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尽欢把粥用饭盒装好, 顺便又打了一杯豆浆。
尽欢庆幸自己的粥没有受到伤害。
锅里沸腾之后,就自动断了电,粥于是慢慢在里面温着, 早上她起来后才想起来, 赶紧去看,万幸的是没有糊锅。
尝了一下味道还可以, 她于是重新加热了下。
尽欢把早餐打包好,还从冰箱拿了一个苹果放进去。
她早上只匆匆吃了个三明治,因为要赶着早去看杜青栩, 得比平常还早半个小时出门。
她大腿这里还是酸痛得厉害。
昨天晚上睡前虽然钟晏一直在给她揉着, 慢慢地揉, 但她昨天在浴缸里几乎一直是被被他按着那样——很酸很胀。
就着水像在海面上漂浮一样,一切都很慢很慢, 水是轻柔的, 慢慢地进来又出去,到她眼泪要忍到挂不住时, 又任她脚趾难受到紧紧蜷起来。
神经和肌肉相连的那些地方一起痉挛。
他大多时候俯身埋在她肩颈里, 呼吸声在她皮肤上,他低声询问她:这样可以吗?能不能受得了?
看她点点头, 他又轻笑着夸,小宝真厉害,小宝好棒……这样的话。
说实话, 尽欢是很喜欢这件事,之前钟晏很在乎她的感受,他样样都很克制,很传统,很点到为止, 那种新奇的酥麻感,已经让尽欢很上头。
但在这之上,她从没计算过这种感觉的阈值在哪里。
就是……原来还可以更高,更高,再更高。
她从水里出来时几乎虚脱到竭力。
尽欢脑子里还在回想昨晚那时候的感受,她心跳莫名加快,虽然钟先生那样的行为有点过分,但她不得不承认,她最喜欢。
甚至还在想是不是可以更多,再更多。
“尽欢。”钟晏从楼梯下来,他喊了她一声,然后停在阶梯上。
尽欢闻声回头。
钟晏套了一件深色大衣,他眉目沉冷,在今天的穿着下添了一份威严,他站在栏杆边,出声问:“今天这个领夹好不好?”
尽欢愣了下,才去找他领夹的部分,银色的金属质感,镶嵌了一颗蓝色宝石,颜色低调不沉闷,在细节里平添了他两分气场。
钟晏在个人穿着方面一向很讲究,他很注重细节,尽欢还记得第一次见他时,他也是戴了这样一个相似的领夹,冰冷的金属中和掉了他的温和,让人下意识对他远离,又敬畏。
尽欢不懂这个,但看得出来钟晏是仔细搭配的,于是她点点头:“很好啊。”
“您今天怎么穿这么正式?”尽欢眨眨眼问。
西装裤贴着大腿,结实有力的腿部肌肉,用力时快从布料中涨出来一样,他就这样平静地看着她。
“正式吗?”钟晏温声反问,他笑了下,并不觉得。
在任何场合穿着整齐都是应该的事,没什么正式不正式的。
这是尊重。
钟晏走下来,看了眼尽欢提在手里的早餐盒,那被她整理得很漂亮,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他收回视线,淡声道:“走吧。”
到医院的时候是七点半,尽欢提着早餐盒进去,她让钟晏先在外面等等。
关于和钟晏一起出现这件事,尽欢想,她可能还得和杜青栩解释一下。
她轻手轻脚到病房门前,看到他人已经醒了,于是敲敲门,然后推门进去。
他脸色看起来还是很差。
昨天下午退烧之后,半夜又烧了一次,持续几个小时,到今天凌晨五点的样子才退下来。
所以他几乎一整晚没合眼。
病来如山倒这句话是真的。
尽欢不由担心得屏住一口气。
命运好像总是爱给人多磨难,特别是杜青栩这样更难的人,他要遭受的反而更多,尽欢想到这里,心里不由生起一阵伤感。
“我给你带了吃了,是我昨天晚上在家熬的粥。”尽欢把饭盒打开,“是青菜碎肉粥,你看看喜不喜欢吃。”
杜青栩目光落下来,停在这碗放在保温盒里热腾腾的粥,他愣了下,不敢相信地问:“是你熬的?”
他声音嘶哑得厉害,完全染着病气,烧了一整晚喉咙都是痛的,一开口说话像被刀片喇了嗓子。
尽欢不好意思地说:“我第一次熬,尝了下应该能吃。”
“还有这是我打的豆浆,里面放了黄豆大米,还有一点红枣。”
尽欢把杯子盖子拧开,豆浆的浓香味就这么飘了出来。
杜青栩眼眶有点红。
他眨眨眼,深吸一口气缓了下,低声对她说“谢谢”。
“没关系啊。”尽欢看来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没什么需要特别谢的,都是举手之劳,毕竟他现在是病人,需要得到更好的照料。
不然病要怎么才能好起来。
杜青栩喉头酸涩,他微微哽咽,在这股劲上来之后,他才低声开口,说:“尽欢,真的很谢谢你。”
这对他意义不一样。
他长这么大,从来都觉得自己是被命运抛弃的人,他习惯了悲惨,忍耐,痛苦,于是面对这一点点的温暖,让他有种难言的不真实感。
杜青栩拿过勺子,勺了一勺粥,送到嘴边。
很好吃。
真的很好吃。
他吸了吸鼻子,酸涩感从喉咙一直蔓延到了鼻腔,面前尽欢正想说话,杜青栩说:“尽欢,我上次约你吃饭,其实有话要和你说。”
他是个懦弱到极致的人,因为自己本身不够有底气,很多话再三鼓起勇气了依旧说不出来,但大概是生病让人平添了些无畏,脑子里有个声音告诉他,再不说,就永远不会有机会了。
尽欢抬头看他,见他神色认真,她也认真起来,问:“什么?”
杜青栩喉头动了动,话在喉咙里滚了滚,他说:“我知道现在说这个话不好,但昨天晚上翻来覆去发烧的时候我好像总在想你,想着想着觉得,有些话不管好不好,我还是要说。”
听到这里,尽欢隐隐察觉到不对。
这话铺垫起来就很像……表白。
她在这方面很敏锐,因为大概从她初中开始,就隔三差五有人对她说这样的话,尽欢听得多了,于是从开场铺垫开始就能听出来后面要说什么。
“刚入学那时候,你问我是不是讨厌你,我当时就应该跟你说,从来没有讨厌,我一直……挺喜欢你的。”
尽欢这样善良,真挚,又单纯的女孩子,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有致命的吸引力,他到现在都清楚记得见她第一面时的场景,她笑起来礼貌地向他打招呼,那瞬间他觉得他心都停跳了两秒。
那种神奇的,心海翻滚的感觉,对他来说是第一次。
尽欢微微张嘴,她略微震惊之余,不知道能说什么。
“我没有别的意思。”杜青栩见她反应,心重重沉了沉,明明知道会是这样,他第一反应不想让她觉得为难还是赶紧解释。
“我不是想追你或者什么,我只是——”杜青栩声音压着哽咽,听得人心脏一紧,“只是我想说出来,想告诉你。”
仅此而已。
他这样的人哪里有资本追求什么,谈恋爱对他来说更是生活里不应该有的事,他目前承受不了这个,某个方面来说,他简直一无是处。
没有什么很好听的话,甚至很简陋。
他不用听到她回应的,她当做没听到都可以。
杜青栩只看了尽欢一眼就不敢再抬头,嘴里的米粥分明是带有一点咸味,他此刻却无法分辨它的味道,只是僵硬地咽下去。
又很珍惜。
不想糟蹋了尽欢给他做的吃的,对他来说,这是很珍贵的东西。
既然珍贵,就努力想尝出点味道来。
就在这时候,谭希和钟晏出现在病房门口。
他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更加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什么,尽欢和杜青栩几乎是同步转头看过去,尽欢视线先收入并肩站立的两个人,然后停在钟晏身上。
他的领夹很性感。
尽欢脑子突然糊涂,这时候竟然想的是这个。
“谭老师。”杜青栩出声喊了一句,尽欢反应过来,也跟着喊。
谭希笑了下,她目光从自己两个学生身上流转过,眼神有种说不上来的温柔,她看向杜青栩,问他感觉好点没有。
杜青栩点点头。
虽然烧了一晚上,但烧过之后整个人状态比之前更好,是因为从昨天进医院开始他躺在这算是休息,但在那之前,他已经很久没有真正休息过了。
只有这种时候休息才不会让他心里觉得愧疚。
“我昨天跟你说帮你推荐的公司,就是钟先生的。”谭希正好在楼下碰到他,简单聊了两句,该说的昨天晚上电话里已经说了,不过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碰到他。
于是谭希又跟他仔细说了说。
关于杜青栩读研期间做的研究,发表的文章,还有就是他的家庭情况,这一点谭希几句话简单带过。
钟晏在听谭希说,目光淡淡落在杜青栩身上。
他眼神里无形的压迫感太重,居高临下地看过来,让杜青栩本就不顺畅的呼吸几乎完全停住,他感觉到后背一阵凉意,这股凉意在慢慢往上,变成一只无形的大手紧扼住他的喉咙。
钟晏垂眼,只是继续听谭希说。
对他来说,好的人才自然不需要吝啬,他现在是商人,一切以赚钱为上,不像谭希是老师,她最为自己的学生着想。
以至于谭希都忘了要问钟晏这时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知道。”谭希说完,钟晏应了声,他眉眼里有一丝凉薄意,“会有机会的,先把病养好再说。”
钟晏声音听起来很包容,但这样温和的声音却让杜青栩皮肤感到越来越凉。
杜青栩皮肤是天生白,又常年待在实验室,他皮肤看起来甚至比一些女孩子还要好,如果不是兼职很多,他会比如今这样更好一点。
他脸色此时是白上加白。
他知道,对他来说,钟晏这样的人一点点宽容和施舍就足以让他生活得到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不是谭老师,有些人物是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接触到的。
他要学会感恩。
但感谢的话刚到嘴边,杜青栩突然看到钟晏手腕上戴的腕表。
他愣了几秒,转头看向尽欢的手。
她手腕的那个表,和钟晏手上那个是同款。
杜青栩整个人僵住。
这个他不认识的牌子,他那天回去之后特地搜索过,它达到了一个七位数的价格,是他甚至需要反复数三遍后面到底有几个零的地步。
吃饭后的第二天回到实验室,杜青栩就察觉到尽欢身上多了种原本不该属于她的味道,那样的味道来源于一个成年男性,优雅又厚重。
和现在钟晏身上的味道,很像。
他觉得喉咙干的厉害。
有些离谱到根本不可能的猜测从他心头涌起,杜青栩第一次那么不喜欢自己这么轻易注意到这些细节,并且还将这些细节联系在一起。
“中午有安排吗?我请你吃饭?”谭希想感谢他,同时也想跟他多聊一点关于杜青栩的事,谭希还是很希望可以促成这件事,这对杜青栩来说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
钟晏没说话,他目光在这时候转向尽欢。
她坐在床边凳子上,看起来莫名紧张。
她慢慢地,慢慢地缓和自己的呼吸。
天知道尽欢现在怎么了,她只是大腿又酸了,在见到钟晏的这一眼,那块皮肤狠狠抖了一下。
穿过空气传来的眼神温柔又压迫,被他这样注视着,尽欢快要被这股酸胀感吞没。
“不用了。”钟晏笑着拒绝,他缓缓道,“我中午要和我妻子一起吃饭。”
“昨晚答应了,今天要多陪她。”
第32章 第 32 章 空气里的酸味。
钟晏的妻子。
谭希知道钟晏结婚的事, 也有好几个月,不过她从来还没见过他的妻子。
钟晏这样性格的人,他即使不喜欢也会给人体面, 这是他的格局和教养, 而谭希更知道,钟晏不会喜欢谁。
他的性格摆在那里。
看起来最温和实际上最疏离冷淡, 不和人亲近。
他现在提起自己的妻子,眼里浮现出来的……是宠溺。
是在尊重和教养之外的一种喜爱——
在他说起妻子这个人的时候。
从医院大门出来,尽欢走在钟晏身边, 她忍不住问:“我昨天晚上跟您说了要去吃饭吗?”
她不太记得, 但又觉得钟晏不会骗人。
钟晏没承认也没否认, 只是说:“下课了来接你。”
尽欢还在想,她一方面在想这件事, 另一方面又在想杜青栩跟她表白的事, 大脑的意识就这样慢慢地搅在一起,才点点头答应。
关于中午吃饭的事。
钟晏从来不在她中午这时候说要和她一起吃饭, 时间一到她就提着包往外跑, 谭希看见她,问她着急要去做什么, 尽欢边下楼边说:“约了人吃饭呀。”
谭希只觉得身边一阵风,她无奈笑。
一个两个的,怎么中午都有约人吃饭。
钟晏就在大楼门口等她。
尽欢一眼就看到他, 她朝他跑过去,脚尖抵到他脚尖时停下,笑着问:“您怎么来这么早?”
要是平常她肯定不会这么早出来,因为她中午吃食堂,这个点正是食堂人流高峰期, 她稍微晚个十几分钟去会好很多。
哎呀,要是钟先生早给她发消息告诉她在这里等,那她肯定再提前一点出来。
钟晏弯起眼睛硝:“没关系,我刚到两分钟。”
如果方便的话,尽欢想请钟晏去尝尝学校食堂,有一家窗口的面真的很好吃,是用蘑菇和鸡汤炖的汤底,很鲜,尽欢平时的话自己能吃完一整碗,甚至汤都要喝掉一半。
但钟晏如果在一群学生里就显得太扎眼,特别是他今天还穿得这么正式。
于是尽欢只能等下次。
下次总有机会的。
和钟晏一起吃午饭本来应该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但尽欢吃了没两口,看到群里大家在发消息,都在关心杜青栩的身体情况,还说下午大家一起约着去看看他,她刚咬下一口排骨,紧接着叹一口气。
想起今天钟晏来学校的原因,尽欢忍不住问:“您以后真的会让杜青栩进您公司吗?”
