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书友访问303文学
首页双面社畜打工指南 90-100

90-100

    第91章 第 91 章 萧彻自己畅快了,自然投……


    林砚迈出房间的门槛时, 脑子里还盘旋着户部那摊子烂账,宗室各家田亩数字像走马灯似的转个不停。


    他习惯性地抬脚就想往自己常住的清漪阁拐,脚尖还没调转方向, 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便揽住了他的腰, 将他往后一带。


    林砚猝不及防,后背撞进一个温热坚实的胸膛, 熟悉的沉水香气瞬间包裹了他。


    “去哪儿?”萧彻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低低的, 贴得极近,呼吸拂过他耳廓。


    林砚下意识地如实回答:“去清漪……”


    话没说完,他感觉到圈在腰上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林砚略感茫然地侧过头,对上萧彻垂下的视线,那双平日深沉威严的凤眸里, 此刻竟漾着点哀怨。


    “进宫来,就是为了跟朕分居?”萧彻盯着他,语气里那点不满和委屈拿捏得恰到好处,仿佛林砚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林砚一愣,电光石火间,福至心灵。


    哦——


    林砚转身踮起脚尖, 在萧彻下颌上飞快地“啾”了一下, 声音软和下来,带着点儿哄人的意味:“哪能呢?进宫留宿当然是要跟你住一块儿的, 刚才那是习惯,纯属习惯性动作,没过脑子,最好的陛下不要跟臣计较好不好?”


    萧彻眼底那点故作哀怨瞬间冰消雪融,被明亮的笑意取代, 但他显然不满足于这样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安慰。


    他得了便宜还卖乖,手臂用力,直接将林砚抱了起来。


    “哎!”林砚低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萧彻的脖子。


    萧彻几步走到书案前,竟将林砚放在了那堆满了奏疏文书的紫檀木大案上。


    纸张被压得窸窣作响,林砚半坐在案沿,高度恰好与站着的萧彻平视。


    “证明给朕看。”萧彻压低声音,手掌撑在林砚身侧的案面上,将他圈在方寸之间,目光灼灼,带着显而易见的期待。


    林砚被他看得脸颊发烫,嘴上嘀咕着“哪有你这样的”,但身体却很诚实,他凑上前,吻住了萧彻的唇。


    这个吻开始还带着些试探和安抚的意味,但很快就在萧彻热烈的回应下变了调。


    气息交缠,温度攀升,林砚被亲得有些晕头转向,下意识地后仰,手在案面上胡乱一撑,却不知碰到了哪里,只听“哗啦”一声脆响,似乎是笔架倒了,紧接着好几卷文书被他失手扫落在地,散乱一地。


    但此刻谁也无暇去顾及那些可怜的公文。


    萧彻的手臂紧紧箍着林砚的腰,将他更深地压向自己,吻得愈发深入,仿佛要将他吞吃入腹。


    林砚只觉得氧气稀薄,浑身发软,所有的思绪都被搅成了一锅粥,只能被动地承受着,偶尔从喉咙里溢出几声细微的呜咽。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林砚觉得自己快要窒息时,萧彻终于稍稍退开些许,两人的额头相抵,呼吸都急促得不成样子。


    林砚眼睫湿漉,嘴唇红肿,茫然地睁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舔了舔红润润的唇。


    萧彻眸色深得吓人,里面翻涌着林砚熟悉又陌生的暗潮。


    这人不再满足于这样的亲昵,手臂穿过林砚的膝弯和后背,稍一用力,便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身体骤然悬空,林砚轻呼一声,下意识地更紧地搂住萧彻的脖子。


    萧彻抱着他,大步绕过屏风,径直走向内殿那张宽大无比的龙榻。


    身体陷入柔软的被褥中,林砚还没回过神来,萧彻便已覆身而上,再次吻住他。


    龙榻远比清漪阁的床榻宽敞,也更柔软,承托着两人紧密相贴的身体。


    细密的吻落在唇上、脸颊、颈侧,带着灼人的温度,所过之处仿佛点燃一簇簇小火苗。


    意乱情迷间,林砚尴尬地发现自己身体起了反应。


    更要命的是,透过薄薄的衣料,他也清晰地感觉到萧彻身体的变化。


    【果然是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又到了动物们那什么的季节,连皇帝陛下都不能免俗。】


    正埋首在林砚颈间亲吻的萧彻动作猛地一顿,身体似乎僵硬了一瞬,肩头甚至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林砚明显感觉到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凝滞了,连那灼热的呼吸都似乎漏跳了一拍。


    他推了推萧彻:“陛下是不是要休息一会儿?”


    “爱卿说什么?”萧彻决定身体力行地告诉身下这个人,有些时候,还是收敛一点比较好。


    他很不禁激。


    皇帝陛下的恢复能力和心理素质显然是顶级的,那片刻的凝滞之后,他像是被某种奇异的胜负欲点燃,攻势更猛了些。


    只是这攻势悄然转了方向,不再局限于亲吻。


    温热的手掌探入衣襟,带着薄茧的指腹抚过皮肤,引起一阵细密的战栗。林砚呼吸一窒,所有的胡思乱想瞬间被这陌生的触感驱散。


    “萧彻……”他声音发颤,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慌乱和邀请。


    萧彻吻了吻他的耳垂,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含章,帮帮我。”


    后续的一切如同脱缰的野马,朝着林砚未曾预料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半推半就,或者说,在对方高超的技艺和强烈的攻势下,压根儿生不出多少推拒之力。


    萧彻从林砚那里讨要到了一双平日里只会拿笔批文书的手,用于解决另一桩更为紧迫的“公务”。


    林砚面红耳赤,几乎是闭着眼,凭着在现代信息爆炸时代被动接收到的某些理论知识,生涩又大胆地尝试。


    萧彻似乎没料到林砚会有这般手段,闷哼一声,爽得脊背绷紧,指节都泛了白,仿佛连魂魄都要被那笨拙又努力的手法攫取出去,不知天地为何物。


    只是皇帝陛下显然天赋异禀且持久,林砚手酸得不行,感觉腕子都快不是自己的了,那汹涌的浪潮才堪堪平息。


    然而事情并未结束。


    萧彻自己畅快了,自然投桃报李。


    和林砚那双执笔的纯粹文人的手不同,萧彻是习武之人,手掌宽大,指节分明,力道控制得极好,尤其是虎口和指腹处那些经年累月留下的薄茧,每一次都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粗粝触感。


    林砚哪里经受过这个,几乎是瞬间就溃不成军,很快就在对方熟练的掌控下颤抖着交代了出去,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绚烂的烟花噼啪炸响。


    云收雨歇。


    内殿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暧昧气息。


    林砚瘫软在龙榻上,气喘吁吁,短暂的空白过后,巨大的羞耻感后知后觉地汹涌而来,瞬间将他淹没。


    他猛地扯过旁边散乱的锦被,一股脑儿把自己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活像一只巨大的蚕宝宝,坚决不肯面对现实。


    萧彻看着他这鸵鸟行为,低低地笑出声,胸腔震动,带着事后的满足和慵懒。


    他试图将人从被卷里挖出来:“好了,出来,当心闷坏了。”


    蚕宝宝扭动了一下,裹得更紧了,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别管我。”


    声音里充满了生无可恋的羞愤。


    萧彻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怕他真憋着,手上用了点巧劲,总算将被子掀开一条缝,把那张红得快要滴血的脸蛋扒拉出来。


    林砚紧闭着眼,长睫颤抖,死活不肯睁开。


    “起来,朕唤人备水,伺候你沐浴后再睡。”萧彻拍了拍他的脸颊,手感滚烫。


    林砚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猛地睁开眼,眼底还有未散的水汽和浓浓的惊慌:“不不不!我自己去!不用陛下伺候!”


    他是真怕萧彻兴致上来,非要亲自“帮忙”洗澡,那场面,他光是想想就恨不能原地蒸发。


    强烈的羞耻心战胜了身体的疲软,林砚爆发出惊人的潜力,一把掀开被子,也顾不上身上黏腻不适,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跌下龙榻,随手抓起一件不知是谁的寝衣胡乱披上,脚步虚浮却又快得像逃命般,踉踉跄跄地冲向了殿后专设的浴间。


    萧彻看着林砚落荒而逃的背影,终于没忍住,倒在榻上闷声笑了起来,笑声愉悦而畅快。


    等到林砚把自己里里外外洗刷干净,带着一身水汽和沐浴后的清香,做贼似的溜回内殿时,发现地上散落的文书已经被收拾整齐,龙榻上的寝具也换了一套全新的,干燥而柔软。


    萧彻已经倚在榻上,手里随意翻着一本书,见他回来,便放下书,拍了拍身边空着的位置。


    林砚脸颊又是一热,磨磨蹭蹭地走过去,掀开被子一角,飞快地钻了进去,再次把自己裹紧,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滴溜溜地转着,就是不敢看萧彻。


    萧彻眼底漾着笑意,吹熄了床头的灯烛,将他连人带被子揽进怀里。


    “睡吧。”他在林砚发顶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黑暗中,林砚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身后是萧彻可靠的胸膛,鼻尖萦绕着令人安心的气息。


    疲惫和困意如潮水般涌上,林砚小声嘟囔了一句谁也听不清的话,往身后的热源里又缩了缩,很快便沉沉睡去。


    萧彻听着他逐渐均匀绵长的呼吸,把人从被子卷里薅出来收进了自己的手臂之间。


    心口被一种难以言喻的饱胀感填满,皇帝陛下也有了寻常人的惦记。


    看来,日后得多找些“公务”,留他的林侍郎在宫中“夜谈”才好。


    这样的“夜谈”,多多益善。


    第92章 第 92 章 放他爹的螺旋屁!……


    林砚和褚晔在户部公廨那堆积如山的宗室账册里埋头苦干, 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


    空气里弥漫着陈旧纸张的霉味和褚晔身上淡淡的墨香,林砚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些百年老账腌入味了。


    第一百零一次感慨,穿越前给缺德领导做PPT, 穿越后给皇帝男朋友的奇葩亲戚算烂账, 社畜的命也是命。


    就在林砚对着某位郡王的离谱账单翻白眼时,林府的一个小厮气喘吁吁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脸白得跟刚刷的墙似的。


    “少、少爷!不好了!府门口、府门口……”小厮跑得太急,话都说不利索。


    林砚放下手里的账册给小厮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家里发生了何事?慢慢说。”


    小厮喝了水, 又猛喘几口气,总算把舌头捋直了:“有个无赖汉,带着个媒婆,在咱们府门口嚷嚷,说、说……”


    小厮难以启齿, 压低声音:“说咱家小姐赠了他定情的手帕,他跟大小姐两情相悦,非要进府提亲!还说、还说大小姐除了他没人能要了!围了好多人看热闹!”


    林砚一股邪火“噌”地就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放他爹的螺旋屁!


    他妹妹虽说性子活泼些,但也是正经官家小姐,平日里出门都有丫鬟婆子跟着,规矩极严, 怎么可能被这种下三滥的货色近身?还送定情信物?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这分明是冲着毁妹妹名声来的。


    林砚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个被萧彻撸了爵位怀恨在心的荣阳郡君, 除了那个老太太,林家最近没有得罪过其他人。


    旁边的褚晔也听明白了, 当即拍案而起,清瘦的脸上满是怒容:“岂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污蔑官家小姐清誉!林兄,我同你一起去会会这个狂徒!”说着就要撸袖子冲出去。


    林砚虽然气得肝疼,但脑子还没糊涂, 一把按住即将暴走的褚晔:“褚兄且慢,你穿着这身官袍出去,跟一个市井无赖当街理论,赢了也是以官身欺压百姓,落不到好,反而容易授人以柄。”


    褚晔一愣,看了看自己,发热的脑子冷却下来:“难道就任由他在那满口喷粪?”


    “自然不是。”林砚松开他,眼神冷冽,“对付这种拿着块破布就敢上门碰瓷的垃圾,还用不着你褚侍郎亲自下场,免得脏了手。”


    褚晔放心不下,找了个同僚帮自己和林砚向张厚朴告假,随林砚回家。


    马车一路疾驰,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急促的辘辘声。


    林砚坐在车里,面沉如水,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褚晔在一旁看着林砚冷硬的侧脸,忍不住道:“林兄,你打算如何应对?这种人,讲道理怕是讲不通的。”


    林砚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没什么温度的笑意:“讲道理?跟这种人有什么道理可讲?他既然敢来,无非是仗着众目睽睽,觉得我们官宦人家要脸面,不敢把他怎么样,最好能逼得我们为了息事宁人,捏着鼻子认下这门亲事,他好一步登天,吃上软饭。”


    真是短剧看多了,以为全天下的天鹅肉都那么容易被癞蛤蟆叼走?


    林府离户部公廨不远,马车一路飞奔很快就到了林府所在的街口。


    果然,远远就看见府门前黑压压围了一大圈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跟看大戏似的。


    人群中央,一个穿着半新不旧绸衫,勉强算得上人模狗样的男人,正挥舞着一块水红色的手帕,唾沫横飞地嚷嚷着:“就是这家的小姐,与我两情相悦,私定了终身,这帕子就是信物!你们瞧瞧这绣工,这料子,是一般人家能用得起的吗?分明就是官家小姐的物件,我与林小姐那是郎情妾意,早已有了夫妻之实,她除了我,还能嫁给谁?今日我带了媒人前来,就是要堂堂正正提亲,快让我进去!”


    他旁边果然站着一个涂脂抹粉的媒婆,也跟着帮腔:“就是就是!王婆我说媒几十年,这男欢女爱的事儿见得多了,林家小姐既然已经是我们王公子的人了,就该赶紧成就好事,也免得传出去不好听不是?”


