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舒圆心跳如鼓,听身后侍女们恭敬地问安声,掐着手心,微笑着屈身行礼:“二哥。”
顾维桢点了头,漆黑如墨的眸子落在她身上。
她挽着齐整的发髻,穿了一件藕合竖领对襟,系白色缠枝织金妆花缎马面裙,金嵌宝珠的耳坠的光晕映在她清透白皙的肌肤上,宝珠生晖却不及她容色静美秀雅。
乔舒圆很紧张,心惊胆战地等着顾维桢说话。
但顾维桢只是让侍女嬷嬷们一起去帮着棠姐儿找狗。
对她的话没作任何反应。
乔舒圆悄悄地松了一口气,提醒自己日后更要谨言慎行,抬眸看顾维桢:“二哥,我也去帮忙。”
她笑盈盈的,眼睛弯弯,稚气未脱,平添几份娇憨。
“圆姐儿。”
顾维桢喊住她。
乔舒圆心一紧,慢慢收回了脚,溢满流光的漂亮眼睛盯着他,故作镇定。
顾维桢不是爱笑的人,但他此刻看破她藏在眼底的警惕,笑了笑,问她:“喜欢狗?”
乔舒圆点点头,又摇摇头,老实地说:“我觉得麻烦。”
前世她再无聊寂寞也不曾养猫儿狗儿陪伴自己。
顾维桢嗯了一声,声音很轻,语调微扬,突然发问:“圆姐儿你很怕我?”
他猝不及防的一问,吓了乔舒圆一跳。
乔舒圆对他,不仅仅是畏惧,她有太多无法说出口的复杂的心情。
对外,他在朝堂之上他手段狠辣凌厉,但对内他赏罚分明,只要按照他的要求做事,他并不是难伺候的主子,素日里待随从们又大方,镇国公府的下人们有行事伶俐细致的都想要去他院子里服侍。
乔舒圆对他的害怕源于他的严厉,他检查功课时,比乔老太太还要严格。
还好他平日里事情繁忙,偶尔才有空闲检查小辈们的功课,乔舒圆也故意挑他不在家时来镇国公府找顾向霖玩,免得被顾向霖连累被顾维桢逮住抽查功课。
再慢慢长大,他们更少相处。
乔舒圆细细看他,虽然六年后的顾维桢也才三十岁,但此刻的顾维桢真的很年轻呢。
在乔舒圆记忆里,她真正懂事时,顾维桢就好像一是这般的,容貌完美无缺,气质矜贵优雅的“大人”,他太过高不可攀,她寻常连玩笑话都不敢和他讲。
偏偏她还对他做出违背伦理纲常的,能叫他身败名裂的事情。
乔舒圆心里有些不好受,好在现在什么都不曾发生,日后她要更加尊敬他。
“我很敬重二哥!”乔舒圆情真意切的强调,她声线温温柔柔的,再坚定的语气从她口中出来,也像是撒娇。
敬重?
“是吗?”顾维桢挑眉,他眉骨深邃,凤目漆黑如墨,似笑非笑的眸子很是蛊人。
乔舒圆语气愈发真诚:“以后一直都会的。”
顾维桢面上一点儿没有半点儿变化,心里却冷笑不止。
那边顾向霖等了半日都没有等来乔舒圆,只得出来寻她。
半路捡到了棠姐儿的小狗,逗棠姐儿玩一会儿,看到乔舒圆时,没想到她和顾维桢在一起。
顾向霖忙走过去:“二哥,舒圆妹妹。”
乔舒圆听到顾向霖的声音,回头看,顾向霖穿着件蓝色道袍,俊俏的脸上没什么血色,但看着能走能跑的,她眼睛亮晶晶,带着惊喜:“向霖哥哥,你没事真的太好啦!”