即使已经成为夫妻,尽欢对钟晏公司的事也并不了解,不过是很久以前听谭老师说过,钟晏是这个行业里的大佬,他和他的公司,都是厉害到让人望尘莫及的存在。
尽欢目前还没有到找工作的时候,她没有很花心思了解这个。
钟晏盛了一碗鱼汤给尽欢,这个汤味道不错,豆腐稍微煎过后再放进去炖,鱼肉的鲜甜完全被激发出来,尽欢应该会喜欢喝。
一起吃饭也有几个月,对尽欢的喜好钟晏有所了解,她不挑食,只要是好吃的都喜欢,口味淡,爱喝一些很鲜的汤——所以钟晏中午特地点的这些菜。
“没什么真的假的。”钟晏答应帮朋友忙,又不是一定要为谁兜底,他只是给了机会,能不能够抓住,能不能把这个机会的作用发挥到最大,那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尽欢点点头:“哦。”
她刚刚问的那个问题确实多余了,关于钟晏的性格,她多少也应该知道的。
尽欢尝了一口鱼汤。
她眼睛被鲜香味激得亮亮的,对味道表示认可,想起上次钟晏请她吃的那次下午茶,尽欢忍不住感叹,这是在她学校附近啊,怎么钟先生反而能找到那么多好吃的。
钟先生这种人,做什么都很强,连找好吃的餐厅这种事,都高她一头呢。
真的好厉害。
钟晏倒不知道尽欢心里在因为这个夸他,他只看到她脸色不是很好,想她现在有心事。
心事确实也有。
今天早上要不是被打断,尽欢真的不知道自己能怎么说,但他们是同学,又是一个课题组的,以后多的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机会。
早上那些话……钟先生有没有听到?
尽欢揣测着,又打量钟晏的神色,想起他和谭老师一起出现在门口时,脸色并没有任何异样,大概率是没有听到。
没有听到的话那她要说吗?
可是……把别人和她表白这样的事和钟晏说,是不是显得她这个人很缺心眼……
尽欢边想,又喝了一口汤。
明明是一样的汤,再喝就没有了那样鲜甜的味道,她咽得毫无知觉,抬头看看钟晏,又低下头,好几次到嘴边的话再次被她咽回去。
欲言又止。
一直到第二天下午尽欢都是这个状态。
吃过晚饭后,钟晏接了一个工作电话,他站在窗边低声和人交谈,用的英文。
钟晏说英文时语气更沉,充满着磁性,他从玻璃反光的为主看到尽欢——她托着下巴趴在沙发上,一副很发愁的样子。
察觉到尽欢的目光,钟晏挂掉电话后,第一时间回头看她。
“先生,您的英文名叫Elvis?”尽欢闷闷地发问。
在家中宴会第一次见他时,尽欢就听到别人这样喊他,隔得很远的声音,甚至不清楚,但她就是记住了。
钟晏点头:“是。”
Elvis,Elvis。
尽欢默念这个名字,问了没后话,只再一次出神。
“尽欢。”钟晏走过来,轻声喊她名字,“有话想和我说?”
他直白向她询问。
“是有件事。”既然他问了尽欢就说,她纠结说不说已经纠结了两天,最终发现靠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到底最后还是要寻求帮助。
她最信任最崇拜最尊敬的钟先生——
他就是万能的,能解决任何问题。
尽欢犹豫道:“我说了您会觉得我缺心眼吗?”
钟晏笑了声:“你先说。”
“昨天早上,在医院,您进来那时候,杜青栩他在跟我表白。”
尽欢尽量让自己客观地叙述这件事,她鼓足勇气,深吸一口气,才保持了话里的平稳。
钟晏在她旁边坐下,微微往后靠,双手随意搭在腿上,看着她,认真听她说。
尽欢咬着下唇,说出自己真正苦恼的问题:“先生,我不知道要怎么回应他。”
每一份喜欢都需要被重视,尽欢一直在想一个最体面最妥帖的解决办法。
这让不太会沟通的她感到苦恼。
钟晏脸上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好像早就知道这件事一样,他平静地问:“他具体跟你说什么了?”
“就说喜欢啊。”尽欢回忆道,“说刚入学那时候就喜欢我。”
钟晏又问:“然后呢?他表白想做什么?”
尽欢回答:“他说不想做什么,只是想让我知道。”
钟晏了然地点点头,到这里算他了解了事情大概经过,也不过就是这样。
“那你烦恼的是什么?”钟晏看她紧皱起来的眉头,想起她这两天几乎一直在默默唉声叹气。
尽欢低头:“我跟您说过吗?杜青栩是个很好的人。”
不仅人很好,还很可怜,连表白的话都说得很小心,很简单,甚至对她说不需要回应,他不过是想告诉她,想让她知道……这样而已。
就是因为人太好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才能表明我的想法,同时也不要伤害到他。”
他身体已经生病了,不能再打击到他的心理,这是尽欢的想法。
她想找一个平衡,即使她不能答应,也让他没那么难受的平衡。
这样的平衡太难了,她没真正处理过这样的事,她不太懂。
钟晏一直在认真听。
“我知道了。”钟晏笑意浅淡,他垂眼在思考,沉默片刻后他开口,“你觉得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
“就比如有些人重利,有些人重情,还有些人会什么都不想要……他会是哪一种?”
钟晏几乎是在引导着问她,让她自己去想。
杜青栩是个善良的人,善良的人会重感情,就像他对他妈妈那样,一边读书还一边照顾她,给她挣医药费,但是——
他目前的情况太糟糕了。
他现在更需要钱,需要赚钱,赚到更多的钱。
所以恋爱这样的事,对他来说是排在现实后面的。
这也是他说不用得到尽欢回应的原因。
他只是想给自己建立一个足够被寄托情感的乌托邦。
“钱的话……算利吧。”尽欢迟疑地回答。
钟晏嘴角弯了下,他这时候才把抛出去的话又收回来,他缓缓道:“照你所说,他没有脆弱到一碰就碎,他很清醒,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自己目前的处境,已经摆在明面上的东西,不需要你多照顾他……对不对?”
人身处社会里,就要遵循社会的生存法则,特别他已经是一个有完全行为能力的成年人。
尽欢很认同钟晏的话,她使劲点点头,试探着问:“所以我要直接拒绝对吗?”
不用想什么成全他自尊的话,也不用犹豫如何拒绝,直接表明自己的态度和立场,直接了当的拒绝。
直接比任何迂回婉转的方式都更好。
钟晏欣慰地笑,他缓缓点头,用赞许地目光看向尽欢,然后低低道:“真聪明。”
他一夸,尽欢脸开始变红。
怎么钟先生这样的事也要夸她,听着好像在哄孩子一样。
“我知道了。”尽欢点点头,她又想了想,“等他这两天出院了我就跟他说清楚。”
尽欢和他短短聊了几句,有种整个心情豁然开朗的感觉,现在整个人都非常轻快。
早知道就早点跟钟先生说了,他看任何事都凌驾于问题之上,能果断迅速地给出解决方法,不光处理事情能力强,人心都能精准把握,简直就是强者中的强者。
尽欢的崇拜心理再次油然而生。
钟晏淡淡应了声。
钟晏抬手扫了扫她额边碎发,收入眼底她亮晶晶的眼睛,温声道:“说完了……那该来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了。”
尽欢眨眨眼,她看了看自己,惊讶道:“我们什么问题?”
没明白钟晏的意思,尽欢突然有点紧张,她第一反应是婚姻出了问题的那种严重情况,自己吓自己地屏住一口气,下一秒,和钟晏冷淡的眼睛对视上。
钟晏声音压低,笑意温和,询问道:“你闻到空气里有点酸味吗?”
尽欢愣了下,她还去闻。
她靠近钟晏,吸了吸鼻子,只能闻到男人身上好闻的香气,毛衣里烘出来好闻的味道,明明就是香的,哪里有什么酸不酸的啊……
钟晏宽容地看着她在认真寻找气味来源,鼻子使劲吸了吸,吸了又吸,像只灵敏的小狗,他指了指他心口位置,用手按在她脑袋上,压着她上身过来,靠近他左边胸膛。
“在这里,小宝。”钟晏无奈叹口气,胸膛跟着一起震动,“你闻这里。”
第33章 第 33 章 “小宝怎么还这么会撒娇……
尽欢并没有闻到什么特别的味道。
她脑回路反应得很迟钝, 意识像被抛进大海里很慢才浮出水面,等它冒出苗头,她先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那一瞬她感觉到, 他的心跳声和平常很不一样。
尽欢耳根被这心跳震得通红。
她手在身侧握成拳头,手指攥得紧紧的, 再度吸了吸鼻子,才慢慢反应过来——
醋才是酸的。
充满酸味的醋。
尽欢抬起头,和钟晏对视。
那些什么表白啊杜青栩啊的事情, 这瞬间就完全被她抛到脑后, 她满脑子都只剩下钟晏的声音, 从心脏开始重新回味他刚刚说的话,耳根上的红色一路染到脸颊, 她心脏被冲击得重重一跳。
尽欢红着脸, 把脸往下埋,正好被钟晏一双手托住。
她一张脸完全埋在他手掌心, 脸颊温度比他掌心还热, 气息声细细地喘,全部扑在他手心, 又重新闷回到她的脸。
于是整张脸变得更热,更烫。
“您在说什么啊……”尽欢不好意思极了,她还是第一次听到钟先生说这样的话, 酸不酸,醋不醋的,她真的有点受不了。
啊啊啊啊啊是完全受不了。
尽欢在结婚之后,才迟钝地感受到谈恋爱的心情,是那种甜蜜的, 极度不好意思的羞涩感,好像多看他一眼都会心脏怦怦跳到炸掉,胸腔充斥着膨胀感,明明很不好意思,还想继续听他说。
那种心脏悸动的感觉很奇妙。
尽欢不敢抬头,他的手心也被她的呼吸扑得发软,钟晏指尖轻轻挠了下她的脸,女孩子的脸颊已经软得像一滩水。
“好了,不要把自己闷坏了。”钟晏温声劝她,比起她的不镇定,他语气听起来依旧慢慢的,很平和,劝她放过自己的鼻子和肺,不要这样子把自己闷憋着了。
这个季节,家里开着暖气,温度本来就有这么高。
再憋,就继续升温。
“是我说的话不对,小宝不爱听是不是?”钟晏像明知故问,他尾音里掺了些真情实感的疑问,把此时她的反应解读成「不喜欢」,话里在自省,自省是不是说了些过分的话。
于是激得尽欢猛然抬头,她着急否认道:“不是的,我爱听!”
声音刚落下,她就看到钟晏那双温和的眼睛里盛着来自他的宠溺,他眼睛弯起的时候眼下的圆润会让他整个气息都柔化,和眼睛安安静静的时候完全是两个人,眼底倒影是红成熟透螃蟹的小宝。
反应过来他刚刚这句是故意逗她。
她眼睛水滟滟的,才从春水里捞出来的既视感。
钟晏手心慢慢摸着她的脸颊,像抚过一块温润的玉,很轻,很仔细,这和他眼里的宠溺几乎一起——来自年长者的爱是这样的。
哪怕她再不淡定他也依旧能用这样宽容的目光注视着她,特别是当这样的宽容里面含着从来没有过的宠溺,于是她彻底要抓狂,完蛋,想躲又躲不掉。
钟晏问:“所以故意要跟我探讨这个?”
尽欢脑袋带着额头撞到他胸膛,她低着头,在他胸膛的位置轻轻蹭了蹭,红着脸闷声回答:“不是的……daddy……”
撒娇一样的声音,让人听起来很愉悦。
他带着笑意:“那是什么?”
“是因为我自己不会处理。”尽欢认真解释,“我一直觉得我在人际交往上做得不是很好,所以想让您帮帮忙。”
她好像很不会维持和经营一段关系,以至于她的朋友都是一些阶段性的朋友,很少有很多年之后还一直跟她有联系有来往的。
尽欢在越长大之后会越反思自己,她于是觉得,自己缺乏一些社会交际能力。
这一点让她认为自己不好,非常不好。
她把杜青栩看作是她现在的朋友,她想用妥善的方式来留住这样一个朋友。
她不过是想这样而已。
尽欢说起她这些年的人际往来,实在称得上一个糟糕,以至于她认为自己情商方面有点问题,她到现在都没有那种非常要好,无话不谈的闺蜜。
也可能是从小没有人教她这个。
跟着姑姑一起长大,再亲密也只是姑姑,不是她的父母,真说起来,最好的朋友竟然也只有姑姑。
某些的方面的缺失会让人自卑。
尽欢在说,钟晏低头注视着她,认真在听,怀里人的脑袋还是埋下来,大概是说起这个有点难过,关于自己性格方面的缺陷也一直她心里的一根刺,越长大这根刺就扎得越深。
“你哪有什么不好?”钟晏听她说完后,才开口缓缓道,“这也算不好?”