    围观的百姓们发出嗡嗡的议论声,有鄙夷的,有看热闹的,也有将信将疑的。


    林砚的马车停在人群外围,他深吸一口气,对车里的褚晔道:“褚兄,你就在车里,千万别下来。”


    说完,林砚推开车门,跳下马车,拨开人群,一步步走向自家大门。


    管家如同见了救星,连忙迎上来,压低声音急道:“少爷,您可算回来了!夫人和表少爷都不在,就小姐在里头,老奴怕惊着小姐,没敢让她出来。”


    林砚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目光冷飕飕地扫过那个还在叫嚣的男人和媒婆。


    那男人见正主来了,还是个年轻俊朗的官员,气焰非但没减,反而更嚣张了些,把手帕几乎杵到林砚眼前:“你就是林小姐的兄长?来得正好,快让你妹妹出来,我与她情投意合,今日就把亲事定下!”


    林砚没理会那几乎要怼到鼻子上的手帕,甚至看都没仔细看那帕子一眼,他只是上下打量了那男人一番,然后发出一声嗤笑。


    “你说你与我妹妹两情相悦,私定终身?”


    那男人挺起胸膛:“当然!”


    “哦。”林砚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那我问你,你是何时、何地,与我妹妹相识的?当时有谁在场,可以作证?”


    “啊?”那男人显然没料到第一个问题竟是这个,卡壳了一下,眼神开始飘忽,“就、就是前些日子,在、在城外踏青的时候遇到的!”


    “前些日子?具体哪一日?城外何处?踏青的人那么多,怎么就你俩看对眼了?”林砚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我……我记不清具体日子了!反正就是遇到了!一见钟情不行吗?”男人开始胡搅蛮缠。


    “一见钟情?”林砚真是无语笑了,“好,那我妹妹出门,身边必有丫鬟婆子跟随,你说你们私定终身,赠送信物,当时她的丫鬟婆子可在旁边?她们是谁?你指出来,或者说出名字,我立刻叫来对质。”


    男人的额头开始冒汗,支支吾吾:“当时、当时就我们俩……她、她让下人避开了……”


    “避开?”林砚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光天化日,众目睽睽,她一个未出阁的官家小姐,让你一个陌生外男屏退左右,单独相处,还赠送贴身手帕?你当我林家是什么门风?又当我妹妹是什么人?”


    围观人群顿时嗡嗡起来。


    “是啊,林家可是书香门第,规矩大着呢!”


    “这无赖分明是信口开河!”


    “拿着块不知从哪儿偷来捡来的帕子就敢上门讹诈,真是黑了心肝!”


    那男人被质问得哑口无言,脸涨得通红,梗着脖子强辩:“反正、反正这帕子就是她的!这就是证据!”


    “证据?”林砚冷笑,“一块随处可以买到的水红色帕子,绣着最常见的花样,你说是官家小姐的就是官家小姐的?我还说这帕子是你偷的呢,你空口白牙,一无具体时间地点,二无旁证人证,仅凭一块来路不明的帕子,就敢污蔑官眷清誉?”


    林砚上前一步,逼近那男人,周身的气势陡然变得极具压迫感:“你可知,按《大渝律》,诬告陷害、毁人清誉,该当何罪?尤其诬陷的还是朝廷命官的家眷,罪加一等,你是想去衙门大牢里尝尝板子的滋味?”


    那男人被林砚一连串的问题逼问得节节败退,额头冷汗涔涔,却仍死鸭子嘴硬,挥舞着那块水红色帕子,色厉内荏地叫道:“你、你少吓唬人!这帕子就是林小姐的!你们官宦人家就是想仗势欺人,不认账!”


    旁边的媒婆也哆哆嗦嗦地帮腔:“就、就是!这信物还能有假?”


    林砚看着他们这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蠢样,气极反笑。


    他慢条斯理地,从自己绯色官袍的袖袋里,摸出了一方素净的杭绢手帕。


    那帕子质地细腻光滑,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边角用银线绣着几竿疏竹,清雅别致,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见。


    “仗势欺人?不认账?”林砚将手中的帕子轻轻一抖,展现在众人面前,语气带着十足的嘲讽,“睁开你的眼睛看清楚,这才是我林家用的东西,御赐的杭绢,宫里的绣娘手艺,你手里那块……”


    林砚瞥了一眼那男人攥着的水红色帕子,嗤笑,“是从哪个路边摊买来的?也好意思拿来冒充官家小姐的物件?”


    他上前一步,目光如冰刃般刮过那男人惨白的脸:“你口口声声说这帕子是我妹妹所赠,那我倒要问问,你这帕子,难道也是御赐的不成?若是御赐之物,你又是从何得来?偷的,还是抢的?这罪名,可就更大了。”


    “御赐的绢帛?”


    “天爷啊!”


    “拿块破布就想碰瓷用御绢的人家?失心疯了吧!”


    那男人和媒婆如遭雷击,看着林砚手中那方明显高出不止一个档次的帕子,再对比自己手里这块,顿时面如土色,浑身筛糠般抖起来。


    事实胜于雄辩,这脸打得啪啪响。


    男人手一软,那块水红色破帕飘然落地。


    他此刻哪里还想着什么天鹅肉软饭,只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拉着媒婆就想往人群里钻。


    “想跑?”林砚眼神一厉,扬声道,“金九!”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那男人和媒婆身后,众人甚至没看清动作,只听“哎哟”两声,那两人就被反剪双手,死死摁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林砚踱步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瘫软如泥的两人:“叫你们来的人,难道就没告诉你们,我林砚,不仅是户部侍郎,更是御前的红人?”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那男人吓得魂飞魄散,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是小人猪油蒙了心!是、是有人给了小人五十两银子,让小人来演这出戏,败坏林小姐名声!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啊!”


    媒婆也哭嚎着:“老婆子也是收了二十钱银子才来的!大人明鉴,不关老婆子的事啊!”


    林砚嫌恶地皱紧眉头,懒得再听他们嚎叫,对金九挥挥手:“堵上嘴,扭送京兆府,告诉府尹大人,有人蓄意污蔑朝廷命官家眷,背后恐有主使,务必严加审问!”


    “是。”金九言简意赅,不知从哪掏出两块布利落地塞进两人嘴里,像拎小鸡一样把他们提溜起来。


    处理完这俩货色,林砚转向周围尚未散去的围观百姓,脸上的寒意瞬间收敛,换上了温和又略带歉意的神情,对着管家吩咐道:“管家,去取些银钱来,给各位乡邻分一分,今日家中遭此无妄之灾,扰了各位清静,也让大家看了笑话,虽是我妹妹无辜受辱,但终究不是什么光彩之事,还望各位高邻看在林某的薄面上,莫要将今日之事外传,免得以讹传讹,坏了风气。”


    管家立刻应声而去,很快捧来一托盘铜钱和碎银子,客气地分发给众人。


    百姓们原本只是看热闹,没想到还能有这等好处,又见林砚这位年轻的侍郎大人说话如此客气周到,丝毫没有官架子,顿时好感倍增。


    再结合刚才听到的“户部侍郎”、“御前红人”、“御赐绢帛”这些词,谁还敢乱嚼舌头?纷纷拍着胸脯保证。


    “林大人放心!咱们都晓得轻重!”


    “绝不会乱说的!”


    “多谢大人赏!大人真是好官!”


    众人拿了钱,又得了嘱咐,心满意足而又守口如瓶地散去了。


    一场风波,总算平息。


    林砚站在原地,看着瞬间清净下来的府门,长长舒了口气,揉了揉眉心。


    他爹的,那老太太都被撸了郡君还如此嚣张跋扈,随便拿银子收买人就敢上他家门口撒野。


    褚晔见事情已毕,跳下马车走到林砚身边:“林兄,你知晓背后主使?”


    林砚点头,没瞒褚晔:“上巳节那日我回城路上遇到了一个宗亲老太太,那老太太不把阿古拉和其木格看在眼里,想仗势欺人,我管了一下,她当时便威胁过我。”


    只是林砚到底不像荣阳郡君那样是个坏心思的人,况且皇帝下令严查宗室,宗室都恨不得当缩头乌龟,谁能想到还有人发疯了往上撞。


    褚晔听完也是无语:“这种人太过无赖,要我说,你还是进宫同陛下知会一声,让陛下帮你出气。”


    林砚打趣褚晔:“你提起陛下不紧张了?”


    褚晔佯怒:“林兄,你过分了。”


    林砚笑笑。


    他自然是要去找萧彻的,知会一声哪里够,他妹妹也算是萧彻的妹妹,得让萧彻给他们妹妹好好出口恶气。


    第93章 第 93 章 “见、见公婆?”……


    林砚转身进府, 穿过庭院时,那点冷厉气势瞬间垮掉,只剩下满心疲惫和一股子蹭蹭往外冒的火气。


    荣阳郡君真是癞蛤蟆趴脚面——不咬人它恶心人!都被撸成白身了还不消停, 玩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林砚深吸一口气, 压下烦躁,调整好表情, 才往内院走去。


    还没走近林墨的绣楼,就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哭声。


    林砚心里一抽, 加快脚步。


    推门进去,只见林墨一个人趴在窗边的软榻上,肩膀一耸一耸的,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旁边几个小丫鬟急得团团转, 又是递帕子又是低声劝慰,却没什么用。


    “墨儿。”林砚唤了一声,声音放得特别轻。


    林墨听到哥哥的声音,抬起一张梨花带雨的脸,眼睛又红又肿,看见林砚, 委屈更盛, “哇”地一声哭得更凶了:“哥!呜呜呜,我没做过, 他胡说八道!”


    小丫鬟们见林砚来了,如同见了救星,连忙让开。


    林砚赶紧走过去,坐在榻边,像小时候那样, 轻轻拍着妹妹的背:“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哥知道,哥都知道,那混账东西满嘴喷粪,他的话能信?狗叫两声还能当真了?”


    他拿过丫鬟手里的手帕给林墨擦脸:“喏,擦擦脸,都哭成小花猫了。”


    林墨被哥哥这话逗得想笑,又忍不住哭,表情一时有点滑稽,接过帕子擦拭眼睛,带着哭腔问:“哥,外面的人都散了吗?他们会不会信了那无赖的话?我的名声是不是完了?以后我还怎么出门见人啊……”


    “散了散了。”林砚语气夸张,试图驱散妹妹的阴霾,“你哥我出马,一个顶俩!三言两语就把那家伙怼得原形毕露,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都知道是碰瓷儿的,再说了,你哥你爹好歹是朝廷栋梁,谁敢乱嚼我们林家的舌头根子?”


    林墨彻底不哭了,只是抽噎了两下,便问:“哥,这次是谁做的?”


    林砚如实将上巳节那日发生的事情说给了林墨听,林墨听后,也是气笑了,正常人见多了,偶尔见到这么不正常的,简直难以理解。


    “放心,她好不了。”林砚跟妹妹保证。


    安抚好了妹妹,林砚这才觉得口干舌燥,灌下去一整杯凉茶,火气却没那么容易压下去。


    他回到自己院子,金九已经如同影子般候在那里了。


    “人送过去了?”林砚问。


    “是,京兆尹亲自接的手,属下已言明大人之意。”金九回道。


    林砚点点头,沉吟片刻道:“金九,还得再麻烦你一趟。”


    “大人请吩咐。”


    “今日这事,太巧了。”林砚眼神锐利,“我爹带着户部官员外出公干,得好些时日才回,我娘也只是带着文恪表格出去一日还愿,偏就我不在家这会儿,那无赖和媒婆就掐着点来了,荣阳郡君那边,必定派了人日夜盯着咱们府上的动静。”


    他看向金九:“帮我查查,她派了多少人手,藏在哪些犄角旮旯盯梢,查清楚了,回来告诉我。”


    “是。”金九领命,却没有立刻离开。


    林砚挑眉:“还有事?”


    金九那张面瘫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丝迟疑,但还是开口道:“大人,此事……是否需禀报陛下?”毕竟涉及到了林砚。


    林砚摆摆手:“你告诉陛下吧,不用瞒着。”他本来也打算等金九查清盯梢的事,就进宫去找萧彻告状。


    金九这才躬身:“属下明白。”随即身影一闪,便消失在原地。


    金九迅速直接奔着皇宫方向去了。


    这事儿不小,涉及林大人家的女眷,更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他金九虽然是派给林大人的,但归根结底还是金影卫,是陛下的人,这种大事必须第一时间让陛下知晓。


    萧彻刚批完一摞奏折,正捏着眉心缓解疲乏。


    听完金九的禀报,萧彻的脸色瞬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底寒意森然。


    “好,很好。”萧彻的声音冷得像冰碴子,“朕倒是小瞧了她的胆子。”


    都被一撸到底了,还敢用这种下作手段来恶心林砚,威胁林家女眷。


    “李德福!”萧彻扬声。


    “老奴在。”李德福赶紧上前。


    “去,把金一给朕叫来。”


    “是。”


    很快,金一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内:“陛下。”


    萧彻面沉如水,吩咐道:“金九已经去查荣阳氏派出的盯梢人手了,你立刻带人接手,给朕掘地三尺,把所有藏在林府周围的眼线,一个不落,全都给朕揪出来,查清楚他们都是谁的人,受谁指使,盯了多久,传递过什么消息。”


    “朕倒要看看,除了她,还有没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


    “是!”金一神色一凛,立刻领命而去。


    萧彻坐在龙椅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了解林砚,以林砚的性子,安抚好家人后,大概率会进宫来找他说道说道这事。


    但他等不及了。


    一想到林砚刚才在府门口被那种腌臜货色堵着叫嚣,想到林砚的妹妹可能受的委屈,萧彻就觉得心口那股邪火压不下去。


    他忽然站起身:“李德福,更衣,朕要出宫。”


    李德福一愣:“陛下,您这是要去……”


    “去林府。”萧彻补充道,“不必声张。”


    他得亲自去瞧瞧,才能安心。


    另一边,林砚刚吩咐完金九,正琢磨着是先去书房看会儿账册压压火,还是直接躺平等晚膳,就听见小厮匆匆来报:“少爷,门口、门口来了一位姓萧的公子,说是您的旧友,瞧着气度不凡,小的不敢怠慢,已经请到前厅了。”


    姓萧?旧友?


