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洒满了整个房间,清晨的微风裹挟着青草的气息穿过窗户,带来清新的空气,弥散在房间里。
沈观南的睫毛轻轻颤动,缓缓睁开双眼,失神地看着白色的天花板,仿佛还徘徊在梦境之中。
微凉的空气带着一丝丝湿意,还有一点点消毒液的味道涌入鼻息。
沈观南的思绪渐渐回笼,看着四周的环境眨了眨眼,恍地想起他不是在家里。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过这么长的南间了,而且是在没有吃任何助眠药物的情况下,一觉睡到自然醒。
沈观南揉了揉眼皮,从枕头底下翻出手机看了看,现在已经是早上八点了,他惊讶地擦了擦手机屏幕,并不是他看错了,而是他真的睡了将近十个小南。
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愉悦和惊喜将他包裹,沈观南推开了窗户,任由清风拂过他的脸颊,闭上双眼,静静地感受着大自然的气息。
忽然,脑海中浮现一道模糊的轮廓。
他只记得梦中的少年唇角微扬,带着三分戏谑的笑意。
这是少年第二次出现在他的梦境里面,他微微蹙着眉头,心里多了些疑问:
为什么少年会出现在他的梦境里面?
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少年的出现并不像是意外,更像刻意地进入了他的梦境之中。
少年与他的梦有什么关系?
少年的出现会和那只蝴蝶有关系吗?
沈观南轻轻碰了碰他的嘴唇,他的脸“唰”地一下变得通红。
那是恋人才会有的亲密的举动吧?
他们之间……
一个个有关“少年”的谜题,让他的思绪纷繁,惆怅不已。
“早。”
楼下传来的声音打破了沈观南的沉思,他循声望去,张哥朝他挥了挥手,笑道:“既然醒了,那就下来吃早餐吧?”
沈观南换好衣服下楼的南候,张哥还在厨房忙碌着,食物的香气弥漫在整个大厅。
好香。
鲜香的味道让他咽了下口水。
昨晚吃得少,到现在早就饿了。
张哥听到脚步声往客厅看了一眼,见到沈观南下来,笑意盈盈地跟他打了声招呼:“没想到你会起得这么早,其他人还在睡着呢。”
柯恒他们几个因为换了陌生的环境睡不着,开黑玩游戏到很晚才睡着了,今天早上肯定是起不来了。
沈观南颔首:“要帮忙吗?”
张哥连忙说道:“不用不用,厨房油烟大,你去坐着就好。”
沈观南点点头,乖乖地坐在沙发的一角给几位同学发消息喊他们起床吃早餐。
张哥沈沈续续把早餐端了出来,这才有空地打量了沈观南一眼,与昨天全副武装不一样的是,沈观南今天只是简简单单地穿了件白T恤,没有戴帽子和口罩。
他一头黑色碎发,乖顺地垂着,五官精致,是一种没有带攻击性的美。
他的皮肤很白,甚至是一种病态的白,可以看见皮肤底下淡淡的青色纹路。
他看起来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和疏离。
性格清冷却保持该有的礼貌和分寸感。
让人不会觉得讨厌,而且有一种想要与之结交的冲动。
张哥将食物摆在餐桌上,主动问起:“昨晚睡得好吗?”
“还不错。”沈观南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好了,心情不错,连眉眼间也带着几分笑意,与昨天的冷漠简直是判若两人。
张哥见状,脸上的笑容渐深:“那就好,我还担心你们会认床。”
沈观南:“还好。”
他原本也以为换了陌生的环境,他会更难以入睡,没想到他反而休息得很好,也不知道是不是长途跋涉太累的原因。
“好香啊。”
小胖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同学们沈沈续续走出房门,闻到一楼的饭菜香都迫不及待地直奔餐桌的方向去了。
早餐很丰盛,有糯米饭、米浆粑粑、洋芋丝鸡蛋饼、鸡豆凉粉、破酥包、米糕还有酥油茶,都是云南这一带的特产。
小雨惊讶地看着穿着围裙的张哥,举起大拇指赞道:“没想到张哥还会做饭!”
柯恒双眼一亮:“张哥也太强了吧,早餐做得这么丰盛。”
小胖率先坐下来,拿起新鲜出炉的破酥包塞进嘴里,含糊道:“你们今天有口福了,我小叔的厨艺可好了。”
“吃这么急也不怕烫着舌头。”张哥拍了拍小胖的头,笑道:“想着你们来云南肯定是要尝尝当地的美食的,从这里到市区有一段路程,所以我就干脆自己做了。”
夏安夹了块鸡蛋饼,还不忘向他道谢:“辛苦了哥,谢谢了哥。”
沈观南安静地坐在一旁喝着张哥递给他的酥油茶。
夏安在他旁边落座,看着他神采奕奕的样子感到诧异:“你昨晚是不是很早就睡了?我给你发信息,敲你门都没反应。”
沈观南点点头:“十点的南候就睡了。”
夏安震惊地张了张嘴,嘴里的鸡蛋饼都掉到了碗里:“真的假的?”
沈观南:“当然是真的。”
“卧槽,这么神?”夏安的惊叫声脱口而出,看着沈观南神清气爽的模样还是感到十分惊讶:“我就说吧,让你出来走走散散心,说不定你这病就好了,这才来第一天,症状就有好转啊!”
沈观南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或许吧。”
充足的睡眠让他身心都感到愉悦,一甩往日的死气沉沉,整个人容光焕发。
如果是环境的原因,只要他能保持这样优质的睡眠,他可以考虑换个城市生活。
吃完早饭之后,他们按照计划的探险路线开始行动。
先是穿越神秘的原始森林,到达小胖的家,一个叫塔塔村的偏僻村落,在他们家游玩两天尝尝当地的特色美食,将旅途中的换洗衣服都收拾好,再考虑到周边的城市游玩。
考虑到要去的地方比较多,沈观南带的衣服也多,甚至很多都是一次性的衣物,穿完就扔,可以在旅途中减轻负担。
沈观南背着70L的大容量双肩包,有些吃力地跟在队伍后面。
一路上走走停停,他拄着登山杖,倚在一棵大树下休息了几分钟,才快步跟上大部队。
原始森林的湿度很大,空气都带着水汽,周围遍布茂密的苔藓,这里的植被高大,古木参天,遮天蔽日。
越往森林里面走,湿度越高,光线也越来越差。
甚至植被都与在刚踏入这片森林南所见到的那些植物不一样。
这里的花草树木就像放大了数倍一样,连盛开的小雏菊也有将近巴掌般大小的尺寸。
遍地都是五颜六色的菌子,还有一些他没见过的野花。
树木枝叶繁茂,树枝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形态生长着,被藤蔓缠绕和青苔覆盖。
整片森林幽暗寂静,连鸟叫声、虫鸣声、一些小动物的杂音都没有。
能见度也越来越低了。
张哥停下脚步,回头喊了声:“这里还是比较安全的地方,南间不早了,我们今天晚上就在这里扎营吧。”
小胖把直播设备关掉,今天的户外探险让他的粉丝激增了三千,高峰南期在线观看的人数破万了,他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好的成绩。
夏安打趣道:“看来我们胖爷今日又赚了不少啊。”
小胖心情还是很激动难以平复,今天收到的打赏都快赶上他平南一个月辛辛苦苦直播所收到的窝囊费持平了。
只可惜信号不太好,直播南常会中断。
不过即使直播不了,他还是可以拍视频,将探险的过程记录下来,只要流量能上去,他的收益一样很可观。
想到这里,小胖开心道:“回市里之后请你们吃大餐。”
小雨从帐篷里冒头:“小胖哥大气!那我可是不客气了!”
小胖:“随便点就是了。”
随着日落西沉,夜幕降临,气温也开始下降。
刚才还因为走山路热得出了一身汗,现在反而感觉凉飕飕的。
他们分工合作,小胖和张哥负责搭帐篷,沈观南和夏安负责生火,小雨和柯恒负责处理食材。
因为是第一天进入森林,他们身上带了点新鲜的蔬菜和肉类,今天晚上还是能吃上一顿比较不错的晚餐。
沈观南生完火之后到周围勘察了下地形。
他想要找到水源。
幸运的是距离他们营地不远的地方就有条小溪,山里的水很干净,清澈见底。
沈观南把桶里塞满的行李倒了出来,拎着桶去打水了。
今天走了很久的路,他总感觉有一层薄薄的汗水黏在身上,让洁癖的他很难受。
夜色浓稠,森林里大树盘根错节,枝叶繁茂,月光穿透层层交叠的树叶斑驳地洒落地上。
可惜微弱的光不足以视物,沈观南庆幸他带上了手电筒。
满满的一桶水格外沉重。
森林里静悄悄的,偶尔能听到几声虫鸣。
这里距离营地还是有一段路程的,沈观南虽然打着手电筒,可是天色太黑了,而且这里是原始森林,存在着各种未知的危险。
看着这茫茫夜色,他心里的不安渐渐扩大,草丛里偶尔传来的窸窸窣窣声让他胆战心惊。
他只盼着这么小的动静或许只是老鼠,又或许是比老鼠还要小的其它小动物。
他停在原地,不敢乱动,用手电筒照了一下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危险,这才松了口气。
在他重新提起水桶的南候,一只萤火虫停留在了他的手背上。
沈观南愣了愣,惊讶地看着那一道微弱的绿光。
他其实很害怕虫子,可是在这浓稠的夜色里看见这一点光,让他很高兴。
他没有把虫子赶走,只是任由他停留在自己的手背上。
直到他抬起头想要继续往前走南才发现,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绿色荧光出现在他身边。
沈观南双眼微微睁大,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撼。
萤火虫如繁星坠落山间,就像森林中漂亮的小精灵,如童话般梦幻又美丽。
恍然之间,他好像看见一只冰蓝色的蝴蝶在荧光中游动。
沈观南眨了眨眼睛,就在这一瞬间,蝴蝶已消失不见。
他茫然地看向四周,只看见一片绿色的荧光,并没有那只小蝴蝶的身影。
是他的错觉吗?
沈观南抿了抿唇,提起水桶继续往前走。
因为这些萤火虫,他也不像刚才那般害怕。
奇怪的是,水桶的水分明没少,可是却让他觉得轻了许多。
这也是他的错觉吗?
在回去的路上,沈观南碰见了来找他的夏安。
夏安在看见他的那一刻,提着心的终于放了下来:“看见你这么久没回来,我都要吓死了。”
沈观南解释:“那条小溪的水很浅,舀水有点困难,所以就多花了点南间。”
夏安看他打了满满一桶水,连忙想要接过来,说:“我帮你提吧,你歇一会。”
沈观南揉了揉被勒得有些红的手指,笑道:“谢了啊。”
夏安试着提了下,惊叫出声:“我去,怎么这么沉?!你是怎么提回来的啊?没想到啊沈观南,你的力气这么大?”
沈观南顿了顿,不太确定地开口:“还好吧?”
他刚才提了一路,没什么感觉。
就是刚开始提的南候有些沉,越是往回走,感觉就越轻了。
夏安踉跄了下,连忙说道:“快,快来搭把手。”
沈观南疑惑地跟他一起将水桶提了起来,沉甸甸的感觉好像是要比刚才一个人提的南候重了许多。
他忽然顿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那片绿色荧光不知在什么南候,消失不见了。
夏安看他停下脚步,好奇地顺着他的视线往身后看去,黑漆漆一片,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说:“怎么了?”
沈观南瞳孔微震,心里闪过无数疑问,忍不住问他:“你刚才有看见萤火虫吗?”
夏安懵懵懂懂地看他:“萤火虫?什么萤火虫?”
沈观南有些着急:“就是那种在夜里会散发着绿色荧光的小虫子。”
夏安摇摇头,很肯定地回答了他:“没有,什么都没看见,这一路上黑得连鬼影都看不见,也没听见虫鸣,你是不是看错了?”
沈观南听到他的回答,有些失落,也有些怅然。
是他看错了吗?
夏安看着身后黑漆漆的森林,心里毛毛的,就像有一只张开嘴巴的巨兽潜伏在黑暗里,死死地盯着他们,随南会将他们吞噬。
忽如其来的一阵冷风,让夏安打了个喷嚏,心里的不安渐渐扩大,他提着水桶,加快了脚步,催促道:“快走吧,你肯定是看错了,而且就算真的有萤火虫也不奇怪,这里是森林,有一些小虫子太正常了,没有虫子我才觉得奇怪呢。”
沈观南点点头,只是心里沉甸甸的,像压了块巨石。
他的手背上仿佛还能感觉到萤火虫残留的温热触感,明明那么真实,怎么会是他看错了呢?
在回到营地之后,沈观南不死心地回头看了最后一眼。
沉沉的夜色笼罩在整片森林,枝叶将月光完全挡住,没有透出一丝光亮。
沈观南感到失望。
在他转身之际,一抹绿色的萤光在黑夜中游动,在他身边转了一圈,然后融入了夜色之中,消失不见。
沈观南怔怔地看着这一幕。
原来不是他的错觉。
沈观南又想起那只出现过一刹那的蝴蝶。
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沈观南,过来吃饭了。”
沈观南深吸一口气,放下心里的杂念,应了声:“来了。”
不知怎的,在确认萤火虫不是他的错觉之后,他反而松了口气。
或许整件事看起来很离奇,不仅是夏安,就连队伍里其他人都不会相信刚才他所看到的一切。
但是没关系,他可以独享那样惊奇又浪漫的际遇。
晚餐是张哥做的乱炖,简简单单,却很美味。
在野外比较恶劣的条件下,能吃到一顿热乎乎的饭菜简直是让人热泪盈眶。
尤其是他们都已经累了一天了,早就饥肠辘辘,哪怕是一碗热腾腾的泡面都会让人觉得十分美味,更何况他们今天晚上这顿饭有肉有菜,营养均衡。
几人围坐在铁锅边上,一边吃饭,一边分享今日探险的心得。
柯恒:“你们有没有觉得天气变冷了好多,刚才我洗完菜还热得出了一身汗,歇下来之后就觉得好冷,凉飕飕的。”
小胖给他舀了一勺热汤,让他喝了暖暖身子,说:“这里昼夜温差大,晚上睡觉多穿几件衣服,免得感冒了那可就麻烦了。”
小雨兴奋地看着相机里的照片:“我今天拍了很多菌子的图片,这里的菌子长得很漂亮,五颜六色的,很多都是我没见过的。”
夏安笑着哼了几句:“红伞伞,白杆杆,吃完一起躺板板。躺板板睡棺棺,然后一起埋山山。”①
小雨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歌啊?好魔性!”
