的很好吃[口水]”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关心优格好不好吃!”

    “#景亦同滚出来给方新故道歉#”

    此时国内正值上午,正是人精力充沛的时候,两家粉丝越吵越凶,最后甚至吵上了热搜。

    方新故看得两眼一抹黑,舆论发酵得这么快,不用想都知道背后肯定是有人在引导风向。

    他马上从床上爬起来,联系齐邱让他跟节目组对接处理此事。直到把所有细节都跟齐邱叮嘱完,方新故才感觉头脑发闷,他准备去阳台吹吹海风醒神。

    咔哒一声,阳台门打开,海风呼呼地灌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同时出现在方新故眼前——不用说,只能是景亦同。

    四目相对间,方新故和景亦同都有些沉默。

    方新故心想这阳台真讨厌,但此时他已经跟自己的情绪和解,也不想再跟景亦同吵什么,于是打了个招呼:“还没睡?”

    “嗯,出来吹吹风,”景亦同看方新故身上算不得多厚的睡衣,问道,“不冷吗?”

    “不冷。”

    景亦同欲言又止,最后怕方新故嫌自己管得多,只是点头;“坐会儿?”

    方新故自然在景亦同旁边坐下,两人难得冷场,偏偏谁也没起个话头。

    此时船行驶在寂寥广阔的大海上,海面上甚至看不到一座海岛,好像海浪涛涛是世间仅剩的声音。

    在这样幽谧的环境中,时间过得飞快,方新故不知自己呆坐了多久,半晌后突然开口:“对不起。”

    景亦同有些疑惑地转过头。

    方新故跟景亦同对视:“之前是我太冲了,自己心里有火,却朝你撒气,对不起。”

    景亦同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却一直没说话,方新故被他看得毛毛的,心想景亦同不会不准备原谅他了吧?

    好在景亦同忽然笑了:“我怎么可能跟你生气?我还怕你觉得我管太宽了。”

    方新故歪头:“真没生气?可我看之前在郑医生那里的时候,你也不像没火气的样子。”

    景亦同:……

    景亦同忍不住又敲了一下方新故的头:“看破不说破好吗?”

    方新故捂住脑袋往旁边躲,玩笑道:“可不能再打了,不然等会儿网上又要说你霸凌我了。”

    “唉,”景亦同收回手靠在椅背上,表情有些无奈,“你知道了?”

    方新故:“嗯,刚吃完药睡了会儿,起来打开手机就看到了,我已经联系经纪人去处理了。你工作室也联系节目组了吧?我把我经纪人微信推给你,有什么需要的你们联系他就行。”

    听方新故说已经吃过药了,景亦同这才放心,他笑道:“那就谢谢方老师了。”

    说完,他取出个小杯子,倒了杯热茶推给方新故,低声道:“其实我才应该跟你道歉。”

    方新故接杯子愣了一下:“什么?”

    景亦同双手捧着茶,氤氲的热气让他的脸看起来很朦胧,他语气自嘲道:“你知道我下午为什么生气吗?不是因为你吃菠萝,也不是因为你不跟我说你的近况,其实我是在生自己的气。

    我怕你再次因为过敏而晕倒在我面前,而我明明知道你菠萝过敏,却还是没照顾好你。况且海轮上医疗条件有限,万一你出什么事了却得不到治疗,我就只能站在旁边束手无策……我太害怕了。”

    方新故迷茫地抿了一口茶,这才意识到原来景亦同生气的原因,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这一刻,方新故忽然意识到自己十多年来一直忽略了一件事——他小时候因为过敏休克那件事,好像对景亦同造成了严重的心理创伤。

    是的,那个时候的景亦同也不过七八岁,却眼睁睁看着方新故因为吃了他给的菠萝而过敏休克,他该有多自责、多害怕?

    当其他所有人都因为方新故康复痊愈而把此事抛之脑后,甚至就连方新故自己都没太在意这回事,却没人发现景亦同还困在那个梦魇之中。

    想通这一切后,方新故心里五味杂陈,他往景亦同身边挪了挪,随后像小时候那样,用脑袋碰住景亦同的脑袋,软着声音道:“哥,我没事。要是你愿意,以后一直管着我都行。”

    景亦同感受着颊边传来毛茸茸的触感,感觉一阵餍足充斥在心口,他笑着伸出手揽住方新故的头,两人就这样保持着头靠头的姿势,他道:“那我可太愿意了。”

    时间的流速在这一刻宛若停滞,海风依旧吹着,两颗脑袋依旧靠在一起,静静看着阿芙佳朵号破浪前行。

    两人正沉浸在这美好的时刻,忽然间,景亦同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平静,他看向电显示:“嗯?是我妈。”

    景亦同也没有避开方新故,直接接起电话,手机中响起景母宋皎的声音:“喂,小同,你没睡吧?”

    “嗯,妈,怎么了?”

    “哦哦,也没什么大事,我就是看到网上的事,来问问你什么情况。”

    景亦同以为宋皎是看了网上那些黑他的言论,简单解释了一番,谁知宋皎不耐烦了:“啧,谁跟你说这个了?我是看网上有人说你和新故吵架了,你俩怎么回事?有话要好好说。”

    电话有点漏音,此时环境又安静,方新故“不小心”就听到了宋皎的话。

    景亦同和方新故对视一眼,方新故清清嗓子,提高音量:“姨,没有的事,你别看网上,那都是瞎说的,我们俩怎么会吵架。”

    “……新故也在?”宋皎显然没想到会在这时候听到方新故的声音,她愣怔片刻才反应过来,“呃,你们那边都挺晚了吧,还在一块儿呢?”

    而且听背景音似乎也很安静,肯定不是在录节目,也不像是有其他人在。

    方新故尴尬地笑了两声,心里有一丝慌乱,他下意识就胡乱扯了个借口:“我们正商量怎么处理网上的谣言呢。”

    “哦哦,是该处理一下的,”宋皎听到两人没吵架,这才松了口气,“总之你们没事就好。要是小同欺负你,你就跟我说,等他回来我帮你骂他。”

    景亦同喊了一声:“你可真是我亲妈,你是忘了我也在这里吗?”

    宋皎笑骂他:“一边去!你把手机给新故,我正好有点事跟他说。”

    景亦同把手机交给方新故,方新故接过:“姨,怎么了?”

    宋皎其实也没什么事,她就是想跟方新故聊聊天,顺带看能不能套点话,推测一下两个孩子进展到哪一步了。

    一年前,景亦同刚跟家里坦白自己喜欢方新故的时候,宋皎是又惊又气的,景亦同喜欢男的就算了,但怎么能喜欢方新故?

    那都可以算他亲弟弟了!

    但到最后她和景鸿还是拗不过自己儿子,喜欢这种事,谁又说得明白呢?况且方新故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如果两个孩子真能走到一起,两家人也算是亲上加亲吧。

    宋皎絮叨了一会儿家里的事,从王锦絮最近身体不舒服,去医院看过发现是血糖又有点高了,到景圈圈体重再次上升,去洗澡时遭到了宠物店的无情加价。

    景亦同看宋皎和方新故聊得起劲,暂时还没有挂电话的迹象,他一个人干站着没事,便给方新故比了个口型:回房间吧,外面冷,我先去洗澡。

    方新故点点头,就见景亦同回了自己房间。

    方新故还在跟宋皎聊天,脑子有点不够用,下意识跟着景亦同也去了他房间。

    景亦同看着小尾巴似的跟在自己身后的方新故,觉得有点好笑,但也没说什么,他带上睡衣去了卫生间,留方新故一个人在他房间跟宋皎聊天。

    与此同时,阿芙佳朵号上的电影厅放完了最后一场电影,李问语和梁寄言从中走出来,李问语眉头紧锁地刷着手机:“寄言姐,我师兄和景哥吃晚饭的时候真动手了?”

    梁寄言凑过去看李问语的手机刷到的话题,努力回忆道:“没有吧?最多就敲了下头?”

    敲头?

    ……这个动作会不会太亲密了点?

    李问语腹诽着,发现方新故和景亦同这两个人太难懂了。思索间,她视线不自觉落到了晚餐时景亦同落下的帽子上。

    她眼珠一转,又有了注意:“走!寄言姐,我们去突袭一下景哥!”

    梁寄言指着手表:“都快十一点半了,这么晚不太好吧,他估计都睡了。”而且总归是异性,传出去也不太好。

    李问语挽住梁寄言的胳膊硬把她往景亦同房间的方向拉:“我们两个一起就没事啦。而且这才十一点多,景哥哪可能这么早睡,我们就把帽子还给他,顺便再问问网上的事有没有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梁寄言被她缠得没办法:“好吧好吧,但是只到门口。”

    李问语用力点头:“当然!”

    几分钟后,两人走到了609的门口,摁响了门铃。

    房间里,方新故正在看宋皎发来的景圈圈独家私房洗澡视频,就听到门铃声响起。

    方新故继续埋头看视频:“谁?”

    门外的李问语应声:“是我和寄言姐,我们来还帽子。”

    方新故抬起头,卫生间里传来吹风机嗡嗡的声音,有点吵,方新故只听出了外面是李问语的声音。

    李问语这么晚来找他干嘛?

    方新故把视频暂停,走到门口打开房门,目光扫过门外的李问语梁寄言:“这么晚了,什么事?”

    但门外的两人却都呆愣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表情也相当迷茫。

    李问语抬头看了眼门牌号,609,她没敲错门啊?

    这明明是景亦同的房间,怎么走出来的却是方新故?

    方新故还没意识到哪里不对,他见两人都不说话,只是莫名其妙地堵在他房门口,还以为李问语又想搞什么花样,他有些不耐:“你在这儿干嘛?”

    谁想李问语反问的声音比他还硬气:“你在这儿干嘛??”

    方新故被李问语的理直气壮给弄无语了:“你是不是没事找事,这么晚了我不在房间我在哪儿?”

    方新故的语气太过坦荡,以至于李问语有一瞬间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房间号了。

    就在李问语语塞之时,一直保持沉默的梁寄言默默点出事实:“可是这不是你房间,这是景亦同的房间。”

    梁寄言平静的语气犹如平地惊雷,一下把方新故劈醒了:……卧槽!

    对啊,这是景亦同的房间!

    他怎么就这么大喇喇地走过来开门了!

    方新故大脑飞速运转,怎么办,要不就说自己和景亦同换了个房间?

    正在方新故思考该如何解释眼前的一切时,房间内被所有人忽略的吵闹的吹风机终于停止运转,然后下一秒,卫生间的门被人推开,刚洗完澡的景亦同也换上了一身睡衣,他探出头问:“新故,我刚才好像听到有门铃声,是谁?”

    景亦同的目光先是往床上看去,却没见到方新故,于是他下意识地转头往门口一瞥,就看到三双眼睛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景亦同:……

    方新故:……

    梁寄言:……

    李问语眼睛都瞪直了:“卧槽???”——

    作者有话说:入v了,感谢大家支持!.

    ——

    放个现耽预收,下本写这个,欢迎感兴趣的读者宝宝收藏!

    《谢总你怎么能爱上替身!》

    装得人五人六其实阴暗爬行对受控制欲极强的攻(谢随)×享乐主义至上不管你玩什么play只要我爽了就行的重生受(陆明溦)

    (主受,文案文名加工中~).

    自从招了个新助理,谢随感觉公司员工看他的眼神就不对劲了。

    他每天走在公司里,都能听到员工们自以为隐蔽的窃窃私语。

    “谢总怎么能找个陆总的替身放在自己身边?”

    “这替身从长相到性格都这么像陆总,别是杀猪盘吧?”

    “真是看错谢总了,陆总这才去世几年他就按捺不住?不对,也有八年了啊。”

    “哎,男人果然都是喜新厌旧的。”

    谢随充耳不闻,只是一味地对那位“替身”助理关怀备至。

    不仅让替身搬到自己家里,还亲自照顾对方的饮食起居,甚至恋爱脑上头,想把自己的股份送给替身。

    得知消息的明盛员工发出尖锐爆鸣:谢总你怎么能爱上替身!

    明盛可是陆总的心血,现在你竟然想拿明盛去讨好替身,你对得起陆总吗!

    谢随却固执己见:“别吵,他是不是替身我自有分辨。”

    员工:……

    啊啊这下我们明盛真要完蛋了!.

    陆明溦上辈子为了公司兢兢业业,结果二十八岁就病死了,只换来葬礼上无数句天妒英才。

    再次睁开眼,陆明溦来到了八年后。

    这次他重生成了个穷光蛋,长相与他原身很相似,但爹不疼娘不爱,欠了一屁股高利贷,还被债主威逼利诱,去给别人当替身。

    债主:“只要你混进明盛集团,去给谢随当陆明溦的替身,窃取明盛内部机密,我们之间的债,就一笔勾销。”

    陆明溦:?

    明盛,那不是我公司吗?

    谢随,那不是我学生吗?

    陆明溦……那不就是我自己吗!

    一般的替身,陆明溦不当。

    但这种混进自己公司,给自己学生当自己替身这么离谱的事,他高低要尝尝咸淡:).

    为了摸清债主底细,陆明溦裹紧马甲,再次入职明盛,成了谢随的助理。

    但陆明溦自认十分了解谢随,他觉得谢随绝不会被所谓“替身”这种圈套欺骗。

    但再次回归明盛后,陆明溦却发现谢随对他这个“替身”的态度越来越奇怪。

    不仅把他骗回家同居,还管着他的衣食住行,甚至总想把他往床上拐。

    陆明溦陷入沉思:不对劲,谢随到底是想睡替身还是想睡我?

    陆明溦深感不妙,收拾行李准备连夜从谢随家跑路。

    结果他提着行李箱刚打开大门,就被像鬼一样的谢随堵在门口。

    谢随阴沉沉地看着他:“老师,你又想丢下我一个人吗?”

    陆明溦喉结一滚,来不及思考自己什么时候掉马了,就感觉后背攀上了一股凉意。

    不对……所以谢随想睡的人是我???

    第24章 第 24 章 景亦同这语气跟要名分有……

    方新故看着刚才卫生间出来、还浑身带着热气的景亦同, 感觉自己的天塌了:“谁让你出来了?”

    景亦同看看这三人,当即心下了然,他故意道:“洗完澡了还不让我出来?准备今晚让我睡淋浴间?”

    将近午夜零点, 孤男寡男刚洗完澡, 穿着睡衣独处一室, 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李问语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换成别人,或许她还不会这么震惊,同性之间半夜串串门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但这是方新故和景亦同。

    他俩不是关系不好吗!

    况且这明明是景亦同的房间, 方新故却下意识地以为这是自己房间, 人在什么情形下才会产生这种错觉?

    一定是他跟房主非常熟悉, 甚至这间房间让他产生了一定的归属感,他才会有这种错位的认知。

    李问语脸上的表情从呆滞到迷茫再到惊诧,她克制不住地尖叫出声:“啊!”