    林砚心里咯噔一下,瞬间闪过一个念头:不会吧?萧彻来了?


    他赶紧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衣袍,快步走向前厅。


    一进门,果然看见萧彻一身常服,正背着手站在厅中,打量着墙上一幅山水画,身姿挺拔,即便穿着常服,那股子迫人的气场也掩不住。


    林砚连忙上前,压低声音:“你怎么来了?”


    萧彻闻声回过头,目光在他脸上细细扫过,见他除了眉宇间残留着一丝倦色和怒气外,并无大碍,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松了些。


    “不放心,过来看看。”萧彻的声音比在宫里时温和了许多,“家里都安抚好了?”


    林砚点点头:“嗯,墨儿还好,就是受了点惊吓。”


    他引着萧彻往自己院子走:“这里说话不方便,去我那儿。”


    两人进了林砚的院子,林砚挥退了所有下人,关上房门。


    没了外人,林砚那点强压下的火气和后怕才冒了点头,他吐出一口气,垮下肩膀:“今天真是无妄之灾,那老太婆……”


    “朕都知道。”萧彻打断他,伸手将他拉近,仔细看了看他的眼睛,“没吃亏就好。”


    他的指尖微凉,拂过林砚的眉心,似乎想将那点褶皱抚平。


    林砚任他动作,闷声道:“吃亏倒没有,就是恶心人,我已经让金九去查她派来盯梢的人了。”


    “此事朕会办好。”萧彻道,“朕已让金一亲自带人去查,很快就会有结果。”


    林砚一愣,抬头看他:“你动作这么快?”


    “有人嫌命长,朕自然要成全她。”萧彻语气平淡,眼神却冷厉,“你放心,此事朕会给你,给林家一个交代,绝不会轻饶了她。”


    林砚当然是相信萧彻的手段的,只是……


    “我就是有点想不通,她都到这地步了,为什么还要作死?她难道看不清形势吗?你明明已经对宗室不满了,她这不是自己往刀口上撞?”


    萧彻闻言,嗤笑一声,带着几分嘲讽:“有些人,习惯了高高在上,仗着那点血脉横行霸道惯了,是看不清形势的,她只会觉得是朕朕不念亲情,而绝不会认为自己有错,她这么做,一是泄愤,二是侥幸,觉得这种小打小闹,朕不会把她怎么样,说不定还能逼得你们林家忍气吞声,她好挽回点颜面。”


    典型的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的心态。


    林砚无语:“脑子有病。”


    “病得不轻。”萧彻赞同地点头,随即又道,“不过她自己跳出来,正好给了朕一个由头,清理这些宗室毒瘤。”


    萧彻没有详细说自己打算怎么“清理”,那些血腥阴暗的手段,他不想让林砚知道太多,怕脏了他的耳朵,也怕吓到他。


    他只是看着林砚,保证道:“含章,你放心,以后不会再有人敢打林家,打你妹妹和父母的主意,朕会护着你们,谁再敢伸手,朕就剁了谁的爪子。”


    林砚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心里那点郁闷和火气渐渐被熨平。


    他忽然起了点调侃的心思,歪头看着萧彻:“陛下,我们这还没拜堂呢,你就把我爹娘妹妹当成你自个儿的爹娘妹妹来护着了?这买卖你亏不亏啊?”


    萧彻被他逗笑,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怎么?朕提前行使一下权力不行?还是说,你不想认?”


    “认认认!”林砚笑着躲开他的手,“白捡个皇帝当靠山,这种好事我怎么会不认?”


    玩闹两句,气氛轻松了不少。


    萧彻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语气变得自然又郑重:“说起来,是该找个时机,带你去拜见一下父皇和母后了。”


    “啊?”林砚一时没反应过来,“见、见公婆?”


    萧彻看着他微微睁大的眼睛,语气放缓:“嗯,总得让他们见见,我把心给了谁。”


    林砚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脸颊有些发烫。


    这话就是要带他去见家长,得到长辈的认可。


    虽然那两位长辈已经……


    但这份心意,沉甸甸的。


    林砚低下头,小声嘟囔:“……哦。”


    看着林砚微红的耳根,萧彻眼底笑意更深,知道这事在他心里挂上号了,便不再多言,转而道:“事情交给朕解决,就别再为那种人烦心,朕出来的急,还没用晚膳,你陪朕吃点?”


    林砚自然无有不从:“好,我让厨房去做几样你爱吃的。”


    “不必麻烦,简单些就好。”萧彻拉住他,“就在你院里吃,清静。”


    两人相视一笑,窗外夕阳正好,将房间映得一片暖融——


    作者有话说:老登领导今天开会被逼得气急败坏,无能狂怒,为表庆祝,加更一章[比心]


    (偷偷说,前面的反派武海闵是老登领导名字的谐音)


    第94章 第 94 章 “我得喷……咳咳,得参……


    暮色渐深, 林府各处陆续点起了灯。


    很快下人便将几样清爽可口的菜肴并一壶温好的酒送进了林砚的院子。


    菜色简单,是萧彻偏好的口味,两人安静地用着饭, 偶尔低声交谈几句, 气氛温馨而宁静。


    饭毕,撤去碗碟, 林砚给萧彻斟了杯茶,自己也捧着一杯, 靠在窗边的软榻上,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叹了口气。


    萧彻闻声看去:“还在想那事?”


    林砚摇摇头,又点点头:“也不全是,就是觉得, 有时候人心之恶,真是防不胜防,我自问没主动招惹过谁,只想守着家人,做好分内事,过安生日子, 可偏偏就有人见不得你好, 非要扑上来咬一口。”


    穿越前应付职场倾轧已经够累,没想到穿越后, 换了时空换了身份,依旧逃不开这些龌龊算计。


    萧彻放下茶杯,走到榻边坐下,将林砚揽入怀中,手掌轻轻拍着他的背, 如同安抚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萧彻的声音低沉而稳定,“你越好,越得朕心,自然就越会招来嫉恨,这不是你的错,是那些人心术不正。”


    萧彻顿了顿,语气转为冷冽:“所以,对付这种人,就不能心慈手软,你退一步,她不会见好就收,只会得寸进尺,以为你好欺负,这次,必须让她彻底记住教训,也让其他有类似心思的人看看,动你,动林家,是什么下场。”


    林砚靠在萧彻怀里,听着那沉稳的心跳,感受着话语里的维护与决心,心里那点郁气渐渐散了下去。


    他抬起头,看着萧彻在灯火下也格外清晰的侧脸线条,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真让她……那个吗?”


    林砚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萧彻失笑,屈指轻轻弹了下他的额头:“想什么呢?朕是暴君吗?为了这么个东西,还不值得脏了手,污了史书。”


    “死是解脱,只有活着才会感受到痛苦,不是吗?”萧彻问。


    林砚眨眨眼,好奇起来:“那陛下打算如何让她痛苦?”


    萧彻却卖了个关子,指尖绕着他一缕头发:“明日早朝,你便知道了,到时候,你只需按你想的做,朕给你撑腰。”


    见萧彻不肯细说,林砚也不再追问,他对萧彻的手段还是有信心的,反正明天就能看结果,现在嘛……


    他打了个哈欠,有些乏了。


    萧彻察觉他的困意,柔声道:“累了就早点歇息,朕也该回宫了。”


    嘴上说着回宫,揽着林砚的手臂却没收回去。


    林砚窝在他怀里,鼻尖全是令人安心的沉水香气,有点贪恋这份温暖,含糊道:“再待一会儿嘛,反正宫门落钥还早……”


    萧彻从善如流,调整了下姿势,让林砚靠得更舒服些。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隐隐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


    萧彻这才轻轻动了动:“真得走了。”


    林砚也知道萧彻不能久留,虽然不舍,还是乖乖从他怀里起来,理了理微皱的衣袍:“我送你到门口。”


    到底现在家里还不知道萧彻跟自己的关系,萧彻平白无故留在家里,待会母亲回来了也不好交代。


    “不必,夜里风凉,你今日也辛苦了,好好休息。”萧彻按住他,自己站起身,仔细替他理了理鬓角,“明日早朝,朕等你。”


    林砚会点点头:“嗯。”


    萧彻深深看了林砚一眼,这才转身,带着等在外面的李德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林府。


    送走了自家那位黏人又体贴的男朋友,林砚摸着似乎还残留着萧彻指尖温度的手,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林砚揉揉脸,决定先去书房把弹劾的草稿打出来,气归气,正事不能忘,骂人也得有理有据。


    人刚要往回走,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夹杂着文韫难得拔高的声线,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那股子火气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


    “娘,表哥,你们回来了。”林砚赶紧迎出去。


    “岂有此理,真是欺人太甚!我们家是刨了她家祖坟还是怎的?竟用如此下作手段!墨儿呢?墨儿没事吧?”文韫显然是刚回府就听说了门口那场闹剧,饶是她素来温婉,此刻也气得脸色发白,胸口不住起伏。


    “娘,您别动气,事情已经解决了。”林砚上前扶住文韫的手臂,轻声安抚,“墨儿没事,就是受了点惊吓,那无赖和媒婆也扭送了京兆府。”


    文韫看到儿子,情绪稍缓,但怒火未消:“解决了?这次是解决了,下次呢?那起子小人躲在暗处,防不胜防!”


    文恪在一旁也是脸色铁青,拳头握得紧紧的:“表弟,此事绝不能善罢甘休,墨妹妹平白受此大辱,若不严惩,日后岂非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攀咬?”


    林砚赶紧把两人让进屋里,吩咐丫鬟上茶,然后才将下午发生的事情,包括如何拆穿无赖、如何安抚林墨,以及萧彻承诺会处置荣阳郡君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听到皇帝已经介入,文韫心下稍安,但眉宇间的忧色未褪:“陛下出手,自然能惩治她,只是这等人,如同跗骨之蛆,即便此次受了罚,只怕心中怨恨更甚,日后难免……”


    “所以光靠陛下惩治还不够。”林砚接过话头,“娘,您不是常与京中各位夫人往来吗?荣阳老太不是最看重她那点可怜的宗室脸面吗?那咱们就偏偏让她一点脸面都没有。”


    文韫立刻明白了儿子的意思:“你是说让我在夫人圈子里……”


    “对。”林砚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点冷意,“娘您只需在与其他夫人饮茶闲话时,装作不经意地提起她为何会被陛下厌恶,京城里的夫人们,哪个不是人精?消息传开,谁还敢与她往来?她不是爱脸面吗?咱们就让她在京城夫人圈子里,彻底混不下去。”


    文韫听着儿子的话,露出赞同的神色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杀人诛心,对于荣阳这种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的人来说,让她没脸只怕比打她一顿更让她痛苦。


    “好,就这么办。”文韫重重一拍桌子,觉得儿子这主意甚合她意,“我看她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出门见人。”


    文恪也点头赞同:“姑母出面,再合适不过。”


    安抚好母亲,林砚便钻回了自己的书房,铺开纸,磨好墨,开始打草稿,准备明天早朝时弹劾荣阳郡君那一脉在朝中为官的人。


    虽然萧彻保证只要他开口就会有人附议,但打铁还需自身硬,弹劾的奏章必须写得有理有据,逻辑清晰,一击必中。


    他要把荣阳郡君的恶行与她那些在朝亲属可能存在的依仗权势、徇私舞弊等行为联系起来,就算不能立刻扳倒,也要狠狠撕下他们一层皮,让其他人不敢再轻易与这家扯上关系。


    正写得投入,窗外传来极轻的叩击声。


    林砚抬头,见金九不知何时已经站在窗外。


    “大人,京兆尹府那边有结果了。”金九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稳无波,“那姓王的无赖,触犯《贼盗律》‘恐吓取财’、《斗讼律》‘诬告反坐’等,数罪并罚,判了死刑,秋后处决。那个媒婆,触犯《户婚律》‘违律为婚’,杖刑一百,徒三年,官府发文,公告其劣迹,此生此世不能再从事媒妁之行。”


    林砚听完,沉默了片刻。


    他穿越过来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人因他而死,虽然这人罪有应得。


    自己其实并不想杀人。


    可这个时代就是这样,诬告官眷,尤其是试图用这种手段毁人清白,是重罪。


    若此时心软,日后只怕会有更多人觉得林家好欺负,变本加厉。


    “知道了。”林砚轻轻吐出一口气,将心中那点不适压下,目光重新变得坚定,“他们咎由自取。”


    心里有点唏嘘,但不后悔。


    金九却没立刻离开,而是又道:“大人是在准备明日弹劾的奏章?”


    林砚“嗯”了一声:“我得喷……咳咳,得参他们一本才解气。”


    金九沉默了一下,他递上一张写满人名的纸。


    “这是与那荣阳老太关联密切的官员信息,包括她还在世的兄弟姐妹及其姻亲、儿子女儿及其联姻的家族、以及在朝为官或倚仗其势的门人故旧,属下作为金影卫,这些信息都很清楚。


    林砚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心中大致有数。


    “多谢,这份名单很有用。”林砚真诚道谢。


    金九微微颔首:“大人若无其他吩咐,属下告退。”


    金九离开后,林砚拿着那份名单,对照着自己刚才写的弹劾草稿,又开始修改润色,务求每个指控都站得住脚,引用的律法条文精准无误。


    这一忙,就忙到了深夜。


    烛火摇曳下,林砚反复推敲字句,修改了三四遍,直到觉得这篇弹劾奏章已经达到了他目前水平的巅峰,堪称逻辑严密、言辞犀利、证据充分,这才满意地放下笔。


    明天他不喷死荣阳郡君那一脉的人,他就不叫林含章。


    第95章 第 95 章 结结实实的一吻。


    次日, 林砚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穿着整齐的绯色官袍,揣着那份熬夜打磨好的弹劾草稿前往皇宫。


    太仪殿, 百官依序肃立, 气氛庄重。


    林砚站在户部官员的队伍中,垂眸敛目, 看似平静,实则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他偷偷瞄了一眼御座方向, 虽然看不清萧彻的表情,但他能感觉到一道目光似乎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


    哼哼,男朋友就位,观众已入场,好戏即将开锣。


    李德福早已准备好配合林砚, 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有本启奏”,至于后面那句“无事退朝”,便直接省略了过去。


    林砚踏出队列,手持笏板,朗声道:“臣,有本启奏!”