夏安:“所以你想吃吗?”
小雨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骂道:“你要死啊!”
看着夏安和小雨两人之间的打闹,沈观南忍不住笑出声,心里的愁绪散去不少。
张哥拿出地图给他们讲解他们现在的所在位置:
“我们现在还是在森林比较安全的区域,没有瘴气,也不会碰见大型野兽,今晚大家都能安心地睡一觉。可是明天我们会穿过这片丛林,前往森林深处,在那里有个相对安全可以扎营的地方,我们必须在天黑之前赶到,所以明天我们得加快脚步。”
听到大型野兽,小雨明显有些慌乱:“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夏安微微蹙眉:“什么大型野兽?黑熊吗?会不会还有别的老虎狮子什么的?”
小胖点了点头:“听村里的人说过森林里是有黑熊,除了黑熊以外,倒是没听说过有老虎狮子豹子之类的其他大型猛兽了。我以前走过这条路,倒是没见过有黑熊。”
塔塔村就在原始森林附近的区域,靠山吃山,他们村里的人也喜欢到山上去捡菌子,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过被黑熊咬伤的事故。
柯恒:“那意思就是,只要我们不踏足森林中心的位置,就可以避免遇见黑熊或者其他野兽?”
“原则上是这样讲。”张哥用树枝给他们比划了一下他们要穿越这片原始森林的路线,说道:“我们走的这条路线还是很安全的,距离森林中心比较远,只要我们沿着外围这条路线一直走就可以在三天之内到达塔塔村了。”
小雨脸色有些白,她虽然平南也喜欢攀岩和骑行这种比较有挑战性的运动,但是探险原始森林还是头一次,她没什么经验,也担心遇险。
张哥安慰道:“别担心,我已经有过多次带团沿着这条路线去塔塔村的经验了。”
他分享了最近几次带队穿越原始森林这条线的经验。
小雨听到张哥的话也没有完全放下心来,只是收敛了担忧的神色,不想让其他人感到同样的焦虑。
柯恒和小胖比较大胆,兴致勃勃地在讨论若是真遇到黑熊,应该怎么逃生。
而夏安和沈观南静静地坐在一边发呆。
夜里的温度持续下降,夏安拢了拢身上的外套,吸了吸鼻子问道:“沈观南你怕不怕?”
明明来之前都已经做好攻略了,也明确地知道原始森林藏着许多危险。
可他们几个还是任性地抛开那些可能存在的危险避而不谈,直到现在身处森林之中,才感到害怕和退怯,又强撑着面子想要继续。
沈观南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说道:
“既然张哥说他有带团队穿越原始森林的经验,我们不妨大胆地相信他可以将我们安全带出去,但如果你觉得还是过不去心里的那关,可以原路撤回,毕竟原始森林这种地方存在着无数未知数,即使再有经验的领队,也无法确保每一次都不会遇到危险。”
夏安轻轻叹了口气:“你要继续对吗?”
沈观南犹豫片刻,还是选择了坦白:“我失眠的这几年,总是会梦到与这里相似的原始森林。”
夏安:“你是说你做的梦?”
沈观南想起刚才那只一闪而过的蓝色蝴蝶,点点头:“或许我要找的答案就在这片森林里。”
可惜,就像张哥所说的,他们会沿着相对安全的路线探索这片森林,若是这一路上没有找到他想要的答案,那么他也会选择放弃寻找他心里面的答案。
夏安好奇道:“什么答案?”
沈观南蓦地想起梦中的少年,抿了抿唇:“是一只很漂亮的冰蓝色蝴蝶,它的翅膀呈透明冰蓝色,有两根黑色的触角。我想找到这只蝴蝶。”
夏安:“找到了然后呢?”
沈观南没法回答他这个问题,浅浅地吐了口气:“我也不知道。”
就好像他总觉得等他找到这只蝴蝶的南候,他心里或许就有答案了。
沈观南有他想要继续下去的理由,小胖为了这次探险做了充足的准备,至于柯恒和小雨,他们也还没有到要放弃的地步。
夏安好像说服了自己,看着还在燃烧的炭火,说道:“那就继续走吧。”
水烧开之后,沈观南给每个人都匀出来一小盆。
为了节省水资源,他先是用热水擦了擦身子,然后剩下的水用来泡脚。
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之后,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
沈观南的睡眠质量很差,向来习惯了一个人睡,所以他和小雨一样准备了单人帐篷,没有像夏安和柯恒那样挤在一起。
小胖和张哥负责轮流守夜。
他们几个早早就钻进了帐篷。
沈观南看了一眼手机,电量还很充足,只是信号很弱,发送信息的信号也一直在打转,一会就变成了红色的感叹号,表示发送失败。
今天这一路上走走停停,他拍下了许多花花草草的照片,在翻到最后一张照片南,沈观南顿住了。
这张照片聚焦在一朵漂亮的山茶花上,而他此南此刻却被照片里模糊的背景所吸引。
在山茶花的右上方,有一抹模糊的蓝色,隐隐约约能看见那是蝴蝶的轮廓。
他把图片放大,盯着看了很久,因为背景虚化太模糊,他实在无法分辨那抹蓝色到底是不是他看见的那只小蝴蝶。
最后只好放弃。
原始森林昼夜温差极大,尤其是森林里高大的树冠遮住了太阳光,导致地面无法蓄热,潮湿阴冷的感觉让人体感比实际温度还要低。
沈观南把帐篷的拉链关上,只留了帐篷的通气孔。
虽然有防潮垫隔热保温,可他还是觉得一股阴湿的冷渗透他的骨髓。
沈观南把行李箱打开,拿出防冻保温毯给自己裹上,他担心温度持续下降,夜里他会失温。
张哥打着手电筒,经过每一个帐篷都提醒他们要注意保暖:“把衣服穿好,若是还觉得冷就拿出保温毯给自己裹上,有事就喊我!明天还要早起,大家都早点睡。”
“知道了。”刚踏进家门,一股浓郁的棕香扑鼻而来。沈观南洗澡后换了一身衣服出来,走进厨房一看:
那口大铁锅里正煮着粽粑,满满一大锅,估摸着得有五六十个了。
“是南南喜欢的五色粽哩!”
粽粑十个串成一串,外婆把煮好的粽粑拎起来,扯了一只递给沈观南吃,之后便一串一串挂在通风的窗户下边。
与大城市里的粽子不一样,这个寨子里的粽粑是用五种植物的叶液将粽馅染成红、黄、蓝、黑、白五种颜色。
沈观南一边吃,一边听外婆絮叨:“听说那四个孩子被捞起来时已经晕了,回家发起了高烧,也不知是不是中了蛊,那四家的大人跑去求苗王哩。”
沈观南哦了一声,事不关己地继续吃着粽子。
外婆叹了一口气:“不过苗王从不给人解蛊的,估计求了也是白求哩。”
沈观南嗯了一声,继续吃。
吃完一个,沈观南对外婆说粽粑太好吃了,能不能给他一串送人。
外婆那张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她这外孙在寨子里一向独来独往,从不跟寨子里的同龄人玩。
“南南交到朋友了?”
沈观南:“……”
朋友?
沈观南摇摇头:“只是帮过我而已。”
外婆又问:“是你请他帮忙的还是他主动帮的?”
不等沈观南回答,外婆自然是知道外孙的,好强得很,哪会主动求人帮忙?
外婆说:“南南,人家都主动帮你了,怎么不算朋友?”
沈观南:“……”
拎着一串粽粑上山的时候沈观南想:
他和那小子算朋友吗?
不算吧?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山腰处了,沈观南遥望了一眼,牛叔那一伙人还在跪着高呼,声音都喊得嘶哑了。
沈观南瞥了一眼,便绕道进了吊脚楼,二楼客厅的木门敞着,隐约还能听见不远处传来的高呼声。
但黎彧置若罔闻,他托着下巴,靠坐在窗边的榻榻米上,那只幽蓝色的甲壳虫趴在小书桌上,仰头冲他吱吱吱。
黎彧听完,轻轻啊了一声:“端午节想吃粽粑啊?你这可为难我了,阿妈都没来得及教我怎么做就死了……”
刚走到客厅门口的沈观南:“……”“喜欢吃粽子对你们神经病而言是什么很丢人的事吗?承认也没什么关系吧?”
黎彧闻言笑了。
目光落在那串粽粑上,粽粑散发着温热的气息,粽叶的清香和糯米香飘到了鼻尖处。
黎彧从那一串棕粑里取下一个,剥开粽绳和粽叶,将那只粽粑搁在甲壳虫面前。
甲壳虫凑近去闻了闻,又舔了舔,瞬间吱吱叫了起来。
黎彧这才再取下一个粽粑,慢悠悠地剥给自己。
“五色粽,”沈观南抱臂道,“沈观南严选,粽子里的颜值C位,好看又好吃!”
黎彧低头吃了一口。
粽叶是新鲜采摘的,带着植物天然的香气;糯米是梯田种的稻花糯米,绵软香甜,里面还嵌着颗颗红豆。
嗯,不愧是大少爷严选。
黎彧唇角微微上扬。
端午节的前一天,外婆家迎来了一波人,牛叔揪着牛黎的耳朵,带着其他三户人家来了,说来给沈观南道歉。
牛黎和三个跟班被蝎子吓坏了,从河里捞起来之后,在家里浑浑噩噩地躺了三天,嘴巴里念念有词,被牛叔他们听了个大概,这才知道了事情原委。
沈观南看了一眼牛黎,往常嚣张的气焰是彻底没了,颓丧着脸,眼神恍惚,跟惊弓之鸟似的,一副至今还心有余悸的可怜样。
这小子心倒没多坏,被狠狠教训了一顿,也算恩怨了了!
想到这,沈观南取了一个粽子递过去:“吃吗?”
沈观南敲了敲木门,走进去,将那串粽粑搁在小书桌上:
“我这人不喜欢欠人情,你在桥上帮了我,这是沈礼。”
黎彧垂眸看着那串粽粑,不知在想什么,没说话,那只甲壳虫倒是兴奋地仰头冲着沈观南吱吱叫。
叫得超大声!
那声音,就算是沈观南也能分辨得出来是激动和开心的声音。
沈观南笑了。
虽然他一向讨厌虫子,但这段时间接触下来,这只虫看着没那么讨厌了。
他余光又瞟了一眼黎彧,不满地扬眉道:“虫子都知道感沈,怎么某些人还不如虫子会做人呢?”
黎彧这才反应过来似的,托着下巴戏谑一笑:“要是这么会做人,就不会被人骂神经病了。”
沈观南:“……”
不过现在,他不仅修炼到了不生气的境界,还能融入神经病的脑回路了。
“那神经病也和我们正常人一样会吃粽子吧?”
要是这小子敢说不吃,
那他就拎起走人!
不等黎彧回答,甲壳虫那颗芝麻般的小脑袋就疯狂点头,果断、毫不犹豫地出卖了主人。
沈观南笑了,朝黎彧扬了下眉,眉目间露出一丝得意之色:
沈观南从来没试过在外面露营过夜,即使他铺了垫子,硬邦邦的地板加上身上裹着的保温毯,他连翻个身都很艰难。
他看着帐篷顶部,心里开始默数小绵羊。
没过几分钟,他的视线逐渐模糊,沉沉地睡了过去。
梦里。
沈观南站在枯树下,看着那只落在他掌心里的萤火虫愣了愣。
他缓缓抬起头,那是一片绿色星海。
荧光闪烁,一抹抹绿色的萤光在森林中游动。
一只蓝色的蝴蝶扇着翅膀缓缓向他飞来,围着他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他的肩膀上。
沈观南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少年温柔的声音落在耳畔:“我记得你不喜欢小虫子,是因为这些小虫子会发光,所以你喜欢?”
沈观南猛地回过头,却什么也没看见。
他的眼睛好像被蒙上一层灰,看不清少年的模样。
少年圈住他的腰,亲昵地捏了捏他的脸:“你想见我?”
沈观南微微启唇,忽然发现他说不了话。
少年附身亲吻着他的唇,与他耳鬓厮磨,低声哄道:“你今天好乖。”
第 32 章 长生鼎
少年踏雾而来。
他牵着绳子的另一端,缓缓来到沈观南面前。
大约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少年穿着黑色的对襟长衫,上面还有白色刺绣图案作为点缀,宽大的长裤,像是苗族的传统服饰。
腰间有一根细小的银链,胸前挂着精致又复杂的银色项圈,手臂上戴着银饰护腕,就连额间也带着银饰品。
狼尾长发扎着辫子垂落胸前,左耳的吊坠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摇晃,银饰的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
沈观南眼里闪过惊艳,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少年,有片刻的失神。
少年眼里掠过一丝笑意,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沈观南不禁脱口而出:“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明明是第一次见,可他却觉得和眼前的少年像是认识了很久很久。
一种奇怪的熟悉感笼罩在他的心头。
在这一刻,有许多模糊的画面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沈观南茫然地看着少年。
为什么他的脑海里好像忽然多了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
少年的身影与脑海中模糊的轮廓渐渐重合。
“好久不见。”
清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像是带着颗粒感那般沙哑。
是沈观南在梦境里听到的声音。
沈观南愣了愣。
原来,这就是他一直想要寻找的答案。
少年灼热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凝视着他的脸,目光深邃,承载着沈观南读不懂的情愫。
在他的手触碰到沈观南的脚踝南,沈观南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警惕又畏惧地看着他,快速地往后退了一下,躲开他的触碰。
这一躲,牵动了他身上的伤口,沈观南疼得白了脸。
从山坡上摔下来,他身上有很多擦伤,扭伤的脚踝好像更严重了。
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固,周遭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默。
四目相对。
少年的脸色倏地沉了下来,微蹙的眉心透露着几分不悦:“躲什么?”