    一旁的梁寄言立马捂住她嘴巴,将她的尖叫声堵住:“别叫了!”

    梁寄言在饭桌上就看出了方新故和景亦同关系不一般, 因此此时受到的冲击没李问语那么夸张。

    但这里的隔音本来就没多好,照李问语的动静这么闹下去,迟早把其他几个房间的人都叫出来,那就更收不了场了。

    李问语抓着梁寄言的手腕双眼紧闭缓了好一会儿,梁寄言见她情绪终于平复下来, 这才松开手。

    李问语视死如归地睁开眼, 可眼前的场景并非幻觉,方新故和景亦同还一起站在609里。

    她彻底崩溃了,刚想大吼两声, 又想到刚才梁寄言捂她嘴的动作,只能龇牙咧嘴面目狰狞地压低声音道:“你们俩大晚上的在干嘛!”

    方新故无力地捂住脸,一下把自己砸在墙上, 脸朝着墙壁不愿面对现实,但红透的耳朵和脖颈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情绪。

    完了,彻底完了。

    李问语这个大嘴巴能藏住什么事?

    偏偏景亦同还要火上浇油,他双臂环于胸前,斜着身子靠在墙上,只有一条腿做支撑,另一条腿闲散地点着地,悠悠道:“当然是准备睡觉啊。”

    这回,连梁寄言都跟李问语一起倒吸了一口气,睡觉?哪种睡觉?分开睡还是一起睡?

    ……荤的还是素的?

    实在不怪她们想歪,毕竟从景亦同和方新故展现给她们的关系来看,这两个人如果不是仇敌,那就只有一种关系能解释得通了——他们不会谈过吧?!

    方新故一听她俩的动静,就知道她们多少有点想歪了,这下他本就通红的皮肤更是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他转头对景亦同道:“你别添乱!”

    景亦同故作无辜:“本来就是准备睡觉,还不让我说实话了。”

    李问语下巴都快掉地上了:“不是,你俩到底什么关系?”

    闻言,景亦同又扭头看方新故,可怜道:“是啊,方老师,我们是什么关系?”

    方新故继续痛苦地面壁思过,选择闭口不答。

    看着眼前这一切,李问语觉自己的魂已经飞走了,景亦同这语气跟要名分有什么区别?

    这俩不会真是老情人吧?

    李问语越想越觉得自己猜中了真相,她小心试探:“你们以前就认识吧?”

    景亦同继续问方新故:“我们以前认识吗?”

    方新故瞪景亦同:“你装什么?”

    景亦同反问:“是我要装的吗?”

    “好好好,是我要装的,我最装了,行吗?”方新故懊恼地哀嚎一声,自暴自弃地挥挥手,“你说吧。”

    景亦同被他这副追悔不已的表情逗笑了,对另外两人解释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和新故从小一起长大的,算是竹马吧。”

    李问语眨眨眼:“就这样?”原来只是发小?

    她这语气听得方新故额角一抽:“……你在失望点什么?”

    李问语撇嘴,心想我当然失望,我刚才可以为你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不正当关系,比如说老情人什么的,谁知道只是个发小。

    李问语小声吐槽:“发小有什么不能说的,前几天你们到底在装什么?”

    “嗯,”景亦同又转头问方新故,语气很诚恳地提问,“方老师,我们前几天在装什么?”

    方新故忍不下了,他恼羞成怒地锤了景亦同一拳,景亦同抱着胳膊躲开:“你自己露馅儿了怎么还打我?”

    此时的李问语看这两个人的互动,只感觉雷人:“方新故你别这么娇嗔。”

    方新故挥拳的动作一顿,谁娇嗔?我吗?

    他紧攥着拳头转过身,对着李问语阴恻恻道:“都开始直呼我大名了?等这拳头落在你身上你就不觉得我娇嗔了。”

    李问语往梁寄言身后一缩:“哇噻,威胁我。”

    方新故长叹口气,为什么要跟景亦同装不熟,这个问题的答案太复杂,他不敢告诉景亦同,更不可能告诉李问语和梁寄言。

    他望着天花板,慢吞吞道:“就是和景老师装不熟,防止出现现在这种场景。”

    但这显然不是一个多好的借口,连梁寄言都忍不住反驳:“但如果你一开始就说你们是发小,我们可能也不会像现在这么惊讶。”

    李问语用力点头:“就是就是,唬小孩呢?这事你们必须给我个解释,否则我可不敢保证明天会有多少人知道你们的事。师兄,你也不想让你们的关系公之于众吧?”

    方新故总感觉这话怪怪的,但这时候他心力交瘁,实在懒得搭理李问语:“你们就准备一直在这里堵着?”

    李问语毫不退让:“你不说我是不会走的。”

    方新故摇摇头,准备用个缓兵之计:“我拉个群微信上说吧。”

    “拉,现在就拉!”

    方新故拿起手机想照人脸解锁,结果手机怼到面前了,他才发现自己手上是景亦同的手机,他咦了一声,顺手输了一串密码,果然打开了景亦同的手机。

    他古怪地看了景亦同一眼,这人的手机密码怎么十年不带变的,一直就是他们两人的生日。

    他也懒得再换回自己的手机,直接用景亦同的微信拉了个群,李问语这才把帽子还给景亦同,拉着梁寄言离开。

    两人一走,方新故连忙把门关上。

    景亦同看起来心情很好,打趣道:“你怎么就去给她们开门了?方老师这个临场反应能力有待提升。”

    马失前蹄的方新故把手机丢他怀里,有点气急败坏:“找你报班给折扣吗?”

    景亦同大方点头:“终身免费都行。”

    “那你等着吧,看我不我学穷你。”

    景亦同闷声笑了,就听到怀里的手机一阵抖动,是刚才拉的四人群里,李问语发了一连串的表情包以示震惊和愤怒。

    李问语:姐把你们放心里,你们把姐踹沟里。亏我还以为你们关系不好,想尽办法想缓和你们的关系,结果你们早就珠胎暗结!

    方新故:[购买链接]买本成语词典吧,珠胎暗结是这么用的吗?

    李问语:哼哼哼,赶紧从实招来,你们到底为什么装不熟?

    李问语也是这时候才反应过,之前他们以为方新故和景亦同不和的那些细节,其实根本就是两人的小情趣。

    什么方新故分羊腿的时候故意跳过景亦同,那根本就是因为方新故本来就知道景亦同不吃羊肉!什么方新故不愿意跟景亦同坐在一起,那根本就是因为他怕两人坐一起就会在镜头前露馅,所以方新故才看都不敢看景亦同一眼!

    李问语回想自己这几天的经历,感觉自己简直是被当猴耍了,她都成方新故和景亦同play的一环了!

    而609房间中,景亦同拿着手机瞥向方新故,就见方新故在埋头打字,他好奇问:“你准备怎么解释?”

    方新故顿了一下:“就照常解释,说是不想暴露我们的关系。”

    “她能信?”

    “管她信不信,”方新故语气笃定,也不知是想跟景亦同说,还是想告诫自己,“反正这就是唯一的原因。”

    景亦同无奈,方新故的口风倒是紧。

    只见方新故噼里啪啦在群里解释了一通,李问语果然不大信,然后方新故冷不丁在群里抛了句:你知道刚才晚饭的时候我们为什么先走吗?

    李问语的注意力马上被转移:为什么?

    方新故:因为我吃了你拿来的菠萝优格,但是我菠萝过敏,所以被拉去看医生了,都是你的错。

    李问语:?

    李问语:我是背锅侠吗?我又不知道你菠萝过敏,你自己不能小心点?有过敏原还敢乱吃东西,好意思怪到我头上!

    景亦同立即发了赞同的表情包,先拍了拍方新故的微信头像,又拍了拍方新故的脑袋,一个都不放过。

    景亦同:“在这方面问语都比你懂事。”

    方新故抬起两只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本人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以后一定认真整改,行吗?”

    “好吧,我会一直监督你。”

    几人又在群里聊了一阵,方新故半是请求半是威胁地给李问语下了封口令,勒令她不得将此事外传,但凡有第五个人知道今晚发生的事,他一定拿李问语是问。

    李问语气个半死,又想到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现在网友们也都意识到这两个人不对劲,已经开始扒他们了,这两个人的关系迟早暴露,到那天她一定要狠狠嘲讽方新故,再开瓶香槟庆祝。

    看李问语差不多老实了,方新故才准备回608睡觉,虽然他也不知道明明是手机聊天,自己有什么留在609的必要,但反正景亦同也没催他,两人就这样在一个房间里窝到了聊天结束。

    方新故站起身收好手机:“好了,我回去继续睡了。哥,晚安。”

    “去吧,晚安。”

    两人道过晚安,方新故下意识地就要往大门走去,景亦同忙叫住他:“你带房卡了?就从大门走。”

    方新故顿了一下,灰溜溜地从阳台跑回自己房间了.

    第二天早上七点,608房间里传来砰的一声,吵醒了还在床上睡觉的方新故。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一只眼睛搜寻声音的来源,但巡视一圈却没有任何发现,他闭上眼刚准备继续睡,就听到又传来砰的一声。

    这回方新故再没了睡意,他烦躁地爬起来,朝着声音的来源走去。

    只见卫生间的淋浴间里他昨天放下的洗发水沐浴露掉了一地,方新故叉着腰看着满地狼籍,叹了口气,俯下身把东西收拾好。

    捡起牙膏时,他干脆刷了个牙,就听见有周小佑在外敲门,他一脸菜色:“早啊新故,去吃早饭吧,等会严导还找你有事。”

    方新故看周小佑白着张脸,脸嘴唇都没了血色,整个人看起来非常虚弱,他担心道:“先不说早饭,你人没事吧?昨晚没睡好?”

    周小佑撑着门框故作坚强:“我就是有点晕船。”

    “只是有点?”

    “呃……非常晕船。”

    他们运气不好,昨天下午开始天气阴沉,德雷克海峡的风浪极大,偶有十多米高的海浪嘭地打在阿芙佳朵号上,邮轮平衡器和平衡装置的效果在这片海域上都大打折扣,船体开始微微倾斜,巨浪仿佛要将这艘邮轮侵吞,

    周小佑可怜巴巴地扒在门框上,表情已经快哭了:“我不行了。”

    方新故知道晕船有多难受,他取了片晕船药给周小佑服下,扶着人送他回房间:“行了,你就在好好躺着吧,穿越德雷克海峡差不多要两天呢,你能睡就睡,到饭点了要是实在站不起来就打送餐电话,实在不行打给我,我给你送饭来。”

    周小佑愧疚地抱住方新故的胳膊:“我这个助理太不称职了,还要你伺候我呜呜呜。”

    方新故摆手:“行了,你好好躺着别添乱,垃圾桶我放你床头了,实在忍不住就吐吧。”

    周小佑感动地点了两下头,结果因为太用力,感觉脑浆都快晃匀了。

    方新故固定住他的头:“别乱动,你跟谁住一起?”

    “跟景老师的助理,杨哥。”

    方新故:“……哦,他还好吧?你们住一起也好,互相有个照应,这两天你就别操心我的事了,我一个人也行。”

    告别周小佑,方新故先去吃了个早饭,然后才拐去找严途。

    《世界之大》节目组在阿芙佳朵号上包了一间会议室,有时候工作人员商量些什么、或是他们录制备采,都会在这里进行。

    方新故推开门,今天会议室里的工作人员少了一些,他跟严途打了招呼:“严导,你找我?”

    严途指指一个凳子:“新故你先坐,今天我有个任务要交给你。”

    “什么任务……”

    方新故一句话还没说完,余光就瞄到了一个奇怪的摄像大哥。

    这人戴着墨镜和口罩,从他进门开始就寸步不离地跟着他,恨不得把他的一举一动都录进去。

    方新故一开始还是以为是自己的跟拍摄像老吴,但这人比人高马大的老吴瘦一些,而且老吴拍摄的时候喜欢跟他保持一点距离,而这人好几次都差点把镜头怼他到脸上,非常不专业,怎么看都不像是专业摄像。

    意识到不对劲后,方新故也开始仔细打量对方,这人穿了一身黑,打扮的倒是挺像工作人员,但身材就不太像了,不过确实有点眼熟,反而像是……

    方新故眯起眼,然后在一个所有人始料不及的瞬间,他迅速伸出手,摘下了这个可疑的摄像的墨镜——

    果然是景亦同。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方新故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干嘛?cos老吴还是cos私生?”

    景亦同笑着摘下口罩,把摄像机往肩上一抗,指指严途:“严导交给我的任务,今天我是你的专职跟拍。”

    严途打了个响指:“最近网上你们两家粉丝不是吵得很凶吗?我们节目组和你们两个人的经纪人昨天紧急对接了一下,决定展现一点真善美给粉丝们看看。”——

    作者有话说:毒唯:……谁要看了?[愤怒]

    cpf:好看爱看多看,毒唯姐请多多破防吧[摸头].

    明天我一定早点……

    第25章 第 25 章 你俩也是穿着情侣装就来……

    方新故沉默地看了景亦同一眼, 景亦同耸耸肩,示意他也刚知道没多久。

    方新故十指交叉放在腿上,想了想自己的粉丝构成, 非常认真地问严途:“你们确定粉丝会想看?”

    严途:“唯粉不爱看自己会剪cut, 但cp粉肯定爱看哈哈哈。”

    方新故愣了一下, 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粉?”

    “cp粉啊,你们俩的cp在网上还挺有热度的,你没看到?”

    方新故平静的面具下已经快要裂开了, 他指指自己和景亦同:“我和他的cp粉?”他是疯了才会在网上搜自己和景亦同的cp!

    而且他和景亦同怎么会有cp粉?他不是一直在跟景亦同装不熟吗?两边粉丝还为此掐得厉害。

    就这样都能有cp粉, 嗑他们的人图什么?

    景亦同听出了他语气里的震惊, 不满地在他身边找了个空位坐下:“怎么了, 跟我有cp粉你不满意?”

    方新故心情非常诡异,发出了一串尴尬地呵呵声,装作没听见他的问题,转头问严途:“所以你今天要给我们什么任务。”

    “哦对, 差点忘了,”严途起身搬了个箱子过来,“这里面有七套衣服,是给你们七个嘉宾准备的冲锋衣,后面几天到登陆的时候会用到。今天交给你的任务, 就是把衣服准确地发到每个人手上。”

    方新故一下抓住他话中的重点, 什么叫准确地发到每个人手上,还有不准确的?