懂事的孩子总喜欢这样反思自己,会在想自己这里不足,那里也不足,都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问题,并且,钟晏完全不觉得她在这方面有缺陷。
第一次见面就让他留下很好印象的女孩子,怎么会算是人际交往有缺陷呢。
钟晏缓缓地,低声说:“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都不会这样觉得。”
“你很好,你有你的好。”钟晏的话像一针稳心剂,温和地抚慰了她的不安,知道她喜欢他的夸赞,在这种时候夸她,成效是最好的。
这点钟晏已经发现了。
就像做的时候夸她真棒,夸她好厉害,她就会把整个战栗起来,紧缩到近乎夹住,这样的发现让钟晏忍不住想多揉一揉她脑袋。
真的……很乖,也真的……很可爱。
钟晏俯身,靠近她耳边,他唇颊的温度也比平常稍高,对乖女孩有这样的困惑,他还是安慰她:“你有daddy,以后会慢慢教你这个的。”
她不会的,恰好他很会。
对于这些社会法则,他早已烂熟于心的掌握下来,所以没什么好担忧的,他都会慢慢教会她。
尽欢看着他,没说话,懵懵的不知道有没有听到。
“会认真学的是不是?”钟晏手落到她肩膀上,低低地跟她说话,轻声询问她的回答。
“我会的。”她眨了下眼睛,语气轻声又笃定,答应得很认真。
这个时候的氛围很好,好到尽欢心跳的极速跳动一直没有缓下来,她好喜欢钟晏用这样的语气,慢慢地,像哄她一样跟她说话,聊天,而她则想一直把脸颊放在他手心里。
于是这么静静待了一会儿,尽欢忍不住说:“先生,我觉得我现在的心情很奇妙。”
“嗯。”钟晏问,“怎么奇妙?”
尽欢弯起嘴角笑,她眼睛也跟着笑起来,躺在他怀里,还有点不太好意思说这个。
今天晚上的不好意思实在是太多了,她脸皮子薄归薄,还没有薄到过这个程度,就这么自己偷偷笑了会儿,才开始跟他说自己的心情。
“我有点不好意思看您。”尽欢顿了顿,继续说,“一看您心就跳得飞快,这里都红了。”
她指了指自己脖子。
看的到的地方是这些,还有看不到的也很红。
从前她只想靠钟晏很近,想和他亲近,那种「想要」的心思占据上风,她根本不会再多有精力想其他的,只要和他亲近她就会很高兴。
但现在只是简简单单躺他怀里,她却害羞到不敢看他。
只能这样简单躺他怀里了,多余的做不了,她怕自己心脏完全炸掉。
尽欢抓着他的手臂轻声问:“daddy,这就是谈恋爱的心情吗?”
当她开始真切感受到这个,当她有意识地反应过来,一切已经像潮水一样涌进她的大脑,她心脏的细胞全部被泡进了蜜罐里,只是简单的触碰就会很兴奋,然后会期待。
期待见面,期待亲密,期待他说一些温柔的,好听的话。
还有用那样宠溺的眼神看她。
“是吧。”钟晏淡淡应道,“我也是第一次谈恋爱。”
“真的吗?”尽欢不怀疑钟晏的话,因为钟先生不会骗她,但她还是惊讶,又开玩笑地反问,“您像我这么大的时候,没有人喜欢过您吗?”
“那当然有。”钟晏很坦诚,喜欢他的人一直很多,从他初中开始就有了,他不怎么感兴趣,每次收到那些礼物和表白信,礼貌拒绝后再退回,这么多年都总是这样。
“有多少?”尽欢好奇。
“很多。”
具体他当然没数过,因为他的心思不在这上面,对此没有任何想法,不然怎么会到需要祖父来用继承权逼他的地步。
比起恋爱什么的,他更在乎家族的权力。
以前一直是这样的。
尽欢想起他说的酸味,她偷笑起来,小声嘀咕道:“我也有很多。”
她也有很多喜欢她的人,毕竟从小就被夸长得漂亮,到大学了还被人评价是“好骗”,她这样的最容易吸烂桃花,毫不夸张的说,除了杜青栩,其他的都不怎么样。
所以她才会对杜青栩的表白如此慎重。
是之前没有处理过的情况。
尽欢再度埋进他怀里,肩膀轻轻抖了抖,听她羞赧地说:“我喜欢谈恋爱。”
更喜欢和daddy谈恋爱。
喜欢这种心情。
晚上尽欢在钟晏怀里躺了有很久,他手边有工作,架着电脑在沙发扶手上处理,另一边偶尔揉着她的手这样哄她,这让尽欢非常受用,她像一只八爪鱼黏在了他身上。
直到钟晏不得不回书房开一个视频会议。
因为有时差,导致他开会的时间总是很奇怪,这样真的很劳累,所幸是钟晏,他精力好,再刁钻的时间他也能保持大脑清醒,然后高效率地进行工作。
他这样的人就算没有这样雄厚的家族基业迟早也能靠自己打拼出来的。
尽欢于是也去看了会儿书。
说是看书,其实根本心不在焉。
她满脑子在冒粉红泡泡,盯着书上的字,慢慢全部变成了钟晏的名字,她还没有太多意识来反应,定睛一看,书页上全部都是——钟晏钟晏钟晏。
变成一群可爱的小人在她眼睛面前跳舞。
尽欢揉了揉眼睛,字又消失不见。
钟晏结束会议是一个小时后,他从书房出来,尽欢正守在门口等他,看见他的时候她就笑了起来,下意识舔了下嘴唇。
“您结束工作了吗?”尽欢小心问他。
她脸红了太久,以至于那股充血感一直下不去,都自我平静一个多小时了,脸和脖子看起来还是红的,红到像生病了。
心脏也一直没有平复下来。
钟晏说:“结束了。”
尽欢还在上头这种谈恋爱的心情,她跃跃欲试,往前又走了半步,仰起头,红着脸问:“现在可以亲一会儿吗?”
很害羞但还是要跟他要一个亲亲,不然她今天会一直想着这种心情而睡不着。
钟晏眼里浮现出笑意,对于尽欢提出这样的要求,一点都不过分,这种肯定要满足。
于是他揽住她腰,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吻了下来。
两人站在书房门口,走廊过道的灯是暖黄色的,只开了一半,光线是暗的,他抱着她靠在胸膛,低头吻得安静又用力,甚至能听到唇齿间津液交换的水声。
接吻过很多次了,依旧会有好到不行的体验感,他们更熟悉彼此了,知道怎样是会让对方喜欢的,特别是钟晏有心来取悦她的时候。
水声在越安静的空间下被放大,尽欢踮起脚靠近他怀里。
和恋人接吻……真的好喜欢。
尽欢谨慎说接吻是因为今天不能做。
她来月经的第二天,正是量多的时候,特别是她偶尔过几个月就会汹涌一次,现在这时候更加,分不清是什么液体往外冒,总之温热的一大股,全是暖流。
尽欢只能下意识收紧。
她来月经,钟晏也知道。
她的月经时间很规律,每个月总是这几天,钟晏已经记住这个日子了。
他停下,尽欢眼神瞬间失焦,她于是巴巴地张着嘴去找,身高差距在这里,她又全身发软很难使力,于是没找到,只能可怜地喊他:“daddy,你抱抱我啊……”
要抱的,要daddy抱着亲。
钟晏很低地叹气,在这个时候他也需要考虑到他的个人原因……再继续,也只能忍。
但——
“小宝怎么还这么会撒娇?”
他声音低低地问,低头用唇瓣蹭了蹭她嘴唇,比刚刚更红也更肿了,嘴角挂着一点液体亮晶晶的,满是期待地看着他——钟晏抱着她压到门边,俯身再次用力含了进去。
既然那么喜欢,就继续亲吧。
她今天晚上很开心,他感受得出来,而钟晏想延长她这种开心的情绪。
就像他说的,这很珍贵。
钟晏也能体会到这种心情,这和她一样珍贵——
作者有话说:啊啊啊啊臭情侣——
第34章 第 34 章 真是我爸爸……就好了。……
春天已经到了。
尽欢昨天又去了一趟商场, 钟晏没时间,她自己去逛的,零零散散买了好些东西。
用的是钟晏给她的副卡。
钟晏正在开会, 手机一直不停地收到扣款短信, 都不是什么大数额,不过频率实在有点太高了, 他于是给尽欢发消息:「结束了告诉我,我叫人来接你。」
尽欢这边正在挑衣服。
春天就喜好一些鲜艳明亮的颜色,像盛开的花朵那样, 许多色彩, 看起来就会心情不错。
不过可能是现在年纪也长大了, 开始从追求款式到追求舒适度,完全无法拒绝穿起来很舒服的一些衣服, 柔软得像躺在云朵里, 这是尽欢现在挑选的第一标准。
也就买了四五套,另外还购置了新的睡衣。
睡衣不仅给自己买了, 还给钟晏也买了。
是情侣款的。
尽欢现在就很爱看一些情侣款的东西, 家里一些日常用品都渐渐被她换掉了,情侣款的拖鞋, 情侣款的牙刷——总之她买回来的,钟晏都会用。
现在挑睡衣也是,尽欢拿起来, 通过衣服去想象钟晏穿上的样子,丈量他的身形,毕竟除了她身体不方便的那几天,几乎每天晚上都能和他肩膀贴肩膀,胸膛挨着胸膛, 她对他的身形还是很有把握的。
于是果断买下这一套。
钟晏穿上这样柔软的衣服会让她更加忍不住想多贴贴。
出来时看到钟晏的消息,她忍不住笑,回复说:「不用了,我和姑姑约了喝下午茶。」
她是买的有点多,但她心里有数,等到提不动的时候她就不会再买了。
从商场出来是三点多,尽欢打车去姑姑那里。
方书蕴最近总爱待在厨房。
尽欢到的时候,她正围着围裙在厨房忙活,上午刚做了份双拼提拉米苏,放进冰箱在定型,现在整个厨房都是香味。
“这是番茄牛肋煲,我上次在挪威吃了一次,很好吃,找了教程自己回来复刻。”方书蕴把番茄炖烂后加入提前焯了水的牛肋条,然后放进砂锅转小伙炖煮,严格按照教程步骤来的,应该不会翻车。
方书蕴把这些都弄好,洗干净手,取下围裙,跟尽欢说让她去冰箱把提拉米苏拿出来。
“这次是芒果和抹茶两个口味,你肯定喜欢。”方书蕴说着准备去做咖啡,尽欢转头看到,说她也可以来试试。
方书蕴笑了声,打趣道:“现在都会用咖啡机了?”
她其实没那么爱喝咖啡,当然也就不爱碰咖啡机,之前在家里方书蕴说过几次教她,她都敷衍的不想学。
尽欢不好意思笑了下:“钟先生教我的。”
钟晏爱喝咖啡,她于是也跟着他尝一些不同的咖啡豆,偶尔他在书房忙,她就自己去做杯咖啡,拿进去给他。
钟晏总会夸她做得好。
有了他的夸赞就会更有动力,尽欢现在都会自己拉花了。
说起这个她可骄傲,坚持要给姑姑展示一下。
给姑姑做一杯,姑父也做一杯,好让他们一起尝尝她的手艺。
方书蕴就在旁边,满脸笑意看着尽欢。
小半年的时间,尽欢比之前胖了一点点,她这个年纪,正是最吸引人的时候,稍微低着头露出侧脸,温柔大方,简直让人挪不开眼。
尽欢注意到了,她抬起头,不好意思笑了下:“姑姑你总看我干什么?”
“看你越来越漂亮了。”方书蕴伸手来捏捏她脸颊,“胖一点了,像圆滚滚的鹅卵石。”
尽欢一米六五的身高,之前只有九十出头,锁骨和腰瘦得很明显,这些年方书蕴一直心心念念想让她养胖一点,但她体质摆在这里,吃不了太多,也总吃不胖。
现在正好。
大概胖个五六斤的样子,对她来说正好。
尽欢张了张嘴,对于自己长胖了这件事她没有实感,惊讶道:“我每天晚上都锻炼。”
怎么锻炼还会长胖啊?
方书蕴逗她:“那看来是吃得太好了。”
今天阳光很好,姑侄俩坐在阳台上,吃甜品,喝咖啡,方书蕴跟她分享自己最近养的花,季节到了,有些长了嫩芽,有些已经长了花苞,等再过不久,就都能盛开。
说起花,尽欢想起上次钟晏去出差的时候,她也买了两盆花回来,自己总忘记浇水,差点忘了它们的存在,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还说等着开花呢。
两人聊着天,就说到钟晏。
方书蕴知道,尽欢一开始就喜欢他,能够喜欢人是一件很珍贵的事,所以她说结婚,方书蕴才没有阻拦。
钟晏是个体面又稳妥的人,他不管喜不喜欢,都不会让人在他这里受委屈。
这是方书蕴最放心的一点。
“钟先生教了我很多。”尽欢提到他眼睛也变得亮亮的,奶油的香甜停在舌尖,像他的名字也这样滚了一圈。
专业上的问题不用说,钟晏会帮她监督她的数据,每次开组会之前帮她一起梳理,听她说论文上遇到的难题并和她一起想办法解决,还有一些为人处世的办法和道理,钟晏也会不遗余力地教给她。
尽欢确信她很难再遇到钟先生这样好的人了。
不能说是很难,而几乎是不可能。
他是永远走在她前面牵着她手的人——可以这样说。
听起来确实很好,方书蕴点点头,问:“他喜欢你吗?”
这个问题尽欢愣了愣,她轻轻回答:“喜欢的。”
钟晏比她年纪大很多,他更多是站在一个年长者的角度,像宠孩子那样的喜爱,就像姑姑宠她那样,差不多的情感吧。
这是尽欢能感受到的,毕竟比起他来,她太稚嫩,有这样的喜欢她就觉得很足够了。
人不应该太贪心,从小总是失去的而很少得到的尽欢更知道不应该贪心。
日子这样过也特别好啊,她觉得很幸福。
过两天是尽欢爸爸的生日,也就是方书蕴的哥哥,他当年再婚之后,和新的妻子一直没有再孕育儿女,今年生日,他特地跟方书蕴说,希望尽欢也能一起来吃个饭。
人上了年纪之后就会开始憧憬亲情,这是一个靠近自然规律的道理。
方书蕴还在犹豫要不要和尽欢说这件事。
一方面尽欢这些年和她这个父亲都没有太多往来,逢年过节也不会发消息问她,这点方书蕴都知道,另一方面,他也确实是她的父亲,血缘关系是没有办法被抹掉的。
她现在结婚了,有了自己的家,有些事让她自己做决定会更好。
想到这里,方书蕴还是跟她说了。
尽欢完全不记得这个日子。
这么多年过生日没有说要跟她一起吃饭,现在来说要和她一起吃饭,尽欢迟疑地问:“他让我过去吗?”