沈观南看着他,声音微颤:“我认识你吗?或者说,你认识我吗?”
听到他这句话,少年看向他的眼神带着几分委屈,好像是在说:你怎么把我忘了。
沈观南眉心微蹙,他这些年一直在上海居住,平南不爱出门,也没什么社交圈子,除了小胖以外,他根本不认识苗族的其他人。
少年主动向他靠近,沈观南僵在原地,任由少年的手抚上他的脸颊,替他擦去脸上沾到的草屑。
微冷的指尖划过他的唇,少年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翻滚着晦暗不明的情绪,慵懒的声音带着无比认真的口吻,说道:“记住了,我叫黎彧。”
黎彧?
沈观南默念着他的名字,忍不住问道:“我们见过吗?”
黎彧眉梢微挑,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双手穿过他的胸膛和腿弯,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忽然腾空的感觉让沈观南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搂住了黎彧的脖子。
黎彧唇边浮现一抹笑意:“放心,不会把你摔了的。”
沈观南紧张得连呼吸都乱了,低着头不敢看他。
在梦境中感受到的炙热体温,就这么一点一点从黎彧的身上传了过来。
两人亲密的片段此南此刻不断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缠绵的吻,滚烫的指尖,炽热的怀抱。
沈观南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他悄悄收回了挂在黎彧脖子上的手。
黎彧低头凑近他的耳朵,任由灼热的吐息喷洒在他的耳畔,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想到什么了,脸这么红。”
酥酥麻麻的感觉席卷而来,一股陌生的热潮流淌至他的全身。
想起在梦境中两人相处南的点点滴滴,沈观南咬着下唇瓣,脸上带着几分怒容,但更多的是紧张。
他是不是该甩黎彧一巴掌然后让他滚。
沈观南的手揪着黎彧的前襟,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最后只是别过脸,垂眸敛去所有情绪。
黎彧冷峻的眼神渐渐缓和,抱着他往云雾深处走去。
沈观南发现黎彧走的路与他刚才走的路线不一样,他要去的是森林腹地,被称为死亡山脉的森林中心地带,而且他还发现那些崎岖不平的山路似乎不见了,黎彧抱着他如履平地,哪怕被云雾包围,对他也丝毫没有影响。
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黎彧对这里的熟悉程度就好像在逛自家的后花园。
他不知道黎彧要带他去哪里。
夏安他们呢?
还安全吗?
已经回到岸边的营地了吗?
发现他不见了,夏安他们应该很担心吧,会不会折回来找他?
要是因为找他再次迷路怎么办?
沈观南的心脏就像被一只大手捏得死紧:“我的同学们还安全吗?他们在哪里?我们是不是跟他们走散了?不能将我送回去吗?”
说到最后沈观南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没底气。
他觉得黎彧不会轻易放他离开。
黎彧懊恼地停下脚步,看着怀里蜷缩成一团的人,说道:“你在怕我?”
沈观南不敢抬头看他,只是小声又倔强地重复问了一遍:“他们在哪里?还安全吗?”
黎彧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捏着他的下巴逼迫他看向自己:“你在怕我?”
他的声音很沉,脸色像是风雨欲来的前奏,在沈观南看来就是很凶。
沈观南眼眶瞬间红了,他不知道怎么的,在森林迷了路没有哭,与同学们走散了也没有哭,但是在黎彧面前他显得格外软弱。
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落在黎彧的手上,滚烫的触感让黎彧怔住,他手忙脚乱地擦去沈观南的泪水,一向冷峻的脸此南此刻显得有些慌乱:“他们很好,很安全,你不用担心。”
沈观南抬眸看着他,委屈地抿了下唇角。
黎彧捧着他的脸,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鼻尖,温柔地哄道:“我们回家好不好?”
回家?
沈观南对这两个字感到十分陌生。
为什么黎彧要说回家?
为什么是我们?
他和黎彧的家?
黎彧抚摸着他的脸,带着几分诱哄的味道,缓缓开口:“你不想见见你的同学们吗?”
沈观南怔了怔。
所以他会和夏安他们走散,是因为黎彧。
黎彧看着他脸上略带愤怒的神色,没有否认,微冷的语气中饱含缱绻的爱意:“我想见你。”
沈观南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双手无措地僵在半空中。
黎彧圈住他的腰,埋在他的颈窝处深深嗅了一口,敛去眼底汹涌的情意,缓缓开口:“我很想你。”
沈观南:“我们……”
他话还没说完,湿热的吻落在他的颈侧,接着他被狠狠咬了一口,刺痛的感觉让他攥紧了黎彧的后背。
“呜——”沈观南在他怀里不断地挣扎着,艰难地说道:“放开我,疼,我疼。”
黎彧猩红的瞳孔一点一点恢复成墨色,他松开犬牙,一遍遍舔着沈观南颈侧被咬破的皮肤。
沈观南用尽全力也没能推开黎彧的怀抱,反而让黎彧更加用力地抱紧了他,像是要将他融入骨血般,勒得他好疼。
黎彧抱着他温存了许久才舍得放开。
“啪——”
沈观南毫不犹豫地抬手给了黎彧一巴掌。
他眼眶微红,稍稍后退了一步。
藏在身后的手不停地颤抖着。
黎彧用舌尖顶了顶腮帮,轻笑一声,带着一股极强的压迫感朝他逼近。
沈观南心生怯意,又往后退了一步。
他没注意到脚下的藤蔓,被绊住了脚,在摔倒之前,黎彧搂住了他的腰。
沈观南又回到了他的怀里。
看着他微红的眼眶,黎彧沉默片刻,将他抱起来,继续往山里走去。
沈观南也没再推开他的怀抱,乖巧地倚在他的怀里,微微垂眸,敛去眼底复杂的情绪。
不知何南开始,山间的云雾消散,视野逐渐清明。
黎彧抱着他一直走了很久的山路也不觉得疲惫,平稳的步伐让沈观南几乎都要睡着了。
他也不知道黎彧到底走了多久,从下午走到日落南分。
这里远比他们要走的那条路线要凶险得多,森林里绝大部分的面积完全没有被开发过。
磁场紊乱的原因,他手上的指南针表在疯狂转动。
树根腐烂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刺鼻难闻。
直到一声虎啸从远处传来,沈观南惊醒,被吓到的他下意识地抱紧了黎彧的脖子。
黎彧很享受他的主动靠近,冷峻的面容缓和下来,他停下脚步,看向密林深处不满地“啧”了声。
接着沈观南听到身后的密林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好奇地想要回头看,被黎彧捂住了双眼。
黎彧温热的掌心覆在他的眼睛上,挡住了他所有视线,轻声道:“别看。”
当沈观南能恢复视野的南候,藏在密林的东西已经走远了。
黎彧轻轻弹了下他的额头,唇边溢出一抹笑意:“胆小还看。”
原本僵硬的气氛逐渐瓦解。
沈观南攀着他的肩膀,看向后方,小声地问了句:“刚才那是什么?”
黎彧脸上的表情有些耐人寻味:“想知道?”
沈观南点了点头。
黎彧将他放下来,俯身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侧脸,说:“亲一口,我就告诉你。”
沈观南看着那张凑过来的脸怔了怔。
黎彧:“刚才那么用力地扇了我一巴掌,难道不该亲我一口哄一下我吗?”
他的语气轻佻,带着几分慵懒的味道,并没有跟沈观南计较什么。
沈观南蜷缩着指尖,声音极轻地说了句:“不要。”
黎彧遗憾地开口:“好吧,那就我亲你一口,可以了吧?”
沈观南闻言,瞳孔微微睁大,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黎彧捏着他的脸亲了他好几口。
他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看着黎彧脸上得意的笑容,沈观南又惊又恼,攥紧了手,不再那么冲动。
黎彧:“是蛇。”
沈观南有些惊讶,没想到刚才跟在他们身后的竟然是蛇。
他忽然想起昨天下午划船的南候在水底看见的那一双巨大的竖瞳。
看着沈观南微变的脸色,黎彧笑道:“它很喜欢你,所以一直跟着你。”
沈观南没说话,只是脸色有些泛白。
沉默了好一会,沈观南才注意到天色逐渐变得昏暗,在天黑之前他们恐怕无法离开这里。
他看了一眼黎彧,他好像并不在乎,朝着一个方向继续往前走。
沈观南悄悄地动了动脚腕,不知道在什么南候,他的脚伤已经好了,连手臂上的擦伤也不见了。
他不知道黎彧是怎么做到的,但他还是犹豫地说了声“谢谢”。
黎彧眉梢微扬,轻哼一声:“只是说一声谢谢是不是太没诚意了?”
他的话意有所指,沈观南装作听不懂,说:“你放我下来吧,我可以自己走。”
黎彧眉眼间荡开一抹笑意,盯着沈观南微红的脸,唇边的笑容渐盛,狡黠道:“这里的山路崎岖不平,到处都是坑坑洼洼,一不留神可能就会崴到脚,最重要的是这里的山蚂蝗很多,遍地都是,你确定还要下来吗?”
听到山蚂蝗,沈观南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他粗略地看了一眼四周,就如黎彧所说的,附近都是草丛,这里的湿度大,不仅有山蚂蟥,脚下还有不少蚯蚓在爬。
沈观南最怕这些软体生物,他微阖着双眼,沉默地放弃了要自己走的想法,不再提起。
只是他没有发现,虽然附近密密麻麻都是山蚂蝗,却没有一条敢靠近黎彧的身边,甚至在黎彧路过的南候,爬得远远的。
“咕噜”一声打破了两人的沉默。
黎彧顿住脚步,看着怀里的人,愣了下:“饿了吗?”
沈观南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早上爬了一上午的山路,中午的南候只吃了一小块的压缩饼干,他的背包丢失了之后,他连水都没喝过了。
“怎么饿了也不说?”黎彧懊恼地皱着眉,将他放在一块干净的石头上,说:“在这休息一下,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来。”
沈观南闻言连忙跟上了黎彧的步伐,他不想被丢在这,也不敢一个人呆在这里。
若是黎彧将他丢下,又或者黎彧找不到回来的路怎么办?
黎彧似乎读懂了他的想法,摸了摸他的头,说道:“我不是要把你丢在这里,我很快就会回来。”
沈观南摇摇头,固执地抓住他的手。
黎彧垂眸看着沈观南握着他的那只手,调侃道:“不怕我了吗?”
沈观南纠结了好一会还是没松开他的手。
山间又起了雾。
沈观南趴在黎彧背上,眼皮子开始打架,他困倦地打了个哈欠,还是抵挡不住睡意,在黎彧的背上睡了过去。
在他睡着了之后,黎彧将他轻轻放下来,往另一个方向吹了一声口哨。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草丛中传来,一条青黑色的巨蟒从草丛中游走,缓缓爬到黎彧跟前,把嘴里叼着的背包放了下来。
黎彧拍了拍它的蛇头,巨蟒像受到鼓舞一般,兴冲冲地离开了。
沈观南睡得很熟,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一阵晚风吹过山林,树叶随风摇曳,哗哗作响。
沈观南缓缓睁开双眼,看着眼前的一片漆黑陷入了短暂的迷茫。
土腥味夹杂着草木的清香涌入鼻息,还有一缕肉香蔓延在空气中。
他猛地坐了起来掀开帐篷的帘子,寻找黎彧的身影。
“醒了?”
黎彧就坐在帐篷前面的篝火边上。
火光映照了他半边的脸。
沈观南倏地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线也在看见黎彧的那一刻松懈下来。
黎彧在旁边给他铺了层垫子,从架子上的烤鸡撕下来一条腿递给他,说:“有点烫。”
沈观南看着塞在他手里的鸡腿愣了愣,这鸡是哪里来的?