    这一下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有不少官员心中嘀咕:这林侍郎今日要奏什么?他不是忙着呢吗?


    御座上的萧彻声音平稳无波:“准奏。”


    林砚先是规规矩矩地汇报了近日清查宗室账目中发现的一些令人忧心的问题, 语气客观, 措辞严谨,完全是从一个尽职尽责的户部官员角度出发。


    然后, 话锋悄然一转。


    “陛下,臣在核查过程中发现,某些账目混乱、亏空异常之处,多与部分宗室官员及其关联人等有所牵扯,譬如, 现任荣王府名下的皇庄田亩产出,连续三年账实不符,差额巨大;又譬如,荣阳郡君之夫,光禄寺少卿王大人经手的宫中采买,价格虚高之象频现;再譬如,荣王世子负责督造的陵寝辅料,账目含糊,工料价目与市价相去甚远……”


    林砚语速不快,但条理清晰,每一桩每一件都点名道姓,将问题与具体的人挂钩,而且全部都是他这段时间在户部核查过的,确有实据,抵赖不得。


    他压根不提昨日林府门口的闹剧,更不涉及任何私人恩怨,所有的弹劾点都精准地落在“公务”、“账目”、“规制”上。


    先从现任荣王开始,然后是荣阳郡君那个靠着裙带关系混上光禄寺少卿的丈夫,他们那个在工部挂闲职却总想捞油水的儿子,嫁出去的女儿的婆家在太仆寺,管马政的账也是一团乱麻,甚至儿媳妇的娘家,一个在地方上仗着姻亲关系横行乡里的小官……只要是跟荣阳郡君这一支沾亲带故,又被林砚查过账的,一个都没落下。


    林砚每点出一个名字,列出一项罪证,朝堂上就安静一分。


    被点到名的官员,脸色瞬间惨白,汗如雨下。


    没被点到的,也暗自心惊,这林侍郎是抄家来了?打击面也太广了,而且桩桩件件都并非空穴来风。


    就在林砚奏毕,躬身退回队列的瞬间,户部尚书张厚朴立刻出列,声如洪钟:“陛下,林侍郎所奏,皆乃臣等近日核查宗室账目所遇之积弊,事实清楚,证据确凿,臣恳请陛下彻查,以正纲纪!”


    紧接着,左侍郎褚晔也毫不犹豫地踏出:“臣附议!户部上下,皆可作证林侍郎所言非虚!”


    这两位大佬一带头,整个户部的官员,但凡是参与了些许清查工作的,无论官职大小,呼啦啦跪倒一片,齐声高呼:“臣等附议!”


    这架势可不一般。


    紧接着,与林家交好的一些官员、林砚在翰林院的旧友清流们,也纷纷出列表态附议。


    他们或许不完全清楚内情,但相信林砚的为人,更嗅到了皇帝欲整顿宗室的风向。


    一时间,整个太仪殿内,附议之声此起彼伏,站出来的官员占了十之七八。


    只剩下少数与荣王一支关系匪浅或是自身也不干净的官员,面色惨白地僵立在原地,站也不是,跪也不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而被林砚点名弹劾的那些人,更是面无人色,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这些人的两个眼睛,一个眼睛写着“心”,另外一个写着“虚”。


    龙椅上,萧彻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待附议声稍歇,他才缓缓开口。


    “朕登基以来,屡次申饬,要求百官清正,宗室守法,然,总有人阳奉阴违,视朝廷法度为无物,贪墨公帑,蠹害社稷,今日林爱卿所劾,触目惊心,若属实,乃国之大蠹!”


    萧彻目光如电,扫过下方那些面如死灰的被弹劾者:“尔等有何话说?”


    那几个被点名的官员早已吓破了胆,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语无伦次地喊着“陛下恕罪”、“臣冤枉”,却连一句像样的辩解都说不出来。


    事实俱在,证据确凿,如何狡辩?


    萧彻冷哼一声,不再看他们,直接下令:“传朕旨意,户部侍郎林砚所劾一应人等,无论宗室勋贵,还是朝廷命官,即日起,全部停职禁足府中,无朕旨意,不得擅离半步,胆敢违逆者,视同抗旨,金吾卫可先斩后奏!”


    “其中,林爱卿奏章中证据确凿之项,涉事主官,着即杖责八十,由金吾卫押赴其府邸门前,公开行刑,以儆效尤!”


    杖责八十,还是在家门口打。


    这简直是□□折磨加公开处刑的双重暴击,没个两三个月,绝对下不了床,而且这脸是丢到全京城了。


    “陛下圣明!”以张厚朴、林砚为首的官员们齐声高呼。


    萧彻微微颔首,最后沉声道:“宗室绝非法外之地,此次清查,乃整肃纲纪之始,望尔等好自为之!”


    圣旨一下,早已候在殿外的金吾卫甲士立刻上前,如同鹰拿燕雀般,将那些面如死灰的被弹劾官员拖拽出去,求饶声、哭喊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宫墙之外。


    朝臣们鸦雀无声地退出太仪殿,许多人背后已被冷汗浸湿。


    陛下这次是动了真怒,而且手段如此雷厉风行,毫不留情,这可是大渝朝立国以来,头一遭有皇帝对宗室举起刀。


    一时间,关于皇帝“刻薄寡恩”、“不念亲情”的私下议论,悄然在一些角落滋生。


    当然,这些声音,萧彻即便听到,也只会嗤之以鼻,他在乎的是江山稳固,是清除蛀虫,些许骂名,算什么?


    林砚随着人流走出大殿,迎着初升的朝阳,轻轻舒了一口气。


    开局顺利,这第一把火,烧得够旺。


    至于后续……


    林砚摸了摸袖中那份弹劾发草稿,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账,总要一笔一笔算清楚。


    而他和萧彻的“约会”清单上,好像又可以添上新项目了——比如,一起去看看那些被打板子的家伙。


    看看这些趴在大渝百姓身上吸血的蛀虫,会不会知道痛。


    说干就干,林砚拐了个弯,去御书房找萧彻。


    林砚熟门熟路地溜达到御书房外,也无需宫人通报,自己揣着手就进去了。


    萧彻已经卸了朝服,见他进来,唇角微扬:“下朝不去户部,怎么跑来朕这里来了?”


    林砚凑过去,半点不客气地挨着书案边沿坐下,眨眨眼:“就是有个小小的提议,不知陛下有没有兴趣?”


    “哦?说来听听。” 萧彻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顺手将桌上那碟还没动过的精致点心往他那边推了推。


    林砚捏起一块榆钱羹,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咱们去看看热闹呗?”


    萧彻挑眉:“看什么热闹?”


    “还能是什么?”林砚咽下点心,“当然是去看金吾卫执行陛下您的英明决策!”


    萧彻听着林砚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的语气,差点没绷住笑出来。


    他的含章,真是坦诚得可爱。


    这种带着点小坏的主意,偏偏正合萧彻的心意。


    “都依你。”萧彻扬声唤道:“李德福。”


    李德福应声而入。


    “备车,朕与林侍郎要出宫一趟。” 萧彻吩咐道。


    “老奴遵旨。”李德福心领神会,立刻下去安排。


    不过一刻钟,一辆不起眼的青幔马车便从宫城侧门悄无声息地驶出,混入京城清晨渐渐热闹起来的街市中。


    车内,萧彻和林砚并肩而坐,宽大的袖子下两手交握,一个威严内敛,一个清俊灵动,真真是相得益彰。


    第一个目的地,是光禄寺少卿王某人的府邸。


    这位王大人,正是荣阳郡君的丈夫,靠着老婆的宗室身份混了个油水不少的闲职,平日里没少捞好处。


    马车停在街角,远远就能看见府门口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几名身着明光铠的金吾卫士兵面无表情地守在门前,两名行刑手拿着长长的水火棍,肃立一旁。


    王大人被两个金吾卫押着,面如土色,嘴里还在不住地求饶:“陛下开恩!臣知错了!臣再也不敢了!”


    “啧,这就怂了?” 林砚透过车窗缝隙看得津津有味,“还没开打呢。”


    萧彻淡淡道:“倚仗裙带之辈,能有什么骨气。”


    话音刚落,就听金吾卫领队一声令下:“行刑!”


    板子重重落下,伴随着王大人杀猪般的惨叫。


    那叫声,真是闻者是解气,听者泄愤。


    周围百姓的议论声更大了,多是唾弃之声。


    “活该!”


    “贪官!就知道捞我们老百姓的血汗钱!”


    “陛下圣明!”


    林砚听得身心舒畅,转头对萧彻说:“瞧见没,陛下可是民心所向。”


    萧彻眼底也闪过一丝满意。


    当皇帝的,怎么会不想听到百姓称颂?


    十来板子,王大人已经叫得嗓子沙哑,屁股上皮开肉绽,林砚觉得差不多了,便去下一家。


    接下来是荣王世子。


    这位世子爷倒是比他姑父硬气点,一开始还梗着脖子喊“我乃宗室子弟,你们敢”,结果板子一上身,没几下就嗷嗷叫,开始细数自己是被下面的人蒙蔽,是一时糊涂,求陛下看在他爹荣王的面上饶了他。


    可惜可惜,萧彻别说是荣王的面子,连他自个亲爹的面子也没给过。


    林砚听得直撇嘴:“现在知道抬出爹来了?贪钱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自己姓什么?真是又蠢又坏。”


    萧彻冷哼一声:“宗室子弟,更应谨言慎行,以身作则,如此行径,罪加一等。”


    一连看了好几家,情形大同小异。


    有像王大人那样一开始就软蛋的,有像荣王世子那样色厉内荏的,还有直接吓晕过去的。


    林砚从一开始的兴致勃勃,到后来渐渐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他靠在车壁上,叹了口气:“陛下,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些人呐,其实也没几个真有泼天的胆子,无非是以前被纵容得太久了,规矩形同虚设,久而久之,就真把自己当回事儿,觉得普天之下都该围着他们转,拿点、占点、贪点都是理所当然,一旦真动起真格来,个个原形毕露。”


    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水就泛滥,给三分颜色就开染坊。


    萧彻目光投向窗外熙攘的街市:“积弊已久,尾大不掉,先皇在位时,对宗室勋贵多有宽纵,却不知这水若太浊,养出的不是鱼,是啃噬堤坝的蠹虫。”


    林砚看着萧彻的神色,心里那点看热闹的心思彻底没了,只剩下满满的心疼。


    当皇帝也太难了,不仅要跟朝堂上的老狐狸斗智斗勇,还得收拾自家这一大帮子不省心的亲戚,这些亲戚还有一堆不省心的亲戚。


    林砚伸出手,轻轻扯了扯萧彻的袖子:“陛下,蛀虫揪出来打死就好,你说对不对?”


    萧彻反手握住林砚扯他袖子的手,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嗯,爱卿所言甚是。”


    马车内,方才看热闹时的那点肃杀气氛渐渐被温情取代。


    萧彻握着林砚的手没松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林砚的指节,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美玉。


    “今日这般,会不会觉得朕太过严苛?”萧彻忽然低声问,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他知道林砚心软,虽嫉恶如仇,但亲眼见到杖刑的场面,或许会有所触动。


    林砚闻言,立刻摇头:“怎么会?陛下这哪是严苛,分明是英明神武,雷厉风行!”


    “你能这么想,朕心甚慰。”萧彻唇角弯起明显的弧度,忍不住抬手,用指背轻轻蹭了蹭林砚的脸颊,“只是日后,这等场面,你不喜欢,不必去看。”


    “那倒没有。”


    他是很真心实意地去看热闹的。


    萧彻眼底笑意更深,从善如流地点头:“是林爱卿恪尽职守,来查看细节都,实乃百官楷模。”


    这揶揄的语气让林砚忍不住瞪了萧彻一眼,却换来对方更深的笑容。


    宽大的衣袖遮掩下,萧彻的手悄悄下滑,改为十指相扣的姿势,掌心相贴,温热传递。


    马车微微摇晃,车厢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彼此清浅的呼吸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市井喧嚣。


    这种静谧的亲密,比任何言语都更让人心动。


    林砚侧过头,看着萧彻线条优美的侧脸在晃动的车帘光影下明明灭灭,心里像是被羽毛轻轻搔过,痒痒的。


    嗯……男朋友长得真好看,认真的时候好看,笑起来好看,就连现在这样安静坐着,也好看得让人想……做点坏事。


    许是目光太过直白,萧彻若有所觉,转过头来,正对上林砚还没来得及收回的蠢蠢欲动的眼神。


    四目相对,萧彻眸色微深,喉结滚动了一下。


    林砚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像是做坏事被抓包的小孩,脸颊“腾”地就红了,下意识想移开视线,却又有点舍不得。


    就在这暧昧缱绻的氛围即将升温时,马车缓缓停了下来,车外传来李德福压低的声音:“陛下,林大人,户部公廨到了。”


    旖旎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林砚如梦初醒,赶紧坐直身体,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啊?到了啊?这么快?”