方书蕴点点头,是这个意思。
尽欢第一反应是不愿意。
她和他新的妻子没见过几面,更加没有任何交流和联系,和他也一样,让她自己过去吃饭,简直不要太尴尬。
她早都当没有这个父亲了。
尽欢低下头,沉默下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曾经还小的时候,她真的很羡慕别人有那么好的爸爸,父亲是一堵坚实的墙,会在狂风暴雨的时候挡在身前,而她从来没拥有过这样一堵墙。
尽欢没有立马拒绝,她小心问方书蕴:“他要见我……是有什么事吗?”
方书蕴欲言又止,比起兄长嘱咐她的那些话,显然尽欢在她这里更重要。
于是她把事情简单跟她说了一下。
是这样啊……在这么多年后再次想起她,是因为他年近五十,却还没有新的孩子,才退而求其次想到她这个被抛弃的孩子。
但尽欢没有马上拒绝,她说让她想想。
晚上回到家,尽欢先去看自己上次买的花。
虽然她总忘了浇水,但阿姨一直有在给她打理,绿芽里也长了几个小花苞出来,看起来再过两天就能开花了。
尽欢盯着面前的花盆,忍不住回想以前的事。
父亲是那种很传统很古板的男人,从小就不大和她亲近,哪怕尽欢摔倒了哭泣他也不会来背她,只是告诉她要自己擦掉眼泪爬起来。
尽欢慢慢地就学会了不对他抱有希望。
反正到最后结果都一样。
尽欢正出神,从玻璃反光看到钟晏的身影,她回过头,果然看到是他回来了。
今天怎么早了半个小时回来,尽欢很惊喜,扑过去抱住他,瞬间笑起来兴奋道:“您今天回来好早。”
钟晏笑了笑,问她:“在发什么呆?”
他都走到身后了才发现。
“在看我买的花。”尽欢指向阳台,自豪地告诉他,“它们马上就要一起开花了。”
钟晏:“你养的?”
尽欢犹豫了下:“是啊。”
钟晏眼里盛着笑意,轻描淡写戳穿她:“我跟阿姨说了,让她记得浇水。”
管买不管养的典型,尽欢不好意思笑了下,承认道:“那确实只能算我一半。”
尽欢跑到沙发边,拿出自己今天购买的战利品给钟晏分享。
几件她的衣服就不给他看了,这个要保密,到时候穿上去了才有新鲜感,要给他看的是她买的情侣睡衣,另外特地给钟晏买了两条领带。
一条咖色纹理领带,一条浅银色不规则驳边领带,偏意式风格,尽欢第一眼看到就想到了钟晏戴上的样子。
尽欢让钟晏下次戴上试一试。
她都想好了,他衣柜里有好几件西装都和这个很搭,还有可以搭配的领夹,尽欢认为配在一起一定超级棒。
钟晏手指抚上领带的布料,丝绒材质,手感很好,他看起来是喜爱的眼神,挑东西的眼光很好,这一点也值得夸,钟晏温声说了句“谢谢”。
尽欢又忍不住笑,不好意思地提醒他:“是花的您的钱。”
“我的就是你的。”钟晏纠正她的用词。
钟晏脱下身上的外套,搭在手上,看到尽欢若有所思地盯着他,随后她叹口气,小声嘀咕道:“我在想……您真的是我爸爸就好了。”
“哪里好。”她声音很小,钟晏还是听到了,他沉沉看着她,说,“尽欢,我不干这样丧尽天良的事。”
对自己的女儿下手什么——
他应该做不出来这种事。
第35章 第 35 章 在喷水。
尽欢脸飞速变红。
她本来只是在心里想想, 怎么就一不小心说出来了。
尽欢抿着嘴角,忍不住视线打量过他。
钟晏的肩膀宽阔坚实,身形高大, 让尽欢盯着他的时候, 开始用他的形象来幻视父亲,她几乎能想到是什么样的——
他是爸爸的话。
会从小就很宠她, 偶尔严厉偶尔也会很温和,会用自己的肩膀给她最坚实的依靠和托举,会不遗余力地教她该成为一个怎样的人, 让她更自信大方, 更有底气, 更加形成一个完整的人格。
那样……就不太会有现在这样的小毛病了。
钟晏注意到她眼神的变化,从羞赧变得崇敬, 然后到探究和依赖, 一双眼睛几乎快要粘到他身上,他能猜到她现在在想什么。
她的眼睛会说话, 情绪完全表露在外面。
钟晏并不打扰她, 让她看,让她继续想下去。
她开心就好。
直到她的视线几近完全停滞。
钟晏视线渐渐沉下, 不知道她到底想到什么了,能想这么久,脑子里的东西都不知道要飘到哪里去了, 钟晏无奈,出声喊她。
“尽欢,真的就那么喜欢吗?”
他是她的丈夫,还想要他当爸爸,真的承担一个父亲的职责。
她眼神里的意思是那么表达的。
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尽欢陡然反应过来。
刚刚那些想法像一张大网笼罩住她, 她猛然深吸一口气,和钟晏对视过一秒就飞快离开,慌不择路地拿了东西往楼上走。
“先生,我、我先去收拾一下。”她结结巴巴地留下一句话,拿了沙发上的袋子离开,只身边落下轻飘飘一阵风。
钟晏转身,看着她上楼的背影,头发被走动的风吹起,像一只蝴蝶。
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钟晏大概已经猜到,尽欢今天回她姑姑那里,肯定发生了点什么事,和她那位有血缘关系的「爸爸」有关的事。
钟晏没有直接问起。
晚上洗完澡回到床上,已经是十点多,钟晏今天工作完成得早,难得早回房间一次,他开着灯,坐在床上看书。
床上四件套是早上才换的,上面一大片都是水渍,早上醒来时已经干了但也还有味道,是一股淡香味。
尽欢不好意思让阿姨动,于是她自己换下来,把它们扔进了洗衣机里,又挑了一套她新买的四件套换上。
一大早就变成勤劳的小蜜蜂,并对自己的成果表示非常满意。
虽然换了新的,但还是能闻到那股淡香。
钟晏鼻尖萦绕着这股香味,让他有点没办法安心下来看书,他手指捏在书页上,神情恍惚半秒,低头视线转到指尖。
指腹上那股温热,黏腻,被紧紧包裹的感觉似乎留到了现在,指尖上是同样的淡香,似有若无的陪伴了他一整天。
尽欢晚上把今天买的东西都收拾好才回的房间。
灯光下钟晏手指似乎有水渍的反光,他指甲处理得很干净,边缘短且圆润,手指用力时骨节分明,和他人一样,手背皮肤是温润似玉的颜色。
尽欢视线停在他手指上,微微愣住,于是不由地想起昨天深夜,她哆哆嗦嗦喊疼,他就着床头的灯,盯着给她检查。
他平静的视线像某种加速催化剂,能让水从源头开始源源不断地流出来,直到浸成一摊,再化开。
仅仅是视线的作用。
肉眼看不到的地方,需要进一步检查。
他用指腹按着她。
尽欢之前就觉得,钟晏有当老师的潜质,他就能够成为她上学时候最令人惧怕的那一类班主任,冷脸时那样淡漠的视线,就盯在一个点上,神色没有变化,也始终没有挪开。
他视力那么好,所有情况应该都看得清清楚楚了。
表面上的伤应该没有。
甚至要怀疑她,喊痛是不是真的痛,还是单纯想让他看一看。
两人的视线一起集中到他手指,钟晏指腹重新捏回书页上,他神情相比尽欢平淡很多,想起一些画面,温声询问道:“还痛不痛?”
尽欢下意识深吸一口气。
脆弱的痛感也很奇怪,可能是因为反复摩擦,导致的一种好像破皮的假象,但其实没有,就是疼痛感一直来得尖锐又密密麻麻。
尽欢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
她盯着他手里那本书在看。
这好像不是有关专业的书,看起来是讲的心理,尽欢挺好奇的,凑过去试图看清楚,但字写得密密麻麻,她一时不太能完全理解。
尽欢好奇地皱眉。
钟先生怎么涉猎这么广泛,什么方面的书都看。
尽欢心里这样想。
她从另一边爬上床,这个季节天气回暖,被子也薄了很多,越薄的被子越容易被尽欢这个睡觉不老实的踢走,要么她人被钟晏抱着,要么她嫌热要自己滚出去,钟晏晚上要起来给她盖好几次。
她应该比较磨人,这么大了,还总要身边人来照顾她。
但尽欢很喜欢被照顾,特别是被钟晏照顾,感受到来自他的关爱,这种感觉也让她觉得很好。
尽欢于是就这么看着他。
她往他身边一点点挪,终于挪到靠近他时,温度和呼吸一起传到他身边,钟晏抬眼看了过来。
他眼里目光是在询问她想做什么。
尽欢小声问:“您还要检查吗?”
可以剥开再看一看,因为伤的话可能昨天一时半会儿还不太能看到……这是尽欢的意思。
钟晏眼睛半眯起。
她的声音很轻很乖,让他想起刚刚在楼下她说的话,慈爱的爸爸都是会细心关心女儿情况的,也会把她抱到腿上,低头温柔检查她有没有受伤,然后再轻轻拍着她,慢慢摇着哄她。
检查。
这是个很带有强制驱使意义的词。
尽欢手撑在他手边这样说,眼里含着水,就像是可怜地在说“想被爸爸疼”……那样。
她再度想起那种检查的眼神,让她心脏跳动无限加快,于是想再体验一次。
钟晏喉头有微微的紧缩感。
他能感觉到这种情绪慢慢涌上来,化成一把无形的锁锁在他心脏上,比起他之前所体会过的,现在这样的感觉让他更加难以控制。
就像他之前说好的频次那样。
原本钟晏就耐心地跟她说过,太贪了不好,一周保持三四次这样或许是合理的,但自从他们开始谈恋爱以来,尽欢对他的依赖程度简直无限上升,除了不方便的时候,频次可以称得上变成了每天。
还不止是一天一次。
钟晏从来只认为自己对这方面不感兴趣,换句话来说,他完全可以控制自己的行为,想做什么,或者不想做什么,他都可以控制自己。
但这样的控制力已经一次又一次处于下风。
不然也不会「每天」。
她总是想要,像小孩子总想要玩具一样。
钟晏压着声音,他语气里夹着股训诫的冷意,注视着她说:“水那么多……明天早上又自己起来换床单?”
难怪今天去商场又多买了两套四件套,才发现她对布置家里这件事很有兴趣,这半年以来,她陆陆续续买了不少东西,包括床上用品也是,逛街看到舒服的,好看的,总之都要带回来。
所幸家里够大。
有地方给她装。
尽欢一听他这样的语气就紧张了,像自己做错了事情一样,尽管这件事不是她能控制的,但确实是做了不好的事,早上心虚才自己起来换床单。
怎么会洇出来那么大一块,是因为在喷吧。
尽欢舔了下有点干的嘴角,可能是因为失水过多她今天一直在喝水,起床喝了两杯,逛街的时候也喝,下午喝下午茶,也喝了两杯咖啡。
感觉整个胃里都被自己灌的是水了,但还是渴,还是干。
嘴唇更是干涩得厉害。
尽欢手无意识抓紧被子,她看到钟晏冷淡质问的眼神,呼吸都近乎停住,鼓起勇气小声解释:“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的控制力远不如钟晏,她在这方面简直弱得不能再弱,身体素质弱精力意志力也弱,而且还有就是——
“您很厉害。”
daddy真的好厉害。
如果不是他自控力太好,简直能够轻松一整晚……都不成问题。
钟晏把手里的书合上,然后放回到床头,他看书的时候习惯只开一盏床头灯——床头灯也是尽欢买的,她说原本那个灯光太暗,容易伤眼睛,而且总觉得和整个房间的风格不搭。
她询问过钟晏的意见后,就把灯给换了。
偏复古的八角灯,看起来更有情调,光线从八角边缘照射过来,浓烈情绪的氛围感。
尽欢目光又无意识扫过那本书。
她看到书上几个大字,心里于是在想:原来这真的是心理方面的书。
钟晏低垂着眼皮,微皱的眉头中夹杂着一些细微的难耐,他少有的在床上有这样的严厉,反而显得很性感:“只是检查吗?”
只是被检查也会兴奋成那样,光是注视着,他已经满手都是。
尽欢睁着眼睛,有点无辜可怜,被他问得更紧张,还是点头应道:“嗯。”
是被检查,被他检查而已。
就像第一次见面他那居高临下的眼神,当时尽欢就有种害怕又无法挪开的感觉,她喜欢他用那样的眼神看她,好像她是他的所有物。
钟晏紧着眉心,还是妥协。
“自己过来。”他低声道。
床头的那本书还静静躺在那里,是钟晏在朋友那里拿的,上面有提到关于一些心理问题,某个心理癖好被称作厄勒克特拉情结,来源自古希腊神话,是讲述厄勒克特拉公主为父报仇,从而犯下有悖人伦的罪孽的故事。
很简单的故事却耐人深思。
关于这个情结,还有另外一个通俗易懂的名字。
钟晏今天晚上一直在想这件事,来源于他很关心他妻子的心情,在情绪和心理这方面,即使是无伤大雅的小问题,也希望可以为她妥善完全的解决。
钟晏把她的问题放到了他优先关注的一个高度。
了解她的问题,关注她的问题。
并尽量为她解决。
真的就像父亲关心孩子的成长心理那样,站在她的角度思考她的想法。
钟晏拧着眉头在想这些问题,导致他周身气息被压得很低,目光由沉稳发展到近乎冷冽,直到有液体慢慢流到了他手心里。
香味很甜,慢慢钻进了他的鼻子里,花盛开那样,现在正好是春天,春天的花很多,勤劳的蜜蜂也会采取各种花蜜。
钟晏脸色很沉,他目光盯着没动,低声告诫她:“尽欢,下次再这样,真的要挨打了。”——
作者有话说:最近事情比较多,更新会不稳定。
第36章 第 36 章 你高兴就好。
尽欢被吓到。
她看着他, 慢慢反应过来他刚刚是在说吓唬她的话,于是又重新躺到他怀里。
“您怎么这样?”尽欢小声呢喃。
钟晏顿了下,手掌还是落在她后背上, 掌心覆在她肩膀。
尽欢也就乖了这一下, 她复而抬头,好奇地冲他眨眨眼, 问:“要怎么挨打?”