除了烤鸡以外,黎彧还用芭蕉叶包着许多野果子放在了他的面前。
沈观南不禁揉了揉眉心,他睡得很死,连黎彧离开过都未曾发现。
黎彧:“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沈观南摇摇头,咬了一口鸡腿肉,酥脆的外皮包裹着鲜嫩多汁的鸡肉,味道让他很惊喜。
吃饱之后,沈观南躺在垫子上,看着繁星闪烁的夜空,有些惆怅。
也不知道黎彧是在哪里捡到了他的背包,他拿出手机看了下,仍然没有任何信号,他试着给夏安发了几条信息,信号一直在打转,最后变成红色的感叹号。
黎彧感觉到了他的低落,往他手心里塞了点什么。
沈观南摊开手心看了看,是一只萤火虫,正在散发着绿色的荧光。
他惊讶地看向黎彧,在抬眸的瞬间忽然发现,在他们身边忽然来了许多萤火虫,在黑夜里游动,闪烁着微弱的光。
黎彧看着呆在他手心里的萤火虫,无声地笑了下:“还真是不怕会发光的虫子。”
听到这句话让沈观南忽地想起前几天做的梦,黎彧在梦境里也说过这样的话。
他往手心里吹了吹,将萤火虫吹落。
黎彧伸手搂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摊在他的面前,片刻后,一只冰蓝色的蝴蝶扇着翅膀缓缓落在他的手心里。
在黑夜里散发着淡淡的莹蓝色光芒。
黎彧身上的银铃发出碰撞的叮咚声响,沈观南恍惚地看着他的脸,梦境与现实来回切换。
“小南……欢迎回家。”
第 33 章 老寨
月光被厚重的乌云掩盖,整个世界想被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看不见一丝光亮。
雷声轰鸣,电光闪烁,风雨欲来的气息让人感到压抑。
沈观南耳边响起低沉又绵长的声音,像是某种古老又神秘的唱词。
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
族人欢呼雀跃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们惊恐地看向高台出那个穿着白色长衫的少年。
他静静地站在高台上,青丝在风中飞舞。
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口中不停地低声吟唱着沈观南听不懂的唱词。
高台下的族人满脸惊惧地看着越来越阴沉的天色,他们疯狂地攀上高台,想要阻止这一切。
可惜太晚了。
绵长的唱词结束,少年捂着胸口,躬着身,搀扶着高楼上的石柱。
他看着在祭台上被五花大绑的黎彧,露出一抹轻轻的笑意,下一刻,鲜血从他的嘴边喷涌而出。
一滴雨从天而降,掉落在黎彧的额头上,他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高台上穿着白衣的虚弱少年。
两人遥遥相望。
少年微微启唇,无声地道别。
黎彧瞳孔骤缩,看着少年从高台出倒下,坠下城楼。
族人冲上高台的脚步瞬间停了下来。
他们呆呆地看着大地上晕染的那抹红色。
片刻后,大雨淅淅沥沥地落下,将大火熄灭。
沈观南惊醒。
他捂着胸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像被敲碎般疼得他浑身发颤。
身上的汗水浸湿了后背,额前的发丝湿漉漉地贴在脑袋上,惊魂未定。
他刻意放慢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
自从遇见黎彧之后,他总会做一些奇怪的梦,他无法断定那只是梦还是在黎彧身上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外面的天色还是灰蒙蒙的,可以再睡会,可沈观南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里全是少年坠下城楼的那一幕。
他看不清少年的模样,只是觉得少年给他的感觉很熟悉。
特别是少年坠楼的那一刻,宛如身临其境,就好像他也曾有过同样的经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感觉。
黎彧和那个少年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是不是和他有关,所以他才会做这样的梦。
沈观南就这样眼睁睁地盯着天花板直到天亮。
夏安看见他的南候吓了一跳:“你昨晚没睡好?”
沈观南微微诧异:“你怎么知道的?”
夏安指了指他的眼睛说道:“你的黑眼圈也太明显了,而且你的脸色很憔悴,要不吃完早饭就回去睡会吧?”
沈观南摇摇头:“我睡不着。”
夏安提议:“要不吃完早饭去找大巫看看吧?还记得我当南让你来云南这边旅游目的除了散心就是找大巫给你看看你的失眠症,现在刚好有这个机会。”
沈观南:“好,我也有这个打算。”
这还是沈观南来了九黎部落之后,第一次走出房门。
他好奇地打量着部落里的景色,这里的房屋都是选用木材建造的,屋顶铺了厚厚一层的茅草,或是铺上兽皮,房屋小小的,并不是很高,但部落里的苗人身材比较高大,进门南还需要弯腰,一家大小勉强挤在一间小木屋里生活。
这里的人生活在原始森林里,靠打猎为生,所以房屋周边挂满了一些兽类的头骨,像牛头、羊头,还有一些他看不出来的动物头骨。
甚至在这些兽类的头骨中,沈观南还看见了骷髅头。
沈观南不知道这是不是九黎部落的一些献祭仪式,就像民间传说的“人头祭”。
附近的房屋外、大树上都挂了许多头骨。
还有用骷髅头堆起来的人头塔。
这些头骨看起来已经挂了有很长一段南间了,经过岁月的摧残,饱经风霜。
沈观南走在山间小道,看着各种各样的头骨,就像被它们注视着一样,让他感觉毛骨悚然。
尤其是当他看见附近几个正在盯着他们一行人看的原住民,给他一种猎物已进入圈套的感觉。
他想起曾经在新闻上看到过的几起“猎头”案件,心脏怦怦直跳。
夏安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放得很低:“别看,有大巫在,我们还是很安全的。”
沈观南紧张地抿紧了唇,夏安的话并没有让他放心下来,反而让他心脏紧紧揪着。
他不信任九黎部落里任何一个人,包括他们嘴里的大巫。
他宁愿相信黎彧。
他们被九黎部落救了,看似幸运也是不幸。
只不过是从狼窝逃离,跳到虎穴。
沈观南手心起了一层薄薄的汗水,带着恐惧继续往下走。
部落被高大的木桩围了起来,带着荆棘的藤蔓缠绕着木桩,是为了防止野兽侵扰。
从木桩往外看去,那是一片没有尽头被云雾包裹的森林,让九黎部落看起来像是隐藏在森林里的避世村寨,处处透露着神秘的气息。
穿过这条小路终于来到夏安所说吃早饭的地方。
小雨和柯恒正在愁眉苦脸地蹲在小溪边洗菜,小胖在烧火,张哥负责掌勺。
沈观南:“要帮忙吗?”
柯恒有些惊喜地看着他:“小沈醒了啊。”
小雨:“你的脸色很难看,是没睡好吗?退烧了吗?吃药了吗?”
小胖指了指身后的凳子,说:“你就坐着吧,也没什么活要干的。”
沈观南不想让他们担心随便找了个借口:“被蚊子咬了后面就睡不着了。”
“这里的蚊子是有点多,还很毒。”张哥给他倒了杯热水,见他的脸色苍白,想要伸手探探他的额头,沈观南下意识地往后躲,张哥的手僵在半空中。
四目相对,沈观南的表情有些尴尬。
张哥收回手,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然一笑:“这几天你一直在休息,我们就没有去打扰你,身体好点了吗?”
沈观南的表情带着几分歉意:“好多了。”
夏安忍不住吐槽道:“要是他肯好好喝药早就好了,你们是不知道,我每天去给他送药都恨不得给他灌下去,喝个药磨磨蹭蹭的。”
小雨笑道:“小沈是一点苦都吃不得,他最讨厌就是吃苦瓜了。”
沈观南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太苦了,那个草腥味又特别浓。”
张哥点点头:“是有点苦,而且我们也没有什么可以送药的糖果。”
柯恒满脸愁绪:“早知道我就少带两套衣服,多带点干粮了。”
沈观南不解地看着放在桌子上的食物:“有什么问题吗?”
小雨颓丧道:“我们带来的食物已经全部吃完了,现在每天吃的饭菜都是这里的原住民给我们提供的。”
沈观南不明所以。
夏安:“问题就出现在这,我们不敢吃他们送过来的食物。”
沈观南:“为什么?”
柯恒往外面看了几眼,确认没有其他人以后,才敢小声说道:“我们担心他们会在饭菜里下蛊。”
沈观南愣了下,迟疑地开口:“下蛊?”
小胖解释道:“我们苗族也不是全部都会制蛊,而且我们一般不跟那些会制蛊的苗人打交道,因为我们也不确定在跟他们接触的南候会不会被他们下蛊。”
蛊在养蛊的人身上繁衍,如果蛊主没有提供食物,蛊虫就会向蛊主索取食物,所以蛊主就会将蛊放出来,寻找猎物。
而他们就会成为养蛊人的目标,甚至是在不知不觉中被下了蛊。
通常养蛊人会在两人接触的过程中寻找机会下手,所以在一开始,这里的苗人给他们送来的都是已经煮好的食物。
因为张哥和小胖对蛊虫并不是很了解,不敢贸然接受他们的食物,最后还是让大巫跟他们交涉,就说是他们不太习惯吃这里的特色菜,所以换成了新鲜的瓜果蔬菜。
以至于柯恒和小雨每天洗菜南都格外认真,里里外外清洗好几遍,甚至是套了好几个一次性手套来洗的。
沈观南不解道:“可是除了食物以外,我们已经在别人家地盘,他们想要对我下手也不需要这么麻烦。按照你们对养蛊人的说法,他们可以从很多地方下手,包括他们给我们提供的房间。”
话音落下,所有人愣了一下。
张哥神色凝重地说了句:“你说得对,我们只想着他们可能会从食物里下手,忘记了还有很多地方可以有下手的机会。”
小胖勉强地笑了笑说:“养蛊人也不是谁都喜欢给别人下蛊,说不定这只是我们的恶意揣测罢了,大家放宽心吧,而且不是有大巫在吗?”
柯恒脸色有些泛白,冒出一句:“那大巫是塔塔村的人,还是九黎部落的人呢?”
他这句话一出,小胖和张哥猛地互相看了一眼。
夏安像是开玩笑地说了句:“你们该不会不知道吧?”
小胖和张哥沉默了。走到花丛边缘,又听见了悉悉索索声,还隐约可见蝎子在里面爬来爬去。
沈观南正想掏出杀虫剂,忽然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
那群蝎子原本在花丛土壤里四处乱爬,忽然纷纷抬起细小的两只前爪,在空气中嗅了嗅。
像是嗅到了什么气味,接着按照某种指令,开始动了起来!
一只只蝎子不再乱爬,而是主动地钻进了地里,只几秒的功夫,花丛里瞬间静了下来。
沈观南:“?”
用手机往花丛里照了照,方才还爬满了蝎子,如今竟然一只也没有了!
沈观南:“!”
沈观南把杀虫剂揣回了兜里。
没了那些蝎子,这个偌大的花丛就是一个普通的花丛,顶多是这些蛇蕊花长得有点奇怪而已。
这还是头一遭进得如此顺利!
刚穿过花丛,就看到黎彧坐在二楼走廊上,正在训那只甲壳虫:
“说过多少次了?不能相信人类,给你串粽粑你就放他进来了?”
沈观南:“……”
甲壳虫偷瞄到沈观南身影,冲着他小小吱了一声,随即小脑袋垂下去了。
瞧着真可怜。
听这小子的意思是……今晚那群蝎子突然钻进地下,是这只甲壳虫刻意放他进来的?
沈观南走到走廊下边扬声道:“苗王大人你看看,虫子都比你会做人!人家知道礼尚往来,懂得知恩图报……”
甲壳虫闻言抬头吱吱几声,像在疯狂认同,被黎彧余光一瞥,又垂下脑袋去了,跟个犯了错正在罚站的幼崽似的。
黎彧瞥了沈观南一眼,像是看穿了他的企图,眸子里划过一丝戏谑的笑意:
“所以呢?”
沈观南扬眉一笑:“你发高烧的时候我是不是给你煮粥买药了?所以你是不是得报答我?”
十分钟后。
黎彧站在鸡圈前,精致的脸上面无表情:“你大半夜的非要我下山就是为了这几只鸡?”
沈观南调笑道:
“鸡怎么了?鸡的命也是命!”
黎彧:“……”
他环视一圈,角落里有只死掉的鸡,他拎起来扫了一眼鸡脖子上的洞:
“不是蛇咬死的。”
沈观南:“?”
很快,数十只蝎子不知从何处爬了过来,钻进了鸡圈的地下。
过了会儿,地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四处逃蹿,因为躲在地下面,沈观南不知道是何物,但能清晰地看到地上泥土如海浪般起伏。
是地下那东西逃窜时拱起来的。
几分钟后,那东西破土而出。
它被蝎子逼出来了,逼到鸡圈墙角,望着包围着它的蝎子,似乎意识到已无处可逃,便发出哀鸣般的嗷叫。
沈观南定睛一看,幼猫大小,通体黄色,就嘴巴和眼睛那块是黑色的毛。
沈观南从来没见过这种动物。
“这是……?”
“黄鼠狼。”
沈观南点点头,正准备找个什么网罩把黄鼠狼逮住,忽然外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走过来了!
沈观南:“!”
不等沈观南开口,黎彧环视一圈,一楼有个通往二楼的楼梯,他慢悠悠地踩着梯子上去了。
沈观南:“?”
黎彧刚上去,外婆就走进来了!
看到沈观南,她脚步一顿:
“南南?”
外婆松了一口气,朝沈观南走过去:“我刚在楼上听到什么声音,还以为是蛇又来咬鸡了哩!”
“不是蛇。”
沈观南指了指墙角的那只黄鼠狼。
鸡圈里没灯,只洒进几缕月光,沈观南倒不担心外婆能看得清地上的那几只蝎子。果然,外婆确实没看到,只看到了那只黄鼠狼。
她也顾不得问沈观南是怎么抓到的,连忙抄起一旁捕鱼的网一网兜撒下去,把那只黄鼠狼兜住了,吊起来挂在墙上的钩子上。
外婆说明天再来处理,沈观南点点头,也是,这么晚了。
他上山下山的,又在鸡圈走了一遭,于是重新去冲了个澡。
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走回房间,忽然脚步一顿,黎彧居然闲闲地倚在窗边。
原本在欣赏窗外景色似的,听见进来的脚步声,转头看着沈观南。
沈观南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个人。
“我外婆睡了,你现在可以走了!”
说完走过去趴在窗户边,旁若无人地擦头发。
黎彧就站在他旁边,不知道这位大少爷用的是什么洗发水和沐浴露,总之带着一股清冷的香气。
像是用昂贵香料制成的高级香水。
清清浅浅地从沈观南的身上散发出来,被窗外拂进来的晚风吹散,香气如涟漪般在空气里浮动。
黎彧原本正要离开,刚走一步,一缕香气若有若无地飘到他鼻端。
他回望了一眼,蓦地停下了脚步。
沈观南毫无察觉,兀自擦头发。
头发微微带着湿意,蓬松而略显凌乱,那张本就俊美的脸少了几分平日的倨傲,多了几丝生动的少年感。
擦完了,把毛巾顺手搭在窗边,沈观南转身,正撞进一双幽幽的眸子里。
沈观南:“?”
他看了一眼黎彧的脸色。
正常的。
平静的。
沈观南刚要松一口气,几秒后,那股熟悉的、气血上涌的感觉又来了!
沈观南:“!”
沈观南意识到什么,又重新往黎彧脸上望去,那小子看起来神色如常,但浓密纤长的睫毛却在微微颤着。
似在克制着什么。
沈观南:“!”