    萧彻眼底掠过一丝遗憾,但很快恢复如常,松开了握着的手,温声道:“嗯,到了,今日户部想必还有不少事要忙,去吧。”


    “哦,好。”林砚应着,伸手去推车门,动作却有点磨蹭。


    就在他一只脚刚要踏出马车时,忽然又缩了回来,快速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凑上前在萧彻唇上重重地亲了一下。


    结结实实的一吻。


    亲完,不等萧彻反应,林砚飞快地跳下马车,只留下一句带着笑音的“陛下再见!”,便头也不回地朝着户部衙门跑去,绯色官袍被春风吹出令人心动的弧度。


    第96章 第 96 章 林砚飘进户部公廨,嘴角……


    林砚飘进户部公廨, 嘴角咧到耳根子的笑容藏都藏不住,整个人像刚偷喝了一整罐蜂蜜,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甜滋滋。


    谁是熊二?他是熊二。


    值房里, 褚晔正对着一堆账册眉头紧锁, 抬头看见林砚这副春风荡漾的模样,手里的算盘珠子差点拨错位。


    “林兄, 你这是捡到金元宝了?”褚晔问道。


    林砚被问得一激灵,赶紧管理了一下表情, 故作严肃地咳嗽一声:“咳,没什么,就是觉得今日天气甚好,陛下圣明,蛀虫受惩, 心情舒畅。”


    说着还煞有介事地拍了拍桌上那摞账本。


    褚晔嘴角抽了抽,看了一眼窗外不算明媚甚至有点多云的天色,决定不戳穿同僚这拙劣的借口。


    他换了个话题:“说起来,今早你那篇弹劾奏章,真是掷地有声,字字珠玑。”


    提到这个, 林砚可就不困了, 瞬间切换到工作模式,拉着褚晔开始讨论清查宗室账目的下一步计划, 仿佛刚才那个冒着粉红泡泡的不是他。


    只是讨论间隙,他的目光总会不经意地瞟向窗外皇宫的方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某人掌心的温度。


    另一边,萧彻回到御书房, 批阅奏折的效率高得惊人,看得李德福都暗自咋舌。


    只是陛下偶尔会对着某本奏折出神,指尖抚过唇角,眼底漾开一丝极淡却真实的笑意。


    他懂他懂,一定是想到了林大人才这么高兴。


    易熬到散值时分,林砚几乎是第一个冲出户部公廨的大门,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脚步一拐,熟门熟路地又进了宫。


    这一次,他目标明确,直奔紫极殿。


    萧彻似乎早料到他会来,已经屏退了左右,独自在殿内等着。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给他周身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


    林砚进去时,萧彻正站在书案前,手里拿着的,可不是什么圣贤书,而是一本画册。


    这画册是褚晔给的,林砚上次揣进宫忘记了揣回林府,没想到会落到萧彻的手里。


    林砚瞥见画册后,在萧彻跟前一个猛刹车,一头撞上萧彻,还是萧彻伸手将人拦腰抱住,才没让林砚摔下去。


    一头撞进萧彻怀里,鼻尖瞬间被熟悉的沉水香气包裹,脸颊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对方胸膛传来的温热和坚实。


    林砚脑子“嗡”的一声,倒不是因为撞疼了,而是因为萧彻手里那本该死的画册,以及自己此刻投怀送抱般的姿势。


    “投怀送抱?”萧彻低沉带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手臂稳稳圈着林砚的腰,非但没松手,反而收得更紧了些,“爱卿今日,倒是比那画册上的姿态,更为主动热情。”


    林砚:“!!!”


    他手忙脚乱地想站直,却被萧彻箍着动弹不得,只能梗着脖子反驳:“谁、谁主动了?我是没站稳,还有那画册不是我的!是褚晔硬塞的!我都没翻开过!”


    萧彻挑眉,另一只空着的手晃了晃那本画册,纸张哗啦轻响:“哦?没看过?那爱卿可知,这画册里都画了些什么?”


    林砚眼神飘忽,坚决不往画册上看:“不、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是么?”萧彻低下头,鼻尖几乎要蹭到林砚的,呼吸交融,带着灼人的热度,“可朕方才粗略翻阅,倒是觉得其中有些‘学问’,颇值得探讨一番。爱卿既与朕心意相通,何不一同研习,共同进步?”


    林砚:“???”


    研习跟进步这两个词,是这么用的吗?


    研习你个鬼!进步你个腿!


    不过林砚岂会轻易认输?


    林砚反将一军:“陛下乃真龙天子,天资卓绝,何须借助此等外物?莫非是……自觉有所欠缺,需要借鉴学习?”


    他故意把“欠缺”两个字咬得重了些,眼神挑衅地看着萧彻。


    萧彻眸色骤然深了,凤眸危险地眯起。


    松开揽着林砚腰的手,却没完全放开,而是顺着脊背缓缓下滑,停在某个微妙的位置,轻轻一拍。


    “朕是否有所欠缺……”萧彻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蛊惑般的沙哑,“爱卿不是已然亲自验证过了?还是说,验证得不够彻底,让爱卿产生了误解?”


    林砚被他拍得浑身一僵,那些混乱又羞耻的记忆瞬间回笼,脸颊爆红,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验证你个头!你那叫天赋异禀!畜生玩意!】


    【手都快废了还不释放,你是南孚吗?】


    萧彻不知南孚为何物,他只知温香软玉在怀,忍不住就想逗弄。


    他凑到林砚耳边,用气声道:“看来,是朕昨夜不够努力,未能让爱卿得出正确结论,既然如此……”


    手臂再次用力,将人打横抱起,大步走向内殿:“不若我们抛开这无用画册,朕再向爱卿好好证明一番,朕,无需借鉴,亦能无师自通,让爱卿……心服口服。”


    “喂!萧彻!你放我下来!这天还没黑彻底呢!”林砚惊呼,手脚并用地扑腾。


    “白日如何?”萧彻稳稳抱着他,很是恶劣,“朕与爱卿探讨学问,还分什么昼夜?”


    林砚:“???”你好骚啊。


    萧彻将林砚轻轻抛在柔软的龙榻上,随即俯身压下,堵住了那张试图抗议的嘴。


    这个吻带着十足的侵略性,比昨夜更加深入,更加熟练,仿佛真的要将林砚拆吃入腹。


    林砚起初还挣扎两下,很快便在对方强势的攻势和熟悉的气息中败下阵来,身体诚实地软化,手臂不由自主地环上了萧彻的脖颈。


    意乱情迷间,他感觉萧彻的手再次探入他的衣襟。


    与昨夜相比,这次更加逾矩。


    当萧彻的手滑到他腿侧时,林砚一个激灵,猛地清醒了几分,按住了那只作乱的手,声音发颤:“等等……萧彻,你……”


    萧彻抬起头,眼底是汹涌的暗潮,他看着林砚泛红的脸颊和湿润的眼眸,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含章,帮帮我,像昨夜那样……”


    林砚看着他忍耐的样子,心尖一软,鬼使神差地,松开了手。


    然而,萧彻却并未仅仅满足于此。


    在情动至深时,他咬着林砚的耳垂,用气声哄诱:“含章,蹭蹭就好……”


    林砚脑子一片空白,被那灼热的温度和暧昧的请求搅得理智全无,半推半就地,依言照做。


    ……


    等到风停雨歇,林砚瘫在龙榻上,连指尖都懒得动弹。


    他感觉自己的腿根一片火辣,不用看都知道肯定红透了。


    萧彻这个畜生!


    偏偏始作俑者还一脸餍足,侧躺在他身边,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卷着他的头发,语气带着事后的慵懒和显而易见的调侃:“看来,爱卿确实无需那画册指点,自学成才,天赋甚佳。”


    林砚累得眼皮都懒得抬,闻言气得抬脚想踹他,却牵动了酸软的肌肉,忍不住“嘶”了一声。


    萧彻低笑,伸手替他揉捏着腿侧酸软的肌肉,动作倒是轻柔:“是我不好,累着含章了。”


    林砚哼哼两声,算是接受了这没什么诚意的道歉。


    他忽然想起明日是休沐,不用上朝,顿时觉得老天爷还是有点良心的。


    “明日,不用早起”林砚嘟囔着,意识开始模糊。


    萧彻看着他昏昏欲睡的模样,低头在他额角亲了亲:“嗯,睡吧。”


    林砚安心地沉入梦乡前,最后一个念头是:这口气不能就这么咽下去,他一个现代社会来的人,还能败给萧彻一个古代人?


    第二天,林砚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身旁早已空了,摸了摸被褥,一片冰凉,显然萧彻早就起身了。


    他动了动,腿根摩擦带来的细微刺痛感依旧明显。


    挣扎着爬起来,洗漱完毕,换好衣服,林砚磨磨蹭蹭地走出内殿。


    萧彻正坐在外间看书,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身上,一派光风霁月,仿佛昨夜那个缠着他厮磨到半夜的禽兽是另一个人。


    见林砚出来,萧彻放下书,目光落在他略显别扭的走姿上,唇角微扬:“醒了?可用些点心?”


    林砚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故意走到离他最远的椅子上坐下。


    萧彻也不恼,倒了杯温水递过去:“还疼?”


    林砚接过杯子,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才硬邦邦地道:“托陛下的福,尚能行走。”


    萧彻眼底笑意更深,走到他身边坐下,手臂自然地环住他的腰:“是朕孟浪了,下次……”


    “没有下次!”林砚立刻打断他,耳根微红,“至少……不能用腿了!”


    萧彻从善如流地点头:“好,听含章的。”


    他答应得这么爽快,反而让林砚心里更没底了,总觉得这家伙在憋什么坏水。


    休沐日无事,林砚在宫里用了午膳,便打算回府。


    出门时,正好遇见褚晔奉旨入宫汇报宗室账目清查的进展。


    褚晔再不想单独面圣夜无法,这是皇帝召见。


    两人在宫道上撞见,褚晔看到林砚走路的姿势,眼神瞬间变得微妙起来,脸上写满了“我懂我懂”和“兄弟保重”。


    林砚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强作镇定地打了声招呼。


    褚晔凑近些,挤眉弄眼地低声道:“林兄,昨日陛下可还满意?”他指的是林砚弹劾成功那事,但配上这表情,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林砚嘴角一抽,含糊道:“还、还行吧。”


    褚晔却以为他指的是另一回事,嘿嘿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用更低的声音道:“看来我送的那画册派上用场了?赫连那边还有更好的,回头我再给你弄几本!”


    林砚:“……”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他本想严词拒绝,但想到萧彻昨夜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以及自己“报仇雪恨”的雄心壮志,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轻咳一声,眼神飘忽,同样压低声音:“那个,你那里,真有很多这种……嗯,画册?”


    褚晔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包在我身上,赫连走南闯北见过的好东西多得很,我让他把压箱底的都给你找出来!”


    林砚:“……倒也不必。”


    褚晔摆摆手:“客气什么。”


    他又凑近些,大着胆子问:“不过林兄,你跟陛下那什么,到底到哪一步了?和谐不?”


    林砚被问得一愣,他跟萧彻虽然亲密,但确实还没到最后一步。


    他这人有时候实诚,加上觉得褚晔也算是“自己人”,便老实回答道:“还没到最后一步。”


    褚晔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声音都忘了压低:“什么?!你们还没……”


    林砚吓得赶紧去捂他的嘴:“你小声点!”


    褚晔扒开他的手,依旧难以置信,上下打量着林砚,喃喃道:“不能啊,陛下看着也不像不行啊,难道是你不行?”


    “你才不行!”林砚恼羞成怒,“我们那是循序渐进,你懂什么!”


    褚晔摸着下巴:“循序渐进什么呀,这男人啊,该出手时就得出手,你得主动点,勾引他啊!”


    “勾、勾引?”林砚愣住了,他两辈子加起来也是第一次谈恋爱,还是跟皇帝谈,哪学过这个?


    褚晔见他一脸茫然,顿时来了精神,开始传授他那不靠谱的经验:“你看啊,首先,眼神要到位,那种欲说还休,带着点钩子的眼神,懂不懂?其次,偶尔不经意地肢体接触,比如递东西的时候碰碰手指啊,走路的时候靠得近一点啊,还有,穿衣服也有讲究,偶尔松松领口,露一点点锁骨……”


    林砚被他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听着那些“技巧”,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他不是很明白他一个户部侍郎为什么要跟另外一个户部侍郎探讨这种事情。


    但,林砚拒绝不了。


    看着褚晔信誓旦旦的样子,再想到自己“复仇”的决心,林砚心里那点叛逆的小火苗又燃了起来。


    也许,真的可以试试?


    区区萧彻,看他怎么拿下!——


    作者有话说:这周没有榜单,这两天都有加更[比心][比心][比心]


    第97章 第 97 章 不能输阵!


    林砚最近过得相当充实, 甚至充实得有点过头。


    他就像个上了发条的查账机器,和褚晔两人一头扎进宗室们那堆积如山、漏洞百出的陈年旧账里,一遨游就是一个来月。


    这些宗室勋贵们, 百年来躺着吃朝廷的供奉, 利用特权兼并土地,经营产业, 账目做得那叫一个随心所欲,大抵也是没有想到会有一任皇帝不惯着这些亲戚了, 拿他们开刀。


    林砚和褚晔吐槽时还想到一点,那就是这些宗室可能还是不太清楚户部是做什么的,以为户部的官员们都是吃干饭的。


    可惜,他们碰上的皇帝是萧彻,萧彻还点了林砚和褚晔这对卷王工作搭子。


    “看看这个。”林砚拿起一本账册, 指着上面模糊不清的墨团和明显涂改的痕迹,对褚晔吐槽,“这安国公家采购石料的单子,价格都快赶上金子了,他们是打算用金石头修祖坟吗?还有这笔,采买冬日炭火的数量, 够把他们一个府上的人全部熏成腊肉!”


    褚晔无奈摊手:“虚报价格, 夸大数量,甚至伪造名目, 是惯用伎俩,你看这笔修缮花园的支出,后面附的工匠名单里,竟然有已经去世三年的老木匠的名字,真是鬼斧神工。”


    林砚直呼好家伙, 阴间劳务都敢用?也不怕半夜鬼敲门讨薪?


    两人一边疯狂吐槽,一边将查实的证据分门别类,整理成清晰的条陈。


    而这些条陈,总会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萧彻的御案上。


    萧彻那里动作极快。


    林砚他们上午刚把某位郡王、国公的烂账查个底朝天,下午皇帝的旨意就到了。


    大多数被查的宗室,其命运就如同前荣阳郡君一般。


    撤封号,夺待遇,一撸到底,直接从云端跌落,变成平民。


    起初,还有些宗室仗着辈分或者往日的情分,想进宫哭诉求情,甚至有人在家里扎小人咒骂萧彻刻薄寡恩,不念亲情。


    “萧彻小儿!他这是要掘我们宗室的根啊!”