从小到大,都没有人打她。
爸妈不会打她,姑姑和姑父更不会, 对于钟晏说的「挨打」, 尽欢疑问中还有点期待, 她当然知道,钟晏不能是真的揍她。
钟晏按下她好奇的脑袋, 手掌落在她后腰往下靠近臀部的位置, 很轻地揉了下。
他没说话。
尽欢眼里从好奇变为惊讶,然后她抿着唇埋进钟晏怀里。
酥麻感跟着他掌心的力度一起传来, 细肉也忍不住紧缩了两下。
她主动说起今天姑姑和她说的那些话, 她回来之后就在想,作为女儿, 他生日去吃饭应该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是——
比起去的理由,不去的理由应该更充分。
这么多年,她一直和姑姑生活在一起, 和父亲还有他的新家庭并没有多少接触,贸然出现会让她成为一个很突兀的存在,她不想让自己陷入那样尴尬的境地中。
他想来找她甚至都不直接跟她说,还要拜托姑姑转告,说明他拉不下这个脸, 也没有那么真心想找她。
并且她甚至觉得自己喊不出那一句“爸爸”。
她早就不认为他是她的爸爸了。
因此综上所述,尽欢把一切原因梳理清楚,她认真且笃定地说:“我决定,让他滚蛋。”
“滚蛋”两个字都说得那么温柔,攥起自己没什么威胁力的拳头就好像能推翻这个宇宙一样有气势,钟晏垂眼,看到怀里人再坚定不过的眼神,他笑了声,这也赞同道:“你高兴就好。”
尽欢突然抬头,目光锁住他眼睛,忍不住笑道:“什么都是我高兴都好吗?”
钟晏应道:“嗯。”
尽欢在心里想,她很高兴,当然很高兴。
有钟晏在,现在就特别特别高兴.
早上出门前,尽欢拿了新买的领带让钟晏试。
尽欢拿着那条浅银色的领带,和钟晏今天黑色的西装很搭,她乖巧看着他,问:“我昨天晚上看了视频在学,您能让我试一试吗?”
尽欢很好奇这个。
像小学成为少先队员的时候,她要学习戴红领巾,她昨晚认真研究之后发现,戴领带的方式和红领巾是差不多的,基本上就是那样的步骤。
她应该可以学会。
钟晏当然答应。
他站在原地,看她拿着领带站到他面前,钟晏关心地问:“能够到吗?”
这样的话不知道会不会让她系得太吃力。
尽欢稍微踮了踮脚,然后点头。
够到应该能够够到,就是手要努力伸过去,然后……还得再靠近他一点点。
尽欢很认真盯着手里的领带,在回想视频里教学的手法,她想得认真,手里动作也认真,钟晏看她每一步都谨慎又小心,睫毛阴影打在眼睑上,一点点青色,眉眼温柔得像浸在了春水里。
这是第一次有人给他系领带。
是他的妻子。
钟晏在这样一个清晨也开始享受这种感觉,他于是忍不住低头一直看她,而尽欢终于在回想里艰难完成所有步骤,她最后轻轻拍了拍领结的部分,柔声道:“好了。”
“我系得还可以吗?”尽欢问。
钟晏并没有很注意她手法怎么样,成果又怎么样,只知道她肯定偷偷学了很久,对这样认真的行为他一直持鼓励态度——很好,很棒,他很喜欢。
听得尽欢嘴角笑起来都止不住。
她突然变得很有信心,在想下次要学其他的手法,其他更加复杂一点的,像温莎结啊双环结之类的,这些都有各自不同的适用场合,她下次可以多尝试一下。
她是个完全需要鼓励式教育的人。
钟晏很轻地捏了捏她的脸,包容孩子一样,缓声道:“真的好棒……我们尽欢,那以后我的领带就都麻烦你了。”
声音温柔得尽欢快要溺进去。
她使劲点头:“嗯,可以!”
再说了,麻烦什么麻烦,她喜欢给钟先生做这些细节上的小事,一点都不麻烦!
钟晏出门后,尽欢积极地跑到阳台上去浇花,今天她休息,不去学校,在家里准备收拾一下行李。
这周末两天他们研究组要去隔壁市进行一次研学,是谭老师联系并策划的一次活动,行程相对简单,她大概收拾一下就好了。
尽欢还在考虑两天时间她用不用带箱子。
到这个季节的话,穿单衣单裤就够了,两天时间,带上睡衣,和一套换洗的内衣裤,一点简单的生活用品就可以了。
那就带个包吧,简装上阵。
群里大家在讨论这次研学的行程,除了要参观别人的实验室,还有一次面对面的交流研讨会,这对他们来说是一次很宝贵的学习机会。
谭老师千辛万苦争取来的。
尽欢对这次研学也很上心。
她爱学习,也珍惜每一次能够学习的机会,正好今天有时间,她收拾了东西之后,就在官网上了解了一下这个实验室的基本情况,列举出了几个自己最想了解的问题,一项项写在笔记本上。
最后尽欢把笔记本和笔一起放进包里.
周末的天气很好,早上八点的高铁,尽欢七点就从家里出发,钟晏也跟她一起出门,送她到高铁站。
谭老师和其他同学是一起到的,尽欢远远看到他们,她转头问钟晏,要不要下车和谭老师打个招呼。
如果考虑到和她一起出现不太好解释的话,那她可以先回避一下,或者找点其他理由。
尽欢很认真为他着想。
因为关于「公开」这件事情,两人并没有进行过讨论,尽欢自然而然认为他在这方面想保密,毕竟他们还没有正式办婚礼,确实没有足够的理由公开。
钟晏却没太注意听尽欢在说什么。
他盯着前面,她老师和同学的方向,那位他有点看不惯的「同学」也在。
上次尽欢和他聊过之后,简单跟他说了下后续,具体没有说得太清楚,大概也就是她认真拒绝了他……这样一个过程。
是在他病好了后才说的。
但尽欢的拒绝本身就是在杜青栩的意料之中。
他早都说了,他选择表白,选择喜欢,是他一个人的事,不过是想生活还能有一点慰藉。
他毕竟已经过得这么糟糕了。
他递上来的简历钟晏也认真看了。
对于像杜青栩这样生活拮据的人来说,能够拥有这样一份亮眼的简历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都说寒门出贵子,越贫穷的人越有那阵风骨在,能比别人有更多向上的劲头。
这一点钟晏表示认可。
他之后还会亲自进行考核,如果他确实合格的话,他会考虑让他进入他的核心研究团队。
他尊重并珍惜每一个人才。
“钟先生?”尽欢见他不说话,就盯着谭老师的方向看,她迟疑了几秒,才出声喊他。
“嗯?”钟晏回过神,他笑道,“我就不过去了,你小心一点,注意安全。”
他眼底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让尽欢感到狐疑,又忍不住多看了谭老师两眼。
她垂下眼来,乖巧答应道:“好。”
尽欢于是下车,朝那边走过去。
杜青栩看见她,很浅的笑了下,跟她打招呼。
尽欢也冲他笑笑。
两人之间的氛围自从那次之后就变得没那么自然,哪怕尽欢说了他们还是朋友,但——
表白过的朋友,和单纯友谊的朋友,还是不一样的。
有些事情发生过,就再也没办法抹灭掉它存在的痕迹。
谭希看着两人在笑。
自从上次杜青栩生病之后,她就能明显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怪异,大概是种说不上来的暧昧感,又有种恨海情天的滋味在。
谭希也不知道她怎么就想到这些,可能是因为这两个孩子从外表到性格上都太相配了,抛开杜青栩的家庭情况不说,他们俩站在一起,完全是称得上郎才女貌。
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磕上了自己学生的cp。
晚上谭希和尽欢住一个房间,她就忍不住跟她讨论起关于「恋爱」这个话题。
谭希今年三十三岁,是世俗意义上应该结婚生育的年龄,但她不仅没有进入婚姻,没有生育子女,甚至到现在还是单身。
反正自从尽欢当她的学生以来,她就一直是单身。
并且在这之前很多年,她也都没有谈过恋爱。
“我不需要。”谭希浅笑道,“对我来说,我只需要能够锦上添花的东西,如果对我产生不了任何价值,那我选择不要。”
她有一份不错的工作,也有足够的赚钱能力,这让她很早就实现了经济独立,如果找不到比她优秀的男人,对她来说就是扶贫,她很清醒,她不会对任何人进行这样无意义的扶贫。
再者,如果没有到她愿意生育的时候,她也不会选择伤害自己的身体去做一件沉没成本太高的事。
在这世上,她最宝贵的永远都是自己。
珍惜自己活在世上的价值,珍惜活着的每一分钟,以自己的需求为先,以自己的欲望为先,努力去完成每一件让自己以后不会遗憾的事。
这是作为三十岁的谭希想和二十多岁的女孩子说的。
永远不要让自己后悔。
谭希说:“尽欢,你知道吗?这世上真正优质的男性都是凤毛麟角,很难遇到的。”
尽欢听着她说,若有所思点点头,谭老师说的这些她以前也有想过,但她的经历算是不按常理出牌,遇到钟晏的时候,她早都把那些想法抛到脑后了。
让她能孤注一掷的人。
于是停了会儿尽欢问:“那老师你遇到过吗?”
谭希神色顿了下。
她点头应了声:“遇到过。”
谭希当然遇到过。
她提起她上一段恋爱,还是在她读研究生的时候,就像尽欢现在这么大,那不仅是她的初恋,也是她唯一一次恋爱。
说起近十年前的往事,谭希还觉得就像发生在昨日。
她怀着对恋爱的憧憬,对他优秀的欣赏,还有对未来的规划,这些组成了她恋爱的全部,在一起的时候爱是真的爱,分开也是迫于现实的无奈——他家庭情况太复杂,她没办法参与进去。
那以后谭希都没再遇到过能比得上他的人。
再没有任何人能像他那样让她喜欢了。
谭希说起往事时的遗憾全部写在脸上,她轻轻叹气:“我到现在都会想,如果当时能够排除万难和他在一起,那我们肯定会一直很相爱。”
尽欢第一次听别人的爱情故事,她听得很认真,显然这些故事对她充满了吸引力,她很喜欢听这些。
“那你呢?”谭希笑着问她,“想谈恋爱吗?”
突然被反问,尽欢愣了下,她于是不由地想起钟晏,紧接着不知道还想到什么,脸颊慢慢变红,低下头,不大好意思地小声回答:“在谈的。”
在进入了婚姻之后,她现在也倒反天罡地处在了谈恋爱的阶段,以目前的这个程度,还可以用「热恋」来形容。
谭希惊讶,她没想到尽欢竟然真的会在谈恋爱,在她看来她乖得不得了,不像是在谈恋爱的人。
“我们学校的?”谭希问。
尽欢立马摇头否认。
既然不是,谭希也就不多问了。
说了她也不知道。
这时候尽欢手机响了一声。
她立马就拿起看,果然是钟晏发来的消息,他问她方不方便接视频。
尽欢很想答应,但现在的情形是实在不方便,她只能拒绝,遗憾地打字问:「您有事?」
钟晏:「没什么重要的事。」
紧接着是一条语音,很短,只有三秒钟,之后就再没有消息发来。
尽欢控制住了自己要语音转文字的动作。
她等谭老师去洗澡,才戴上耳机,点开这条语音。
钟晏声音很低,他低沉的语气像就附在她耳缘:“就是想你了……小宝。”
第37章 第 37 章 「烫得难受。」
明明她才离开了一个晚上, 他就说想她了。
尽欢忍不住把这句话又再听了一遍,明明隔着手机屏幕,却觉得话就响在她耳边, 甚至能清晰感觉到他说话时呼出的热气那样, 烧得她从耳朵根一路红了下去。
她简直是直接扑进被子里的。
把自己脑袋埋进被子,心跳跳得强而有力, 震得大脑也在咚咚咚响个不停,尽欢从床的左边滚到右边,又从右边滚到左边, 直到发出的声响太大, 才告诫自己要停下来。
恋爱就是这样的呀。
钟晏简简单单一句“想她”, 就能让她觉得心脏充盈到完全完蛋。
尽欢深吸一口气,只能打字回复:「我也想您。」
很快的, 明天晚上就能见到了。
谭希从浴室出来, 尽欢脸还红着,一副少女怀春, 春心荡漾, 陷入爱河的模样,谭希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样, 笑了声问:“在和男朋友聊天?”