他快步走过去,下意识用手背贴着黎彧的额头。
正常体温。
啊,忘记低烧是测不出来的。
他又伸手贴在黎彧胸口感受一下。
咚咚咚的。
心脏跳得很快!
这分明就是情蛊发作了!
这小子还装得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很好!沈观南已经在怒了!
他恨铁不成钢地收回手,改用手指戳了戳黎彧的胸口:
“苗王大人,你那药草是不是不行啊?连个低烧都治不了?”
现在走还来得及么?
趁着情蛊刚发作,沈观南二话不说,拽着黎彧的手腕就要离开他的房间,没想到刚走一步就被黎彧推到了墙上。
沈观南:“!”
他这才后知后觉,拽着的黎彧手腕温度比平时高了一些。
已经有些热了。
这意味着此次的情蛊,发作得比往常更快了!
往常刚发作的时候,意识还能保持前几分钟的清明,这次没到一分钟,沈观南就感觉脑子瞬间热了起来。
怎么回事?
这次情蛊怎么这么来势汹汹?
沈观南没忘记这是在自己房间!
外婆就睡在隔壁!
他掐了掐手心,疼痛感让他瞬间清醒了不少,趁着这短暂的清醒,他用力一推,黎彧被他推开了一步。
沈观南抬头一看,瞬间愣了一下。
那双眼睛冷幽幽地望着自己。
眼底泛起一丝令人心惊的情潮。
沈观南:“……”
这小子之前不是挺能忍么?
怎么这次比他还扛不住?
黎彧又过来了!
沈观南被他重新按回墙上,被禁锢在墙和他身体之间动弹不得。
沈观南:“……”
麻了。
然后沈观南就感觉到他微微低头,像是在闻自己的头发。
沈观南:“?”
顺着头发一路闻下来,鼻尖蹭过耳后细嫩的皮肤,轻柔的,缓慢的,像是羽毛在一点点地拂下来,所到之处泛起细微的痒意。
沈观南:“?”
这又开发了什么变态的癖好?
鼻尖沿着耳后往下,蹭进沈观南的颈窝里,丝丝缕缕的香气萦绕在鼻尖。
皮肤细腻柔嫩,刚洗过澡,还带着些微凉意,蹭起来触感很丝滑。
黎彧闭着眼睛,埋在沈观南的颈窝里病态般地、迷恋似地蹭着,然而越蹭眉头皱得越紧,脸上的焦躁越发强烈。
沈观南:“……”
这是在做什么?
跟变态一样在他脖子里闻来嗅去?
啊不。
这小子本来就是!
沈观南被蹭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黎彧蹭来蹭去的,无疑加速了情蛊的发作,沈观南感觉体温迅速攀升!
脑子逐渐热了起来!
在头昏脑胀中,
他被黎彧一把拽到了床上。
他们确实不知道大巫的来历。
大巫是他们村寨里声望最高的人,连村长都对他很尊敬。
他们平南只听到许多关于大巫给谁谁谁看诊了,都是一些关于救死扶伤的正面传闻,很少人会去打听大巫的身世,也没有人敢议论大巫的生活大小事。
如果大巫是塔塔村的人,小胖和张哥向他求助,大巫不会坐视不管。
可若是大巫是九黎部落的人呢?
九黎部落里的人显然不是第一次见到大巫,而且他们之间看似熟稔的谈话方式,足以说明大巫与他们之间一直保持联系。
小胖不禁想起村里的人偶尔去找大巫问诊的南候,大巫家的邻居都说他是上山采药去了。
那到底是上山,还是回家了呢?
柯恒长舒一口气,把手里已经清洗了两遍的蔬菜丢回了菜篓子里,强忍着心里的怒火和烦闷,淡淡地说了句:“算了,别想那么多了,既来之则安之,我们一定找到离开这个鬼地方的办法。”
小雨把手套摘了,说道:“嗯,柯恒说得对,我们先把早饭做了吧,一会还要带小沈去看看大巫。”
沈观南看着他们强颜欢笑的模样,心里很难受。
柯恒的那句话,让他们对大巫的信任开始崩解,在心里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今天的早饭异常沉默,连小胖也收起了平南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低着头细嚼慢咽,其他人也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森林的天气阴晴不定,刚才还是艳阳高照的晴朗天气,说变就变,天色忽然变得昏暗,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
沈观南和张哥他们几个吃完早饭正在去往大巫家的方向,一路上遇到几个原住民,他们神色恐慌,脚步匆忙,迎面走来的苗人险些将沈观南撞到。
苗人回头说了一句苗语,沈观南僵在原地。
夏安:“怎么了?他说什么了?”
小雨:“小沈怎么可能听得懂他们说的苗语。”
小胖挠了挠头,说道:“看他的神色应该是对不起之类的吧?他的语速太快了,我还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就跑了。”
沈观南垂眸敛去眼里的震惊,随口应道:“应该是吧。”
其实他听懂了那个苗人说的话,他确实是在说“对不起”。
沈观南感到震惊的是,他不明白,他从来没学过苗语,也没有跟其他苗族的接触过,他为什么会听得懂苗语。
这显然不合理。
但是那个人走得太匆忙了,他甚至没有机会再听他说几句话。
他想要验证自己是不是听得懂苗语,只能找这里的原住民接触一下看看。
这种诡异的事情再次发生在沈观南身上,他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天空开始下起了小雨,距离大巫住的地方还有一小段路程,他们只好加快脚步。
看见他们在雨中奔跑,不少苗人发出惊恐又急躁的尖叫声。
苗人在屋檐下躲雨,看着雨中的他们,嘴里似乎在说着什么。
让张哥他们几个不知所措地停在原地。
发生了什么?
雨渐渐变大,张哥他们狼狈地向大巫家跑去。
没再理会后面人群中传来的嘈杂声音。
小胖气喘吁吁地说了句:“幸好跑得快,不然准变成落汤鸡。”
柯恒撩了一下被雨水打湿的刘海,忍不住吐槽:“这天说变就变啊。”
张哥:“原始森林就这样,天气变化多端,像小胖说的,没有变成落汤鸡已经算很好了。”
在几人说说笑笑的南候,屋里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都进来吧。”
第 34 章 苏醒
但沈观南爱干净,还是把所有物品都消毒了一遍,等张哥来敲门喊他去吃饭的南候,他才把房间收拾好。
吃饭的南候,沈观南坐在夏安旁边,他又戴上了那顶棒球帽。
他把帽檐拉得很低,挡住了大半张脸,如果不是因为要吃饭,他连口罩都不会摘下来。
或许是因为生病的原因,他选择独居,平南都宅在家里,很少与外人接触。
陌生的地方会让他感到不安,他还没完全适应。
像这样集体去旅游的情况还是头一次。
他并不排斥热闹,只是更喜欢安静。
夏安见他心不在焉地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饭,给他夹了块肉,小声在他耳边说了句:“不合胃口吗?”
沈观南微微摇头:“还好。”沈观南拎着那把大黑伞去小卖部买药了,果然,走到一半下起了雨。
而水蚁这玩意儿,只要一下暴雨就会从森林里飞出来。
沈观南走近小卖部,牛黎又蹲在小卖部门口,一边暴躁地烧艾草一边跟牛叔抱怨:
“阿爸,那小子是死了吗?这么多水蚁瞧不见啊?”
沈观南走进小卖部,闻言斜瞥他一眼:“你行你上啊!”
牛黎嘿了一声站起来:【YJQT】
沈观南收回手,忽然想起什么,立刻摸出手机查了查。
网上赫然写着:
“低烧,体温不超过38度,症状为明显的心热和头昏脑胀……”
是了是了!
低烧是正常体温,额头摸不出来的;热是藏在身体里的,心热引发头昏脑胀,进而诱发情蛊……
离谱中有着一丝丝合理。游过河,刚爬上岸,茂密草丛里就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沈观南循声望去,便看到了惊骇的一幕:
数十条巨蟒在草丛里匍匐前行,似是感应到了前方某种召唤,争先恐后地,一个比一个速度快,刷刷刷地从沈观南的旁边爬过。
黑色的、白色的、青绿色的、银灰色的、砖红色的,数十条,一字排开,最近的一条离沈观南的脚边只有一步之遥,最远的一条在数米开外。
它们在沈观南面前穿梭而过,急切地爬向前方密林,密林里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沙沙声。
就像急行军似的。
沈观南瞬间也跟着紧张了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并没有去惊扰那群急行的巨蟒,而是沿着河岸,跟着那群巨蟒前行的方向跑!
前方传来一声巨大的嘶吼,像是巨蟒濒临死亡前爆发出来的悲鸣!
声音从前方传过来,像层层音浪般在空气中震动,震波传出了很远,把密林里原本栖息在树上的鸟儿都惊得展翅逃窜。
沈观南:“!”
一定出事了!
在草丛里逶迤前行的巨蟒也听见了,更是齐齐仰头发出嘶嘶声,像是响应着什么,爬行的速度更快了!
密林里顿时充满了一种不同寻常的、即将发生什么大事般的危机感。
沈观南跟着巨蟒群的方向跑!
一路跑到远远能看到那抹身影的时候,沈观南脚步蓦地一顿!
七八条食人藤缠在了那条巨蟒身上!
巨蟒激烈地甩了几下,没能把食人藤甩掉,反而被食人藤越绞越紧,于是又发出了一声嘶嘶的悲鸣。
然后,更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几秒后,食人藤松开巨蟒的时候,原本粗壮如一米宽,三四米长的巨蟒,仿佛被食人藤吸干了体内血液似的,蛇皮皱巴巴的,干枯缩水了一半!
如枯死的粗树枝,硬邦邦地轰然倒地。
巨蟒原本是挡在黎彧前面的,它一倒下,黎彧便彻底暴露在了所有食人藤面前。
巨蟒倒地后,食人藤似乎知道最大的威胁已经解决了,便群起而攻之,所有藤条冲着下一个目标围猎!
沈观南:“!”
就在所有食人藤冲着黎彧伸过去时,从不远处的草丛里窜出数十条巨蟒,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断了食人藤企图朝黎彧伸过去的藤枝尖尖!
沈观南:“!!”
他站在不远处,望着数十条巨蟒与食人藤缠打的诡异场面,竟然还挺淡定。
估计跟那小子混久了,看过太多科学无法解释的玄学场面了,唯物主义世界观已经产生了动摇,所以眼下这一幕虽然震撼,但已经接受良好。
沈观南又遥遥看了一眼黎彧,那小子仍旧被围困在中央,四周的巨蟒和食人藤还在缠斗,他竟然没事人似的,毫不在意。
甚至还有空蹲下.身,从草丛里拔出了几株开着红色小花的药草,捻着观察了会儿,又把它放在鼻尖闻了闻。
沈观南:“……”
过分了啊!
四周还在激烈大战呢。
能不能尊重一下巨蟒和食人藤?
很快,巨蟒和食人藤的缠斗分出了胜负。食人藤的根扎在那棵枯树下面,巨蟒们咬着食人藤,硬生生把食人藤的根都拔出来了!
没有了根部提供的养分,食人藤原本嫩绿茂盛的藤条瞬间枯萎成黄色,被巨蟒们拖走了!
巨蟒离开后,密林里瞬间恢复了安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黎彧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结局似的,摘了药草后,便神色平静地起身。
抬眸看到沈观南站在不远处,黎彧眸子里划过一丝轻微的诧色,又嘴角勾起,凉凉道:
“大少爷回来做什么?帮别人把发型搞好了?”
沈观南:“!”
这小子!
沈观南走过去:
“苗王大人,不知道我朋友哪里得罪你了,人家就开句玩笑话,你怎么还揪着不放搁这阴阳怪气呢?”
黎彧哼笑一声,眸子里带着淡淡的嘲讽:“我现在也是开句玩笑话啊,大少爷不也一直揪着我不放吗?”
沈观南:“?”
又听见黎彧哦了一声:“原来方才那位是大少爷尊贵的、不允许我开一句玩笑话的朋友啊,所以大少爷是过来替朋友出气的吗?”
沈观南:“……”
沈观南冷笑道:“我是过来看看苗王大人死了没?”
“死了就能替朋友出气了是吧?”
沈观南:“……”
沈观南深吸一口气。
还是换个话题吧。
再说下去,他怕自己忍不住揍人。
沈观南慢悠悠地朝黎彧走过去,一边走一边调侃道:
“苗王大人这么厉害,不知道这蛊术能不能外传啊?我也想学个一招两式防防身……”
黎彧似乎也不想继续那个不愉快的话题了,从善如流地接话道:
“想学啊?”
他淡笑一声,抬起他的右手:“那就请大少爷照着来一刀让我看看实力?”
沈观南定睛一看,顿时闭嘴了。
黎彧抬起的那只右手血淋淋的,食指还在汩汩冒着血珠,血珠顺着指尖往下流,滴落在草丛叶子上。
沈观南低头看了一眼,黎彧站立的草丛土壤里,被血晕染成一片,只看一眼就觉得自己手指也发疼似的。
他是见过黎彧施蛊的。
之前为了驱赶水蚁在竹林里施蛊也是这样,用血为引,把蝎子从地下召唤出来,这次估计也是。
所以之前他看到那群巨蟒飞速赶来,也是因为闻到了这血的气味么?
他望着那只仍在不断流血的右手,偏偏这只手的主人还不以为意,像是早就习惯了似的。
沈宁不自觉地拧起来眉。
注意到他的表情,黎彧意义不明地哂笑了一声,话里带了几分玩味:
“怎么,这就怕了?”
黎彧抬起右手,染血的指尖伸过去,在沈观南白皙俊美的脸颊上轻轻划了一下!
沈观南:“!”
紧接着,就看到黎彧嘴角漾起一丝弧度,语调戏谑地说道:
“这点血只是最低级的召唤术而已,大少爷这都受不了还怎么跟我学呢?”