    “先皇啊!您睁开眼睛看看吧!”


    “不过是贪了点银子,占了点田地,至于如此赶尽杀绝吗?”


    骂声此起彼伏,然而萧彻根本不在乎。


    金影卫将谁骂了什么悉数记录下来,萧彻也只是对记录一笑而过。


    他是大渝的皇帝,肩负的是整个天下的重任,若是连动这些只会趴在国家身上吸血的闲散宗室的魄力都没有,还当什么皇帝?不如早点退位让贤,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养老算了。


    宗室们想当个富贵平民躺平,也没那么容易。


    萧彻紧接着又下了一道旨意:凡是被查出亏空、拖欠国库银两的,一律限期归还本金,还要计算利息,逾期不还者,抄家。


    圣旨一下,京城里顿时鸡飞狗跳。


    那些刚刚被贬为平民的前宗室们,还没来得及从失去特权的打击中回过神,就面临着更残酷的现实——要还钱。


    他们平日里挥霍无度,早就寅吃卯粮,哪里还有现钱填补那么大的亏空?


    有人想赖账,或者拖延。


    但萧彻显然早有准备。


    限期一到,金吾卫直接上门,抄家!


    曾经门庭若市的府邸被贴上封条,里面的金银细软、家具摆设,但凡是值钱的东西,统统被登记造册,拉去充公抵债。


    哭嚎声,咒骂声,求饶声,在那些昔日繁华的府邸前上演。


    林砚偶尔从旁经过,看着那一片狼藉,心里并无多少同情。


    他要是同情这些人,便对不起自己两辈子读过的书。


    不工作的时候,林砚则把全部精力投入到了另一项“重大研究”中。


    不得不说,赫连锋这家伙确实有点东西,走南闯北真不是白混的,人脉广,路子野,褚晔让他找的画册,他愣是能打包了一大箱子,各种流派、风格、题材……直接悄无声息地送到了林砚家。


    林砚收到箱子时,做贼似的,生怕被家里人发现里面是什么,小心翼翼地搬回自己房间,藏在床底下,还做了点伪装。


    好在林家家风严谨,没人会平白去动他的私人物品,这一箱子“宝贝”得以安然存放。


    夜深人静时,林砚就点上灯,偷偷摸摸地开始钻研。


    这一钻研,可算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原来古人在这方面的想象力和表现力,也丝毫不逊色嘛!


    各种构图、意境、甚至一些他闻所未闻的“知识点”,看得林砚是面红耳赤,心跳加速,同时又啧啧称奇。


    理论知识得到极大丰富后,林砚的信心也开始空前膨胀。


    是时候将这些理论投入实践了。


    他决定,进宫去住,让萧彻见识见识他的厉害!


    林砚已经打算好了,明日是休沐日,不用上班,不用担心“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情况发生。


    今天晚上,他就要跟萧彻好好较量一番,一雪前耻!


    林砚怀揣着必胜的决心和满脑子的理论知识,雄赳赳气昂昂地进了宫。


    到了紫极殿,林砚发现萧彻似乎刚忙完。


    “陛下。”林砚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又带着点暗示,“臣今晚歇在宫里吧?”


    萧彻抬眸看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好,朕求之不得。”


    他起身,很自然地牵起林砚的手:“正好,紫极殿后有一处汤池,朕平日不用,想着你以后常要留宿,便叫人打扫了出来,引了温泉水,含章今日可以去试试,解解乏。”


    汤池?


    林砚眼睛一亮。


    还有这种好事?这可是增加情趣、实践理论知识的绝佳场地!


    林砚内心的小人已经开始摩拳擦掌,表面上却还要维持淡定:“陛下有心了,那臣就去试试。”


    宫人早已准备好了一切。


    汤池所在的偏殿水汽氤氲,池子不算特别大,但足够宽敞,汉白玉砌成,水面上还漂浮着一些新鲜的花瓣,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氛围感直接拉满。


    林砚心里给萧彻点了个赞,男朋友挺上道。


    他挥退宫人,美滋滋地脱了衣服,滑入温暖的池水中。


    水温恰到好处,浸润着皮肤,连日查账的疲惫似乎都被驱散了不少。


    靠在池边,闭着眼睛,一边享受,一边在脑子里复习等会儿要使用的战术。


    正当林砚泡得迷迷糊糊,浑身放松,脑子里天人交战,想着是直接出击还是迂回包抄时,忽然听到一阵轻微的入水声。


    林砚一惊,猛地睁开眼。


    只见水波荡漾,萧彻也下来了!


    而且!萧彻居然只穿了一条亵裤!


    那紧实流畅的肌肉线条,宽阔的肩膀,劲瘦的腰身,还有水下若隐若现的人鱼线……在氤氲的水汽和朦胧的烛光下,冲击力简直爆表。


    林砚的眼睛瞬间直了,大脑当场宕机,之前复习的所有理论知识瞬间被清空,幸好,他还记得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嗯,没有什么不该流的液体流出来。


    萧彻仿佛没注意到林砚呆滞的目光,坦然自若地涉水向他靠近。


    水波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拂过林砚的皮肤,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水可还合适?”萧彻的声音在水汽中显得有些低沉沙哑,带着别样的磁性。


    林砚下意识地点头,喉咙有些发干:“合、合适。”


    萧彻已经走到了他面前,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呼出的热气。


    水珠顺着他结实的胸膛滑落,没入水中,也仿佛滴在了林砚的心尖上。


    “含章的脸很红。”萧彻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林砚滚烫的脸颊,“是水太热了?”


    林砚往后缩了缩,心跳快得像要擂鼓:“有、有点。”


    “是么?”萧彻低笑,手臂绕过他,撑在池壁上,将林砚圈在自己和池壁之间,“方才不还说合适?”


    他的目光落在林砚被热气蒸得泛红的皮肤上,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水汽中显得格外幽暗,里面跳动着林砚熟悉又心慌的火焰。


    林砚感觉自己就像被盯上的猎物,想要反击,却发现手脚都有些发软,脑子里那些技巧忘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最原始的心慌意乱。


    “陛、陛下……”林砚试图找回场子,声音却软得不像话。


    萧彻的指尖从林砚的脸颊滑到他的下颌,轻轻抬起,低头凑近,鼻尖几乎相抵:“含章今日进宫,不是特意来见朕的吗?怎么,见到朕,反而害羞了?”


    林砚被戳穿心思,脸颊更烫,嘴硬道:“谁、谁害羞了?我这是战术性观察!”


    “观察出什么了?”萧彻的唇几乎要贴上他的,气息交融。


    林砚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还有那身让人无法忽视的绝佳身材,脑子一热,残存的“理论知识”终于冲破了羞耻心,他心一横,伸出手臂勾住了萧彻的脖子,主动吻了上去。


    不能输阵!


    这个吻带着点急切,反而更显得撩人。


    萧彻显然没料到林砚会突然来这么一出,身体微微一僵,随即眼底的暗火轰然烧起,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


    水温似乎在升高,水波荡漾得更加激烈。


    花瓣被搅动,粘在两人紧贴的皮肤上,又随着动作滑落。


    林砚被吻得七荤八素,迷迷糊糊间,感觉自己学来的那些手段似乎派上了用场,又似乎毫无用处。


    在绝对的力量和掌控欲面前,他那点小花招就像投入大海的石子,只激起了一点涟漪。


    到了兴头上,不知是谁先开始的,他们在汤池里胡闹起来。


    水成了最好的媒介,也成了最大的阻碍。


    滑腻的触感,浮力的影响,让一切都变得有些失控,又格外刺激。


    水花四溅,喘.息声和压抑的低.吟混杂着水声,在空旷的殿内回荡。


    林砚被抵在池边,温热的水流没过胸口,身后是萧彻滚烫坚实的胸膛和不容抗拒的力道。


    他仰着头,眼神迷离,花瓣沾湿了贴在额发和脸颊上,显得楚楚可怜。


    萧彻被他这副情动又生涩,试图反抗却又无力招架的模样勾得□□焚身,动作间难免带上了些失控的力道。


    最后的最后,林砚几乎是半瘫在萧彻怀里,被抱着走出汤池的。


    他累得手指头都不想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理论和实战差距太大了,萧彻这家伙根本不用学,他就是天生的。


    萧彻用柔软的布巾仔细擦干林砚身上的水珠,看着他昏昏欲睡却还带着不甘心表情的脸,忍不住低笑出声,在他耳边落下几个轻柔的吻。


    “含章的研究,甚有成效。”萧彻的声音带着饱餐后的满足和愉悦,“朕,受益匪浅。”


    林砚哼哼了两声:“萧彻。”


    “嗯?”萧彻应他。


    “萧昭临。”林砚把脸埋到萧彻胸前,“你好坏。”


    报仇雪恨之路,道阻且长啊。


    萧彻闷声笑出:“含章不是很受用?”


    第98章 第 98 章 总不会是去见家长的…………


    立夏。


    大渝极为看重立夏这一日, 特意设立了迎夏礼,皇帝要率文武百官参加,林砚自然是其中一员。


    林砚站在镜子前, 任由小厮伺候着穿上那套崭新的赤色朝服。


    这颜色鲜亮得扎眼, 感觉有点过于喜庆。


    一身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今天要成亲。


    林砚在心里嘀咕, 扯了扯宽大的袖口。


    这赤色朝服与他平日里穿的品级官袍制式颇有不同,纹样更繁复, 用料也更讲究,穿在身上沉甸甸的,仿佛承载了夏季这个季节全部的重量和热情。


    要说古代人还真讲究,居然在立夏这一天还有专门的朝服。


    马车碾过寂静的街道,林砚靠在车壁上, 继续与周公搏斗,自家老父亲的叹气声此起彼伏也没能打扰到他,直到马车停下,外面传来喧嚣的人声车马声,才勉强打起精神。


    今日取消早朝,文武百官直接在南郊汇合, 林砚钻出马车, 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晃了一下眼。


    平日里庄严肃穆的官员队伍,今日变成了一片赤色的海洋。


    放眼望去, 从一品大员到末流小官,人人一身红袍,佩戴着或深或浅的赤玉,连车马、旗帜也无一例外地换上了赤色装饰。


    平日里那些或严肃或儒雅的同僚们,此刻看起来都颇为喜庆, 有点像过年了套上同款衣服的年娃娃。


    林砚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那个最熟悉的身影,很容易就找到了——萧彻被簇拥在队伍的最前方,同样是一身赤色龙袍,只是纹样更为威严尊贵。


    那浓烈的赤色将他平日里略显冷峻的眉眼都衬得浓烈了几分,在阳光下,仿佛自身也在发光。


    啧,他家萧彻长得就是好看。


    林砚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萧彻似乎有所感应,目光淡淡扫过人群,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但林砚就是捕捉到了那瞬间的专注。


    看我干嘛?看我穿这身红像不像你刚过门的媳妇儿?


    林砚险些被自己的想法逗笑,脸上却绷得一本正经,甚至还朝着萧彻的方向微微躬身,做足了恭敬姿态。


    迎夏礼的流程,林砚在礼部时早已烂熟于心。


    献祭玉帛,萧彻亲自主持,动作庄重沉稳,一丝不苟。


    当那象征纯洁的玉器和代表财富的丝绸被奉上时,整个祭坛周围鸦雀无声,只有风吹动旗帜的猎猎作响。


    接下来,便是林砚的差事了——朗读祝文。


    他深吸一口气,捧着那份自己打磨了无数个夜晚,甚至还用上好的笔墨纸砚找翰林院前同事帮忙润色的祝文,稳步走到祭坛前指定的位置。


    展开卷轴,清了清嗓子,林砚开始用一种清晰而沉稳的语调诵读。


    “维大渝景和二年,岁次甲辰,立夏之日,皇帝臣萧彻,敢昭告于赤帝祝融之神:伏以乾元资始,坤德承天,日躔昴位,火德方隆,惟神德配离明,功兼长养,秩祀攸崇,典章具在,臣祗膺景命,嗣守丕基,仰荷帝庥,俯临兆庶,兹当朱明司节,万物蕃鲜,爰遵古礼,虔修祀事,备陈圭帛,洁具粢盛,清酤载献,明德惟馨,伏愿炎精毓秀,协气横流,驱厉暑于堙陵,沛甘霖于畎亩,屏螟螣而稼穑滋丰,涤氛祲而黎元康乐,式凭洪贶,永奠皇图,谨以制币牺齐,粢盛庶品,明荐于神,尚飨!”


    这篇祝文,林砚写得可谓是尽心尽力,既要符合祭祀赤帝的庄重格调,又要不动声色地把萧彻夸出花来。


    什么“祗膺景命,嗣守丕基”,是说萧彻恭敬地承受上天大命,继承守护宏大基业,什么“仰荷帝庥,俯临兆庶”则是指萧彻向上蒙受天帝庇佑,向下治理万民,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我家陛下最棒”的意味。


    诵读的时候,林砚感觉自己脸颊有点发烫,幸好有这身赤色朝服映衬,看不出来。


    按照仪程,此时皇帝和百官应当凝视着祝文、玉帛以及部分祭品在燎坛中焚烧,称为“望燎”。


    然而,林砚总觉得有一道视线,并未落在燃烧的燎坛上,而是牢牢锁定在自己身上。


    那目光如有实质,带着灼人的温度,几乎要把他这身赤色朝服也点燃。


    想也知道那道目光来自谁。


    我知道我念得好,声情并茂,字正腔圆,但你能不能敬业一点,看看火堆?


    林砚不禁腹诽。


    好不容易将整篇祝文念完,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林砚暗暗松了口气,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后背都沁出了一层薄汗。


    立夏对于大渝人来说可是大事,他要是在这里出了差错,能被唾沫星子淹死。


    后续的亚献、终献、撤馔、奏乐……林砚都像个背景板一样,安静地待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仪式终于全部结束,皇帝仪仗准备返回。


    林砚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准备跟着大部队打道回府,就在这时,李莲顺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边,低声道:“林大人,陛下有旨,仪仗转道皇陵,请您随行。”


    林砚一愣。


    皇陵?这不在今天的计划之内,萧彻又想干嘛?