“啊?”尽欢下意识捂了捂自己通红的脸颊,对男朋友这样的称呼还不是很习惯,反应过来后不好意思地点头, “是呀。”
看来是她嗑错cp了。
不过尽欢现在这样看得出状态很好,很幸福,跟曾经的她很像。
尽欢是个相对单纯的女孩子,她学理科,某些方面却非常感性, 这一点可能让她容易在感情里受伤——如果对方不怎么样的话。
谭希打趣道:“还是你这个年纪谈恋爱好啊。”
尽欢捧着手机,嘴角笑容收起,眼睛里的笑却藏都藏不住,她说:“任何年纪谈恋爱都很好啊。”
她这样的年纪好,谭老师这样的年纪也很好,就算再大点,更大点,只要有这样的心在,谈恋爱都是可以的。
她在想,她就要和钟晏一直热恋到八十岁。
尽欢可爱得让谭希忍不住姨母笑。
她当初选尽欢当学生的时候,就是被她身上这样单纯的磁场吸引,她在想如果她有个女儿的话,她就希望是尽欢这样的。
谁不想要一个尽欢当女儿啊。
有她简直就是她爸妈的福气。
听到谭老师这么说,原本就红脸的尽欢又开始煮螃蟹,她只听见谭老师说福气什么的,那当然是福气了。
是daddy的福气。
这边钟晏还没有准备回房间睡觉。
他今天工作结束得早,到下午基本没什么要忙的,阿姨晚饭做得早,晚上炖了牛尾骨烫,还炖了桃胶雪燕,是特地给尽欢准备的。
钟晏忘了跟阿姨说尽欢今天晚上不在家吃饭。
阿姨听了愣住,习惯了每天晚上给她准备一碗甜品,突然不在家,甜品都没人喝。
钟晏把碗拿过来:“我吃吧。”
他于是在吃过了晚饭后,又慢慢地喝完了一碗桃胶炖雪燕。
不是很甜,只有一点食材本身的甜味,混着炖煮出来的胶质,口感稍许黏腻,但还不错,钟晏能够接受,因此喝完,并没有浪费。
确实,要不是尽欢,他以前并不会尝试这些食物。
晚饭后,钟晏休息了几十分钟,他在沙发上坐了会儿,闭目养神,然后照例去进行晚间锻炼。
今天的锻炼时间他又多加了半个小时。
不是原本的锻炼日,简单的慢跑就可以,但他不仅加了时间,还加了其他项目,全套下来呼吸稍急促,有点出汗,钟晏深吸一口气,倒了杯水喝。
冷水顺着喉咙下肚,让他稍显躁动的心脏有所平复。
钟晏仰头,沉着脸,把一整杯水都灌了进去。
整个喉咙到胃里都因为一杯冷水变得冰凉。
钟晏从前这样也是一个人,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简单的锻炼之后就去洗澡,然后照例自己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那时候脑子里大多想的是工作,项目,公司那些东西,没有多余精力去想别的,然而现在这些都被他排在最后,已经有更重要的东西占据了绝大部分位置。
钟晏又倒了一杯水。
仅仅是这样一个简单的晚上,他在运动完之后,一个人站在这里,已经喝了整整三杯白水。
孤寡老人。
他现在就像个孤寡老人。
钟晏点开微信,刚刚最后一条是尽欢发来的一句「我也想您」,他没有再回复过去。
然后钟晏看到谭希新发的一条朋友圈。
她今天带小组成员去研学,白天参观了实验室,拍了一些合照还有一些风景照,她凑了九张图,最后一张是她和学生一起的合照。
尽欢就站在谭希身边。
她靠着谭希,弯起眼睛笑得乖巧,就这么正正对着镜头。
刚刚才被冷水压下去的一点蠢蠢欲动再次燃了起来。
钟晏垂眼看着,低声叹气。
但下一秒,他看到照片角落,那位杜同学正看向尽欢的方向。
钟晏确实曾经说服自己不去管这些小打小闹的事,尽欢也明确表示了拒绝,更不应该有其他,他没必要太在乎这些。
但事实是——他的情绪不是这么告诉他的。
尽管只是那样的眼神他也不喜欢看到。
不喜欢他们出现在一张照片里。
今晚这位「孤寡老人」大概率是睡不着觉了.
尽欢要在外面多待两天了。
今天有见面交流会,尽欢聊得很认真,前一天在实验室见到了很多新奇的东西,还有一些她不认识的仪器,这些都是她平时接触不到的高端层面,她真的很好奇,脑子里给自己打了不知道多少个问号。
这个想知道,那个也想知道。
这个好奇,那个也好奇。
于是见面交流会上,尽欢把她的好奇通通问了出来。
她手里拿着笔记本,记得非常认真。
尽欢学这个专业,是因为她真的喜欢,人学习起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总会格外有动力,一门心思只会想着多学一点,再多学一点,特别是尽欢同学,她冲击出了一种要拿诺贝尔奖的劲头。
太励志了。
谭希跟小组成员进行了商量,大家一致决定多留两天。
首先是对于一些问题可以再进行深入了解,另外也因为两天后有个公开学术讲座,他们正好可以听一下。
毕竟很不容易才来一趟。
尽欢正在知识的海洋里遨游,完全游到了兴头上。
还有些问题得到了答案她也不是很明白,于是去跟谭希探讨。
“如果说这项技术能成立的话,细胞存活率能继续下降,这对后续药物的研发是很大的助力。”
尽欢很兴奋,这项新技术和她在做的研究有所契合,她觉得她后续可以对此进行技术借鉴,或许可以获得新思路,这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一个莫大的好消息。
谭希点点头,对尽欢能把这两项联合起来表示认可。
很久之前小组有一次开组会,大家提到为什么想学这个专业,每个人回答得五花八门,有关于前途的,有关于爱好的,谭希却记得尽欢说的话——
她说,这世上还有很多罕见病,它们没有被治愈的希望,她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能够研究出相关特效药,为这些病人带去哪怕一点点的希望。
她只想这样就好了。
这是她学这个专业能带来的价值。
一个研一的学生,说出这样的话,听起来很假大空,但她的语气实在太真诚。
真诚到连笑都没办法笑话她。
谭希听得很认真,也记得很清楚。
两人几乎是聊了一路,吃了晚饭回到酒店尽欢还在和她聊,谭希无奈地笑,说关于这个话题,有个人也可以和她深入探讨一下。
“谁?”尽欢眨眨眼,好奇追问。
“钟晏。”谭希轻轻说出这个名字,顿了顿,解释道,“他以前也跟我说过这些话。”
钟晏和谭希不同的一点在于,谭希是一名教师,她拥有丰富的理论知识,但仅限于在知识层面上,而钟晏他是商人,他是投入金钱在进行研究,是真正能看到成果的。
钟晏是在接手公司之后才开始开展这方面的研究,是他的个人选择,完全不同于公司之前的发展——等于从零开始。
但这些年他也做出了成绩。
这是钟晏的实力。
尽欢听到“钟晏”两个字,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轻“啊”了一声,马上拿出手机给他发消息。
她要推迟两天回来,忘记和钟先生说了!
尽欢边解释边道歉,让今天晚上他不用等她吃饭。
钟晏刚到家就收到消息,他只回复短短一个字:「好。」
光看文字就能想象到他温和的语气。
她忘了要早点和钟先生说这件事,不过应该也没关系,钟先生是很包容的,果然——对她这样健忘的行为他并不在意。
而这边钟晏今天又继续增加了训练强度。
连续两天的高强度运动,钟晏上身肌肉隐隐鼓张,套上西装时都有明显不一样,这样壮壮的样子看起来他的妻子会更喜欢——她喜欢在做完后趴在这里。
钟晏冷淡拧着眉,低头盯着手机屏幕,运动后成熟男性的荷尔蒙在不要命地散发。
他于是给妻子发消息过去:「怎么又要多待两天?」
尽欢认认真真地跟他解释原因,说在这里的所见所闻,又想起刚刚谭老师跟她说的,于是跟钟晏说:「谭老师还说可以和你深入探讨一下。」
尽欢喜欢这个专业是真的,但除了钟晏主动跟她说点什么,尽欢很少主动。
她在钟晏面前太小儿科,有些话说不出来。
她现在显然对这些新奇东西很上头,钟晏发语音过去,缓缓道:“深入探讨……当然好,等你回来,怎么探讨都好。”
尽欢点开听,隐隐觉得他声音有不一样……大概是有种跟以前不一样的克制。
好像只听到了「深入探讨」这几个字一样。
尽欢盘腿坐在床上,腿上摆着她的笔记,她沉迷于学习这么久,终于问钟晏一句:「您现在在做什么?吃晚饭了吗?」
“锻炼。”钟晏声音更低,语音条发过来接近气音,“晚饭吃过了。”
尽欢又疑惑问:「今天是您的锻炼日吗?」
还以为她记错时间了,今天明明就不是,他一向对自己严苛,锻炼规律,不偷懒也不求多,严格按照规定时间来。
钟晏:“本来不是。”
他又发:“本来也不需要这样……但因为你不在。”
尽欢自动理解成,她不在,他比较无聊,所以找点别的事做。
她对着手机屏幕偷笑一声,也发语音过去:“我过两天就回来了呀。”
钟晏语气淡淡:“嗯,快回来,昨天晚上没睡着。”
尽欢:“为什么?”
这次钟晏的回复发过来,是文字。
「烫得难受。」
尽欢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又看到他的消息。
「试过用手了,不太行。」
尽欢额角狠狠一跳,她再不明白就真的是笨了,想到一些很烫的画面,她拿起旁边的矿泉水拧开就猛灌。
谭希正好进来,看她脸红得不一般,关心地问她是不是生病了。
“没、没有。”尽欢红着脸,结巴否认。
钟晏拿了睡衣进浴室洗澡,柔软的裤子已经很难再有一个体面的模样,他也没办法再去管,点开手机,看到尽欢最后发来的一条消息。
「您等我!」
第38章 第 38 章 自己趴一下。
归心似箭这件事。
下午的高铁, 抵达已经是七点多,尽欢跟着大家一起坐车回到学校,谭老师问尽欢今晚是在学校睡还是回家, 毕竟明天还要早起上课。
“有人来接我。”尽欢一点也没有舟车劳顿的疲惫, 她反倒很兴奋,挎着包是跑出去的, 蹭蹭下台阶,衣服上的飘带就在她身后飞舞起来。
尽欢还是第一次感受这样的心情。
就是很期待和一个人见面,就像在心脏里装了一罐橘子汽水, 随着奔跑的脚步汽水一起震荡, 只要一拧开盖子, 冒着泡泡的水就会咕咚咕咚溢出来。
见到钟晏就是这个盖子的开关。
钟晏也很想见到她吧。
一想到这里,这种期待的心情似乎就变得加倍, 双倍汽水更是重量级, 整个心脏都快被冲击炸掉了。
钟晏刚从公司过来,他亲自开车来接她, 尽欢上车, 坐到座位上,这时候她才气喘吁吁, 胸口起伏明显,旁边钟晏递了瓶水过来,拍拍她背, 无奈道:“怎么跑那么快?”
他远远看到她,整个人都快要飞起来了。
“高兴啊。”尽欢喝了口水,看向钟晏,“要见到您了就很高兴。”
可能因为他说没有睡好,尽欢觉得他眼睛很疲惫, 眼下显出来一点青色,不像以前那样有精神,这让尽欢也忍不住皱了眉头。
钟晏“嗯”了声,他态度平淡,有片刻让尽欢怀疑之前那句消息不是他发的,不过这样的一丝疑惑马上被她抛到脑后,开始跟钟晏分享她这几天的所见所闻。
她在说,钟晏俯身过来,拉过安全带帮她系上。
她头发从他耳边扫过,发尾变成一条毛绒绒的小尾巴,尽欢毫无所闻,她顿了下,转过头继续说。
钟晏边听着,车已经开出去。
听尽欢说话,钟晏总是很纵容。
她说很多话时那股鲜活的生命力就在不停地往外迸发,像从新鲜泥土地里长出的嫩芽,青葱又鲜活。
车开到十字路口,正好变成红灯,才停下来,尽欢说话也戛然而止。
钟晏转头看她:“不说了?”
尽欢迟钝地应了声,想起一直是她在说,钟晏都没说话,她担心地问:“我是不是太吵了?”
钟晏嘴角一丝淡淡的笑:“这么可爱……哪里吵?”
突如其来又被夸,尽欢双手握了握,到嘴边的话停住,突然都不知道刚刚说到哪里了。
钟晏总能这样突然冒出来一句话把她弄得心神不宁,打个措手不及。
他看起来明明就很会谈恋爱——很会调情。
也可能这是聪明人的天赋,根本不用多费力气,信手拈来。
钟晏当然是这么认为。
觉得可爱的人就是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坐在那里,就会有那种看见她就可爱的心情,头发丝很好,眼神很好,她的一切都很好。
她能像这样在身边说话,也是一件再幸福不过的事。
变成绿灯,车又继续启动,尽欢双手放在腿上,她叹口气,说这次真的学到好多,出去了才知道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晚上吃过晚饭没有?”快到家时,钟晏问尽欢。
“我在车上跟大家一起吃了汉堡。”谭老师给大家点的,尽欢本来不想吃,她想留着肚子和钟晏一起吃晚饭,但架不住汉堡太香,她忍不住吃了一个,还吃了薯条和鸡翅。
“吃饱了吗?”
“吃饱了。”
尽欢下意识摸了摸肚子,她不仅吃了还灌了不少水,里面满满当当。
钟晏:“吃饱了就好。”
尽欢还在琢磨他这句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吃饱了就好”,她不吃饱的话会怎么样?难道是今天家里没吃的吗?