    他疑惑地往箱子里看,只见里面有七套冲锋衣, 款式一样,但颜色和大小不尽相同,更重要的是, 没标注出来哪件冲锋衣是谁的。

    方新故当即明白了严途的险恶用心,这纯是让他们推理谁是谁的衣服。

    但这要怎么猜?大小不一样的,勉强还能根据体型分析,但里面有几件连尺码都一样。

    景亦同也在跟着观察那七件冲锋衣,很谨慎地问道:“发错了有什么后果?”

    严途阴险地笑了一下:“通关有奖励,失败当然也有惩罚,而且全员都要接受惩罚。”

    景亦同疑惑:“发衣服不是方老师的任务吗?我的任务是给他当跟拍,怎么他任务失败了,我还要承担连带责任?”

    方新故借着桌子的掩饰偷偷踢了景亦同一下,用眼神谴责他:你怎么一点同甘共苦的精神也没有?

    景亦同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把腿往角落一缩。

    这时,严途拿起手机展示给景亦同看,上面是个计时器,时间显示一分二十秒五,严途指着这个时间道:“从方老师进门,一共花了一分半不到的时间就识破了你的伪装,你以为你今天的任务就很成功吗?”

    景亦同:“嘶,感觉自己上了贼船。”

    方新故也睨了严途一眼:“怎么就没让你这个祸害晕船。”

    海上风浪太大,今天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也有不少晕船倒下的,偏偏严途还精神抖擞。

    严途明明被两人阴阳了一番,脸上却满足极了,显然为自己能想出这么天才的点子而自得不已,他搓搓手迫不及待道:“行了行了,反正这贼船你们也上了,现在也不可能跳海跑路,还是先看看这几件衣服吧。”

    方新故问他:“那你今天要开直播吗?”

    严途摆手:“不开,今天的录制我们准备做一次特辑,赶赶工这两天剪出来发布。”

    其实昨晚他刚跟宋侃和齐邱两位经纪人商定完这个计划的时候,他也想过要开直播,但是直播不可控的地方太多,尽管他已经知道方新故和景亦同这两人其实私交还行,但也不敢冒险。

    这次他们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让粉丝感受到方新故和景亦同之间“和谐友善”的氛围,万一直播出点岔子,那反而是火上浇油了。

    考虑过诸多因素后,连严途这个爱炒热度的人都有点不敢下手,只能退求其次决定做个特辑。

    方新故显然联想到了他的顾忌,不留情面地嘲笑:“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说完,他开始认真分析自己今天的任务,现在这七件冲锋衣,按照大小来说,绿色、蓝色、黄色和橙色这四件应该是男生的,红色、粉色、紫色这三件应该是女生的。

    景亦同显然跟他有一样的认知,为了避免受惩罚,他跟着一起分析:“这件紫色的更大一点,应该是寄言姐的,粉色和红色倒是不太好区分。黄色的最大,看来是达哥的……嗯,剩下这三件里,绿色的我觉得应该是你的。”

    方新故语气疑惑:“为什么?”

    “你的应援色不是绿色系的吗?”

    方新故掀起眼皮短促地看他一眼,倒也配合地套上了那件绿色的冲锋衣。衣服的绿色类似于牛油果绿,饱和度并不高,颜色看起来很清新,带着春天的活力和自由气息,更衬得方新故肤色白皙。

    景亦同看得满意:“很适合,看来我应该没猜错。”

    方新故没接他的话,只是指了下那件蓝色的:“那这件应该是你的。”

    这回轮到景亦同好奇了:“为什么?”

    方新故把蓝色冲锋衣抛给景亦同,故意道:“排除法,那件橙色的太亮,还是留给小裴这种年轻人穿吧。”

    景亦同啧了一声:“什么意思,内涵我?”

    话虽如此,但景亦同还是把方新故为他精挑细选的冲锋衣套上身试了试,竟然意外的合身。

    节目组定做衣服先是也是花费了一番心思的,这七套冲锋衣其实并非常规尺码,而是根据他们七个人的身材量身定做,在肩宽、袖长、衣长的地方都略有不同,只是冲锋衣本身就比较宽大,这些小细节并不明显,因此上身之前他们也没发现这一点。

    方新故也满意地点点头,刚才他其实是推断出这件蓝色冲锋衣的大小跟景亦同的身材比较贴合,才把这件衣服给他的,现在看来他的判断果然没出错。

    这下只剩红色和粉色那两件比较难以区分归属了。

    不过方新故并不苦恼,他抱起五件衣服,准备先找到其他五个人再说,他拍拍景亦同的肩:“走吧景大摄像,做任务去了。”

    景亦同扛起摄像机:“嗯,该去展现我们的真善美了。”

    与此同时,其他五位嘉宾刚吃完早饭,就被工作人员通知去公共休息区集合,相较于昨晚,今天在船上活动的人明显少了。

    此时他们坐在公共休息区,透过宽大的窗玻璃,能看到此时外面天气阴云密布,烟气和水汽弥漫,太平洋与大西洋在此交汇,远处已经分不清天空与海洋的界限,强劲的西风带卷起深黑色的海水不停拍打着船体,整个世界陷入风暴之中,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这一条邮轮在漂泊中寻找港湾。

    李问语一改往日的活力满满,坐在座位上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显然也是晕船了。

    昨晚她因为知道了方新故和景亦同的大秘密,亢奋到凌晨还没睡,结果船行到公海后海浪越来越大,晃得她几乎彻夜没睡,此刻精神差极了。

    梁寄言问她:“你吃晕船药了吗?”

    李问语恶狠狠道:“呵,没吃,我要让这个身体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梁寄言无语:“死犟死犟的,你别最后跟孟回姐一样。”

    孟回是他们几人中晕船反应最大的,此刻完全是为了录制才勉强提着最后一口气,此时她安静靠着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罗达看孟回这样,关心道:“回姐怎么吃了药还晕得这么厉害,我看小裴吃过药就好多了。”

    汪裴阳点头道:“之前景哥不是说可以找他要晕船药吗,我就去跟他拿了一粒,还挺有效果的,回姐,你要不也试试?”

    孟回虚弱地点头,根本没力气说话。

    罗达这时候凑到李问语身边,低声打探军情:“昨晚你帽子还了吗?”

    李问语蔫哒哒的:“还了。”

    罗达挤眉弄眼:“有没有收到什么前线战报。”

    李问语心想前线战报那是相当的炸裂,但她能说吗?说了她都怕半夜方新故把她丢海里。

    她只好违心说:“哈哈能有什么战报,哎呀就是把帽子还到我师……呃,还到景哥手上了,我能知道点什么?”对不起了达哥,虽然我也很想跟你八卦,但我感觉还是自己的小命比较重要。

    罗达大失所望:“没意思。”

    就在这时,方新故和景亦同终于姗姗来迟,方新故听到罗达的话,顺口接道:“什么没意思?”

    几人的目光全都看向他们,只见此刻的方新故和景亦同打扮得十分古怪,两人穿着同款不同色的冲锋衣,景亦同手上还扛着摄像机,完全取代了平常老吴的工作。

    知道实情的李问语只感觉眼前的一切都没眼看,她嘴巴一扁就开始吐槽:“你俩也是穿着情侣装就来了。”

    方新故:?

    景亦同:?

    方新故飞了个眼刀给李问语,李问语看天看地看海就是不接他的眼神攻击。

    其他人只当李问语开个玩笑,都哈哈笑起来,罗达也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笑道:“不无聊,你们来了我们就有的聊了。”

    景亦同竟然还认真给他们解释:“不是情侣装,是团服,每个人都有。刚才严导给我们发的任务,今天我负责摄像的工作,方老师负责把冲锋衣发到你们手上。”

    汪裴阳打量两人,见景亦同肩头摄像机的红点亮着,确实一直在工作,但是他的镜头完全正对着方新故拍个不停,甚至见到他们,也没有转一下摄像角度。

    汪裴阳还以为景亦同刚刚上手摄像的工作,还不熟练,好心提醒道:“景哥,你也可以不用这么专注地拍新故哥,也可以拍一下我们。”

    可景亦同完全没有赏他们一个镜头的意思,振振有词道:“哦,那不行,今天我是方老师的专属摄像,只拍他一个人。”

    第26章 第 26 章 会不会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景亦同调整了一下镜头角度, 将方新故的脸收录进摄像机中,见他满脸僵硬,还不忘提醒:“方老师笑一笑, 别成天板着张脸。”

    方新故的表情顿时一言难尽起来, 真想一巴掌糊在景亦同的脸上和他的镜头上, 明明挺正常一个人,怎么在他面前就总是不正经。

    方新故的拳头捏了放放了捏,最后还是忍了, 默默扭头当没听见。

    李问语将他们的小互动尽收眼底, 顿时都忘了晕船的事, 作为在场唯二的知情人, 她只感觉无语,这两个人也是演都不演了是吧?

    方新故深吸一口气给大家解释:“这是严导的主意,说要剪个特辑,展示一下我和景老师之间的真善美, 让粉丝感受一下人间真情。”

    罗达调侃他:“严导偏心,只给你安排专属摄像。”

    方新故:“那是因为我的跟拍今天晕船起不来了……还是你也想跟我粉丝掐一掐,然后让严导给我们也安排一场‘和好特辑’?”

    罗达忙笑着摆手:“那我是无福消受。”

    汪裴阳皱着脸往后退了一步,在李问语边上悄悄问:“严导这招能有用吗?我看新故哥都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拳头了,感觉随时可能落在景亦同身上, 这特辑到时候不会翻车吧?”

    李问语震惊地看着汪裴阳:不是, 他俩这个死出,你竟然觉得会翻车?

    她回忆了一下昨晚的情形,方新故的拳头倒确实落在景亦同身上了, 但那顶多能算个打情骂俏,而且景亦同看起来还挺乐在其中的。

    但她仔细想想,其实方新故和景亦同以前好像也是这样相处的, 只是他们全都先入为主地以为他们关系不好,这才跟个瞎子一样没看清他们的本质,这样子能是关系不好吗?

    李问语看着此时被表象蒙蔽眼睛的汪裴阳,就感觉看到了以前的自己,她摇头叹气,哎,可怜的小裴,可惜我背负太多,这回也不能和你通气了。

    汪裴阳看李问语这反应,还以为她也是在担心特辑的拍摄效果,顿觉找到了盟友,他赶紧打圆场:“新故哥你不是要发衣服吗,大家的都一样?”

    方新故把箱子放到桌上:“对,后面几天登陆,大家都要穿统一的冲锋衣,就是我和景老师身上这款,不过颜色都不一样。据我们的初步分析,达哥、寄言姐和小裴能分出来,就剩回姐和问语的不太好分辨。”

    方新故说着,就见景亦同手中那个很难忽略的镜头又怼他离他不远的地方,他别开视线,从箱子里挑出粉色和红色两件冲锋衣,递到孟回和李问语手上:“要不你们上身试试?”

    李问语依言把衣服穿上身,倒是孟回动作迟缓,即使脸上带了妆也能看出疲惫,方新故问:“回姐你是不是也晕船得厉害?”

    孟回揉揉太阳穴:“是啊,胸闷气短的,感觉天旋地转的,想吐。”

    方新故从口袋里拿了几粒晕船药,早晨他送周小佑回房间的时候正好揣了一板,这时候身上还剩几颗:“吃晕船药了吗?我这里有,挺管用的。”

    孟回接过药:“好,我等会录制结束就吃。”

    汪裴阳眼尖地发现这药很眼熟,他思索片刻后才想起来:“咦,新故哥,你这个晕船药和景哥昨天给我的一模一样诶。”

    方新故低头看药,这是以前他和景亦同一起出海的时候船员推荐给他们的,据说是最有效的晕船药,后来两人只要坐船出海就会备着这药。

    看来不仅是自己,景亦同也延续着这个习惯。

    “嗯,”方新故道,“这个是强效晕船药,很多人出海都会备着。”

    汪裴阳也只是随口一提:“哦哦,这样。”

    此时李问语和孟回已经把外套换上,不过她们身高体型相差无几,即便把冲锋衣穿上身后也分辨不出,其他几人围着她们一起琢磨了半天,也没分出个所以然来。

    梁寄言上下打量:“完全分不出来。”

    孟回本就不舒服,这下更是愁眉苦脸的:“严导故意的吧?选错了是不是还有惩罚。”

    景亦同应道:“是的,回姐很懂严导。”

    李问语打探消息:“那你们应该已经知道惩罚的内容是什么了吧,能不能先给我们透露一下。”

    方新故睁眼说胡话:“挑战成功的奖励很丰厚,失败的惩罚也很恐怖,总之只要有一个人失败了,所有人都要一起接受惩罚。”

    众人顿时哀叹起来,只有景亦同笑了,连带着手中的摄像镜头也跟着抖了一下,方新故是很能忽悠的,严途都没跟他说奖励和惩罚的内容,他倒是能大言不惭地在这里骗人。

    方新故听到他的笑声,下意识偷偷瞄他一眼,两人对视的瞬间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但随即方新故瞄到他手里的摄像机,嘴角的弧度霎时顿住,随后马上低头撤回一个笑容。

    李问语和孟回还在对着两件衣服犹豫不决,最后李问语摆烂了:“赌运气吧,回姐你挑个你喜欢的颜色吧。”

    梁寄言头疼地制止:“你别这么草率。”

    这时候罗达、梁寄言和汪裴阳已经换上了各自的冲锋衣,全都很合身,应该不会出错。

    罗达给自己鸣不平:“明明是问语和回姐选不出衣服,怎么我们也要受惩罚!”

    李问语闹着:“达哥,我们可是一个team,要共同进退啊!”

    罗达玩笑地挥手:“这个家还是散了吧,我是那种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人。”

    一群人哈哈笑起来,这时候严途进来,见他们半天了还没选完衣服,开始催进度:“哇七位老师怎么选个衣服都磨磨蹭蹭的,赶紧赶紧。”

    孟回无力地吐槽:“还不是你给我们出难题,算了,就按问语的说法赌一把吧。

    在三局两胜的石头剪刀布后,孟回拿到了率先选颜色的资格,她犹豫片刻,心想节目组应该不会安排她这个年过半百的人穿粉色吧?

    粉色这么嫩的颜色还是留给小姑娘吧。

    于是孟回选择红色穿上,李问语自然拿起粉色的冲锋衣。

    见所有人都套上冲锋衣,严途把三个信封递给方新故:“这里面第一个信封装的是每个人对应颜色的正确答案。另外两个信封,一个里面装的是通关奖励,另一个是失败惩罚。你们确定就是选择自己身上现在的衣服了?”