    林砚抬头看向御辇的方向,只见萧彻正被一群人簇拥着上车,并未回头。


    带着满腹疑问,林砚只好跟着引路的李连顺,登上了另外一辆安排好的马车。


    车队没有驶向京城,而是拐上了另一条通往城郊皇陵的官道。


    马车里只有林砚一人,他靠在车壁上,开始琢磨萧彻的用意。


    皇陵是供奉大渝历代皇帝灵位的地方,肃穆庄重,非祭祀大事,连萧彻自己都不会轻易前去,今天立夏,并非特定的祭陵之日,萧彻去皇陵做什么?还要带上他。


    总不会是去见家长的……吧?


    林砚脑子一个激灵,搞不好萧彻还真的是带他去见家长的。


    马车在皇陵神道前停下。


    林砚下了车,发现除了必要的护卫和内侍,其他官员和仪仗都已返回京城。


    萧彻正站在神道起点处,负手望着前方巍峨的陵寝建筑,赤色的龙袍在空旷的陵园中显得格外醒目,也透着一股难言的孤寂。


    听到脚步声,萧彻回过头:“陪朕走走。”


    “是。”林砚应了一声,乖顺地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


    这里人多眼杂的,他倒是不好跟萧彻拉拉扯扯。


    他都看见萧彻手想伸出来又不得不缩了回去。


    哎,男朋友也不容易,回去之后好好安慰安慰。


    两人沿着长长的神道,向陵寝深处走去。


    两侧的石像生肃穆伫立,空气中弥漫着松柏的清香和一种特有的庄严肃穆之感,周围安静得只能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和风吹过松林的沙沙声。


    走了一会儿,萧彻忽然开口:“那篇祝文,写得不错。”


    林砚还是谦虚了一下下:“谬赞谬赞,臣不过是恪尽职守,依照礼制书写。”


    “是么?”萧彻语调掩不住上扬,“朕听着,倒不全是礼制上的套话。”


    林砚也睁着眼睛说瞎话:“陛下勤政爱民,功绩卓著,理应让上天知晓……”


    萧彻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他。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一处偏殿前的空地上,四周古木参天,环境清幽。


    “让上天知晓?”萧彻微微挑眉,目光落在林砚因为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唇上,“还是想让朕知晓?”


    林砚:“!!!”


    萧彻你搞什么?还带突然袭击的?


    林砚心跳骤然加速,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升温。


    些隐藏在冠冕堂皇词句下的小心思,被当事人这么直白地戳破,还是令人害羞。


    看着林砚一副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眼神乱瞟,脸颊绯红,萧彻眼底涌出笑意,与此同时,他牵住了林砚的手。


    这里没了眼睛,他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将林砚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我并非一开始便与父皇各种意见不合,父皇说的有些话也还是有道理的。”萧彻目光扫过这片他曾经踏足过的地方,“父皇曾在这里对我说,为君者,当如这四季轮转,各有其时,春生,夏长,秋收,冬藏。”


    林砚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安静地听着。


    “立夏迎夏,迎的不仅是季节,更是一种壮大的气象,万物至此皆长大,朝廷政事,亦当有此气象,你今日那篇祝文,虽有……私心。”萧彻顿了顿,侧头看了林砚一眼,看得林砚耳根更红了,“但其中祈愿国泰民安、稼穑滋丰之句,甚合我心,含章,你总是与我心意相通的。”


    林砚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酥酥麻麻的。


    他看着萧彻在古松翠柏映衬下的侧影,那身赤色龙袍仿佛与这皇陵的庄重气息融为一体。


    萧彻不是在调侃他祝文里的私心,而是在说,他们志同道合。


    “我亦希望你。”萧彻无比认真,握着林砚的手微微用力,“如同这夏日之阳,光明正大,滋养万物。”


    这话语里的期许和重量,让林砚收起了方才的羞窘和玩笑心思。


    他回握住萧彻的手,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挠了一下,然后郑重道:“我记下了,定不负你的期望。”


    没再用“陛下”和“臣”,此刻,他只是林砚,在对他心悦之人承诺。


    萧彻的指尖在他手背上摩挲了一下,唇角弯起一个清晰的弧度。“嗯。”


    两人继续往前走,手却一直牵着,宽大的衣袖交叠,巧妙地遮掩了不为外人道的亲昵。


    穿过一片松林,眼前豁然开朗,并非预想中的享殿,而是一处倚着山势修建的小小陵冢,规制明显比帝陵要小,但打理得十分整洁,周围种满了兰花,在这个季节开得正好,幽香阵阵。


    “这是……”林砚有些疑惑,这不像皇帝的陵寝。


    “我母后的安息之地。”萧彻停下脚步,望着那陵冢,目光柔和了下来,“她生前最爱兰花,性子也如兰,清雅安静。”


    还真是来见家长的啊。


    林砚立刻收敛了神色,整了整衣袍,朝着陵冢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萧彻看着他郑重其事的样子,眼底暖意更浓。待林砚起身,他才轻声道:“母后若在世,定会喜欢你。”


    林砚耳朵微热,小声问:“为什么?”


    “她常说,人生在世,活得真实痛快最要紧。”萧彻看向他,眼神里带着戏谑,“你这样的性子,她定然觉得有趣。”


    林砚:“……”这是夸他还是损他?


    不过,要萧彻的母后真的还在世,会怎么跟他这个男儿媳相处呢?


    林砚清了清嗓子,对着陵冢方向,用不大但清晰的声音说:“母后,您放心,我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说完林砚自己先绷不住了,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像结婚时新郎对新娘的父母说的话?


    萧彻低笑出声,手臂自然地揽住林砚的肩膀,将人往自己身边带了带,对着陵冢道:“母后,您看到了,这就是儿臣心仪的人,是能与儿臣并肩同行之人。”


    林砚靠在萧彻的身侧,看着眼前幽静的兰圃和陵冢,这身赤色朝服,在此刻越发地让人幻视婚服。


    阳光透过松针洒下细碎的金斑,落在相拥的两人身上,时光仿佛在此刻变得静谧而悠长。


    过了许久,萧彻才松开他,牵起他的手:“走吧,回家了。”


    “嗯。”


    两人沿着原路返回,手依旧牵着,直到接近神道入口,能看到远处等候的仪仗时,才默契地松开。


    只是林砚没再自己乘坐一辆马车,而是堂而皇之地钻进了皇帝的銮驾。


    李德福挥着拂尘叫伺候的人都把眼珠子收好,高声喊道:“起驾,回宫。”——


    作者有话说:因为见父皇,父皇会骂骂咧咧,所以萧彻决定不见[捂脸偷看]


    祝文参考:


    《大唐开元礼》、《大唐郊祀录》、《纪泰山铭并序》、《冬至郊祀大赦天下制》、《政和五礼新仪》


    第99章 第 99 章 比如说,榻上。


    林砚跟着萧彻一块回了皇宫。


    马车驶入宫门时, 林砚掀开车帘一角往外瞧了瞧,守门的禁军见到这辆御用马车,立刻肃立行礼放行, 动作整齐划一。


    林砚不禁想, 古代是不是也要练习站军姿和走正步。


    放下车帘,缩回脑袋, 林砚瞥了一眼身旁正闭目养神的萧彻。


    这人倒是淡定,仿佛带着臣子回自己家过夜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不过话说回来, 好像也确实挺正常的,至少对林府上下而言,林砚时不时被皇帝留在宫中“商议公务”甚至直接宿在宫里,已经算不得什么新鲜事儿。


    起初林承稷和文韫还提心吊胆,生怕儿子在御前有什么行差踏错, 后来见皇帝不仅没怪罪,反而赏赐越发频繁,官位也一路高升,那点担心就渐渐变成了麻木。


    反正只要儿子好好的,圣眷不衰,多干点活什么的, 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林砚甚至怀疑, 他爹娘是不是已经脑补出了什么“君臣相得、抵足而眠”的感人戏码。


    抵足而眠是真的,感不感人不知道, 反正挺费他。


    马车在紫极殿前停下,萧彻睁开眼,很自然地先下了车,然后回身伸手扶了林砚一把。


    殿内灯火通明,暖融如春, 驱散了春夜的微寒。


    李德福早已领着宫人候着,见二人进来,便上前要替林砚解下那身赤色官服。


    萧彻却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李德福立刻心领神会,带着宫人悄无声息地退到外间,只留下他们二人在内殿。


    “朕来。”萧彻说着,便亲自上手,替林砚解开官袍的系带。


    林砚装模作样:“陛下,这不合规矩吧?”


    “规矩?”萧彻挑眉,手上动作却没停,指尖灵活地解开林砚腰间的金带,“朕与林卿之间,需要什么规矩?”


    官袍被褪下,露出里面月白色的中衣。


    萧彻又从旁边的衣架上取过一套叠放整齐的紫色常服,料子一看就极软极舒适,是林砚平日喜欢的款式。


    “换上这个,松快些。”萧彻将衣服递给他。


    林砚接过,触手生温,果然是上好的料子。


    他一边换衣服,一边看着萧彻也动手解自己的龙袍,忍不住嘴上叭叭:“陛下服务挺周到啊,连更衣都包了。”


    萧彻脱下那身繁重的龙袍,随手搭在屏风上,闻言回头看他,眼神里带着点戏谑:“爱卿若觉得过意不去,下次换你伺候朕?”


    林砚早已经不纯洁的脑子一下便从此伺候脑补到了彼伺候:“……伺候就伺候。”


    最后谁伺候谁还不一定呢。


    林砚手脚麻利地换好那身紫色常服,活动了一下胳膊腿,果然比那紧绷绷的官袍舒服多了。


    一抬头,却见萧彻也换上了一身同色的常服,款式与自己这件极为相似,只是纹路更显沉稳。


    林砚眨眨眼,看看自己,又看看萧彻。


    情侣装?


    萧彻仿佛没看到林砚探究的眼神,整理了一下衣袖,语气寻常:“紫色很衬你。”


    林砚心里嘀咕,是衬我,还是衬你那点不可告人的小心思?


    刚换上情侣装,皇帝陛下还没有来得及多欣赏欣赏,就听李德福在外道:“陛下,阿古拉王子和其木格公主在求见。”


    萧彻闻言,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打扰有些不悦,但还是道:“宣他们去偏殿等候。”


    “是。”李德福应声。


    萧彻看向林砚:“他们求见想来是有正事,朕需去见见,你若不想见阿古拉,便先歇息,朕去去就回。”


    林砚立刻点头如捣蒜:“好好好,陛下去,我就不去了。”


    他可不想再见那个一根筋想娶他的北戎王子,光是想起对方那执拗的眼神,林砚就觉得自己的胸口梗得慌。


    萧彻看林砚那避之不及的模样,也没再多言,转身便去了偏殿。


    林砚乐得清静,溜达到临窗的软榻上一瘫,顺手从旁边小几上摸了本闲书,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


    他打了个哈欠,想着萧彻去见那对兄妹,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偏殿内,阿古拉和其木格见到萧彻,恭敬地行了礼。


    萧彻端坐上位,目光扫过下方站着的两人,除了他们兄妹,还有一个作北戎使者打扮的中年男子。


    “不必多礼,二位此时入宫,有何要事?”萧彻开门见山。


    阿古拉和其木格对视一眼,还是其木格上前一步:“回禀陛下,我父汗派了信使来,送了些家乡的东西,还有……一封信。”


    她说着,示意身后的信使将信呈上。


    李德福上前接过,检查了一下,才转呈给萧彻。


    萧彻展开信纸,快速浏览了一遍。


    信是北戎可汗亲笔,内容无非是表达对大渝的友好,希望两国永久修好,承诺阿古拉和其木格会永远留在大渝,不再返回北戎。


    同时,也委婉地提出,希望大渝皇帝能看在两国交好的份上,为他的这一双儿女赐婚,北戎会按照礼节送上丰厚的聘礼和嫁妆。


    萧彻看完,面色没什么变化,将信纸放在一旁,目光看向那信使:“可汗的意思,朕已知晓。”


    信使连忙躬身,用带着浓重口音的官话说道:“尊敬的大渝皇帝陛下,我们可汗是真心希望与贵国永结同好,王子殿下和公主殿下的婚事,全凭陛下做主,无论是王子娶妃,还是公主嫁人,我们北戎该有的礼数,一分都不会少。”


    这话说得客气,但意思很明确,就是把联姻的选择权和决定权,都交到了萧彻手上。


    萧彻没有立刻回答,他看向阿古拉和其木格:“你们二人,对自己的婚事,可有想法?”


    阿古拉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被其木格悄悄拉了一下袖子。


    其木格垂下眼,恭敬地道:“回陛下,父王既已将我们的婚事托付给陛下,我们自当听从陛下的安排。”


    话虽如此,但萧彻还是从他们眼中看到了无奈和认命。


    作为北戎付出的代价,他们其实并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


    萧彻沉默了片刻。


    他想起了很多年前,先皇叫人拿着几张贵女画像来到东宫,要他从中挑选太子妃。


    那时的他是如何反应的?