这个问题在进门的一瞬间尽欢得到了答案。
从车库上来,才到楼梯边,尽欢低头才换了鞋,要说的话到嘴边,起身时就被一个吻堵了回去,有点急,还有点重,尽欢呜咽两声,被他抱进怀里,感受到他双臂肌肉,似乎比几天前更有力量了。
他原本冷淡的气息在这个吻继续时变得烫烫的。
到处都烫烫的。
钟晏手掌托在她脸上,停下时他额头贴在她额头,缓了几秒后,低头在她唇上吻了又吻。
“要是有点久的话可以吗?”这位寡了几天的老男人就这样低声征求妻子的意见,他用手掌心慢慢揉着她的脸,安抚的,温柔的,让人没法拒绝。
尽欢眼睛一下就盈出了水,她眨了下眼睛,说不出来可以还是不可以的话,钟晏在这时候问她,本身也只是问一问。
今天阿姨放假,家里没有准备晚饭,所以问她有没有吃饱,不吃饱的话,稍微久一点就要没力气了。
做任何事都要先吃饱。
做也是。
五月已经接近夏天,南城向来入夏得快,往往是从冬天垂直入夏,到中午阳光当头时甚至还要考虑解暑的问题,这个时候咖啡都喝冰的了呢。
这样烫烫的可能和天气也有关系。
不然烫手,简直烫手。
一楼客厅换了新的地毯,淡淡浅绿色花纹,相比之前的更加柔软,哪怕膝盖直接跪在上面也并不会硌得疼,柔软绵密的毯身轻轻挨着有点痒,在上面慢慢挪就更加了。
尽欢满脑子只在想一件事。
如果毯子弄脏了的话好不好洗,钟晏买的东西肯定都很贵,一般不好下水,更加不能被水浸了。
水滴滴答答,落下去简直完蛋。
尽欢抓着钟晏的手臂,她很认真跟他说,还是回房间好,刚换的新地毯,弄脏不好,到时候又要换了。
“嗯,我带你上去。”尽欢既然说了,钟晏当然答应,他直接起身,两手托住她在怀里,在她瞬间失焦的眼神中,拍拍她后背给她缓和,接着——
就这样往楼上走。
尽欢圈着他的脖子,两只手掐得很紧,牙关紧闭到额头冒汗。
幻视她只剩下了一个脆弱的支撑点。
“祖父说,下个月开始准备婚礼。”钟晏声音低沉平稳,他贴在她耳边,“按照家里流程,可能会有点复杂,但你只需要配合就好,另外不会很劳心。”
尽欢研二下学期正是关键时候,她又无比地热爱学习,对她自己的专业简直十二分上心,按道理不应该在她这个关键时候举办婚礼。
但祖父的意思是这样,他既然已经结婚,现在很稳定,那他把家族继承权交于他,就该办婚礼昭告所有人了。
是已经顺理成章到了这个时候。
和之前说的差不多。
听见婚礼,尽欢才有点反应过来:“婚礼?”
她正被他抱着,近似于环那样,跟着他一起慢慢往楼上走,他手臂肌肉和胸肌都明显练得比之前还厉害,托起她一个人的重量轻而易举,但另外的感官显然比托举感来得更可怕强烈。
“那您会很劳心了?”尽欢先关心他,声音哆嗦得很小声,“这些都需要您去准备吗?”
“一大部分是。”钟晏缓缓道,“毕竟我之前也没结过婚,有些流程不熟悉,这点会比较麻烦。”
尽欢埋在他肩膀,被颠得晃荡失焦的眼神慢慢停在她手指上。
光秃秃的手指,什么都没有。
她又下意识看向钟晏的手指。
钟晏平时对个人着装很有要求,特别是正式场合上,他一定会一应穿戴齐整,包括各方面小细节都兼顾到,但他好像……手指上也从不会有任何配饰。
手指。
手指上的东西。
尽欢脑子里在慢慢琢磨这个,她之前也没太想过,因为对这个东西没有概念,但现在她突然就想到了。
见尽欢突然沉默,钟晏脚步停下,他转头,垂眼,看向怀里的人,哑声询问:“想什么呢?”
钟晏手背青筋凸起,手指按进她腿肉间,克制得用力。
停下来的感觉不比继续走好多少,以至于尽欢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问她,她声音里已经有明显的哭腔,吸了吸鼻子,低头咬在他肩膀上,在他皮肤上陷下一点点齿痕。
她连咬都不用力咬。
每次她这样小心翼翼的尊敬就让人生出一种很想疼她的念头。
“在想婚礼。”尽欢呜咽着说,“我也没办过。”
话里听着还有点遗憾,知道是她这会儿已经神志不清了才说出来的话,钟晏低笑了声。
当然都没办过,办过才出事了。
他一笑,胸膛跟着震动。
“先生……更大了……”尽欢着急地捏了捏他手臂,催他道,“您先上去。”
钟晏低低拧眉,克制又温柔,他跨步继续上台阶,步子迈得更大,还在继续跟她说婚礼的事,询问她关于婚礼有什么想法,或者说有没有什么愿望,毕竟像她这个年纪,总会有很多憧憬,他一方面尊重祖父的决定,另一方面也会尽可能满足她的想法。
“我想和您单独去教堂。”尽欢不知道这算不算过分,她小心翼翼说出口,“……可以吗?”
“小宝,宝宝……不要这样问。”钟晏抬起一只手摸了摸她脑袋,他温柔告诉她,“当然可以。”
不要用这样的语气,不要这样问,这让他会觉得心脏这块有点酸。
那种心情再次涌了上来——关于他想要结婚是为了继承权这件事。
即使一切的开始确实是因为这个,包括同意她这样一个单纯孩子单纯的行为,也是为了构建他自己的利益链,在这之下,尽欢太清楚自己的作用了。
这些事实摆在这里太明显,钟晏却已经不想提起。
他的目的不纯,他为了很多。
她却很单纯,她只为了他。
钟晏在现在起了要谴责自己这种想法的意思,他在这方面是处在下位的。
钟晏喉头滚动,想说的话再次涌到嘴边,却看怀里的人应该已经听不了他说话,他手臂圈得更紧,低声哄道:“好了,已经到房间了。”
想到她身体弱,出了汗怕着凉,把人放在床上就拉了被子盖过来,俯身吻了吻她满是汗的脖颈,细小的汗珠滚到他舌尖。
就这样贴在她皮肤上人也在剧烈战栗。
那种疼爱还加上心疼的心思一起来简直变得一塌糊涂,钟晏只想把她紧紧圈在怀里这样抱着,想多哄一哄她。
自己那种谴责的愧疚的心理好像就能少一点。
尽欢从没觉得从一楼上二楼的路这么长过,这次她知道了,长到她这会儿手指都抖得没力气,近乎虚脱,于是闭上眼睛,任钟晏抱着她,也没办法回应了。
“先生,这样好亲密。”尽欢声音也很小。
一直不分开什么的,不要太亲密了。
“嗯。”钟晏低低应了声,“喜欢吗?”
“喜欢。”尽欢很努力地点头。
喜欢就好,他现在很想做点让她喜欢的事。
于是这样又抱了一会儿,长久策略下,在给她体能恢复的时间,钟晏亲了又亲她脸颊,一直在小声地,温柔地,关心她体力恢复情况。
直到她有力气回吻了。
唇齿间味道很香,香味的催化剂来得缓慢却猛烈,是像叠乐高那样,是一层层往上的,钟晏慢慢尝着味道,然后还在继续跟她说婚礼的事。
在家族这边的事情之外,没什么是不能满足的,毕竟他才是家族的掌权人,话语权在他这里,而他的话语权就是他妻子的,这一点她一定要知道。
教导孩子都要手把手,理论的灌输也要慢慢讲,在以后都要明白的事,要早点知道,要刻在心里。
钟晏说着,声音停了下,他眉头冷冷拧着,轻轻地拍了下她,才压着声音哑声说:“小宝,自己趴一下。”
第39章 第 39 章 严厉管理型,溺爱型,鼓……
昨天「有点久」后果就是尽欢差点迟到。
早上钟晏喊了她好几次, 她眼皮睁开又闭上,钟晏有点无奈,毕竟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
看来是他锻炼得太多, 她锻炼得还不够。
毕竟自己趴都趴得摇摇欲坠, 像一撞就倒的墙。
得出结论的钟晏只能直接把人从被子里捞出来,换了衣服, 抱到浴室去洗漱。
等把牙刷递到她手里,才好歹能睁开眼,马上又埋进钟晏怀里撒娇:“我好累, 我不想去学校了。”
钟晏揉了揉她脑袋, 俯身到她耳边:“是我不好……真的不想去吗?”
尽欢猛然抬头, 一脸无辜地巴巴看着他。
啊……怎么都不劝她一下,像钟晏这样太溺爱了是不是也不好, 尽欢要收回之前对他当daddy的评价了, 他根本就不是严厉管理型,他就是溺爱型。
要是真养孩子怎么办呀, 钟晏的性格, 是不是就该宠上天了。
钟晏腾出一只手去接水:“我们小宝不是爬都会爬到学校的吗?”
钟晏当然知道她,起不来是因为真的折腾狠了, 不是真的不想去学校,就她对学习这个认真劲,两条腿被打断了都还会继续爬过去。
这个形容让尽欢语塞, 她张了张口,半天没说出反驳的话,让钟晏放她下来,她赶紧洗漱。
于是早饭也来不及吃,只能往包里塞了一个三明治一瓶牛奶, 着急往车库走。
担心她的状态,钟晏亲自开车送她。
尽欢像被抽干力气,靠在座椅上,半闭着眼睛看向钟晏,难过道:“昨天谭老师说了,今天任务很重。”
钟晏:“所以呢?”
尽欢说:“所以我的状态可能跟不上,会拖大家后腿。”
钟晏很轻地叹气:“那怪我。”
他顿了顿:“以后不这样了。”
“不行。”尽欢睁眼,声音一出来察觉自己反应太激烈,她又讪讪往后退,小声呢喃,“我放假的时候可以。”
就这么喜欢……喜欢也不藏着掖着,想要就说,这一点很好。
钟晏很喜欢这样的。
车停在校门口,尽欢提了包要下车,手刚摸到车把手,她顿了下,转身飞快在钟晏脸上亲了下。
“晚上见。”尽欢看了眼时间,脸上已经出现“啊啊啊啊”的表情包,她再没力气也要往前冲了。
这点暖暖的湿润气留在他脸上,钟晏眼神舒展起来,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感觉到他心上的一个线头已经被她牵引着带走了.
七月盛夏,婚礼筹备正在进行中。
对于备婚这件事,尽欢是懵懵懂懂,她对该有哪些流程哪些仪式都不太明白,回家问了姑姑一趟,多少清楚了一点。
但钟晏也不会让她多操心。
有他在,她基本上什么都不用管。
钟晏都会妥善安排好一切。
最后一次组会结束,就进入了号称至暗时刻的研二暑假。
同学们考博的考博,考公的考公,要么就是参加实习,努力拿到offer,尽欢在继续学习和参加工作中摇摆不定。
她还在思考她以后更想过怎么样的生活。
七月中旬,钟晏项目结束,有几天休假时间,带尽欢一起去了山间别墅。
钟晏在南城有几处房产,尽欢不太清楚,这块的别墅避暑很好,钟晏往往夏天的时候会过来住上一段时间。
这边有度假区,风景不错,这样的酷暑烈日,温度比市中心普通低上几度,体感舒适,是避暑度假的好地方。
别墅有游泳池,钟晏特地跟尽欢说了,可以教她游泳,所以来之前尽欢还特地买了几件泳衣。
她很小的时候学过游泳,当时还在读小学,学校有游泳课,尽欢跟着大家一起学,她本身就有点怕水,游的时候不知道被哪个同学踢了一脚,让她整个人翻进了水里,灌了一肚子水。
事实上那时候游的都是浅水区,站起来水都只到腰上一点,但人突然淹进去还是会恐慌,以至于尽欢进度最慢,到最后课程结束也只会狗扒式。
后来基本上没再怎么碰过水。
说起来都是黑历史。
对于泳衣的选择,尽欢也很谨慎。
她不太怕热,即使夏天也喜欢穿长衣长裤,泳衣更加不喜欢穿得太暴露,所以她最先选的是一条分体式,全包裹的上衣,到膝盖上的裙子,露出来只有腰上和小腿的皮肤。
尽欢很犹豫,又发给姑姑看,咨询姑姑的意见。
方书蕴说,看她穿成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穆/斯/林教徒。
思考再三,于是尽欢又准备了一件。
一件白色绑带小吊带,露肤度高,很显温柔。
尽欢在跟钟晏描述自己小学时学游泳的经历,拿起手上的两件泳衣给他看:“您觉得哪个好?”
钟晏认真打量她手里的两件泳衣。
钟晏目光停在她左手上,缓缓笑道:“尽欢,这是什么?穆/斯/林服装吗?”
尽欢皱眉:“我姑姑也这么说。”
“那我换这个。”尽欢立马做了决定,拿了那件白色小吊带进去换。
尽欢把头发扎成高丸子头,换好吊带出来,她皮肤本来就白,绑带从后背交叉,衬出漂亮的蝴蝶骨,她身形匀称,皮肤是有光泽的莹润,这半年以来该丰腴的地方又变得更丰腴,她穿着小吊带往这一站,简直不用多做什么就能疯狂吸引人。
阳光撒在她后颈,照得绒毛金灿灿。
尽欢跑到泳池边,先坐下来,伸脚进去晃了晃,玩水的快乐立马就来了。
夏天哪个孩子不喜欢玩水。
泳池简直就是玩乐的天堂。
尽欢小腿晃起水面波光粼粼,她指着那边兴奋道:“先生你看——”
钟晏在回消息,尽欢于是又喊他:“daddy你快看啊!”
钟晏这才抬头。
尽欢于是晃起小腿给他看,好像自己发现多了不得的东西一样——人贵在能发现风景,好看的风景要给喜欢的人分享。
钟晏无奈地笑:“就那么好玩?”
好玩。
当然好玩了。
要和钟晏一起玩才更好晚。
钟晏先下水,扶着尽欢下来,让她自己先游一下看看。
看能游到什么程度。
说到这尽欢很自豪,她可不是旱鸭子,毕竟童子功这个东西也是学了就一直在的,她抓着泳池边,两条腿慢慢浮起来,然后放开手,展示给钟晏看。
她会漂浮欸,她都能浮起来。
钟晏看着她,也不催她,等她浮了好一会儿,才说:“那游一下试试。”
说到这尽欢就不太好意思了,她那狗扒式的糟糕游法实在不能给钟晏展示,那简直就是丢人现眼,她停了下,摇摇头:“要您教我。”
钟晏怎么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嘴角含着笑意,温声道:“我们尽欢这么聪明,学什么都快,是不是?”