    李问语一脸视死如归:“行了,就这样了,严导你别墨迹了。”

    严途朝景亦同和方新故抬抬下巴:“这样,新故拆信封,亦同你来揭晓答案。”

    方新故一听就知道严途打得什么算盘,但他也懒得说,甚至连眼皮子都没掀一下,动作利索地拆开那个装着正确答案信封,把信纸放到景亦同面前。

    景亦同一手抗摄像机,一手扶着信纸,念到:“正确答案,汪裴阳,橙;方新故,绿;景亦同,蓝;罗达,黄;梁寄言,紫。”

    目前为止这五个都没出错,直到即将公布李问语和孟回的颜色时,几人大气都不敢出,甚至连方新故都被这氛围感染了,心里竟然升起了一丝紧张,偏偏这时候景亦同又故意拖长了调子,就是迟迟不念出最后两个人对应的颜色,留足了悬念。

    方新故受不了景亦同这样,他直接抽回那张信纸,干脆利落地公布了最终答案:“孟回,粉;李问语,红。”

    所有人:……竟然错了!

    孟回错愕:“严导,你们故意给我安排的粉色吧?”偏偏是她和李问语二选一,偏偏她觉得节目组不可能给她安排穿粉色。

    严途笑得阴险:“我这是让你们不要刻板印象,没有哪个颜色应该是哪个年龄段才能穿的,上当了吧?”

    李问语阴阳怪气:“你还给我们上上价值了。”

    孟回闭眼摇头:“今天我真是祸不单行。”

    本来晕船就浑身难受,现在还要接受惩罚,一想到等回程的时候还要再穿越一次德雷克海峡,孟回就隐隐有点崩溃:“早知道我就不该来的。”

    孟回话音刚落,周遭的声音就倏地一静,其他六个人的目光纷纷朝她看来,她一怔,随后才反应过来,马上捂住自己的嘴:“欸!”

    但已经来不及了,所有人都听到了她刚才的话,李问语:“回姐,没想到第一个违反我们旅行宣言的竟然是你!”

    罗达乐不可支:“我一想到回姐要拍低脂小视频就想笑哈哈哈。”

    孟回脸找的苦涩:“你们不要虐待老人。”

    这下连梁寄言都跟着笑起来:“回姐,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

    李问语叽里咕噜:“等会我回去就帮回姐挑一个低脂小视频哈哈哈。”

    “拍那个,就是最近网上很火的那个……”

    方新故看他们聊得高兴,也觉得挺有意思,结果余光扫过景亦同的时候,发现这人还在非常执着地拍他,明明他刚才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景亦同的镜头却没有挪开过分毫,取景器中始终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倒是真的在认真履行专属跟拍的职责。

    方新故看不下去了:“你也没必要真的一直怼着我拍吧?偶尔也可以拍拍他们,不然等会儿严导拿到你的素材,也只能评价一句废片,什么都剪不出来。”

    景亦同摇摇食指:“有方老师在,怎么能是废片?那些是侧拍要考虑的问题,反正我今天只拍你。”

    方新故吃瘪,见跟他讲不通道理,只好随他去了。

    其他几人还在嘻嘻哈哈,方新故现在有点见不得他们这么高兴,在边上冷冷道:“先别顾着高兴,还没公布惩罚是什么呢。”

    这一盆兜头而来的冷水把所有人都浇醒了,所有人都蔫了两度。

    方新故见大家都跟他一起吃瘪,这才满意,他又打开一个信封,让景亦同缓缓念道:“失败惩罚:全员跳海挑战。”

    跳海?

    李问语睁圆眼睛惊恐道:“严导,不能因为我们一个小小的错误,你就让我们去跳海寻死吧?”

    严途瞪她:“想什么呢,极地跳海活动很出名的,栓绳的,死不了。到时候让你们都接受一下南极的洗礼。”

    罗达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升天了:“这个天气跳海不得冷死……”

    严途:“国内每年冬天北方都有那么多人冬泳,那温度不比现在的南极冷?也没见谁冻死,而且也不可能让你死在这里哈,污染南极的环境了哈。”

    其他五人正在那里跟严途讨价还价,方新故低头拆开那个装着通关成功奖励的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纸,但在看清上面的奖励内容之后,他脸上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景亦同自然也发现了他的动作和表情变化,抛去一个眼神问他怎么了。

    方新故把那张信纸往景亦同的镜头前一放,景亦同从取景器里看到了上面的内容。

    “成功奖励:全员跳海挑战。”

    景亦同:……

    合着奖励和惩罚一模一样啊!

    景亦同一下没憋住笑了出来,其他人蓦地听到这笑声,全都转过头看他,谁知景亦同演技之神附体一秒切换表情,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看得其他几人还当自己幻听了,继续批判严途。

    唯独严途这个当事人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朝两人露出一个嘚瑟的表情。

    方新故和景亦同非常同步地给他比了个拇指:这招实在是高啊。

    这次的极地跳海活动其实是严途早就确定好的行程,几位嘉宾再怎么撒泼打滚,严途也不可能放弃自己的天才想法,更不可能明说自己其实早就偷偷给他们报好名了。

    一上午的录制到此结束,吃过午饭后海上风浪更盛,德雷克海峡本就恶名在外,偏偏这段时间又天气不好,不仅气温低,海浪潮涌相较于平常更是汹涌。

    到了下午,还能在房间外面活动的人屈指可数,《世界之大》节目组无论是嘉宾还是工作人员都倒下了不少,严途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个场面,后面的一天半也没安排录制,只让大家自己休息调整。

    方新故乐得清闲,他没什么晕船反应,等于白拿一天半的假期,加之因为风浪太大,船上广播通知大家远离露台阳台,因此他也不用担心景亦同会到阳台来搞突然袭击。

    睡过午觉后,方新故在自己房间里写歌编曲,就这么自得其乐地忙到五点,直到他定的闹钟响起。

    阿芙佳朵号上有一个小的电影厅,不时会播放一些经典电影,《极地信使》作为一部在南极取景的知名电影,自然也在片单上,播放时间正是今天下午五点半。

    方新故早就准备要去看了,他收拾好手头的东西,出门往电影厅去,结果一开门就撞见同样刚才房间出来的景亦同。

    两人愣愣地站在门口,显然没想到还有这么巧的事,视线交汇的一瞬间,还是景亦同先反应过来:“你去看《极地信使》?”

    方新故关门点头:“你不会也是吧?”

    景亦同笑道:“是啊,巧了,一起吧。”

    撞都撞上了,方新故也不好拒绝,两人一起往电影厅走去,方新故想想还觉得挺有意思的:“没想到十年过去,还是跟你一起看《极地信使》。”

    景亦同也想起了十年前的画面,不禁有些感慨:“时间过得真快,之前十周年重映你去看了吗?”

    “没,那段时间正好在住院。”

    两人一路闲聊着到了影厅,或许是晕船的人实在太多,整个影厅里只有稀稀拉拉的四五个人。

    方新故找了个好位置坐下,景亦同离开了一会儿,等回来手上就多了一桶爆米花和两杯可乐。

    方新故又惊又意外:“看电影的标配,你从哪里弄来的?”

    “你没看见?”景亦同指指门口,在他身边坐下,“门口有工作人员在发。”

    方新故看看一人一杯的可乐,又看看放在两人中间的爆米花,感觉眼前的场景跟小时候何其相似。

    景亦同拿起可乐刚想喝一口,方新故就摁住他的手:“别动,让我拍张照。”

    景亦同稀奇:“这么开心?都想记录一下了?”

    方新故掏出手机:“你不觉得我们现在这样跟小时候特别像吗?”

    一样的可乐爆米花,一样的电影,一样的人。

    因为心情不错,方新故特批准许景亦同的手入镜,他指导着让景亦同比了个耶,最后拍完照还嫌不够,把手机调成录像模式,将镜头从可乐爆米花慢慢上推,最后对准了幕布上正在播放的《极地信使》的经典片头。

    结束录制,方新故回看一遍自己拍的视频,满意地关上手机开启勿扰模式,笑道:“现在这样,倒像是我们两个人出来旅游了。”

    没有其他人,也没有神出鬼没的镜头,他们可以像这样自然地相处。

    景亦同温柔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是啊,要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就好了。”

    在景亦同的目光下,方新故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他呆呆看着景亦同,心里泛起一层涟漪,不免产生了一个从不敢有过的想法。

    会不会……会不会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其实景亦同也有点喜欢他?——

    作者有话说:景亦同:不可能。

    方新故:?

    景亦同:因为不可能只有万分之一,必须是万分之万[狗头叼玫瑰]

    其他人:……我记得这是旅综不是恋综吧[小丑]

    (结果最后发现真被这两人当成恋综拍了哈哈哈)

    第27章 第 27 章 他都能喜欢上景亦同,为……

    方新故为自己大胆的猜测而心脏狂跳, 这是他以前从不敢有过的想法,毕竟他一直觉得,景亦同怎么可能喜欢他?

    连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 从小到大景亦同都把他当弟弟照顾得很好。他们之间虽然没有血缘做纽带, 但可能比亲兄弟之前的感情更深。

    可景亦同刚才的话实在太引人遐想了, 人只有在和自己极度重视或极其喜欢的人相处,才会想要能跟对方有更多独处的时间和空间。方新故非常清楚这一点,因为这也是他刚才在心里想的:要是这趟旅途没有其他人、只有他和景亦同就好了。

    方新故紧紧盯着景亦同, 万一真的撞大运, 景亦同也喜欢他呢?哪怕只有一点点。

    他都可能喜欢上景亦同, 为什么景亦同不可能喜欢上他?

    而且这样也能解释得通为什么景亦同在他面前时总是很不一样, 或许那不是因为景亦同把自己当成了弟弟,而是因为……喜欢他?

    方新故不断回忆着过去的蛛丝马迹,但其实他能推敲的细节并不多,因为在高中这个重要的人生节点, 他们走了两条完全不同的岔路。

    景亦同走艺考,高二开始集训,到高三下学期才回学校补文化课。方新故比他小一届,他选择了传统的高考路子,和万千高考生一起过独木桥, 成天朝六晚十地泡在教室里。

    到了大学, 生活相对自由一些,但景亦同去了京市上学,方新故则留在申市, 两地相隔一千多公里,说不上有多远,高铁、飞机也就几个小时, 但总归不是时时能在一起。

    那个时候方新故又已经发现自己对景亦同的感情似乎不太一样,也畏首畏尾地减少了和景亦同的联系。

    倒是景亦同对他与过去似乎并无不同之处,有时也会邀请方新故去剧组探班,但方新故去的次数并不多。

    后来兜兜转转,虽然还是进了同一个圈子,但是他们在工作上的交集奇妙地无限趋于零,大部分接触还是来自于节假日回江城,但过不了多久又得各奔东西。

    方新故思考得相当认真,但视线的焦点仍落在景亦同身上,景亦同被他盯得心里毛毛的,一阵无来由的紧张,他抬手把方新故的脸掰正:“发什么呆,好好看电影。”

    方新故的脑袋被迫转了九十度,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走神了这么久,此时再看景亦同这个被自己脑补的对象,心里顿时有点尴尬,像是做坏事被人抓包了一般干巴巴地应道:“哦,好。”

    他尝试把注意力转回到《极地信使》之上,结果脑子里一团浆糊,怎么集中注意力都没用。

    他生怕自己是在自作多情,但更害怕自己想少了,硬生生错过喜欢的人。

    在坐在他身旁的景亦同显然也不好过,只要此时方新故侧过头,就能看到景亦同的手紧张又用力地抵在腿上——

    他刚才的试探不会吓到方新故了吧?

    想起刚才方新故脸上古怪的表情,景亦同不禁苦笑,明明自己从来不是优柔寡断的性格,做决定时永远干脆利落,偏偏在感情一事上,他却丢了自己向来的果决,变得瞻前顾后起来。

    因为他喜欢的人是从小把自己当哥哥的方新故,更何况方新故喜欢的还是女生,他很清楚自己那句表白一旦出口,结局可能就是两人连朋友都做不成。

    两人各怀鬼胎,电影也不知道看进去多少,好在这部经典爱情片他们都十分熟悉,即使不动脑子也知道剧情走向。

    《极地信使》的女主角温妮是位摄影师,在去南极拍摄鸟类的路上,偶遇了要去南极科考站报到的男主角埃布尔。

    埃布尔是位科学家,在和温妮的相处中,很快就被温妮身上率性乐观的烂漫性格吸引,而埃布尔的沉稳内敛也让温妮心生好感,互生情愫的两人很快就相爱了。

    可是埃布尔需要长期驻扎在南极进行科考,但温妮却喜欢在世界各地追踪鸟类足迹。性格和工作性质完全相反的两人最终还是爆发了无法调和的冲突,最终以温妮离开南极收场。

    从此,埃布尔又过上了按部就班的枯燥日子,这个无趣的男人对待科研依旧严谨又认真,但他麻木的面孔上却时时会流露出一丝怀念,也经常会望着一根飞鸟项链出神——那是温妮送给他的礼物。

    直到南极漫长的极夜即将来临,埃布尔需要驻守在科考站越冬,那天他收到一封来自肯尼亚的信,他似有所感地打开信,只见寄信人果然是温妮,信中还附上了几张埃布尔从未来见过的鸟类照片,那都是温妮亲手拍下的。

    光是透过文字,埃布尔都仿佛能看到温妮拍下这些照片时明媚的眼眸,一如往日。

    极夜来临,天慢慢黑下去,但埃布尔的心却亮了起来。

    直到极夜过去,南极窥见一丝天光,埃布尔出门迎接第一艘补给船,可没想到他见到的第一个人,竟是站在甲板上向他招手的温妮。

    故事本身并不算复杂,但却成了经典流传,实在是两位主演的演技太好,加之导演兰多特的镜头艺术已臻化境,无论是男女主之间的情感变化还是南极神秘美好的景色,都在他的镜头下表现得淋漓尽致。

    电影散场,或许是因为景亦同在身边,方新故这次看完《极地信使》,他的关注点竟然落在一个很奇怪的角度:“你说是不是外国人就是比较开放,温妮和埃布尔才认识四五天竟然就能在一起。”他和景亦同都认识二十四五年了,也未必能有个结局。

    景亦同沉吟道:“这个不分国别吧,可能感情到了自然水到渠成?”

    方新故心里酸溜溜的,心想那能不能给我个机会,也让我们水到渠成一下。

    不过他其实从来不看好温妮和埃布尔的感情:“虽然是个开放式的结局,但我觉得他们俩也不一定就能HE,,这两个人性格相差太多,虽然可以互补,但工作上的矛盾又不可调和。”

    尤其温妮那种无拘无束的性格,注定她要永远漂泊探索,不可能拘泥于某一处港湾。

    景亦同倒有不同的观点:“其实这段感情中,发生更多改变的是埃布尔。虽然最后是温妮去南极找他,不过我认为这两个人如果要有个结局,那一定是埃布尔追随温妮的脚步离开他的舒适圈。”

    虽然观点不一致,但两人都觉得这样交流也挺有意思,说到最后,方新故感慨道:“你能不能加把劲,以后去拍兰多特导演的电影?”