    直接拒绝了。


    他无法接受自己的婚姻成为政治筹码,更不愿娶一个素未谋面、毫无感情的女子,让她在后宫中虚度年华。


    为此,先皇勃然大怒,将他关了整整一个月的禁闭,东宫被禁军团团围住,不许他踏出半步。


    那段被禁锢的日子并不好过,但他从未后悔。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萧彻抬眼,看向北戎信使:“回去告诉你们可汗,大渝愿与北戎永久修好,朕也希望阿古拉王子和其木格公主能留在大渝,至于他们的婚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阿古拉和其木格略显紧张的脸:“朕不会强行指婚。”


    这话一出,不仅信使愣住了,连阿古拉和其木格都惊讶地抬起头。


    萧彻继续道:“朕不是媒婆,没兴趣拉郎配,若他们二人在大渝遇到了两情相悦之人,无论对方身份如何,只要品行端正,朕都愿意成全,并亲自为他们赐婚,风风光光办一场婚礼,若遇不到,留在朕这大渝京城,做个富贵闲人,保他们一生安稳无忧,亦无不可。”


    北戎信使显然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答复,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这和可汗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他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陛下,这……”


    萧彻抬手打断了他:“朕意已决,你只需将朕的话,原原本本带回给可汗即可。”


    他的语气并不严厉,却自有一股威严,让那信将后面的话都咽了回去,只得躬身应道:“是,外臣遵旨,定会向可汗陈情。”


    阿古拉和其木格站在一旁,心情复杂难言。


    不用被强行安排婚姻,自然是松了口气,但大渝皇帝这番话,也彻底断绝了他们借助联姻获取更大利益或者稳固地位的可能。


    萧彻没再多言,让李德福赏赐了些东西,便打发他们出宫。


    处理完这桩意外插曲,萧彻回去,就见林砚已经歪在软榻上睡着了,手里的书滑落在一旁,脸颊泛着淡淡的粉色,呼吸均匀。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俯身想将人抱去床上睡。


    刚碰到林砚,林砚就迷迷糊糊地醒了,睁开眼看见是他,含糊地问:“谈完了?什么事啊?”


    萧彻在他身边坐下,顺手将他捞起来靠在自己身上,省得他着凉,简单地把北戎可汗想让他赐婚的事说了。


    林砚听完,睡意醒了大半,啧啧两声:“北戎可汗也真是舍得,那你怎么回的?”


    “朕让他们自己找,找到了朕就赐婚,找不到就老实待着。”


    林砚点点头,这回答很萧彻。


    他靠在萧彻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懒洋洋地问:“那你当初,为什么不愿意娶太子妃啊?先皇给你选的,肯定是家世才貌顶尖的贵女吧?登基之后你也没有开后宫的意思,就等着我呢?”


    林砚虽然知道萧彻没立后也没纳妃,但具体缘由,萧彻从未细说过。


    萧彻搂着他的手臂紧了紧,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上,仿佛透过时光看到了多年前那个倔强的自己。


    “因为不喜欢。”萧彻的声音很平静,“朕见过太多貌合神离的夫妻,也见过太多在深宫中耗尽年华的女子,朕不想为了所谓的平衡朝局或者绵延子嗣,就去娶一个不喜欢的人,将她困在那四方天地里,彼此折磨。”


    低头看着林砚:“朕若娶妻,必是心中所爱,愿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若找不到,宁可不要,幸好,我遇到了你。”


    林砚听着,心里有点酸酸软软的感觉。


    他想象着年轻的萧彻,顶着巨大的压力,反抗着父皇的安排,只为了坚持那一点对感情的执着。


    在那个时代,这需要多大的勇气。


    林砚伸出手,回抱住萧彻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口:“那你运气挺好,最后还是找到了。”


    萧彻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震动,带着愉悦的共鸣。


    “嗯,运气很好。”他吻了吻林砚的发顶,“所以,朕更不会去勉强别人,阿古拉和其木格若有他们的缘分,朕乐见其成,若没有,强扭的瓜不甜,从小就读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总不能白读。”


    林砚在他怀里蹭了蹭,表示赞同。


    不过,他要教给萧彻一个道理——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句话,在有些时候有些地方,其实可以不用。


    比如说,榻上——


    作者有话说:你就教吧[狗头]


    到第99章啦,让我们一起祝他们99吧[撒花]


    第100章 第 100 章 哦,他在紫极殿,在萧……


    林砚悠悠转醒时, 只觉浑身像是被拆开重组了一遍,又像是连夜徒步翻越了十座大山,每一寸骨头缝里都叫嚣着酸软和疲惫。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明黄色的帐顶, 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沉水香气。


    哦,他在紫极殿, 在萧彻的龙榻上。


    这个认知让林砚瞬间清醒了不少,昨晚那些混乱又羞耻的画面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


    他教萧彻在恩爱时不用讲什么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然后……然后萧彻似乎一下子就打开了什么了不得的开关。


    萧彻会将他困在结实有力的手臂间亦或者是身下,然后各种问他还要不要、够不够。


    如果说要,萧彻就继续,亲吻也好,别的也罢, 温柔又强势,不容拒绝。


    如果说不要,萧彻则会将所□□用到极致,用各种方式撩拨他,逼得他溃不成军,最终哑着嗓子改口, 根本听不进林砚那点微弱的抗议。


    简直就是自作自受的典范。


    林砚艰难地动了动脖子, 侧过头看向身边。


    身侧的位置早已空了,只余下一点凹陷的痕迹和残留的体温, 显示着昨夜有人曾紧密相拥。


    看来萧彻已经起床去上早朝了。


    林砚试着想坐起来,腰部一阵酸胀感让他倒抽一口冷气,又重重地跌回柔软的锦被里。


    算了,毁灭吧。


    林砚生无可恋地瘫着,望着帐顶发呆。


    子时都过了还没能睡觉, 快被萧彻给累死了。


    这还只是……还没上本垒呢,萧彻就已经这么会玩了,等真到了洞房花烛夜那还得了?


    林砚简直不敢想象那会是怎样一番惨烈的景象,萧彻该不会把他给*死吧?


    正当他脑子里开始不受控制地播放一些限制级未来展望时,殿门外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然后是阿蛮标志性的“喵呜”声。


    紧接着,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从微微掀开的门帘缝隙里探了进来,是阿蛮。


    自从林砚不怎么回清漪阁常住后,阿蛮也就跟着搬来了紫极殿。


    只是平日里,林砚不在时,阿蛮是绝对不可能被允许跳上这张象征着至高皇权的龙榻的,宫人们看见了会将阿蛮抱走。


    而林砚在时,又总是跟萧彻亲密,不方便让小猫咪旁观某些少儿不宜的场面,所以阿蛮能像现在这样,趁萧彻不在,溜进来找林砚玩的机会并不多。


    看到林砚醒着,阿蛮立刻“咪呜”一声,轻盈地跳上了龙榻,迈着优雅的猫步走到林砚枕边,用带着倒刺的小舌头亲昵地舔了舔他的脸颊。


    林砚被舔得痒痒的,伸出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阿蛮光滑温暖的背毛。


    阿蛮舒服地在他手边趴下,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尾巴尖儿愉快地轻轻摆动。


    一人一猫就在这偌大的龙榻上,享受着静谧而温馨的时光。


    林砚懒懒地趴着,下巴搁在交叠的手臂上,看着阿蛮在自己手边打滚,露出柔软的肚皮,只觉得岁月静好,如果能忽略身体上的不适就更好了。


    萧彻下朝回来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幕。


    他心爱的青年穿着柔软的寝衣,慵懒地趴在龙榻上,墨发披散,衬得脖颈和一小截锁骨的肌肤愈发白皙,上面还残留着些许昨夜他情动时留下的暧昧痕迹。


    而那只通体雪白的猫咪,正毫无防备地躺在青年手边,享受着轻柔的抚摸。


    看到这一幕的萧彻,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和开心。


    青年是他的,猫……勉强也算是他的。


    四舍五入,他这也是享受到齐人之福了。


    听到脚步声,林砚懒洋洋地抬眼瞥了他一下,没什么力气地哼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又继续低头逗弄阿蛮,用实际行动表达了对这位造成自己卧床的罪魁祸首的“不满”。


    阿蛮倒是机灵,看到萧彻进来,立刻翻身坐起,歪着头“喵”了一声,像是在问安,很是清楚谁才是它的衣食父母。


    萧彻唇角微扬,走到榻边坐下,很自然地伸手,想去揉一揉林砚睡得有些凌乱的头发。


    林砚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脑袋往旁边一偏,躲开了萧彻的手,嘴里嘟囔:“起开,烦着呢。”


    声音沙哑,带着明显的倦意和一点点撒娇般的抱怨。


    萧彻的手顿在半空,也不恼,反而低笑出声,从善如流地收回手,目光落在林砚惫懒的侧脸上:“还累?”


    林砚送给他一个白眼:“你说呢?”


    萧彻眼底笑意更深,带着点餍足后的愉悦,他看向一旁歪着脑袋的阿蛮,仿佛在寻求认同:“阿蛮,你说他是不是自作自受?”


    阿蛮:“喵?”


    林砚震惊,林砚无语,这人怎么好意思跟小猫咪说那种事情?


    抓起手边的一个软枕就朝萧彻砸过去:“你还有脸说!”


    萧彻轻松接住软枕,放在一边,俯身靠近林砚,在他耳边低语,气息温热:“含章昨日教导有方,朕受益匪浅,自然要……勤加练习。”


    林砚耳根瞬间红透,恨不得再给他一枕头。


    这人怎么这么讨厌!


    “练习个鬼!”林砚把发烫的脸埋进被子里,闷声闷气地控诉,“你再这么练习下去,我迟早要英年早逝。”


    萧彻看着他这副鸵鸟模样,心情大好,连带着因为早朝时处置那些不省心的宗室而带来的一丝烦躁也烟消云散。


    他想起今早的事,语气寻常地对林砚说:“今日早朝,朕下旨处置了一批宗室。”


    林砚从被子里露出一只眼睛:“哦?哪几家倒霉……不是,哪几家被陛下明察秋毫了?”


    萧彻报了几个名字,都是之前清查账目时问题颇大,且冥顽不灵还试图串联抵抗的。


    林砚听完,点了点头,并不意外。


    这些人,证据确凿,萧彻动手是迟早的事。


    不过……


    “我前日才刚把最后一部分核对完的卷宗交给你,你今天就下旨了?”林砚算了算时间,“效率这么高?大家肯定以为是我昨夜连夜办公,帮你把这些都整理妥当了。”


    毕竟他现在是户部侍郎,主管财政审计,又是皇帝眼前的红人,在外人看来,皇帝雷厉风行处置宗室,自然是他这个得力干将提供了精准的靶子。


    萧彻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默认了这个说法。


    他确实有意无意地让朝臣们这么以为。


    这既能彰显林砚的能干和圣眷,也能在一定程度上保护林砚,让那些对清查宗室不满的人,将更多的怨气集中在他这个皇帝身上。


    然而,林砚脑子转得快,他眯了眯眼睛,看着萧彻:“不对啊,你今天处置的这几家,虽然卷宗我前天才交齐,但核心证据和结论,好几天前不就审定好了吗?你干嘛吊着他们,放到今天才下旨?”


    萧彻拿起小几上的一块精致点心,递到林砚嘴边,看着他下意识地张嘴咬住,才慢悠悠地说:“吊着玩玩,让他们多提心吊胆几日,不好吗?”


    林砚嚼着点心,含糊地评价:“恶趣味。”


    他算是看出来了,萧彻有时候是真的很享受这种“钓鱼执法”的过程,看着那些心里有鬼的人惶惶不可终日,也是一种乐趣。


    不过,林砚能想到这一层,同样负责部分查账工作,对进度了如指掌的褚晔,自然也能想到。


    早朝时,听到萧彻下旨处置那几家宗室,褚晔站在百官队列中,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那些宗室的罪证,好几天前就已经审查清楚,完全可以处置了,陛下却偏偏拖到今天。


    结合今天早上林砚罕见地没能来上早朝……褚晔了然。


    哪里是什么连夜办公,分明是起不来床。


    那为什么起不来床呢?


    当然只有跟林砚同床共枕的皇帝陛下本人知晓其中细节了。


    褚晔甚至能想象出林砚此刻在紫极殿龙榻上瘫软无力的模样,以及陛下下朝时那看似威严实则隐含餍足的步伐。


    啧,真是……干得漂亮。


    看来他之前帮林砚找的画册林砚都认真学习了,给林砚说的话林砚也听了,那他得再让赫连锋给林砚找一些画册,毕竟同僚一场,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萧彻看着林砚小口小口吃着他喂的点心,像只被顺毛的猫,眼神柔和。


    他确实有吊着那些宗室玩的意思,但选择今天下旨,除了时机成熟外,也未尝没有一点小小的私心——他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林侍郎为了朝廷公务是多么“殚精竭虑”,甚至“劳累”到无法上朝。


    这样,他们便不会往别的方向去猜测。


    反正知晓林砚办事效率有多高的人也只有少数,而且都会好好管住自己的嘴。


    “今日便好好歇着,户部那边,朕已让李德福去打过招呼,说你夙夜在公,身体不适,告假一日。”萧彻又递过去一杯温水。


    林砚就着萧彻的手喝了一口,叹了口气:“那我以后岂不是动不动就身体不适。”


    萧彻挑眉:“含章若有力气,也可以让我身体不适。”


    林砚:“……”滚呐。


    他愤愤地抢过杯子,自己捧着喝。


    萧彻看着他气鼓鼓的侧脸,只觉得怎么看怎么可爱。


    他伸手,这次成功地摸到了林砚的头发,轻轻揉了揉:“放心,无人敢妄加揣测。”


    就算揣测,也只会揣测到“陛下恩重,林侍郎操劳”这个方向上,至于具体是怎么“操劳”的,谁敢多问?


    林砚哼了一声,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他重新趴回榻上,阿蛮立刻凑过来,用脑袋蹭他的手。


    萧彻也脱了靴子,上了榻,靠在林砚身边,随手拿起一本林砚之前放在这里的闲书翻看。


    阳光暖融融地照着,榻上是心爱之人与乖巧的宠物,岁月静好,莫过于此。


    萧彻看着书,偶尔抬眼看看身边逗弄猫咪的林砚,只觉得内心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和满足填满。


    他身边只有一人,却比父皇后宫佳丽三千要热闹——


    作者有话说:[垂耳兔头][垂耳兔头][垂耳兔头]


同类推荐: 被疯批们觊觎的病弱皇帝死对头居然暗恋我穿成秀才弃夫郎穿越汉花式养瞎夫郎兽世之驭鸟有方君妻是面瘫怎么破茅草屋里捡来的小夫郎gank前任后我上热搜了[电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