连自己玩都能几次就学会,知道自己找舒服的点,简直就是聪明得不行。
这叫什么,贷款式教育,一下就把尽欢驾到那个高度上去了。
尽欢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嗯,当然聪明了。”
钟晏握住她手腕,指腹轻轻按住她腕骨,跟她说先学最基础的蛙泳。
她基础的已经会了,那现在就是要学会蛙泳腿,钟晏给她讲了一次动作要领,然后扶着她,让她练习腿的动作。
收腿,蹬夹,再配合一次换气,再收腿,蹬夹。
有钟晏在身边,尽欢胆子都大很多,那些被踢啊的糟糕记忆都抛到脑后,她只有玩水的快乐,和自己马上要学会蛙泳的兴奋。
双腿在那使劲蹬水。
这要是在外面,都要被人骂一句“死孩子”的,怎么能这么闹。
钟晏只是看着她,看她动作越来越顺畅,连配合着换气都能一套很流畅了,于是他试着慢慢松开手。
刚一松开,尽欢这边就像失去了支点一样,刚刚还在的漂浮感立马就没了,恐慌感袭来,她吓得抱紧他脖子,害怕地紧紧贴住他:“您干嘛呀?”
钟晏无奈,却还是下意识拍拍她的后背安抚:“要是不放手那永远都学不会。”
尽欢手臂箍得还是很紧,她虽然知道这个道理,但钟晏就是她的安全感,只要他扶着就没关系,于是她揽着他脖子,使劲摇头。
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
钟晏垂眼看着她漆黑的头顶,他没说话,眼里有很深的无奈,尽欢要是这样撒泼打滚,他确实拿她没有办法,只能拍拍她后背,继续哄她。”那再试几次我慢慢松好不好?”钟晏在她耳边轻声道,“小宝听话。”
尽欢还抱着他脖子,不过稍微分开了点,盯着他,半晌才眨眨眼。
她视线从他唇上扫过,他唇形偏薄,这样看起来显凉薄,但亲人的时候偶尔温柔又偶尔很用力,从他唇上就能传递出浓厚的情绪。
钟晏任她看了会儿,他低声开口:“学会了就让你亲一会儿……现在不可以。”
“你——”尽欢眉头陡然皱起,话到嘴边讪讪咽回去,泄气道,“好吧。”
钟晏摸摸她脑袋:“那继续了。”
尽欢其实只要唤起一点以前的记忆就可以游起来,只不过游的姿势需要再进行规范纠正,她不闹开始卯足了劲学的时候速度也很快,哪怕钟晏松手也能自己游上一会儿。
钟晏在她旁边守着她。
尽欢学会了就开心地展示给他看,弯起眼睛笑起来,大有一股在问他自己棒不棒的意思,钟晏就温和地注视着她,眼里满是包容。
哪怕姿势不那么优美,游得也并不是很远,但他眼里的意思是,很棒了,这样已经很棒了。
能放手就很棒,能游起来也很棒。
“想喝点什么?”钟晏披了浴巾到池边,“我去给你拿点喝的。”
尽欢确实有点渴了,她想了想说:“橙汁。”
钟晏答应,嘱咐她自己一个人游小心点,要么就先过来歇一下,他先进去一下,很快出来。
这边因为不常住,只有阿姨会定时过来打理,吃的喝的提前几天让人补全了,钟晏从冰箱拿了橙汁,又拿了瓶酒,然后出来。
再回来却没看见尽欢人。
钟晏四处扫了一圈,周围静悄悄,他喊了两声名字——
也没人答应。
钟晏眉头微拧住,他又喊,还是没人应。
钟晏心上已经被攥住,他目光转向泳池,看到中心那一块的水面似乎在冒泡泡,除却那块冒泡的地方,其余地方安静得过分。
他视线一紧,面色变得无比紧张,当下一股少有的恐慌感袭来,如同编织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一瞬间钟晏几乎是本能性的,手上东西放下,直接跳了进去。
第40章 第 40 章 红了像水蜜桃。
钟晏到现在三十多年, 还很少因为什么害怕过。
他从小性格就是这样,少有波澜起伏,对他来说任何事都能解决, 理性才是唯一。
记忆里几乎没有过的情绪, 或者说还在很小的时候才有,而在冒出某个念头的一瞬间, 这种情绪疯狂涌了上来,像装着汽水的瓶子,顶不住震荡冲开了盖子。
一颗原本应该平静安稳的心。
就这样轻轻松松翻了个彻底。
钟晏跳下去, 朝着那个点游, 他动作迅速, 看到一抹白色衣角时,恐惧感一瞬到达了顶峰, 他一头扎进去, 伸手去碰,水里的人突然冒出了头。
“先生。”尽欢弯着眼睛在笑, 她从水下出来, 两条腿蹬啊蹬——一只溺水的青蛙。
“我在练憋气。”
在练水下憋气和吐气站立,这是现在她的重点, 刚刚一直自己在练习,发现练这个还挺有意思,她在水下憋气的时间已经越来越长啦。
尽欢话音没落, 她反应过来钟晏情绪不对,他冷沉着脸,胸口起伏明显,冷冷盯着她也没说话,于是她张了张嘴, 一时有点无措。
“刚刚喊你怎么不答应?”钟晏声音能听到极力克制的情绪,他板着脸的样子让尽欢莫名害怕,她话卡在喉咙,半天说不出来。
她确实听到了。
她听见钟晏在喊她,怀着一种没那么好的想逗弄他的心思,于是就没从水面出来。
“我、我不知道您会跳下来。”尽欢呢喃着解释,不过是想跟他闹一闹,真的不知道钟晏才喊她两声就直接跳下来找她——在尽欢心里钟晏是不会做这样鲁莽事的人。
按照他的性格,应该最多就担心她一下呀。
而且想想就知道,这么浅的水她怎么可能溺水啊,就算真出事也不至于沉下去,肯定要挣扎啊。
不笨的脑子都能想到。
意识到做错事的尽欢于是乖乖低下了头,心里在想钟晏生气了,他肯定生气了。
不知道钟晏生气的后果,尽欢呼吸都停住,脑子慌得一下失去了思考能力,她脸色又红又白,只在想这下完蛋了。
真是好端端的跟他闹什么闹啊。
“先上来。”钟晏声音依旧听不出情绪,沉着脸,还是抓住她胳膊,带着她往岸边过去。
带着水的漂浮感,她胳膊被他拽得很紧,根本没有要松手的意思,直到到了岸边,他扶着她上去,随后自己也上来,扯过一边的浴巾给她裹上。
钟晏全程没说话,给她拢上浴巾后就拿了水给她喝。
尽欢接过杯子,听话地喝下去。
阳光透过树影撒在她后背,他站在阴影处,静静望着她,神色淡淡,明明阳光照下来是暖的,尽欢却感觉后背发寒——她把整杯水都喝下去。
“还、还喝吗?”尽欢试探地问。
钟晏没回答,他目光从她脸上缓慢地转了一圈,拿过喝空的水杯,低声道:“去洗澡。”
“哦。”尽欢应了一声,手攥着浴巾边缘,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看,钟晏身影落在地上,光是影子都围绕着一股低沉的气息,让整个氛围压低,再压低。
洗澡的时候尽欢惴惴不安。
她在这方面情绪很敏感,乖巧的孩子最会自我反思,在认识到做错了后愧疚感无限涌了上来,无心认真洗澡,把沐浴露洗发水冲干净后就擦干出来了。
钟晏正在一楼客厅,腿上放着电脑,没猜错是在处理工作。
他也已经冲过澡,没换家居服,而是套着浴袍,他一手放在腿边,一手搭在电脑键盘上,胸口处还有未干的水珠,挂在蜜色皮肤上。
尽欢裙子下是两条细直的腿,她从门口探出头,也不敢喊他,慢慢挪到沙发边,踩着拖鞋啪塔出动静,他却头也没抬,直到尽欢又挪到他身边。
她头发没有吹得很干,发尾还是湿湿的,搭在锁骨上,脚尖已经快挨到他脚边,钟晏这才抬头看向她。
和他对视上,尽欢喉头一紧。
她僵硬笑了下,轻轻开口:“先生,我耳朵好像进水了。”
尽欢这样说,在心里骂自己,什么耳朵进不进水,她肯定一早脑子就进水了。
难怪早上起床就觉得晃荡晃荡有声音。
尽欢紧张地干咽口水,她偷看钟晏一眼,又飞快收回,就这么站了一会儿,钟晏把电脑放到一边,眼神淡淡示意,让她过来。
尽欢抿着唇角,坐到他身边,把脑袋慢慢靠过去。
钟晏大腿支起,让她侧头靠上来,他从茶几上拿了棉签,手掌一侧靠在她脸颊边缘,棉签顺着耳朵边缘伸下去。
耳膜被棉签擦过,细微的震动感,异样的酥麻伴随着舒爽,缓慢地,轻柔地,拂过耳内绒毛,沾上一点点水珠,她忍不住手指抓住,脚趾也无意识蜷缩起来。
尾椎的酥麻感有点淡,但总隐隐在。
钟晏这边弄完了一只耳朵,他手掌轻拍了下,示意她转到另一边。
全程一句话都没说。
尽欢马上就明白他的意思,她于是转过来。
这样脸对着他怀里,抬眼能看到他浴袍交叉处露出的皮肤,尽欢小心翼翼抓住他浴袍一角,小声道歉:“先生,我真的错了,我不该那样的。”
她都不辩解,只乖乖道歉,幻视已经自己背手走到墙角去思过:“您原谅我好不好?”
“不要生气了。”
道歉就要有道歉的态度,尽欢最有这样的觉悟,但钟晏还从没有跟她生气过,尽欢也把握不好他的生气程度在哪里。
她自己很忐忑是真的。
钟晏手上拿着棉签,动作停下,他眼里冷淡平静,就这么垂眼看着她,眉心微微拧起,眼底沉默的深渊,尽欢仿佛要被这深渊吸进去,置身一片黑暗里,她看不明白他究竟在想什么。
而她在钟晏面前就像一个完全的透明体。
他只是依旧这样注视着她,目光无波无澜,慢慢地透过她,在想些事情。
他这样的眼神让尽欢喘不上气。
她大着胆子拉了拉他:“您实在还生气,就惩罚我吧。”
钟晏这时目光才有了变化,他眸光微眯,淡声问:“怎么惩罚?”
做错事被daddy惩罚和管教是应该的,尽欢满是认错和愧疚的眼神,像一只摇尾巴的小狗,她看到他冷沉压迫的喉结,突然觉得也很喜欢他这样没什么情绪的样子。
“我没生气。”钟晏开口,“没生你的气。”
他不骗人,说没有生气就是没有生气,但他现在情绪确实不好——他只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情。
他突然不受控制的,几度被推翻,想要生气的那种心情。
这不是他该有的心情。
这种情绪控制下,他想自己好好待着想一些问题。
腿上的人柔软得像能化成水,眼里也含着水,她咬着唇角看他,难过的神情快满溢出来,钟晏还在平复自己这种情绪,他冷着脸,一只手按在她肩膀,另外的手掌落在她臀上。
碰撞带来细微的震荡,力气不重,反而是轻的,尽欢手指慢慢攥紧,呼吸声急了两下。
“尽欢,这真的是惩罚吗?”钟晏目光居高临下审视着她。
尽欢不知道是不是哭了,她头埋进去,没说话,只看见她后背微微发抖。
钟晏盯着她的后脖颈,可能刚刚被阳光晒得有点久,总看到这块绒毛变得金灿灿,他叹口气,再次说:“真的没生气。”
尽管有年纪上的优势也让他在这样的情况下颇为无奈,他手掌停在刚刚打过的地方,微微温热,女孩子皮肤发软,就这样躺着……乖得让他简直没办法。
尽欢这时候才点点头。
钟晏看到她含着水的眼睛,他低声问:“喜欢是吗?”
之前那本书他差不多陆陆续续看完,对于上面说的一些心理情况,他有所了解,只不过是他没有涉足过的领域,他会尝试学习并理解——为了他的妻子。
而他怀里的妻子显然也不懂,她只知道自己喜欢,只知道这样会舒服。
他很乐意做让她觉得舒服的事。
特别是在他刚刚完全意识到自己这种不同的心情后。
钟晏手掌又落下去,这次的接触点变得更多,钟晏声音低沉:“尽欢,是不是要疼一点才好?”
尽欢咬着牙,没点头也没摇头。
“红了会像水蜜桃。”钟晏语气冷静,他在说这样的话,却没有任何调情的意思,但越这样尽欢越察觉到皮肤上的异样,他还在说。
“如果趴下来就更像了……只让daddy看到这里的话。”
从他短短两句话里已经让尽欢幻视了那个画面。
像上次那样趴下来,空气里只有颤颤巍巍的水蜜桃。
本来是来道歉,不知道怎么就发展成这样,尽欢最感到羞愧,为她这一颗不实诚的道歉的心。
唉……到底为什么就变成这样了……
羞愧和懊恼,还有对自己的谴责,各种情绪混在一起,只觉得胸腔难受,像有一口气堵在这里,让她上不去也下不来,白白被憋住了。
“舒服还是难受?”钟晏再次问她。
那点羞耻心完全不够用的,在钟晏面前也不是没有难堪的事,尽欢小声回答:“……舒服。”
钟晏“嗯”了一声,他手掌揉的力道慢慢加重,看怀里的人闭上眼睛,原本那股紧张逐渐散开,看起来是很喜欢这样,他继续揉着,氛围有短时间的安静,寂静过后,他才缓缓出声问:“还闹吗?”
尽欢呜咽了一声,声音含糊,然后摇摇头。
钟晏垂着眼,他收敛起情绪,才和她解释:“刚刚是因为担心。”
“因为担心你,我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钟晏现在已经无法描述那种心情,他不是个爱说些那种话的人,现在他却在说,“尽欢,我只是想到,我只因为你会这样。”
他手掌拢了拢,向她诉说关于这种令自己都陌生的心情,无法完全用语言描述,他于是低低问她:“你能明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