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元年二月初五, 黄道吉日,宜嫁娶。
这日一早,晨光微熹,曲花间被临时住进皇宫的曲福父子和富公公一起从龙榻上挖起来。
初春乍暖还寒, 平日里有穆酒这个天然暖炉在, 他夜里总是睡得十分安稳。
新婚前七日新人不可相见, 穆酒七日前便出宫回了国公府居住, 这几日曲花间睡得都不怎么安稳。
昨夜外头下起绵绵细雨, 通风的窗户吹进来湿润的微风, 曲花间只得半夜爬起来,叫富公公端来炭盆,又关上窗户。
折腾一番,早上有些起不来, 可今日是他和穆酒成婚的日子, 曲花间揉揉眼睛, 让富公公端来一盏浓茶提神。
曲宝招来两个手巧的宫女替曲花间梳头, 自己则再次将他的婚服整理熨烫了一番。
朝阳殿平日里多是小太监在伺候,宫女没有几个,这两个临时调过来的宫女开始还战战兢兢的不敢动作。
在得到曲花间安抚的视线后突然两颊绯红。
陛下生得也太好看了!
叫她们想替他修饰一番容貌都无从下手, 最后只简单的修了眉毛,刮干净只冒了些许青茬的胡子,再梳上发髻戴上冠冕就算完事。
收拾完毕后,曲花间骑着绑了红绸的踏雪往宫外去, 身后是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
他和穆酒都是男子,不论嫁娶,可该有的礼数亦不能少。
一百零八抬聘礼,涵盖了金银珠宝, 衣食器具,房屋田产地契,皆是曲花间的私产。
除了这些,还有一对野生大雁。
射猎实在不是他的强项,这对成亲必备的牲畜是穆酒猎回来放进聘礼里的。
从皇宫到镇国公府足有四五里地,皆是张灯结彩,还沿路铺设了红毯。
十里红妆。
队伍在曲花间到达镇国公府后,最后一抬聘礼才将将走出宫门。
随着他一同来迎亲的,曲宝林茂一家,杜家兄弟,白家兄弟等人尽在其列。
镇国公府守门的,则是以潘多颜秦枫为首的一干武将。
除此之外,还有被兄长拉去帮忙堵门的岑喜。
“陛下,您自己说的,今日大婚不论君臣,我等可就不客气了!”
“就是,若不能让我等满意,您可进不去这个大门!”
曲花间满脸笑意,理了理胸前的大红花,自跳下马来,“来人,上红包!”
曲宝闻言,笑嘻嘻的取出一个红漆大匣子。
里头全是货真价实的实心金瓜子,他随手抓起一把朝堵门的人群撒去,引得众人哄抢。
林茂和杜山君趁此机会,想为曲花间开出一条路来,却被秦枫等人眼疾手快的堵住去路。
“陛下大手笔,可光是红包也不够,不若来首催妆诗如何!”
“什么催妆诗,难道穆将军还要梳妆打扮一番不成!”林茂笑骂道。
杜山君意图偷袭,被挤出来后,笑道:“秦家哥哥,听说你已经在议亲了,你放我们陛下进去,来日我们去嫂嫂家吃酒也不难为你!”
“那不行!各论各的,你们是我家亲朋,怎可去女方家堵门?”
曲宝闻言凑过来帮腔,“诶!那我不管,你且等着吧!”
堵门的武将们不依不饶,曲花间进不去,只得扯着嗓子高喊,“阿酒!”
潘多颜今日特地刮了胡子,一张笑脸看得真切。
他同其他兄弟嘻嘻哈哈,“陛下,任你喊破喉咙,咱们也是不会放你进去的,要么咱们来斗酒,喝趴下一个,就放你们一个人进去!”
他侧开身子,露出人群后面台阶上摆的一排排酒瓶来。
曲花间抬头看去,台阶上怕是有上百瓶酒,用架子高高摞起,视线再往里,一袭红衣的穆酒站在架子后头。
他欣喜一笑:“不必了。”
其他人也看见了穆酒,“诶!酒你们留着自己喝吧,新郎官自己出来咯!”