顾向霖不免有些心虚,顾维桢在一旁看着,更加不好意思。
他看了一顾维桢,对着他露出感激的笑,伸手拉住乔舒圆的手腕:“舒圆妹妹,来,我们这边说话。”
结果他还没走动,肩膀被人用力握住。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顾向霖和乔舒圆听到了顾维桢严厉的声音。
“规矩点走路。”
顾向霖先是本能地放开了乔舒圆的手,随后才意识到自己动作太过冒犯了,连忙对乔舒远说:“抱歉。”
顾维桢不动声色地扫过乔舒圆的手腕,跟着松开顾向霖的肩膀。
乔舒圆垂下手臂:“向霖哥哥有什么就在这里说吧。”
顾向霖感觉到肩膀隐隐作痛,他二哥的力气怎么这么大,他强撑着表情对乔舒圆说:“是母亲心软,我没什么大事,但我向你保证,没有下次了。”
“我们以后出去游玩,我肯定不会再抛下你。”
顾向霖毕竟是华阳郡主的亲子,她是为了给乔舒圆补回面子才罚顾向霖,自然不可能真打坏了他,点到为止即刻。
“我相信你。”乔舒圆笑着说。
“上回我没有陪你赏荷花,趁着晚霞,微风习习,园子里的荷花不比法华寺差,我们去濯芳榭玩会儿。”顾向霖试图弥补乔舒圆。
乔舒圆本就不想和他待在一块儿,更何况听他说起濯芳榭,她脑海里只能想起和顾维桢的那一夜,她脸色瞬间烧红,宛若此刻天际的红霞。
她只怕这辈子都不好意思再踏进濯芳榭了。
顾维桢根本没有离开,理所当然地站在他们中间,长身玉立,通身贵气,丝毫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妥之处。
他冷眼看着他们,听着他们说话。
他也不觉得自己碍眼。
听到顾向霖的话,他淡淡地说道:“时候不早了,去正房用晚膳。”
顾维桢开了口,顾向霖不敢拒绝,只能暗道一声可惜。
对乔舒圆而言,却是如释重负,不用去濯芳榭真是太好了,她不由得看向顾维桢,他面色如常。
她说:“二哥说得是,我们早些去,也不好叫郡主等我们。”
“嗯。”顾维桢低应一声,先走了。
结果等到乔舒圆到了正房,却没见到顾维桢的身影。
其实离用完膳的时辰还有一些时候,她不想和顾向霖多纠缠,搬了绣凳坐到华阳郡主身边。
顾向霖也靠过来坐在华阳郡主手边。
华阳郡主心中甚至满意,指着顾向霖说:“这次给他个教训,若有下回定不轻饶他。”
乔舒圆笑笑却不附和,转而说起在园子里遇到棠姐儿的事情。
镇国公家族庞大,棠姐儿的父亲顾大爷是镇国公亲弟弟顾二老爷长子的女儿,是府里头一个孙辈,华阳郡主对她也是十分的疼爱。
华阳郡主有些意外,没有想到顾维桢还有心给棠姐儿送小狗。
棠姐儿在顾家很得宠,顾大爷并未在朝中担任一官半职,平日里在府中打理顾氏一族的事务,他特地托顾维桢从宫里给女儿寻一只漂亮的狗。
但他没想到,顾维桢动作这么快。
顾维桢先回了自己的院子更衣。
他换了一身青色竹叶暗纹直裰,头上只簪一根玉簪,他站在盆架前,修长的手指滴着水,不知在想什么。
他的侍从文遥走进屋,看到顾维桢微微一愣,他甚少见到世子如此失神的模样。
文遥走上前,取了干净的巾子递到顾维桢手边,恭声道:“大爷方才送来了一份谢礼。”
顾维桢一边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一边听他回禀事务。
顾维桢今日下值时听顾诚回话,告诉他乔舒圆在府中。
他特地亲自去了一趟狗舍。
前世雪奴之所以叫雪奴,是因为那是一只通体雪白,毫无杂色的狗,可他今日带回来的是一只体白,但两只耳朵各有一簇黑色杂毛的小狗。
顾维桢凤目闪过幽光,唇角勾起,轻笑一声。
真惊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