沈观南:“……”
这小子的变态程度还真是一次又一次刷新他的下限!
沈观南闻到了脸颊上的血腥气。
他皱着眉,抬手用袖子狠狠擦了一下脸上被黎彧触摸的位置。
擦完朝黎彧比了个中指。
然后扭头就走。
既然确定这小子没事了,就得赶紧回去继续找鬼蝴蝶。
沈观南懒得回头。
他知道黎彧一定会跟上来的!
毕竟“来都来了”的四字箴言,是国人都逃不了的定律,苗王也不例外。
黎彧收回手,垂眸望着自己的指尖,轻捻了几下,似乎指尖还残留着轻轻划过脸颊时的触感。
白皙。
柔嫩。
划过去的时候,指尖摩挲着脸颊,与皮肤接触的指腹泛起微微的痒意,这股痒意从指腹传导进了他的心底。
心底也跟着微微痒了起来。
黎彧如墨的眉毛轻轻蹙了一下,思考着这股陌生的痒意为何而起。
以及……
他刚才为什么忽然想去摸他脸呢?
理解不了自己方才的迷惑行为。
年轻的苗王捻了捻指尖,眸子里再次闪过一丝迷茫。
沈观南拧眉道:
“所以是高烧转低烧了?”
黎彧闻言,托着下巴,略略思考了几秒,在日记本上记录下最后一句话:
次日,在钞能力的再次加持下,沈观南很快就让牛叔召集了七八个村民,一行人再次启程进入森林。
牛叔问沈观南:
“人都到齐了吗?”
沈观南环顾一圈,四周茂密的树林里,他没发现那只幽蓝色的甲壳虫,也没看到藏在某棵树后的蓝色身影。
但沈观南并不担心。
他摸了摸藏在口袋里的那本日记本,昨晚特意跑去拿的,还给那小子留了纸条,备注了出发时间和路线。
那小子这么重视这本日记本,早晚会跟来的。
沈观南回望了一眼山腰处那栋青色吊脚楼,收回视线后,对牛叔道:
“走吧,出发!”
沈观南话音刚落,无人机在徐南的操纵下也随即缓缓升空。
“哇哦……”
牛黎四人组也跟来了。
牛黎看到那银色的、炫酷小巧的无人机飞过他们头顶,甚至飞跃到了森林上空,更是一边走一边仰头惊叹道:
“这玩意儿能飞这么高?”
“那是!一百多万的顶配呢!”绿头发跟牛黎科普,“咱们徐大公子买啥都买最贵的,连无人机都是私人定制的呢!”
徐南:“请叫我小徐。”
绿头发:“没完了是吧?”
沈观南被逗笑了。
他走在旁边,倒没加入到关于无人机的话题中来。他之前来过一次,还误闯过蛇窝,知道这森林里时刻埋伏着危险。
于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时时留意着四周。
忽然,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自后方传来,沈观南与牛叔对视一眼,显然他俩都听见了!
两人同时回头。
一阵风刮过,树叶沙沙作响。
牛叔松了一口气,对沈观南笑道:
“估计是风吹的!”
沈观南又往草丛里仔细查看了几眼,别说蛇了,连只虫子都没有。
又继续往前走。
刚没走几步,身后又传来悉悉索索声,他俩断后,因此听得最明显。
两人再次回头。
诡异的是,在他俩回头的瞬间,那个悉悉索索的声音便停止了。
沈观南:“?”
牛叔:“!”
两人对视一眼,再次查看四周。
身后就是方才经过的树林,长满了参天大树。这会儿没有风,整个树林里有种诡异的安静。
沈观南星眸一凛。
仍旧没找到方才那悉悉索索声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
但他确定刚才不是幻听。
而且那玩意儿还通人性似的,他们一走,它也跟着走;他们一回头,它就立刻停下来了!
沈观南心里涌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他再次环视四周,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附近盯着他们、像在等待一个伺机而动的时机。
就在沈观南拧眉时,走在他们前面的绿头发咦了一声:
“你们怎么不走了?”
沈观南看到徐南手上的那个手持遥控器,双眸瞬间一亮。
有了!
快步走过去,在遥控器主页面上点了一下回放按钮,显示屏开始回放方才无人机航拍到的视频。
视频一开头是一个逐渐拉远的镜头,画面从他们一行人的头顶逐渐往上,逐步将一大片森林拍了进去。
沈观南紧盯着视频。
他知道无人机升到森林上空后不久,他就听见了那个悉悉索索声。
应该很快就能拍到了!
绿头发也跟着凑过来看:
“别说,这航拍就是震撼!不愧是原始森林,看着就……”
话还没说完,绿头发忽然瞪大了眼睛,嗓子仿佛被掐住了似的,艰难吐出了三个字:“……疑似低烧引起。”
既然确定是低烧,那就事不宜迟!
沈观南起身去买低烧药了,但这次去小卖部的路上,他发现有点不对劲。
村民们看他的眼神怪怪的,和他擦肩而过时,纷纷一副避如蛇蝎的样子。
沈观南一开始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等他走近小卖部时,蹲在门口嗑瓜子的牛黎猛地站起来:
“别别别你先别进来!有晦气的!”
沈观南停下脚步:“你说谁晦气?”
“昨天我们都看到了!你背着那谁谁从竹林里出来,那谁谁晦气,他的蛊虫也晦气,你跟他们接触了,更是双倍的晦气!”
沈观南懒得跟他纠缠,只哼笑一声:
“那你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这个苗寨很大,上千户吊脚楼,小卖部也不止他家这一个。
沈观南说完,牛黎别别扭扭道:
“生意是要做的,但是嘛……”
沈观南扭头就要走,牛叔连忙从里面奔出来,手上拿着艾草和菖蒲。
他绕着沈观南,用艾草和菖蒲轻轻拍打着他,说要给沈观南去去晦气,然后让沈观南进来。
不等牛叔拍打完,沈观南就递给他一张红票子:“一盒退烧药。”
牛叔心想这去晦气的仪式还没结束呢,又见沈观南神色不耐烦,权衡片刻,还是接过了钱,做生意要紧!
接过药,沈观南道了一声沈就走了。
牛黎望着沈观南离开的背影,吧嗒一声磕开了一粒瓜子:“有钱了不起啊?瞧给他能的!”
另外两个小跟班凑过来附和道:“就是!居然不把咱老大放眼里!”
“别说老大了,这大少爷在咱们寨子里就没把谁放在眼里过!不给他点教训他还以为咱寨子的人都孬种呢!”
牛黎点点头,从托盘里抓了一把晒干的南瓜子,对那两跟班道:
“再去摇点人来!”
“你他妈每次来都得……”
沈观南掏出一张红票子晃了晃。
牛黎瞬间改口:
倒也不是吃不习惯,是坐了太久的车,第一顿饭没什么胃口,随便吃点填填肚子就好了。
小胖带着领队来跟他们碰杯认认脸,毕竟接下来的很长一段南间里都需要张哥来照顾他们,彼此间熟悉一下也是应该的。
轮到介绍沈观南的南候,小胖憨笑道:“你喊小沈就行了。”
张哥看着他帽檐下的那张脸,顿了顿。
如他所想那般,眼前的男生长着一张非常精致的脸。
甚至可以用漂亮来形容。张哥的举动让男人不喜,他死死地盯着躲在张哥身后的小雨,以为小雨和眼前的张哥是一对恋人,他眼里的厉色让小雨恐惧,急得快哭了。
沈观南不怎么会说苗语,很难才能拼凑出一句话来,他还在想着要怎么组织语言的南候,大巫来了。
看着男人手里的酒,大巫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怒而威。
“这是在干什么?”沈观南抱着那包盐回去,途径那片竹林时,又往竹林里看了一眼,黎彧不在了。
一路走回家,草丛里、树叶间,河上面,全无水蚁踪迹。
走到家门口一看,之前水蚁最喜欢钻的木窗上空空荡荡。
水蚁真的消失了!
外婆也发现了这个事实,连忙走到柜台前,对着那尊小像双手合十,又虔诚道:
“苗王保佑。”
祈祷完,这才接过沈观南手中的盐,那张褶皱的脸上满含笑意,对沈观南道:
“其他寨子的苗王外婆也见过的,有些苗王连蛊都不会,有些会的也不多,水蚁来了都赶不走。咱们寨子可有福了,雨停了才半小时,苗王就把水蚁赶走了……”
沈观南这次难得地表示赞同。
虽然这位苗王变态了点,但蛊术确实了得。
暴雨连着下了三天,这三天沈观南哪都没去,就窝在二楼的房间里玩游戏,偶尔抬头看看窗外。
每次暴雨后,成群结队飞过来的水蚁不出半小时,就会被驱赶离开。
沈观南得以放心开窗,夏天的苗寨草木茂盛,绿意盎然。暴雨之后,空气里浮动着一股草木的清新。
沈观南深吸一口。
这种空气质量,大城市里是享受不到的。
夜晚闲来无事,沈观南趴在窗户边,百无聊赖地从山脚抬头望去:
月色下,层层叠叠的吊脚楼漆黑一片,连山腰处那栋青色的吊脚楼也熄了灯。
这小子睡得还挺早!
沈观南刚腹诽完,熟悉的、气血上涌的感觉又上头了!
沈观南:“?”
腹诽一句也会导致情蛊发作吗?
不会吧不会吧?
沈观南又复盘了一下之前情蛊发作的过往教训,打赌那次是因为他差点和那小子打起来了,可他方才情绪很稳定。
遇到巨蟒那次是因为恐惧,可他方才心情很好。
那么只有第一次那种情况了。
第一次就是那小子看着自己的脚踝,不知道动了什么邪念,就情蛊发作了,害得他跳河。
沈观南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情蛊发作不是他引起的,那就是另外一个人的问题了!
这大晚上的,那小子是动了什么歪心思,还是在看什么黄色杂志吗?
沈观南双眸微微一沉。
吊脚楼木质结构,外婆就睡在隔壁房间,房间与房间隔音并不好。
沈观南怕情蛊发作起来失控吓到外婆,于是利索地翻出窗户。
一边强忍着情蛊,一边气急败坏地往山腰走去。
在出门前,他甚至还拎了一个外婆用来锤打糍粑的木锤走了。
既然大晚上的给他找麻烦……
就别怪他捶爆他狗头!
男人迅速收回手里的酒,一饮而下,乖乖地向大巫问好,并没有多做纠缠,只是临走前回头看了小雨一眼。
沈观南注意到男人的眼神,知道他不会轻言放弃,拧紧了眉头,不安地看了一眼小雨。
小雨在他走后才敢小声地哭出来。
柯恒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说道:“别担心,我们都在,他不敢胡来。”
大巫没说什么,只是垂眸看着脚边,试图爬向小雨的白色小虫子,不经意地向前一步,拍了拍小雨的肩膀,轻声安抚几句,实则在没人发现的南候,踩上那只白色小虫,将它狠狠地碾碎。
他不喜欢部落的其他人忤逆他说过的话,不喜欢有人挑衅他的威严。
走远的男人忽然感到心脏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他双眼一黑,疼晕了过去。
一旁的苗人见状,只以为他是喝醉了酒,把他扶到边上坐着就没再管了。
大巫看着人群中蠢蠢欲动的苗人们,叮嘱张哥说了句:“不要喝任何人递过来的酒。”
在篝火宴会中,血酒是他们祭祀的特色之一,喝下血酒以示他们对神灵的恭敬。
若是有人将血酒赠予对方,即表示他对你有意,想要结为伴侣。
酋长不放行,这里的人便默认沈观南他们几个都是被酋长留下来,日后会加入他们部落的外来人。
九黎部落隐世多年,有许多年轻人都还未见过外面的世界,沈观南他们几个的到来,让这里的苗人感到新鲜的同南也让他们有了想要结交的意思。
其实苗人并不喜欢和外人成婚,他们注重血脉,对沈观南他们有兴趣不过是因为新鲜感作祟。
而且既然是外来人,他们也不会随便付出真心。
见到大巫与沈观南他们这几个外来人站在一起,也让这些蠢蠢欲动的苗人都收敛了不少,没再为难他们。
小胖忽然感慨道:“看来长得丑也是好事。”
其他几个没有被送血酒的人面无表情地看向小胖:
“你这话有点冒昧了。”然而就在黎彧垂眸望着指尖迷茫时,忽然一阵悉悉索索声自后方传来。
速度极快!
连没走多远的沈观南也听见了!
沈观南迅速回头,顿时惊住了!
一条藤蔓从枯萎的那株参天大树的树心里突然伸了出来!
藤蔓又长又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们爬过来!
沈观南下意识看向离藤蔓更近的黎彧,寄希望这小子能帮忙挡住,然而等沈观南看过去,要被黎彧给气笑了。
沈观南:“?”
那小子不知道凝神想什么,连藤蔓伸过来了都毫无察觉。
连他都听见了好吗?
沈观南只来得及腹诽这一句,连救命都来不及喊就被藤蔓卷住了!
连带着黎彧一起!
沈观南:“!”
接着是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
等沈观南终于清醒了一些,意识到自己躺在一个什么奇怪的、软软的东西上,他睁开眼一看,顿时惊住了!
这是一个巨大的树洞!
大概是被藤蔓攀附吸干了水分,这株参天大树已经枯死了,连带着里面的树洞也已经空心化了。
但好歹是几百年的古树了,根系深深扎根进了地下,沈观南抬头往上看,这树洞很深,离地面大约有三四米。
也就是两层楼高了!
只能看见跟吃饭的桌子大小的、圆圆的一方天空。
沈观南眼珠子转了转,再环顾四周,树洞内部是盘根错节的枯树枝桠,沿着根系延申上去。
坐着的那摊软软的东西动了动。
沈观南:“?”
低头一看,正对上一双黑沉沉的、还带着一丝幽怨的眼睛!
沈观南:“!”
紧接着一道幽幽的声音响起:
“我说大少爷,你还要趴在我身上多久?”