    “……说得好好的,怎么还激上我了?”景亦同好笑道,“那难了,兰多特导演身体不好,目前已经隐退了。”

    方新故虽然喜欢《极地信使》,但对这些确实不太关注,更别说是外娱的事了,他有些遗憾:“好吧。”

    此时已经到了饭点,两人顺路去餐厅吃晚饭,这次他们去了四楼的单点式餐厅,这里的环境比之前他们去的自助餐厅更幽静,但也正因如此,考虑到他们录制节目总归有噪音,所以此前他们一直在二楼餐厅吃饭。

    或许是得益于大部分船客此时都倒在床上起不来,加上时间又有点晚了,整个餐厅竟然拿只有他们两人在用餐。

    但船上的服务依然周到,只听餐厅中响起了一阵悠扬的琴声,方新故循着声音看去,发现是一位工作人员正坐在餐厅中央的三角钢琴前弹奏。

    低沉婉转的曲调在餐厅中回荡,一曲终了,方新故和景亦同为演奏者献上掌声,对方笑着向这唯二的两个听众微微欠身,随后又坐下继续弹奏。

    两人收回视线,景亦同感慨:“我都快忘记怎么弹钢琴了。”

    方新故和景亦同小时候是一起学过琴的,但景亦同当时不过是为了陪着方新故,当个兴趣爱好随便学学,后来学业渐重,就没怎么碰过,等到成年后开始拍戏,更是再没接触过钢琴,自然把以前学的都还给老师了。

    方新故笑他:“你肯定连《小星星》都不会弹了。”

    景亦同叩叩桌子:“这你就有点看不起我了吧,《小星星》肯定还是会弹的。”

    见方新故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显然是不信他的话,景亦同干脆站起身,走到钢琴前跟演奏者交流几句,那演奏者满脸笑意地站起身,把位置让给了景亦同。

    方新故说景亦同连《小星星》都不会弹,那确实有点看夸张了,《小星星》属于钢琴初学者必学曲目,景亦同自然也不例外,《小星星》是他第一首学会的曲子,虽然很多年没弹,但单靠肌肉记忆也能把曲子弹下来。

    景亦同摁响琴键,顺畅地弹完一首《小星星》后,还不忘得意地朝方新故比了个简化版的王子礼。

    方新故看得好笑又无语,他走到景亦同身边:“幸好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游客,不然别人看到你抢了演奏者的位置,还以为你是钢琴大师要放大招呢,结果就弹了个《小星星》。”

    “《小星星》怎么了?老少皆宜,”景亦同故作正经地说到一半,也忍不住破功笑了出来,“要不是这里没其他人,我好意思出来献丑吗?”

    方新故在演奏台下方的随意坐下,还是仰起头给景亦同比了个大拇指:“起码确实是还会弹《小星星》的,值得表扬。”

    景亦同像是被他夸出劲儿来了:“方老师来点歌,我再给你露一手。”

    “我劝你还是见好就收。”

    可景亦同只是比了个手势,催促方新故快点点歌,于是方新故思索半天,也不想太为难景亦同,他犹豫道:“《野玫瑰》你还会弹吗?”

    “《野玫瑰》啊……”景亦同眼睑轻闪,“应该没忘,我试试。”

    景亦同闭上眼思索了会儿,有关于《野玫瑰》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落在琴键上的指尖很快流淌出一段轻快的旋律。

    这是舒伯特为歌德的《野玫瑰》所谱之曲,旋律轻快活泼,广为流传。

    可景亦同弹的《野玫瑰》似乎与原曲有些出入,结构相较于原曲更加复杂,节奏也更快,这就导致了虽然乐曲层次确实更加丰富,但演奏难度也大大上升。

    景亦同确实太久没弹过琴,弹到中间复杂的部分便有些吃力,慌乱间弹错了几个音。

    就在这时,一双白皙纤长的手从旁伸过来,接管了部分景亦同顾及不到的高音区,原本有些捉襟见肘的演奏因为这双手的加入,一下便游刃有余起来。

    景亦同在看到这双手的瞬间先是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他脸上笑意更甚,甚至直接在琴凳上往旁挪了一个身位,把更宽敞的区域留给了这位伸出援手的“好心人”。

    “好心人”方新故见状,无奈地笑了,最终还是在他旁边坐下。

    这首与众不同的《野玫瑰》由方新故改编,不过当时他还小,对音乐的理解很浅薄,改编这首《野玫瑰》纯粹为了向他妈炫技。

    但这种水平的改编哪入得了他那个专业小提琴家母亲的耳朵,应箴一听就明白了小方新故的心思,更是直接把他训了一通,批评他太过急功近利。

    当时方新故还不服气,但在后来接触到更多音乐作品之后,他才明白无论何种形式的音乐,技术都只是情感的表达依托,再好、再顶尖的技术,也只是为了能更好地抒发音乐背后的情感,而绝不可能凌驾于情感表达之上。

    也是到那个时候,方新故才意识到自己曾经改编作品有多少稚嫩,不是光会炫技就能成为李斯特的,后来他也很多年没好意思再回看自己当时的作品。

    不过最开始他改编完《野玫瑰》后确实是得意的,还拉着景亦同学这首他改编的曲子。

    只是对当年的景亦同而言,这样复杂的琴谱弹起来确实很吃力,于是方新故就干脆改了个四手联弹的版本,两个小豆丁时常凑在一起弹着玩。

    所以刚才景亦同让他点歌,他一下就想到了《野玫瑰》。

    但方新故以为景亦同应该会弹原版的《野玫瑰》,毕竟原版的简单,谁知景亦同上来就弹起了他改编的《野玫瑰》,这曲子景亦同小时候学琴那会儿尚且弹不太明白,更别说现在都多少年没碰过琴了。

    方新故实在听不下去,这才在旁边帮了他一把。

    两人再次并肩坐在钢琴前四手联弹,但现在不比小时候,他们都长大了,两个成年男性坐在一张琴凳上实在拥挤,他们只能紧贴着,四只手在黑白的琴键上翻飞,偶尔景亦同弹错音,还会和方新故的手撞到一起,惹得方新故瞟他好几眼。

    短暂的一曲结束,方新故还有些愣神,他收回刚才被景亦同撞了好几次的左手,这才意识到他们相贴的大腿能感受到彼此身上的温度,方新故不着痕迹地往右挪了挪,企图和景亦同拉开距离。

    谁知这时景亦同突然凑过来了一点,方新故吓得一个激灵,顿时半个屁股坐空,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

    好在景亦同反应快,一把环住他把他搂了回来。

    景亦同半抱着他问道:“干嘛,想摔个屁股墩?”

    方新故几乎整个人都砸进景亦同怀里,在这个虚惊一场的时刻,他莫名又联想到刚才电影开场前自己的那个猜想,他感觉人都快烧起来了,一边觉得丢人,一边又耻于自己竟然产生了这种联想——

    他竟然在怀疑,刚才景亦同不会是故意的吧?——

    作者有话说:景亦同:支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摸头]

    方新故:你先求证一下我到底是不是直男吧[托腮]

    第28章 第 28 章 被景亦同肯定的感觉总是……

    方新故为自己竟然会产生这种联想而懊恼不已, 在心里狠狠批判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性缘脑,垂着脑袋扭过头不敢让景亦同看到自己涨红的脸,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方新故悠悠解释:“……其实我只是屁股滑了一下。”

    景亦同松开他往后左边坐了点, 给他留出点空间, 好笑道:“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正在方新故又想开始装死的时候, 两人背后忽然响起了欢呼声和掌声。

    “Wow!Amazing!”

    有个外国人甚至朝他们抛了个飞吻,用蹩脚的中文道:“太好听了!”

    原来是餐厅中的几位外国工作人员暂时充当了他们的听众,并为他们的演奏送上了诚挚的夸赞。

    虽说这版《野玫瑰》仅仅是炫技之作, 虽然它曾被应箴狠狠批评, 虽然连方新故自己都承认自己改编得确实很稚嫩, 但恰恰就是这种炫技之作, 能让门外汉们最直观地感受到演奏者的水平。

    餐厅的工作人员纷纷露出了赞叹的表情,显然非常喜欢他们刚才的演奏,甚至还有人调了两杯鸡尾酒送给他们,满面笑意地朝他们俏皮眨眼:“我很喜欢你们的演奏.”

    “谢谢。”

    景亦同站起身哭笑不得地接过酒杯, 把其中一杯递给了还坐在琴凳上的方新故。

    马天尼杯中红粉色的大都会在灯光下闪烁着迷人的色泽,方新故却丝毫不珍惜,根本没有细细品尝的意思,直接一口闷下。

    虽然酒液不过百来毫升,但这豪迈的动作还是把景亦同看懵了:“这是鸡尾酒不是烧刀子, 虽然我们感情深但你也不用一口闷, 喝得脸都红了。”

    方新故抹了下嘴角,把脸红这事轻松甩锅给酒精,随口回答:“渴了。”

    “哪有渴了喝酒的?”景亦同古怪地看他, 把他喝空的酒杯拿走,“……我这杯也给你喝?”

    “不用了,”酒精进入身体, 方新故感觉自己的情绪也恢复正常,他吐槽景亦同,“你怎么敢上来就弹这个版本的《野玫瑰》?”

    “你这么一说,”景亦同抵着下巴,像是这会儿才想起来《野玫瑰》还有不同的版本,“可是原版是什么样的来着?我好像只能想起你改编的这个版本了。”

    方新故哑口无言,他看着景亦同,神情有些无奈。

    景亦同叹气:“可惜太久不弹,谱子有点忘了,弹得不太好。”

    方新故揭他短:“以前弹得也没多好。”

    景亦同杵他一下,两人都笑了。

    “那我肯定比不上方老师这样的大音乐家,天天忙着写专辑,”景亦同揶揄道,“听说我们《世界之大》的主题曲也是你写?”

    方新故差点都忘了还有这回事,他眼神飘忽地回答:“是啊。”

    “写得怎么样了?”

    “……已经跨出第一步了。”

    景亦同一眼看穿他的虚张声势:“怎么个第一步?”

    “歌名取完了。《世界之大》同名主题曲——《世界之大》。”

    景亦同抿下一口鸡尾酒,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方新故的意思:“我们方老师是有点冷幽默在身上的。”

    方新故闷声给自己辩解:“写歌是要灵感的,我们这趟旅程才刚开始,我不想凭空捏造出一首歌来……而且我还得忙自己的专辑,不过歌名确实就准备叫这个了,严导的要求。”

    “好吧,还算有说服力的解释,”景亦同问道,“那你自己的专辑准备得怎么样了?”

    说到这个,方新故终于打起精神了:“嗯,一共十二首歌,词曲差不多都完成了,后面还要找人编曲、混音、做母带,顺利的话可能明年年中就能发行了。”

    一张专辑的制作非常复杂,词曲、编曲、录音、混音、母带,如果全靠方新故一个人得做到猴年马月,就连他能在这两个多月的时间内完成基础的词曲创作,也要得益于他这几年创作未停,脑海中积攒了不少灵感。

    景亦同不太了解专辑制作的流程,但到底都在一个圈子里,他多少知道一些,便问道:“找了哪个工作室?”

    “曹洋西的工作室,你可能不知道,业内很有名的一个制作团队,编曲混音都很厉害。”

    “曹洋西?听说过,”景亦同有点印象,“他们工作室在京市吧?”

    “嗯,最近他们已经在帮我编曲了,不过我们是第一次合作,还有很多要调整的地方,慢慢磨合吧。”

    景亦同想了想:“我记得国内最好的录音棚也在京市。”

    方新故:“嗯哼,已经让我经纪人去和录音棚那边对时间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也会去那边录音。”

    景亦同心思微动:“看来等《世界之大》录制完,你要常驻京市一段时间了?”

    方新故光顾着考虑自己的专辑,没心思琢磨景亦同莫名其妙问他这个干嘛,只是点头:“估计得住几个月了,起码得经常去曹洋西那边。”

    方新故说着不由又想到了最近还在打磨的新曲子,手上下意识地就在钢琴上弹出了一小段旋律,景亦同看向他指尖,听着耳边陌生但好听的旋律,问道:“这是你的新歌?”

    方新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停下手上的动作:“嗯,对,是主打的初稿。”

    “很好听,”景亦同也不跟方新故客气,托着脸直接问,“我有机会抢先听一下吗?”

    方新故有点犹豫,倒不是不能给景亦同听,景亦同又不可能泄露他的词曲,只是这首歌……

    看着景亦同含笑又真挚的表情,方新故犹豫再三,还是同意了:“走吧,我手机里有,边走边听。”

    两人走出餐厅慢慢往房间去,方新故拿出耳机分给景亦同,两人各戴一只耳机并肩而行,方新故启动手机,点开之前录好的demo。

    一阵灵动的前奏响起,那无疑是一段十分轻盈的导入音,但仅仅只是两个小节过后,琴声马上就由高音区滑至中音区,平添了几分沉闷,连带着听者的心情也随之下沉,仿佛从天堂回归到人世间的起落浮沉。

    这样的高低音反差明明是乍然的,但一致的旋律又巧妙地弱化了这种转变,并不让人觉得突兀。

    随着第五小节弦乐引入,忽然宏大的音乐直接在景亦同耳边炸开,一下一下的鼓点仿佛不不仅敲在人的耳膜上,更是敲击在人心之上,像是要叫人窥见无解的宿命。

    景亦同猛地停下脚步,方新故还以为有什么问题,忙暂停音乐转头问:“怎么了?”

    景亦同扭头看他,认真道:“太好听了。”

    方新故:……

    虽然有点无语,但方新故的脸上还是克制不住地露出了笑意,而且嘴角的弧度还不断扩大。

    谁听了这样直白的夸奖的不开心?

    方新故掩饰不住自己的高兴:“真的?”

    “当然,”景亦同撸起袖子,“你看,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真不是景亦同夸张,那前奏好像有什么磅礴的力量,在弦乐响起的一瞬间,他的心脏都开始为之雀跃,让他莫名想起自己为方新故怦然心动的瞬间,但这曲调中又若有似无地夹杂着一丝失落的惆怅,就像每一段感情中都必然存在的患得患失感。

    这曲子完全牵动了景亦同的心神,他甚至觉得光是一个前奏就已经写出了自己小心翼翼暗恋方新故时那种心情,忽喜忽悲、想试探又怕不敢迈出那一步。

    方新故见景亦同是真的有感而发,这才松了口气。

    其实他是有些紧张的,因为他在创作这首歌的时候基本属于“闭门造车”,他没让任何人看过他做的曲,自然也没得到过外界的任何反馈,完全是靠直觉写出来的一首歌,根本不知道外界会如何看这首歌。

    终于得到了第一个认可,而且还是来自景亦同的,方新故有点期待他下面的听后感:“继续继续。”

    开始键启动,悦耳的旋律再次响起,在一段让人心潮澎湃的乐器大合奏后,大约是进入了主歌的部分,为了不掩盖人声,编曲一下就简单了不少,只剩悠扬的钢琴声弹出悠扬的旋律,但是每当弦乐加入,曲子的基调又会滑向难忍的酸涩。

    一曲终了,景亦同还有点没回过神来,他慢吞吞地摘下耳机还给方新故,却一句话都没说。

    方新故还想听听他的评价,却见景亦同整个人跟魂游天外了似的,木然地站在原地不动,他不解地碰碰景亦同:“怎么呆了?来评价一下。”

    “好听。”

    方新故不高兴了:“刚才听前奏的时候起码还是‘太好听了’,有四个字呢,现在听完整首歌,就只剩下‘好听’两个字了,是后面的没让你满意吗?”