“将军,你也忒恨嫁了些,这还没一刻钟呢,你就迫不及待地跑出来了。”堵门的武将们恨铁不成钢。
曲花间走上台阶,将手搭在穆酒伸出的手心里,“阿酒,我来接你了。”
小别胜新婚,何况他们正是新婚。
两人七日不见,眼底盛满了缱绻与思念。
穆酒略微颔首,“嗯。”
一旁的伯雷递上来一根红绸,叫他们一人拿着一端,被穆酒拒绝了,他牵着曲花间的手,并肩踏过门槛。
同样绑着大红花的追风候在门外,两人并肩骑行,往皇宫而去。
浩浩荡荡的聘礼队伍被抬进镇国公府的大门,除了那对大雁,其他东西又原封不动的抬回去,还多了许多,是镇国公为儿子准备的‘嫁妆’。
虽是不论嫁娶,可也不能光一方出礼,穆酒又是个穷得叮当响的,穆老算是掏空了这些年攒下的家底,才置办了一份像样的礼。
这一遭过去手中又没了银子,但他还是十分乐呵地随着迎亲队伍往皇宫去吃席。
钱没了可以再挣,儿子成婚却只有这一回,为人父母总要操持一番的。
一路上,随行的宫人人手一个篮子,里头全是铜板和碎银,夹杂着嫣红的花瓣,朝来观礼的百姓撒去。
本是来瞧热闹的百姓得了恩赏,真心实意地祝福起成婚的夫夫两个来。
到得皇宫,文武百官早已在大殿候着了,富公公取出早已拟写好的圣旨与婚书,当庭宣读。
上午迎亲,而后祭祀天地,以及册封大典,婚礼是在黄昏举行的。
两人如同民间夫妻那般,请黄天后土为证,拜了天地父母。
夫夫对拜的时候,两人站得太近,发冠还轻轻碰了一下。
上头的青丝自发缠绕在一起,负责主持婚礼的礼部侍郎直呼这是个好意头,将两人缠在一起的头发剪了下来,装在早已准备好的匣子里。
结发为夫夫,恩爱两不疑。
因两人都是男子,省去了送入洞房的环节,都留在正殿吃席。
今日成婚,除了文武百官,还有许多亲朋好友。
曲花间特意吩咐了,今日不论君臣官阶大小,只吃个热热闹闹的婚宴,倒比往日的宫宴自在了许多。
曲花间和穆酒同普通新婚夫妻那般,每桌敬了酒,轮到亲友这两桌的时候,被拉住斗起酒来。
平日里曲花间喝酒十分克制,最多喝个微醺,今日高兴,也敞开了喝。
反倒是穆酒,自己没喝多少不说,还不准曲花间喝多了。
众人揶揄他:“将军这是怕陛下喝醉了,耽误晚上的洞房花烛夜呢!”
“是也是也!可别把陛下灌醉了,不然咱们如何闹洞房哪!”
婚宴吃到深夜,林茂和秦枫几个帮着两人放倒了一众想要闹洞房的亲友,自己也醉得走不动道了。
两人躲过了闹洞房这一遭,双双携手回了朝阳殿。
曲花间刚将装着发结的匣子放进龙榻边的暗格里,就见穆酒端着两个鎏金酒盏走过来。
“还喝?”
穆酒闻言,眼里掠过一丝笑意,“傻了?这是合衾酒。”
脑子醉得有些混沌的曲花间这才反应过来,接过其中一个杯子。
两人坐在床边,双手交叠,饮尽杯中酒。
婚宴光顾着谈笑和饮酒了,此时曲花间肚子有些饿,眼巴巴的抬眸看着穆酒。
穆酒无奈,只得停下解衣带的手,去小厨房给人煮面条。
一晚热汤面下肚,身上暖和了许多,只是这热意却迟迟不散,还有朝着下腹涌去的趋势。
曲花间迟钝的想起来,合衾酒大多是加了助兴的药材炮制而成。
两个气血方刚的男子很快滚到榻上。
饶是已经有过许多回经验了,曲花间还是有些脸热,趁穆酒的唇离开换气的功夫,伸手抵住他的胸膛。
“把灯吹了,还有床帐。”
洞房花烛夜,富公公识趣地没有进殿伺候,偌大的寝殿里分明只有两个人,可穆酒知道眼前人一贯地脸皮薄。
他喘了口粗气,动作迅速的吹了灯,又随手解开束住床帐的流苏带子。
火光熄灭,室内一片昏暗。
没了视线的加持,身体的触感更加敏锐。
曲花间感受着在身上游离的大掌,很快碍事的婚服便从扔出床帏之外。
穆酒的吻炽热又张扬,落在身体的每一处,在白纸上落下点点红梅。
某处透着微粉的小巧部位,忽然被衔住,接着传来微微的痛意。
曲花间难耐地轻声呢喃,“别咬……”
回应曲花间的,是一阵颤意,即便接纳过无数次,他还是有些受不住穆酒的直径。
接着,便是一阵猛烈的进攻。
穆酒夜里不喜说话,只埋头苦干,致力于让曲花间一次次失神。
曲花间眼神涣散,感受着男人的横冲直撞,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攀住那肌肉紧实的脊背,唇间时不时发出一声甜腻的闷哼。
许久,风雨初歇。
曲花间知道这不是结束,趁着空隙赶紧休息片刻。
他枕着穆酒的臂弯,闭目养神。
男人浅尝一回,仍旧意犹未尽,略带薄茧的大掌在柔软如丝绸的肌肤上游离,最后抓住了某样东西把玩起来。
没多久,曲花间的呼吸再次急促起来,他翻身面对着穆酒,不甘示弱地伸手,发现人家早就休息好了。
“不是说男人过了二十五就六十了吗,你怎么……”
“你男人不一样,我六十还像二十五,你信不信?”
“你倒是想得美。”
“那就趁年轻,别辜负了。”
……
富公公守在殿外,今天是陛下的洞房花烛夜,殿内必然是要叫水的,他嘱咐小太监时刻看着厨下的热水,保证陛下叫水时第一时间便能用上。
可他等啊等,弯月东升西落,天边已然露出一丝晨光了,也没等到殿内的人让送水沐浴。
帝后大婚翌日,登基后未曾告假一日的陛下请了三日的婚假。
内阁送往御案的奏折,拿回来的批复换成了一手龙飞凤舞的苍劲字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