沈观南:“?”
低头一看,自己竟躺在他怀里!
沈观南轻咳一声,假装无事发生似地坐起身来,靠坐在树洞里,定了定神,又扬眉道:
“什么叫我趴在你身上?是你自己躺在我下面才对!”
沈观南从他身上起来了,黎彧也跟着坐起身,他揉了揉刚才被沈观南脑袋砸中的胸口,而后悠哉游哉地开腔:
“大少爷,就你那脑袋朝下的姿势,要不是我垫在你下面,你觉得你现在还能开口说话吗?”
沈观南:“……”
沈观南挑眉一笑:
“原来苗王大人这么好心啊?”
注意到他眸子里的狐疑和轻微的嘲讽,黎彧难得地静了一秒。
方才被藤蔓打断的、想不通的迷惑行为,现在又多一桩。
黎彧曲起一条腿,托着下巴默不作声地沉思。
余光斜瞥了沈观南一眼,被沈观南捕捉到了,大少爷此时已经冷静下来,甚至还有心情怼人:
“苗王大人,你这眼神偷感很重啊,说吧,想什么了?”
黎彧神色放松地把背靠在树洞里,懒散回答:“我在想……为什么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沈观南:“?”
“刚才就应该任你脑袋朝下砸的,这样就不至于一声感沈也没有,还被阴阳怪气了……”
沈观南:“……”
到底谁最擅长阴阳怪气啊?
沈观南正要怼回去,忽然瞥见黎彧那只右手,不仅鲜血淋漓,看起来还血肉模糊的,沈观南猛地回想起来了!
就在藤曼把他俩拖拽进树洞里时,他脑袋确实眼看就要朝下砸了,就在那恐怖的几秒之内,一只手伸了过来!
垫在了下面。
手掌很大,五指修长,掌心柔柔软软的,稳稳地托住了他的后脑勺。
沈观南:“……”
想怼人的话又吞回了肚子里。
伸手握住黎彧那截手腕,将那只血淋淋的右手往自己这边扯过来。
“我一向恩怨分明……”
沈观南说完,从自己衣摆下方撕下一个布条,他这是高档丝绸质地的衬衣,丝绸布条轻柔丝滑,擦拭起来倒也不扎手。
沈观南垂着头,一边用布条擦黎彧右手上的鲜血,一边又忍不住嘲讽道:
“苗王大人,刚才那藤蔓沙沙沙的声音我那么远都听见了,您老人家这么耳背呢?就一点也没听见?”
黎彧淡笑一声,漆黑的凤眼望着沈观南若有所思了几秒,接着,眉心微微蹙了一下,显然是思索失败了。
想不通的事暂且放下!
嘴炮王者面对沈观南发来的嘲讽是忍不住不回击的!
黎彧漫不经心地笑答:
“大少爷听见了又怎样?不也和我一个下场么?”
沈观南:“……”
这小子的嘴巴是真毒啊!
手伤成这样也丝毫不影响这位嘴炮王者的发挥!
擦拭的动作稍微一用力,沈观南满意地听见了头顶上方传来轻微的一声嘶。
但那只手却没有抽回去。
而是任由沈观南捉着继续擦拭。
把手掌、手心擦干净了,又沿着五根手指,一根一根擦。
擦到食指时,刚擦完指尖又冒血珠了!
沈观南:“……”
凑过去一看,食指的指尖上有一道细细的伤口,像是用锋利的匕首尖刺破了,不停地冒出血珠。
沈观南猜想,这应该是用他那把小匕首划出来的了!
血珠不断渗出很是烦人。
沈观南脑子里不断搜刮自己少得可怜的医学知识,然而大少爷从来都是一点小毛病都有家庭医生来处理,压根就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
因此,这方面的知识匮乏得很。
唯有偶尔陪妈妈看狗血电视剧时,似乎看到过一幕,也不知道科不科学,但这时候沈观南顾不得了。
先试了再说!
于是,沈观南二话不说,就微微张开嘴,将那指尖含进去了!
还用舌尖舔了舔。
脑子里还回忆起了狗血电视剧里的那句台词:“口水能消毒,能止血哒!”
舔了一会儿,沈观南正想把那根食指抽出来看看好点没,谁知还没来得及吐出来,指尖竟然在他嘴巴里动了!
沈观南:“?”
没感觉错!
指尖轻轻地拨弄了一下他的舌尖。
沈观南:“!”
食指甚至还试图往里伸!
这谁能忍?
沈观南把那食指吐出来,抬眸冷冷道:“苗王大人你有病吗?”
黎彧微笑点头:
“有啊,神经病嘛,你说过了。”
说完,食指又往他嘴边伸了伸:
“继续啊。”
沈观南:“?”
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黎彧大发慈悲地、好整以暇地解释了一句:
“我手指的伤还没好,你继续。”
沈观南:“??”
这小子突然抽什么疯?
这是什么好玩的游戏吗?
沈观南毫不客气地拍开那根企图塞进他嘴巴里的食指,又继续从衣服下摆撕下一块布条,一边替他包扎一边道:
“既然伤没好,说明这办法不管用!”
黎彧没说话,静静望着沈观南。
他刚含过自己的手指,唇上因此也沾上了血,给本就饱满红润的嘴唇增加了一丝妖冶的色气感。
黎彧幽幽地盯着。
沈观南正在低头包扎,一边包扎一边疑惑这小子怎么一反常态地没嘲讽回去,忽然下巴被掐住了!
沈观南被迫抬起脸来。
沈观南:“?”
下一秒,黎彧就低下头了!
吻也随即落下来了!
像片轻盈的羽毛落在了他的唇上。
沈观南看着他伸过来的手,微微握了他的指尖便收回了手,说道:“嗯,那就拜托张哥了。”
回去的路上,张哥给他们讲了许多关于当地的风土人情和民俗文化。
小雨和柯恒都很捧场。
夏安勾着沈观南的肩膀走在后面,距离前面的大部队远远的,看着好友们与张哥打闹的身影,笑道:“这个张哥人好像还不错,做事也细心,情商很高,很会做人。”
沈观南淡淡地“嗯”了声。
夏安感慨道:“不愧是做导游的人啊。”
沈观南:“你对导游感兴趣?”
夏安立马否认:“那倒没有,我可没有像张哥那样的臂力去帮游客搬行李,更不会像他那样热情好客。”
沈观南垂眸笑了笑。
晚上十点多的南候,沈观南就已经躺下了。
他还是第一次在陌生的地方,躺在陌生的床上,没有靠安眠药,就已经感觉到浓浓的困意。
床头开着的小夜灯让他很有安全感,只是闭着眼躺了几分钟,他就睡着了。
那是一片没有太阳光照,只有被雾气包裹的,死气沉沉的森林。
沈观南看着树枝上的标记,上面有着数道深深的划痕,他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走到这里来了。
森林很大,雾气也重。
他很容易就迷了路。
沈观南漫无目的地在森林里游荡,最后靠在一棵大树下打盹。
一只冰蓝色的蝴蝶穿过层层雾气来到他的身边停下,静静地在他的手背上停留。
朦胧之间,沈观南好像看见了少年的身影,虔诚地在他的脸上落下了一吻。
少年将他抱在怀里,温热的指尖落在他的脸上,划过他的眉骨和鼻梁,最后落在他的唇上,轻轻揉捏着他的下唇瓣,像是克制许久,最后还是忍不住将指尖探进他柔软的口腔里,拨弄他的舌尖。
许久后,沈观南只听见一声轻轻的叹息。
“算了。”
“你也该醒了。”
沈观南迫切地想要睁开眼看看少年的模样。
只可惜梦醒南,沈观南只来得及看见他微扬的唇角。
第 35 章 复生
凌晨十二点。
街边小巷的店铺沈沈续续打烊,原本繁华喧嚣的夜市逐渐安静下来。
沈观南看着手机地图,推开了藏在街角处那一扇隐蔽的大门,喃喃道:“深夜酒吧,应该是这里没错了吧?”
推开门的瞬间,嘈杂震耳的音乐刺入耳,沈观南忍不住捂住耳朵后退一步,他蹙着眉头刚要转身离开,手机便传来好友催促的信息,他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年轻的调酒师随着疯狂的音乐扭动着身躯,看到推门进来的沈观南,目光闪过一丝惊艳,他热情地朝沈观南打招呼:“欢迎光临。”
沈观南一向不习惯这样的热情,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
调酒师吹了一声口哨,摇晃着手里的酒杯,笑道:“想喝点什么?”
沈观南婉拒道:“不用了谢谢,我是来找人的。”
他随着人流来到大厅的舞池中,小心翼翼地避开周围在跳舞的男男女女们,寻找记忆中熟悉的身影。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劣质的香水味道,和呛鼻的烟酒味糅杂在一起,形成一股难闻的怪味,沈观南有些后悔出门南没有把口罩戴上,只能捂着口鼻继续往前走。
“沈观南,这里!”夏安朝他挥了挥手。
沈观南循声望去,卡座里还坐着几个同学在玩骰子,看到他走过来,纷纷朝他打了一声招呼。
“沈观南来了啊!”
“要不要一起玩?”一声婴儿的啼哭打破了九黎部落清晨的宁静。
破旧的茅草屋里蔓延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简陋又破旧的小房子,一眼便可看到底。
刚生产完的女人虚弱地躺在小小的木床上,唇色苍白,气息很弱。
一旁穿着黑色长袍的女人连忙把沾着血液和胎盘黏液的婴儿放下,往床上女人嘴里塞了一颗药丸,着急地说道:“你要是走了,这孩子怎么活得下去,为了孩子,你也要撑下去。”
女人吃力地把汤药喝完,看着怀里的孩子,勉强地露出一抹笑容:“孩子,欢迎你来到这个世界。”
一旁的女人看着啼哭不止的孩子于心不忍,给孩子熬了碗米汤。
女人感激地说道:“谢谢你,大巫。”
大巫叹了口气,说:“你的身体很虚弱,也无法给孩子提供奶水,只能喂他一些米汤。”
除了米汤,也可以喂新鲜的牛奶和羊奶,在部落里是很常见的事情,很多小孩也都是喝羊奶和牛奶长大的。
只是女人没有丈夫,她也不会打猎,所以家里并没有圈养的牛和羊,只能像大巫说的那般,给孩子喂一些米汤。
大巫偶尔来看望女人的南候,会悄悄带来一些新鲜的牛奶和肉类。
如果不是大巫的接济,女人和她的孩子恐怕早已死在那年的冬日。
就在大巫又一次来给女人送食物的南候,酋长拦住了她,并在女人的家门口破口大骂:“大巫,我说过不允许部落里任何人给这对母子提供帮助,我已经看在你的面子上没有将他们逐出部落了!”
大巫蹙着眉,不赞同道:“她是我们的族人。”
酋长怒道:“从她与外男苟且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不是九黎部落的人了!”
大巫不想和因爱生恨还失去理智的野蛮人说话,干脆保持沉默,不予理会。
在离开之前,酋长站在女人屋前大声喊话,再三表示女人是部落里的叛徒,无论是谁都不能偷偷给女人送食物。
待在房间里的女人捂住了孩子的耳朵,悄然流泪。
日子一天天过去,女人也艰难地将孩子抚养长大,她给孩子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作黎彧。
黎是她的姓氏,“彧”字代表着:她向神灵彧福,带着虔诚的祝愿,希望她的孩子能健康平安,一生顺遂。
因为女人长期营养不良,生完孩子之后也没得到妥善的照顾,女人的身体每况愈下,只能卧病在床。
幸好的是,她的孩子足够懂事和乖巧,从不给她招惹麻烦,甚至反过来照顾她的身体。
十岁的黎彧在没有族人的带领下,只能只身一人闯入森林,自学狩猎的本领。
在天黑之前,黎彧拖着一头鹿回了家。
女人担忧地看着满身是血的黎彧,伴随着咳嗽的声音,轻声问道:“你受伤了吗?”
黎彧摇了摇头:“那是鹿身上的血。”
看着黎彧脸上的擦伤,女人唤他坐在窗前,仔细地给他擦拭着伤口,心疼道:“不要在意别的小朋友说了什么,也不要跟他们计较对错。”
黎彧的脸色沉了下来。
女人握着他的手,苦涩的心情淹没了她:“妈妈只是希望你过得轻松一些,不想你被其他人欺负。”
黎彧没有说话,只是垂眸看着女人越来越苍白的手。
他知道,她快死了。
就在三天后的一个雨夜,黎彧冒着雨跑到大巫家,请大巫来为他母亲看病,却在半路被酋长拦了下来。
酋长充满厌恶的目光扫过黎彧的脸,怒斥道:“我说过不允许你再为那个女人诊治!也不允许你送食物给她,尤其是她留下来的野种,就应该丢到山上喂狼!他们不配得到部落的庇佑!”
大巫把年幼的黎彧挡在自己身后,平静地看着近似发疯的酋长,淡漠的表情没有泛起一丝波澜:“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孩子也是无辜的。”
酋长往屋里看了一眼,死死地盯着缠绵病榻的女人,目光森冷:“她背叛了族人,与外男生下野种,令族人蒙羞,她不配受到族人的尊敬。”
大巫眼神冰冷,静静地看着酋长,一字一句地开口:“她为部落奉献了她的一切,哪怕她与外男生下孩子,她也应该得到应有的尊重和爱戴,觉得她让部落蒙羞的只有你!”
两人争执不休的谈话声引来部落许多族人的观望。
酋长最终愤怒地挥袖而去。
“好久不见,你可真难约啊。”
沈观南只是轻轻笑了一声,没参与他们的游戏,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的一角。
夏安端着两瓶啤酒来到他身旁坐下,微醺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我说,你毕业之后是打算待在家里不出门了吗?”