    听方新故这么说,景亦同的三魂六魄被吓得回归本位,他忙笑着解释道:“怎么会,我就是一下想不到其他评价了,好像只有朴实无华的‘好听’两个字,能最直白地反映我的听后感,就是纯粹的好听,听觉盛宴。”

    方新故难免有些得意:“你可是这首歌的第一个听众。”

    “是吗?”景亦同有些意外,“那我太荣幸了,我能顺便提前知道这首歌叫什么吗?”

    “叫《沉默有声》。”

    沉默有声。沉默,有声?

    景亦同把这个名字在心中品味了两遍,笑道:“有点意思,我现在越来越期待正式版本了。”

    方新故点点头:“这还只是demo2.0,现在编曲还有点单调,尤其主歌部分,后面我准备再加一点低音提琴和大提琴。”

    “这编曲还单调?我感觉都可以让乐队来演奏了,”景亦同说着,忽然捕捉到一个重点,“这首歌是你自己编曲的?”

    方新故点点头:“这首主打我是准备大包大揽自己做的。”

    景亦同很意外:“没找曹洋西?那工作量挺大的吧。”

    “其实还好,因为这首歌我有挺多灵感的,最难的反倒是当时很难敲定用哪种方案编曲。”

    景亦同回忆着刚才的旋律:“我从外行的角度来看,感觉已经很好了。要是像你刚才说的,再加这两种提琴进去,整个基调会不会太低?其实现在就能听出一点压抑了,就像是,嗯……就像是,感情中怦然心动,最后却只能无疾而终,听到最后其实心里是有点闷的。”

    方新故古怪地看了景亦同一眼,又气短地收回视线。

    这本来就是我的失恋大作啊!

    这就是前段时间他刚回江城那天,晚上梦到和景亦同的陈年旧事后翻来覆去睡不着,起来弹琴发泄时弹出来的旋律,整首歌的基调跟景亦同的感觉基本吻合,说明他的创作没有偏离主题。

    但方新故又不好直说,只能解释:“唔,本来就是情歌,苦情歌,这张专辑基本都是这个基调的,跟我在Nebula的时候写的歌很不一样吧?”

    景亦同想想还真是:“你以前写的大部分都是节奏感比较强的音乐,即使是偏感情类的曲子,也没有这么苦涩的。”

    方新故点头:“我以前也尝试给Nebula写过这种类型的歌,但是大家消化得不是特别好,我后来就没再写过。”

    “也是,男团组合和solo偏向的音乐类型肯定不一样。”

    “是啊,就是现在连钢伴和弦乐伴奏什么的也要自己联系人,比较麻烦。”

    景亦同疑惑:“那刚刚demo里的弦乐、钢琴和鼓是?”

    方新故理所当然:“都是我自己,我先简单混了一版音出来。”他对这些乐器说不上精通,但简单演奏一下当然是可以的。

    “……我们新故果然厉害,”景亦同意味深长,“那你干脆就自己上,反正这些乐器你又不是不会,我听刚才那版也很好,完全挑不出错。”

    方新故只当他在开玩笑,他笑着摇头:“我怎么行?”

    《沉默有声》的编曲比较复杂,他自己录个demo还行,做成专辑的主打还是太草率了。

    “你怎么不行?起码你的钢琴绝对比大部分人弹得都好,这个你完全可以自己上。”

    景亦同有点无奈,他严重怀疑方新故就是小时候被应箴给磋磨光了自信。

    应箴作为一名在国际上都享有盛名的小提琴家,也曾想过要把自己的孩子培养成优秀的接班人,但她太了解小提琴了,几乎一眼就断定方新故绝对不是弹小提琴的料,或者说,即使方新故真的学了小提琴,日后也绝不可能超越她的成就。

    应箴虽然失望,但也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永远活在自己的阴影下,于是退求其次,让方新故去学了钢琴。

    方新故这一学就是好几年,但应箴很忙,她要天南海北到处飞着去演奏,只有偶尔才能回家检验一下方新故的学习成果。但就是如此,却也让应箴大失所望——相较于那些钢琴天才,方新故的进步速度实在是太慢了。

    学乐器是相当吃天赋的,但可能一万个有天赋的苗子中,也出不了一个天才,而恰巧应箴就是那个天才,但方新故不是。

    在应箴眼中,他们方、应两家,能给方新故的资源太多了,他们的孩子不是非要走音乐这条路的,既然方新故不是那个天才、不可能成为顶尖的钢琴家,那他根本没有继续学琴的必要,否则就是吃力不讨好,还不如换条路,说不定能走得更远更轻松。

    因此在应箴最后一次检查完方新故的学习进度后,她长叹了口气,告诉方新故以后不用再学琴了,还是去找景亦同玩吧。

    她以为自己是为方新故好、给方新故更多选择的机会,但对于当时只有六七岁的方新故而言,这无疑是应箴放弃他的信号。

    景亦同到现在都记得那天方新故红着眼眶扁着嘴跑来找自己的模样,那双往日总是乖巧的大眼睛此时却盛满泪水,但小方新咬牙故强忍着没让泪珠掉出来。

    直到看见景亦同,方新故才呜咽一声,眼泪连成线的往下落,扑进景亦同怀里哭了起来。

    当时的景亦同心疼坏了,明明方新故离开的时候还高高兴兴的,说是妈妈回来了,啪嗒啪嗒就跑回家了,怎么隔了几个小时就哭成这样了?

    可方新故不愿意解释,只是埋在景亦同肩膀上哭,滚烫的眼泪沾湿了景亦同的脖子,景亦同却只能抱着方新故顺气,直到后来才从大人嘴里知道事情的始末。

    大人们在背后念叨应箴太不近人情,哪能对一个小孩说这种话,景亦同也在心里暗暗责怪应箴,她凭什么断定方新故不是天才?明明在他的认知中,方新故的琴技是他望尘莫及的,也是他见过的所有人中天赋最高的。

    他们两人是一起开始学琴的,方新故还比他小两岁呢,但景亦同还在入门阶段时,方新故就已经能完整地弹一首曲子了;后来景亦同刚学会入门级的琴谱,方新故都已经能开始自己改编谱子了。

    可就是这样的天赋,在应箴眼中却还是远远不够。

    此时看着眼前自嘲笑着的方新故,景亦同心里难免有些心疼。

    但方新故不知道景亦同的心理活动,他被景亦同乱夸一通,人都有点晕乎,眼神飘忽迷离,语气却不像刚才那么笃定了:“我……我应该不行吧?”

    景亦同快走两步转身堵在他身前:“算了,既然方老师这么没自信的话,那不如请我来当钢伴吧,反正我挺有自信的。”

    方新故被逗笑了,他把人推到一旁:“景老师你有点自信过头了,还是先把钢琴复健一下再找我毛遂自荐吧,不然找你我还真不如自己上。”

    话虽如此,但方新故的心情确实好多了,被景亦同肯定的感觉总是让他如此心安。

    第29章 第 29 章 景亦同每天都在拍他,但……

    看方新故复又带上了笑意, 景亦同随意摸了两把他的头:“怎么比较对象变成我,你就有自信起来了。”

    方新故顶着一头被他弄乱的头发,用力戳戳他的胳膊:“你有点自知之明吧。”

    景亦同做出一副自尊心受损的模样:“我就这么遭你嫌弃。”

    方新故笑道:“下次等我写儿歌的时候一定请你来当钢伴。”

    “这是你的业务范围吗……不是, 你是不是在笑话我?”

    两人一路笑闹着回到房间, 气氛是难得的融洽, 直到方新故洗完澡倒在床上,他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原来他现在也能这么自然地跟景亦同相处……应该还算自然吧?

    起码从景亦同的反应看来, 他肯定没看出破绽。

    方新故翻了个身, 回忆着今天跟景亦同难得的独处, 脑海中又不由浮现出他的提议, 乐器伴奏也由他自己操刀,真的可行性吗?

    当然,《沉默有声》是不可能了,这首歌编曲复杂, 他录个demo还行,但很多乐器他也就能拉个调子,肯定达不到能进录音棚的专业水准,但另一首歌他计划的编曲会简单一些,说不定还真能自己试试……

    方新故想着想着又觉得自己也挺好笑, 他竟然就被景亦同这个门外汉的鬼话给搅得心神不宁。

    他摇摇头, 拿起被自己遗忘多时的手机,才发现他妈几个小时前给他发了条消息,后面还跟着一条消息撤回的提示:

    “新故, 现在有空吗?”

    “‘妈’撤回了一条消息”

    方新故算算日子,这几天应箴应该是在法国参加交流活动,按照时差, 现在法国差不多是凌晨两点,应箴肯定已经睡下了。

    方新故跟家里人平常联系得不算频繁,应箴最近在国外又挺忙的,两人挺久没说过话了,不过看应箴给他发的是私聊信息,并没有发在他们家的群聊里,看来应该是找他有事,但看语气又不像有急事,方新故就没回电话过去,只是发了条消息。

    方新故:妈,我刚才没看到消息,有什么事等你睡醒打给我好了.

    四个多小时前,巴黎。

    最近应箴受邀带几个学生去巴黎交流学习,还跟当地一个交响乐团进行了一次合作演出,这个交响乐团中有位华人大提琴演奏家施雪燕,跟应箴是老相识,演出一结束,施雪燕就凑到应箴身边和她叙旧。

    老友相见自然是高兴的,施雪燕挽着应箴的胳膊:“你难得来一趟巴黎,今晚住我那儿,我们晚上好好聊聊。”

    应箴看了眼身边蠢蠢欲动、显然准备偷溜出去玩的学生们,有些头疼:“等我安顿好他们吧,哎,一群不省心的孩子,早知道我就不该去学校教书的,还不如提前享受退休生活呢。”

    作为知名的小提琴家,应箴早年跟着全球最顶尖的交响乐团满世界演出,在国际上都很有知名度,直到年岁渐长,她逐渐感到力不从心,前几年离开乐团,回国接受国内最高等音乐学府的聘任,现在教授音乐表演,带了一帮学生。

    施雪燕笑话她:“你这老师当的,带自己孩子的时候都没那么上心吧?”

    应箴睨她:“你是不是在讽刺我?新故小时候我确实没怎么带。”

    施雪燕哈哈笑起来:“我看新故就算没你带,长得也挺好的。前两天我还刷到他参加那个综艺的视频了,好多年没见,他倒是没小时候长得那么像你了。”

    应箴揉揉额角,也知道自己并不是个称职的母亲:“是不是一个旅综?叫什么来着……我真是忙昏头了,原本还想去看那节目的直播的,结果一忙起来就忘了。”

    施雪燕拍拍她的肩膀以作安慰:“孩子都这么大了,还用得着你操心?而且这不是还有景家那个孩子跟他一起吗?”

    “你说小同?”应箴点点头,“我之前也没想到他跟着新故一起去了,还挺意外的。”

    “说到这个,”施雪燕想起了件事,“我记得新故和景家那孩子以前关系不错的吧,怎么最近我看网上说他们关系特别差,还经常在节目上对彼此黑脸,还有说打起来了的?”

    “什么?怎么会?”

    应箴蹙起眉,她太忙了,确实没怎么关注方新故录制的那档综艺,显然也不知道网上有关方新故和景亦同的谣传。

    现在听施雪燕这么一说,她当即拿起手机上网搜了搜,果然看到诸多关于方新故和景亦同不和的传言,还配上了各种截图,说得确实有鼻子有眼的。

    如果放在以前,应箴肯定觉得这都是网友在瞎传谣,毕竟这两个孩子小时候好到天天腻在一起也不嫌烦,怎么可能有嫌隙。

    但现在他们都长大了,都有自己的心事,加上有联姻一事在前……应箴心里一个咯噔,该不会是景亦同跟方新故说了联姻的事,方新故不愿意,却碍于情面只能委曲求全,所以连带着对景亦同也带上了脾气吧?

    应箴越想越心慌,怀疑自己猜中了真相,顿时焦虑起来。

    应箴和方新故的父亲方至恒早年也是因为联姻结婚的,刚开始那几年他们夫妻关系一般,又都忙着各自的工作,没怎么陪伴过方新故。对此应箴一直是愧疚的,所以她一直为方新故身边能有景亦同这样一个同龄的哥哥而高兴,起码父母不在的时候,也还有景亦同能陪着方新故。

    事情也一直都如她所想,两个孩子互相陪伴着长大了,所以她也不希望方新故和景亦同因为家里的事而把关系闹僵,毕竟无论何时,一段真挚的感情都是十分珍贵的,更何况他们已经这样走过了二十年,人生能有几个二十年?

    应箴心里堵得慌,拿出手机想跟方新故聊聊。

    “新故,现在有空吗?”

    但等了半小时也不见方新故回复,应箴只当方新故是在忙,深思熟虑过后,她给方新故发了一段消息。

    “新故,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待和景家联姻这件事的,如果你不反感、愿意答应,那就当我们家帮景家一个忙,是他们家欠我们一个人情;但如果你不同意,也不要有被道德绑架的感觉,这事关你的终生幸福,只要你有一丝一毫的不情愿,都一定要说出来,千万不要因为顾念过去的情分就委曲求全,一切都要以你的想法为出发点。

    当然,不论联姻这件事的最终走向是怎么样的,我都不想看到它破坏你和小同之间的感情。在你小时候,我和你爸工作都太忙,那时候我们关系也一般,在你身边的时间有限,说起来,小同陪伴你的时间,可能比我们这对不称职的父母加起来的时间还要多。所以即使你不愿意联姻,也不要因此就对小同心生怨气,他也只是想帮家里排忧解难。

    有些事如果你不愿意跟我们说,那就跟你哥好好沟通吧,妈妈希望你幸福。”

    在应箴以往与方新故的交流中,她从未说过这样长篇大论又推心置腹的一段话,他们母子也都不是什么热络开朗的性格,而且一年到头见不了几面,有时候很像是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

    因此在将这段话发出去后,应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这么说对吗?