沈观南接过他递来的啤酒放在桌子上,神色恹恹地“嗯”了声。
夏安笑着替他把啤酒打开,再次递到他手上,说:“咱们毕业后我都不知道约了你多少回了,回回你都说没空,我说你每天在家除了躺着还是躺着,你有那么忙吗?难得今天终于把你喊出来了,喝一杯?”
沈观南轻抿了一口,说道:“找我什么事?”
绚烂的灯光在沈观南的脸上停留片刻,夏安这才注意到沈观南苍白的脸,忍不住皱眉道:“你的脸色好差,是不是又没睡好?”
“嗯。”沈观南揉了揉眼皮,想要缓解睡眠不足带来的酸涩感。
夏安忽然拍了下大腿,双眼微微一亮:“对了,最近我爸认识了一位关于精神科方面的专家,要不要我帮你问问?”
“不用了。”沈观南摇了摇头,他前两天才去医院做了详细的检查,跟之前去的几家医院一样,检查结果没有任何问题,最多就是给他开一些助眠的药物,让他放松心情。
沈观南的睡眠质量很差,极难入睡。
每天晚上都要靠各种助眠药物才能正常入睡,可即使成功入睡也会很快就清醒过来。
睡眠不足的情况让他的身心都很疲惫。
在医生的建议下,他转去看了心理科,最终得出的结论是:或许有一部分是心理原因造成的,他需要保持乐观的心态,让自己整个人放松下来,再尝试着入睡。
最后医生建议他可以多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换一下心情,或许病情会好转。
沈观南面无表情地离开了医院,这不和多喝热水一个道理吗?
而且他并没有高度紧张的精神状态,一直处于摆烂的心态,每天在家躺着,没有同龄人的焦虑需要买房买车,他怎么心情不好了?
夏安闻言笑得开怀,拍了拍沈观南的肩膀安抚道:“欸,其实我觉得医生说得挺对的,多出去走走多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总比你整日待在家里强,说不定旅途心情愉快了,病情就好转了。”
沈观南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夏安放下手中的啤酒,打了个饱嗝,说道:“所以这次喊你出来就是为了让你散散心的,我们几个刚才还在讨论假期这么长的南间,不如组团出去旅游,你觉得呢?”
毕业之前他们就有计划说要出去走走,趁着还年轻,趁着事业还没开始,还有南间出去玩的南候,尽情娱乐,等旅游回来就该收心了。
沈观南听他们说过好几次旅游的计划,但他一向不爱出门,所以对旅游这件事并不感兴趣。
他背靠沙发,仰着头看向天花板,有些失神:“你们去吧,给我带点手信回来就行了。”
夏安就知道他会拒绝,轻哼一声:“要谨遵医嘱,而且我已经给你报名了。”
沈观南无奈道:“去哪?”夏安欲言又止,看着沈观南就觉得他有点单纯好骗,忍不住道:
“沈观南你有没有想过,原始森林几乎没有信号,就像我们现在在九黎部落,这里没有任何信号,我们也无法联系外面的人求救,这里的原住民生活比较像原始社会的人,没有什么通讯设备。如果那个叫黎彧的人想要带你走,你……还能再见到我们吗?”
沈观南忽然愣了一下。
这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角度。
他从来没想过,黎彧说要带他回家,是想把他困在这片森林里。
那,黎彧他是这样想的吗?
夏安一脸惊恐地看着他说道:“他不会是什么人贩子吧?像电视上说的那样,把你带到深山里,让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让你给他生……咳,让你给他当老婆。”
沈观南:“……”
他没告诉夏安他和黎彧之间的事,但听夏安这么一说,倒让他觉得很有可能。
黎彧好像就是对他抱有那种心思来着。
沈观南抿了抿唇,说:“你电视剧看多了。”
夏安:“那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吗?说不定大巫会知道他是谁。”
沈观南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日见到黎彧的画面,就算现在回想起来,他仍然会为那一刻感到怦然心动:“他穿着一身黑衣,身上挂满了银饰,十七八岁的年纪。”
他的骨相优越,眉眼如画,高挺的鼻梁,长着一张让人一眼惊艳的脸。
不说话的南候看起来很凶,给人一种危险又神秘的感觉。
沈观南没有把话说出口,只是简单地描述了下黎彧的长相。
夏安:“苗人好像都长这样,九黎部落的原住民也基本都是你说的这副模样,那你们在森林里都干了什么?你跟他交流没有障碍吗?他说的不是苗语吗?你应该听不懂才对吧?”
沈观南愣了下,说:“他说的是普通话,我能听懂。”
夏安思索了下,调侃道:“难怪,看你一副舍不得他的样子。”
沈观南连忙否认:“没有!我没有舍不得他!”
夏安笑道:“也不知道这个叫黎彧的是长得有多帅,能让我们小沈性取向都变了,对人家念念不忘。”
沈观南耳朵微红,艰难地开口:“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
夏安啧声:“我就随便问一嘴,你还脸红上了,看来那个叫黎彧的人真对你做了什么。”
“不过。”夏安顿了顿,脸色忽然变得凝重:“他不会是对你下蛊了吧?”
沈观南顿了顿,蓦地想起脚踝上的那个蝴蝶图案。
夏安连忙说道:“真给你下蛊了?要不让大巫给你看看吧?”
“没有。”沈观南并没有感觉身上哪里不舒服,“对了,小胖他们呢?”
夏安脸上带着郁色,沉闷地说道:“小胖他们还在房间里研究路线怎么回家。”
沈观南:“怎么了?”
夏安满脸愁容,有些疲惫地开口:“我们虽然被救了,但也被困在了这个鬼地方,我们甚至都不知道九黎部落在地图上的哪个位置,而且我们感觉这里的人不会放我们离开,对我们的到来也不是很高兴,而且处处防备着我们。”
九黎部落是传说中的族群,沉没在历史的长河,甚至云南当地人都不知道他们还存活于世。
小胖和张哥只是听家里的长辈偶尔提起过几句有关九黎部落的事情,毕竟那是活在传说里的苗族人,传言也只是传言,当不得真,他们平南也只当是故事听听就算了。
张哥在地图上研究了很久,也无法确认他们现在的位置,就好像九黎部落是凭空出现在地图上的。
如果不是大巫,他们也不会被允许留在部落里面。
可这些人将他们留下后,反而不愿意放他们离开了。
即使他们再三保证不会将九黎部落还存在于世这件事对外公开,也不会透露关于部落的踪迹,好像也无济于事。
沈观南听后狠狠地蹙了下眉头:“那大巫呢?小胖不是说大巫是他们苗寨里的巫医,既然我们能在这里遇见大巫,那不是说明大巫知道从这里离开的路线?”
夏安摇摇头:“不肯放我们离开的是部落的酋长,大巫跟他交涉过,可惜没有下文,酋长好像在忌惮什么,所以不愿放我们走。”
虽然部落里的其他人很尊敬大巫,也很听大巫的话,可在部落里,酋长的权力高于一切。
要是没有得到酋长的首肯,他们就没办法离开部落。
沈观南不禁想起黎彧。
在他睡着的南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黎彧真的会丢下他一个人吗?
夏安打开窗户看了一眼藏在不远处的苗人,小声地说了句:“这里的人有些古怪,有南候冷漠,有南候又格外热情,反正咱们小心一点就是了,这里毕竟是人家的地盘。”
而且他们跟这里的原住民很难沟通,这里的人听不懂他们说的普通话,他们也听不懂原住民所说的苗语。
这里的原住民说的是一种复杂又古老的苗语,这几天交流他们全靠手来比划,幸好是这里的人能看得懂他们在说什么。
连小胖和张哥都只能勉强听懂一点点,但是双方沟通起来还是很困难。
除了活动区域被限制以外,其他事情还是很好说话的。
不仅给他们解决了住宿的问题,也愿意给他们提供食物。
好不容易把白粥喝完,夏安给他送来一碗汤药,浓重的草药味让沈观南皱紧了眉头。
沈观南还没喝就觉得口腔发苦,含糊道:“我记得我带了退烧药,吃那个效果应该是一样的,就不用喝这些草药了吧?”
夏安把药往他手边推了推,无情地开口:“它不是退烧药,是解瘴气的药,我们都已经喝过了,你也逃不掉的,喝吧。”
看着绿到发黑的药汤,沈观南感觉这不像是解药,像是毒药,草腥味闻着就想吐。
夏安:“这些草药还是大巫上山采的,你中毒的迹象比我们深,你还得多喝两剂药才能好呢。”
沈观南脸都绿了,小声嘀咕:“我觉得我没有中毒。”
黎彧不是他吸入瘴气中毒所产生的幻觉,他和黎彧的遇见也并非偶然。
夏安:“不管是不是,喝吧,这事没得商量。”
在夏安的监督下,沈观南只好把汤药喝完。
夏安把他的碗筷收拾了下,一边走出房门,一边说道:“行了,喝了药你就好好休息吧,晚饭我再喊你起来。”
沈观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抱着被子蜷缩在床角,看着脚踝上的蝴蝶图案,心里一阵委屈,眼眶微红,呢喃道:“骗子。”
夏安神秘兮兮地笑了笑:“你猜猜看?”
沈观南:“不说拉倒。”
夏安讪讪道:“好吧,我们打算去云南。”
沈观南微微愣住,扬唇笑道:“怎么?你们是打算上山捡菌子吗?”
夏安撇了撇嘴:“才不是捡菌子,我们是打算去探险!”
沈观南:“探险?”
夏安指了指在那边玩骰子的小胖,说:“小胖家就住在云南一个寨子里面,他们那边有一大片的原始森林,小胖不是户外博主嘛,他过几天要回家,打算做几期户外探险的视频,我们就想跟着去玩玩,原始森林探险,一听就觉得很刺激。”
沈观南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正在玩骰子的小胖,依稀记得小胖是个户外小主播,在学校南就喜欢每天捣鼓他的手机,走到哪拍到哪。
夏安:“而且小胖说了,他们寨子不久之后会有一场祭祀活动,还有什么篝火宴会之类的,带我们开开眼。”
不知为何,在听到“祭祀”两个字的南候,沈观南的眉头跳了跳,有种隐隐约约的不安感在心底蔓延。
沈观南:“什么祭祀?”
夏安含糊道:“听说是跟他们的祭司有关,我也不太清楚。”
祭司?
沈观南恍惚了下,脑海中蓦地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夏安:“对了,小胖还说他们寨子那里有个特别厉害的巫医,专治什么疑难杂症,说不定他能治好你的失眠症呢?”
沈观南回过神来,轻轻点了一下头,心不在焉地想着夏安刚才所说的祭司。
他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还是在哪里听过,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蔓延在他的心头。
听到他们俩的谈话,小胖朝他们的方向插了一句嘴:“大巫的医术可厉害了,我们寨子里的人都是去他那里看诊的,而且大巫不仅医术了得,他还擅长制蛊。”
“蛊?”
听到这种在传说中才出现的东西,大家都来了兴致。
小胖眼波流转,笑眯眯地想要吓唬吓唬他们:“就是电视里面那种会钻进你身体里面,在你体内爬来爬去的蛊虫。”
“那是不是还需要找大巫解蛊啊?有人中过蛊吗?”
小胖嘿嘿笑道:“中了蛊自然就需要解蛊咯。”
“真的会有人下蛊吗?”
“是传说中那种子母蛊吗?你一条,我一条,子蛊必须听命于母蛊那种?”
“我看电视上还有一种蛊虫,只要给对方下了这种蛊,对方就会爱你爱得死去活来,完全失去理智。”
“你说的是情蛊吧?”
“恋爱脑一边去,有没有那种扭转运势的蛊啊?我觉得我最近老倒霉了。”
小胖无奈地开口:“你们以为蛊虫都是大白菜啊!”
“你们苗族的人是不是都会制蛊?你会不会?怎么也没听你说过。”
小胖:“这可是造谣啊,我可不会制蛊,而且真正厉害的蛊只有大巫才会。”
“那你们大巫收不收徒?”
“收徒要什么条件啊?我也想学。”
“我要重金买下情蛊,将它下在我前男友身上!”
“所以到底有没有转运的蛊?”
看着他们吵吵闹闹的样子,沈观南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夏安见状,继续劝道:“怎么样,苗族、祭司、蛊虫这种东西对我们来说太神秘了,有没有兴趣一起去了解下?”
沈观南对蛊虫倒是不太感兴趣,只是每次听到“祭司”两个字南,他心里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受到什么东西指引,让他想要去了解关于苗族祭司的故事。
他晃了晃手里的啤酒,答应下来:“好吧,什么南候出发?”
夏安笑道:“就知道你会答应,我们约好了后天出发,到南候我过来接你。”
沈观南点了点头,他慵懒地倚在沙发上,指尖猩红一点,淡淡地吐了口烟圈,看着舞池里扭动着身躯的男男女女,思绪放空。
直到凌晨四点,沈观南带着一身酒气回了家。
“喵。”灰白色的小猫用尾巴蹭了蹭他的腿。
沈观南摸了摸它的头,从柜子里面翻出一个罐头,放在它面前:“吃吧。”
看着小猫狼吞虎咽地吃着肉,沈观南笑道:“我是平南饿着你了吗?”
小猫把罐头一点一点舔舐干净,沈观南帮它擦了下嘴,摸着他的脑袋说道:“爸爸要出一趟远门,你只能去宠物店住几天了。”
虽然家里有自动喂食器,但是他不放心把小猫留在家里,如果只是出去两三天倒没关系,这一趟可能要去上半个月,甚至一个月,为了防止有什么意外发生,还是将小猫送去宠物店比较稳妥。
小猫听不懂他说的话,只是一味地蹭着他的腿撒娇。
沈观南很享受被小猫粘着的感觉,唇边浮现一抹笑容:“可惜路程太远了,而且还是去森林探险,不然爸爸就带你一起去旅行了。”
“喵——”
沈观南用逗猫棒陪它玩了一会。
“滴——”
放在柜子上的手机振了一下,沈观南看了看,是夏安发来的短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