    会不会引起方新故的逆反情绪,反而惹人讨厌?比如方新故会不会觉得小时候她没教过他什么,现在却要来当教育家,这些事用得着她教吗?

    况且方新故和景亦同之间,是二十多年陪伴下养成的感情羁绊,他们两人的关系,容得下她来置喙吗?他们就算吵架,用得着她出来调停吗?

    其实方新故和景亦同的关系,可能远比跟她这个母亲的关系要好吧。

    甚至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应箴都酸溜溜地觉得方新故和景亦同才是亲人,而自己不过是个外人。

    应箴虽然并不是个称职的母亲,但显然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妈,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像是多管闲事似的,犹豫后还是撤回了刚才发的小作文。

    算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吧。

    不管前路怎么样,就让这两个孩子自己走吧.

    第二天一早,阿芙佳朵号还在努力穿越德雷克海峡。

    方新故醒来就想到了应箴昨晚给他发的消息,心里正疑惑他妈早上怎么没给他打电话,打开手机才发现对方大早上没头没尾地跟他发了一句:“没什么,你好好休息。”

    方新故越想越觉得奇怪,他妈这是怎么了?

    他盯着昨晚应箴撤回的那条消息,感觉答案就藏在那个撤回里,可惜昨晚那时候他在和景亦同一起看《极地信使》,手机开了免打扰,没第一时间收到应箴给他发消息了。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方新故还是给应箴回了个电话过去。

    “妈,你找我什么事?”

    应箴想到昨天的小作文,心里有点乱糟糟的,嘴上就开始跑火车:“没事不能找你呀?”

    方新故还以为应箴跟他开玩笑,也跟着笑了一声:“可以可以。”

    应箴沉住气回答:“就是看到网上有人说你和小同吵架了什么的,我本来想想问问你们怎么回事的。”

    方新故觉得有点意外,连着两天,两位妈妈都来问自己和景亦同是不是吵架了,外面到底把他俩的关系传成什么样了?

    方新故回复:“当然没有,你别多想。”

    这语气太自然了,应箴也没听出他的情绪如何,只能道:“嗯嗯,没事就好。”

    方新故又问:“你最近在巴黎吧,那边怎么样?”

    “挺好的,有几家不错的餐厅,就是几个学生太能闹腾……”

    母子两人都没捕捉到对方的重点,随便闲聊了几句后,很快就挂断电话各忙各的去了。

    方新故忙了会儿专辑的事,等到下午,手机上就弹出了《世界之大》七个常驻拉的群聊,大家显然还是一副严重晕船的模样。

    李问语:我吐了一天了[眼泪]再吐就只剩汁了。

    罗达:我也不行了[呕吐]

    梁寄言:达哥昨天上午不是还好好的吗?

    罗达:昨晚开始就不太好,被这个德雷克海峡摆了一道。

    景亦同给他们指了条路:实在不行就睡吧,睡着了会好很多。

    孟回有气无力地问:问题来了,要怎么才能睡着?这浪拍得我精神恍惚但是又睡不着。

    汪裴阳:实在不行就吃颗安眠药?

    李问语:好饿但是又不敢吃东西,怕吃了继续吐呜呜呜。

    方新故好心提醒:大家注意补充水分,小心等会脱水了,有人要电解质水吗?等会我给你们送过来。

    几个人不管有没有这个需求,全都先应了下来,李问语还可怜巴巴地追问了一句:师兄你的辣酱能不能给我来点,我想开开胃。

    方新故:……知道了,等会给你拿过来。

    李问语欲哭无泪:我现在太羡慕你和景哥了,你俩怎么跟没事人一样。

    景亦同笑他们:应该让严导剪正片的时候,把你们出发前的豪言壮志和现在的样子剪在一起作对比。

    罗达:?我发现我们景老师也是个蔫坏的。

    李问语:城里套路太深,早知道我就回家种地了[哭]

    孟回看着这句话琢磨一会儿,突然回复:诶,问语这话算不算违反我们的旅游宣言?

    罗达马上不留情面踩了李问语一脚:我觉得应该算!

    李问语:达哥你?

    汪裴阳:应该也算吧!

    李问语:小裴你?

    李问语:我根本不是那个意思,我现在撤回还来得及吗……

    孟回:迟了迟了!

    孟回好不容易逮住一个跟自己一样犯了规矩的,哪能轻易放过,起码现在就有人陪她一起接受最后的惩罚了。

    李问语连忙想拉人落水,她想着景亦同和方新故之前还挂脸来着,这肯定也算违反履行宣言啊!

    但想想景亦同和方新故,她紧张的咽了口唾沫,仅存的理智让她最终还是管住了自己的嘴,根本不敢说出实话,只能老实认罚。

    闲聊结束,方新故充当了辛勤的小蜜蜂特派员,挨个给大家运送物资,刚要回房间,就在走廊上碰到了背着单反的景亦同。

    方新故见他杵着不动,问道:“站这儿干嘛?”

    景亦同:“等会船上有个摄影讲座,我准备去听一听,要一起吗?”

    方新故忙了一天专辑的事,感觉是时候该给自己换换脑子了,于是点头跟着景亦同一起去了。

    两人一起在小教室中坐下时,方新故还觉得有点好笑,明明是他们一群人来录节目,结果在魔鬼西风带的助力下,其他人纷纷倒下,被剥夺了自由行动的权利,只剩下他们两人能活动,倒给了他们独处的时间。

    今天讲课的老师是位专业摄影师,曾经多次来南极进行拍摄,对这边天气的变化及光线情况了若指掌,自然知道在什么天气该调怎样的参数,才能让照片拍得更好。

    老师讲得很有技术水平,景亦同听得也很认真,跟着老师的指导不断尝试调整相机的参数。

    旁边的方新故偷偷打了好几个哈欠,他闲散地靠在椅背上,手上连台相机都没有,也不知道在听什么,只是偶尔会往景亦同的方向凑凑,分不清是在看景亦同的手还是在看他的实操过程。

    关键这人摸鱼就算了,还时不时伸手过来摁几下景亦同相机的设置键,结果没一个摁对的,一看就是来添乱的。

    景亦同拍了下他伸过来作乱的爪子,好笑道:“你烦不烦?”

    方新故悻悻收回手:“还不是你叫我来的。”

    “还怪我头上来了?无聊你就回房间去,”景亦同推了他一下,又低声道,“听说等会儿风浪小了,甲板那边会重新开放,去拍照吗?检验一下你刚才的学习成果。”

    方新故跟他大眼瞪小眼,指着自己疑惑道:“我的学习成果?我学了吗?我不是来捣乱的吗?”

    见景亦同无语地给他比了个拇指,方新故拍拍他的肩膀:“还是我检验你的学习成果吧。”

    “行吧,那你给我当模特?”

    专业摄影课结束后,两人又去餐厅吃了顿夜宵,到这个时候,周围海域的风浪明显小了,风暴过后乌云散开,露出了藏在其后高渺的蓝天,也显露出了正在慢慢下沉的太阳的真容。

    方新故和景亦同来到甲板上,水天相连的世界让视野一下变得开阔起来,太阳悬在海平面与天空的交界处,将周围的云层染得一片绚烂,遥远的天空都被染成了粉紫色,火红的火烧云铺散在天际,像是要点燃周围的一切,就连海面都被染成了金红一片。

    方新故惊叹于眼前的美景,连动作都变轻手轻脚起来,唯恐自己的一丁点动静都会惊扰这样宛若神迹一般的景色,只余一双眼睛深深地看着这意境深远的夕阳,想将它永远铭刻在脑海中。

    正在方新故看得出神时,景亦同忽然在背后叫了他一声。

    “新故。”

    方新故下意识回头,在他转头的瞬间,早就做好准备的景亦同连摁下快门,用相机记录下沐浴在夕阳金光之下的方新故。

    方新故愣了一下,没想到景亦同会毫无预兆地拍自己,他还没做好准备就入镜了。

    他有点担心自己的表情管理不够好,会破坏整张照片的效果,问景亦同:“拍得怎么样?”

    景亦同面带笑意看着成片,显然非常喜欢自己的大作,他献宝似的把相机递给方新故:“方老师自己看看。”

    方新故接过相机,才发现那几张照片确实拍得特别好,在火红的夕阳之下,他的头发被染成了栗色,随着他转头的动作,飞扬起的发丝镶上了金边,照片中的他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落日余晖组成的光影让他的面孔看起来很柔和,整张照片看起来自然又美好。

    方新故看得满意,但嘴上偏要犟道:“也就一般吧。”

    景亦同锤他:“能不能说点我爱听的?”

    方新故没忍住偷笑了出来:“好吧,其实挺好……”

    方新故话还没说完,景亦同的手机铃声就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景亦同犹豫一下,还是把相机先递给方新故:“你先看,我接个经纪人的电话。”

    景亦同说完就接起了电话,方新故独自翻着相机里的照片。

    景亦同刚才连拍了不少照片,每一帧都略有不同,连起来恰好是方新故回头看他的全过程。

    方新故一张张地往回倒,但翻着翻着,他突然发现这照片好像不太对——

    景亦同的相机里怎么这么多他的照片?

    不仅仅是刚才,还有昨天、前天……差不多从《世界之大》录制开始,景亦同就每天都在拍他,但他却毫无察觉——

    作者有话说:方新故:有变态啊[害怕].

    改了好几遍怕大家觉得偷拍太变态了orz

    叠个甲,都是在工作状态下拍的,其实两个人都挺享受的……是一种情趣。

    第30章 第 30 章 我们之间的关系有这么见……

    方新故知道自己应该停下手上翻照片的动作, 但他的手仍不受控制地不断往前翻。

    他看到了自己在火地岛爬山徒步时的照片、看到了自己乘船观看也格来日斯灯塔时的照片、看到了自己在乌斯怀亚地标建筑旁打卡时的照片……很多很多,但此刻他再回忆当时的场景,竟然一点也想不起景亦同是站在怎样一个位置拍下了这些照片, 可他却一点都没有察觉。

    此刻如果换个人站在这里, 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被偷拍了这么多照片, 估计冷汗都得流下来,但偏偏被偷拍者是方新故,偏偏偷拍者是景亦同。

    方新故没有感觉被冒犯, 他心里升起的唯一一丝迷惑, 是景亦同究竟是带着怎样的心情拍下这些照片的?

    景亦同接完电话, 回过神来就看到方新故蹙眉看着相机, 起初他还以为是自己拍了什么崩图,结果一低头才发现方新故正在看一张他几天前拍的照片。

    那应该是昨天下午他们在火地岛公园坐小火车时,他拍下的一张方新故远眺窗外湖水的照片。

    景亦同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新故而言, 他的相机里有很多不应该存在的照片。

    ……现在这些照片被方新故看到了,他会怎么想?

    海风静静吹着,两人之间无言沉默许久,方新故才掀起眼皮睨了景亦同一眼,幽幽道:“你变态啊?偷拍这么多我的照片。”

    听方新故这语气, 景亦同就知道他起码没生气, 他暗自松了口气,玩笑道:“那你报警吧。”

    方新故被他这破罐子破摔的样子弄无语了:“被我抓包了还这么理直气壮。”

    景亦同:“没办法,谁让方老师长了一张能吸引镜头的脸, 每次我一抬起相机,它就自动对焦你的脸。”

    方新故把相机塞回他怀里,嘀咕道:“少在这里花言巧语, 谁允许你拍我了。”

    景亦同为自己辩解:“有个免费的旅拍还不好?”

    “我的‘旅拍’已经够多了,节目组这些摄像老师不就等于是旅拍吗?”

    景亦同哼了一声:“以前我们出去旅行的时候,我也没少拍你,怎么那时候没见你不让我拍?”

    方新故挑眉:“以前又没摄像,当然只能利用你了。”

    “你过河拆桥啊?”

    两人斗着嘴,不约而同地扯开话题,都默契地跳过了景亦同为什么偷拍方新故这个话题,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深究背后的原因,生怕得到自己期待之外的答案。

    人在感情上总是这样畏首畏尾,可到了晚上,当方新故一个人躺在床上时,还是想起了相机里那些照片。

    景亦同为什么拍了这么多他的照片?

    方新故想猜又不敢猜,就这么在心里折磨自己,到了后半夜才睡着。

    次日清晨,方新故还在睡梦中,就被一阵敲门声吵醒,还以为是周小佑来催他起床,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才堪堪五点。

    才睡了三个小时的方新故揉揉头发,烦躁地坐起来,等到又一阵敲门声响起,他才辨别出声音的来源并非大门处,而是阳台门。

    方新故的大脑一秒恢复清明,走阳台的,那只能是景亦同乐。

    大清早的景亦同来找他干嘛?

    方新故睡眼惺忪地打开阳台门:“怎么了?”

    “别睡了,”景亦同脸上带着惊喜,他从旁边抽了件外套裹住方新故,把人往外面拉,“快来看,有冰山!”

    方新故愣了一下,追着景亦同的视线看去,才看到一座巨大的冰山出现在他眼前,它就漂浮在船行的前方,沉稳得仿佛千万年来就一直如此屹立于大海上,这个庞然大物就这样默不作声地审视着从另一个世界来到这里的阿芙佳朵号。

    经过两天的航行,阿芙佳朵号终于成功穿越德雷克海峡,来到了众人盼望已久的南极圈。

    当船不断向冰山驶去,方新故感觉自己的心跳也在不断加速,他说不清此刻心中的感受,但那好像不仅仅只是对大自然鬼斧神工的赞叹,更是一种虔诚的仰慕。

    这座冰山的出现如此突兀,以至于让人觉得它的存在总有种不真实感,方新故感受不到这座冰山与此方世界的关联,它孤独地矗立着,明明是雪白的,却又散发着幽幽的蓝,连它的存在都像是一场幻境。

    为了避免撞上冰山,阿芙佳朵号行使时特意调整了方向,景亦同和方新故两人靠在栏杆上,他们与冰山越来越近,也终于透过澄澈的海水看到了海平面以下深不见底的冰山底部。

    没人知道沉在海底的冰山究竟有多大,方新故呼吸都轻了:“真的是冰山一角。”

    景亦同点头附和:“深不可测。”

    两人静静看着这座冰山,心中同时有了个念头,他们这趟旅途,好像正式开始了.

    早上,方新故做好妆发,换上节目组发的绿色冲锋衣,开始了今天的录制。

    今天下午会有第一次登陆,所以今天他们七个嘉宾也穿上了款式一致但颜色不同的冲锋衣,当七人站在一起时,大家都觉得有些好笑:“搞什么,我们是彩虹战队吗?”

    罗达点点几人身上的颜色:“谁把我们彩虹战队的青色替换成粉红色了?”

    身着粉色冲锋衣的孟回无奈道:“别怪我,都是严导的恶趣味。”

    梁寄言笑道:“回姐,严导都说了,不是只有小姑娘才能穿粉色,你看颜色多衬你气色。”

    李问语非常认同地:“女人至死都是少女,穿什么颜色都是正当时。”

    严途冲大家招手:“哈喽朋友们,恭喜大家通过了魔鬼西风带的考验,顺利进入南大洋,正式迈入神秘的南极洲区域!”

    其余六人鼓掌欢呼,唯独李问语苦着脸道:“我们好像也不是很顺利吧?反正我吐得丢了半条命。”

    罗达哈哈笑着:“那要这么说,我感觉只有亦同和新故是顺利的,我们其他人包括严导统统倒下了。”

    汪裴阳做了个心有余悸的表情,显然这两天他过得也不怎么样,他把羡慕的目光投向方新故和景亦同:“新故哥和景哥这两天应该过挺舒服的吧,你们有做什么吗?我就一直在房间睡觉了。”

    方新故心虚地想,事情是做了挺多,不仅看了电影、听了讲座、弹了钢琴还看了夕阳,而且还都是跟景亦同一起干的。

    方新故模棱两可道:“参加了几个船上组织的活动,挺有趣的。”

    景亦同想到方新故参加船上组织的摄影讲座时,心不在焉专注捣乱的模样,这怎么也不像是“有趣”的样子吧?

    他回忆着就有点想笑,结果被敏锐的方新故瞪了一眼,这才忍住了笑意。

    孟回苦笑:“你们两个是赚大了。”

    严途清清嗓子,昨天他也在床上晕乎乎睡了一天,此时也不是很想再回味那种恶心的感觉,他道:“德雷克海峡虽然恐怖,但也正是因为霸道的南极环流的存在,才将温暖的水汽和洋流隔绝在外,保证了南极洲绝无仅有的分光,让我们一起谢谢南极环流。”

    结果根本没人附和他,只有罗达打了个哈哈:“就算你升华了一下,我们晕船也是真的,也并不是特别想感谢呢。”

    “你们这群人,就是太较真,”严途点点他们,“这样怎么能全心全意地投入对南极景色的欣赏中去?比如说我们凌晨五点左右还路过一座冰上了,你们看到了吗?”

    李问语瞪眼:“凌晨五点我还在做梦呢,好不容易睡着的。”

    景亦同举手回答问题:“我看到了,一座很大的冰山,非常壮观。”

    汪裴阳震惊道:“景哥你真是高精力,冰山好看吗?”

    方新故点头:“非常梦幻。”

    汪裴阳又转过脑袋看他,表情更加震惊了:“新故哥你也看到了?不是,凌晨五点的冰山,你们俩是怎么发现的,我记得船上也没通知吧?你们俩是约好了不睡觉,就在那儿等着冰山出现吗?”

    说到这里,方新故也有点疑惑,他能看到冰山是因为景亦同及时叫他起床,那景亦同是怎么发现冰山的?

    他的目光飘忽着落到景亦同身上,景亦同道:“前两天睡多了,今天早上有点睡不着了,所以起得早了点,正好看到冰山。”

    其他人听了纷纷点头,猜想方新故或许也是同样的情况,只有方新故心里更加疑惑,没人比他更清楚景亦同最近的行程轨迹,他这几天根本没有多睡时间,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的。

    他究竟是睡多了睡不着,还是心里有事才睡不着?

    严途一合掌,清脆的巴掌声再次吸引大家的注意:“好了,错过一次冰山大家也别太遗憾,跟船员沟通过后我们得知,等会儿阿芙佳朵号会行驶到一片相对比较开阔安全的水域,那里只有一些小冰山和较薄的浮冰,有兴趣的乘客可以两人一组报名参加等会的皮划艇活动——是双人皮划艇,只能自己划哦。”

    梁寄言有点担心:“自己划?万一翻船了怎么办?”

    严途:“放心,出于安全考虑,我们团队里也请了几位行家,但只能分给你们五个哈,其他几位都要载摄像的。”

    五个,那怎么分?

    方新故一听严途的话,心里就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看向严途时,严途正好也在看他,四目相对时,方新故看到严途仗着在镜头外,朝他露出了个嬉皮笑脸的欠揍表情,方新故登时如临大敌。

    罗达不可置信:“严导,你们不至于抠这么点吧,我们可是有七个人,五个老师我们怎么玩?”

    严途嘿嘿直乐:“据我们事先了解,你们七个人里面,有两个人应该是有划船经验的,用不着人带。”

    几个嘉宾面面相觑,最后目光都落到了方新故和景亦同身上。

    李问语眯着眼打量他们,她很确定这两个人的神情跟其他五人完全不同,直觉告诉她,这两个人肯定有点东西,绝对背着他们藏了很多小秘密。

    纸包不住火,总有一天这两个人得得露馅。

    最后还是罗达推了方新故和景亦同一下:“你俩别装了,我们这一群人里,也只可能是你们了。”

    景亦同笑着承认:“好吧,我是有点经验,不知道方老师呢?”

    李问语在旁边夹着嗓子贱嗖嗖搭腔:“是呀是呀,那方老师呢?”

    方新故叹了口气:“好吧,我确实划过,就不跟大家抢指导老师了。”

    “噢耶,果然没猜错!”

    到这个时候,方新故已经知道严途是什么打算了。

    在严途知道自己和景亦同的关系之前,他还有所顾忌,生怕他们两人是真有过结,也不敢让他们有什么互动,省得招惹一堆事端。但自从严途知道他和景亦同从小认识后,马上就变得无所顾忌起来,不仅双人活动要安排上,还恨不得把他俩搬出来炒炒热度。

    就算粉丝吵架又怎么样?黑红怎么不算红,反正热度有了,横竖他都亏不了。

    景亦同朝方新故伸出手:“方老师,看来等会得我们组队划船了。”

    摄像机忠实地记录下这“其乐融融”的一幕,方新故咬牙握上景亦同的手:“荣幸之至。”

    一个小时后,阿芙佳朵号如期停在一片平静的海域之上,这一带大多数的冰山不过一米,再高些的也不过三四米,零碎点缀在海面上,甚至与其说是冰山,不如说是大一点的冰块。

    方新故和景亦同穿好防具,听完工作人员的讲解,带上运动相机准备下艇。

    景亦同习惯性地坐在了后座,他比方新故的体重重一些,坐在后面能压船。

    方新故跟在后面准备上船,他和景亦同一起划过很多次船,像舢板、乌篷船、皮划艇,他们以前都划过,但大多是在夏季,这还是两个人第一次在这么寒冷的气温下划船。

    方新故身上裹得厚实,连行动都有些不便,他下艇的时候景亦同伸出手想扶他,结果方新故拒绝:“看不起我?我还走得动。”

    景亦同悻悻收回手,又比了个请的动作:“好吧好吧,您请。”

    方新故哼了一声,一手撑在船中间,长腿一迈就跨进了皮划艇里。

    景亦同将他干净利落的动作尽收眼底:“不错啊方老师。”

    方新故从船员手里接过桨:“好久没划船了,看来我还是宝刀未老。”

    “你才几岁?当然没老,这话应该让给我说。”

    方新故商业互吹地回了句:“景老师也没比我大多少,宝刀正是锋利时。”

    虽然这几年他们没再一起划过船,但到底默契还在,两人手下的船桨也没打架,很顺畅地把皮划艇划了出去。

    他们划着船游荡在这片广阔的天地间,这个季节的南极刚进入初夏,远处海岛上的雪尚未消融,海面上漂浮着许多浮冰和碎冰,有时他们的皮划艇会霸道将薄浮冰撞碎,从而穿过连片的浮冰区,有时则会压过沉浮于海平面上的碎冰,周遭不断传来皮划艇与冰相触时咔呲的声音。

    一开始他们周围还能看其他游客的身影,许多人都在这一块附近打转,因为这里的冰山最少,刚接触皮划艇的游客还不太熟悉,大多都会谨慎地选择在这里练手,以防发生触冰翻船的情况,即使有什么问题也能及时获得救援。

    但方新故和景亦同在江河湖泊边长大,算得上划船的熟手,两人又配合过许多次,面对小小冰山根本不带怕的,不约而同地选择往人少却冰山多的方向划去,最后甚至连摄像都被他们甩到身后老远,周边再无一人。

    到了这一刻,世界安静下来,身边不再听到到其他游客的声音,连神出鬼没的摄像也消失了,方新故也终于觉得放松下来。

    此时的天气说不上好,厚厚的乌云再次笼罩在天空之上,连海水都被衬成了黑色,远远望去,甚至分不清冰山底下的阴影,究竟是映在海面的倒影,还是沉浸在海底的庞大的冰山根基。

    两人艺高人胆大,眼看着冰山越来越近,他们不仅没有调转方向,反而继续贴着冰山行驶。方新故甚至忍不住摘下手套摸了上去,掌心传来冰凉光滑的触感,这就是他向往已久的南极世界吗?

    “终于摸到了!”

    他侧过头,赞叹地望着眼前的一切,语气中是克制不住的欣喜,这次不再像凌晨只能在阳台上远远看着,而是真的近距离接触,虽然这冰山实在是有点迷你,但方新故仍是满脸兴奋。

    景亦同看他笑得眉眼弯弯,也学着他的动作抚摸着冰山:“你有没有觉得这些冰山看起来有点诡异?”

    方新故很懂他的意思:“是不是特别光滑,有一种‘肉’的质感,而且还是荧蓝色的?”

    在这阴沉的天气下,天空和海水都是灰黑色的,仿佛世间一切色彩都被吸走,唯独这些冰山,它们身上散发着荧蓝色的光,与这个黑白灰的空洞世界格格不入,每当方新故看到这些蓝色的冰山时,都忍不住会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视觉出现了问题。

    景亦同点头:“对,而且奇形怪状的,有些甚至下小上大,长得完全不符合逻辑,我都想不通它们是怎么立起来的,特别像ai出来的。”

    方新故玩笑道:“我之前看网上有人说,是因为去地图边界的玩家少,所以这里的建模会更粗糙。”

    景亦同琢磨了一下,觉得这评价还挺有意思:“这下真成地球online了,我们都是npc。”

    “那还是算了,当npc不得每天都按照固定轨迹活动?还是自由点好。”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雪,雪花不大,但落得很密集,没过多久,皮划艇和两人身上就覆盖了一层雪。

    方新故耳边只剩下簌簌的落雪声和船桨破开水面时阵阵的水波声,冰凉的雪花落在他的睫毛、鼻尖,方新故甩甩头,发丝上挂着的雪花纷纷落下,最后又攀附在他肩头,但方新故却一点不见烦恼,反而很享受这样的寂静。

    两人安静地划船,即使什么都不说,也能默契地划行,皮划艇不知在海面上漂泊了多久,方新故忽然轻轻叫了一声:“哥。”

    景亦同在后面帮他拍掉了一些身上的雪,应道:“嗯,怎么了?”

    方新故回头看了他,脸上露出难得轻松快乐的笑意:“好安静,感觉这个世界上好像只剩下你和我了。”

    景亦同被他的笑容感染,也笑起来:“喜欢?”

    方新故的笑容更灿烂了,他郑重地点头:“嗯,喜欢。”如果能和景亦同一直这样下去,他觉得当npc也不错。

    景亦同指指他身上的运动相机,笑道:“这会儿不怕被录下来了?”

    方新故一怔,因为身边没了其他人,他一刹那都忘了自己还在录节目,胸前固定着的运动相机也一直在拍摄着。

    他揪揪头发,有点尴尬道:“没事,大不了等会把视频导出来删了再还给严导他们。”

    景亦同都被他的严谨逗笑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有这么见不得光吗?”

    方新故默默扭回头,虽然他们之间的关系没什么见不得光,但他暗恋景亦同的心思好像确实见不得光——

    作者有话说:放个现耽预收,下本写这个,欢迎感兴趣的读者宝宝收藏!

    《谢总你怎么能爱上替身!》

    装得人五人六其实阴暗爬行对受控制欲极强的攻(谢随)×享乐主义至上不管你玩什么play只要我爽了就行的重生受(陆明溦)

    (主受,文案文名加工中~).

    自从招了个新助理,谢随感觉公司员工看他的眼神就不对劲了。

    他每天走在公司里,都能听到员工们自以为隐蔽的窃窃私语。

    “谢总怎么能找个陆总的替身放在自己身边?”

    “这替身从长相到性格都这么像陆总,别是杀猪盘吧?”

    “真是看错谢总了,陆总这才去世几年他就按捺不住?不对,也有八年了啊。”

    “哎,男人果然都是喜新厌旧的。”

    谢随充耳不闻,只是一味地对那位“替身”助理关怀备至。

    不仅让替身搬到自己家里,还亲自照顾对方的饮食起居,甚至恋爱脑上头,想把自己的股份送给替身。

    得知消息的明盛员工发出尖锐爆鸣:谢总你怎么能爱上替身!

    明盛可是陆总的心血,现在你竟然想拿明盛去讨好替身,你对得起陆总吗!

    谢随却固执己见:“别吵,他是不是替身我自有分辨。”

    员工:……

    啊啊这下我们明盛真要完蛋了!.

    陆明溦上辈子为了公司兢兢业业,结果二十八岁就病死了,只换来葬礼上无数句天妒英才。

    再次睁开眼,陆明溦来到了八年后。

    这次他重生成了个穷光蛋,长相与他原身很相似,但爹不疼娘不爱,欠了一屁股高利贷,还被债主威逼利诱,去给别人当替身。

    债主:“只要你混进明盛集团,去给谢随当陆明溦的替身,窃取明盛内部机密,我们之间的债,就一笔勾销。”

    陆明溦:?

    明盛,那不是我公司吗?

    谢随,那不是我学生吗?

    陆明溦……那不就是我自己吗!

    一般的替身,陆明溦不当。

    但这种混进自己公司,给自己学生当自己替身这么离谱的事,他高低要尝尝咸淡:).

    为了摸清债主底细,陆明溦裹紧马甲,再次入职明盛,成了谢随的助理。

    但陆明溦自认十分了解谢随,他觉得谢随绝不会被所谓“替身”这种圈套欺骗。

    但再次回归明盛后,陆明溦却发现谢随对他这个“替身”的态度越来越奇怪。

    不仅把他骗回家同居,还管着他的衣食住行,甚至总想把他往床上拐。

    陆明溦陷入沉思:不对劲,谢随到底是想睡替身还是想睡我?

    陆明溦深感不妙,收拾行李准备连夜从谢随家跑路。

    结果他提着行李箱刚打开大门,就被像鬼一样的谢随堵在门口。

    谢随阴沉沉地看着他:“老师,你又想丢下我一个人吗?”

    陆明溦喉结一滚,来不及思考自己什么时候掉马了,就感觉后背攀上了一股凉意。

    不对……所以谢随想睡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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