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东西?
他真的没有听错吗?他们王竟然说了超过一个字的话句,安桥一愣,诧异抬头,直到对视上了那双无波无喜的冷淡眸子之后,才恍然回神,立马抖着双腿跪下去,然后将自己准备好的印章从口袋里掏出来。
虽然在这一百年间,他们的王几乎不关心任何政策和民生,让其盖章也不过是表明一种认可,但是现在,他们的王似乎改变了想法?准备亲自治理这庞大的帝国了?盖章好啊,盖章好啊。
安桥雄赳赳气昂昂地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鲜红的印章,然后给他们的王掩饰了一遍操作的手法。
宴焱瞥了一下,还是有点嫌弃那像泥土一样的东西。
不过他对这人总是提及的宠物医疗很感兴趣。
想到宫殿中正在呼呼大睡的小东西,宴焱翘起尾巴,在泥章里面轻轻碰了碰,然后啪的一声甩上雪白的纸张。
一个带着鳞片的图纹就这么赫然立于纸上。
安桥:“……”
宴焱:“还有事吗?”
安桥:“没了没了。”
他自动进行了翻译,那就是没事就滚。
他正庆幸自己的小命保住了,准备圆润滚出他们王的视线的时候,再次感受到上方那双眼睛锁住了他。
安桥:“……”
呜呜呜难道他们的王说这么多只是为了让他留下遗言吗?
“不准到外面那片树林来。吵。”
安桥:“啊?”
“嗯?”
安桥汗毛一竖,“是是是是!”
“我马上就跟他们说。”
宴焱才收回视线,慢慢悠悠回到宫殿上面。
既然王都发了话,那看来他们是没有办法进去树林里面找小宠物了,安桥叹了一口气,却还是抱着微薄的希望,回去的路上时不时就弯腰探头,夹着嗓子道:“小乖乖你在哪里呀。”
“我带你去研究所治疗一下你的伤口怎么样?”
“而且那里有很好吃很好吃的食物哦。”
“包管你被养的白白胖胖的。”
和他家绒绒一样。
他看到昨晚自己查看星网的时候,绒绒朝着画面上小人逃跑的身影哼唧哼唧的样子,心都快化了,他的小宠物好不容易看上个朋友,怎么就跑到暴君的领地来了。
乖乖,这地方可待不得。
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宠物跑出来了,他上次发布在星网的寻宠悬赏也没有人来认领,不然安桥就可以指着那不负责任的主人直接开骂了。
然后他就可以凭借遗弃政策直接给这个小宠物换个主人,譬如他的那个冷面医生朋友段明月就很不错,身份体面,容貌可看,到时候还能经常串门。
他不断腹诽着小宠物那个迟迟没有出现的主人,另外一方面不断朝着草木和树林缝隙中探头探脑。
“小乖乖?”
“你在哪里呀?”
“小乖啊!————”
下一秒,他口中爆发出剧烈的惨叫声,身体像是一道流星直接从树林里飞了出去。
宴焱睁开眼睛,甩了甩尾巴。
吵死了。
这是林喻来到这里睡最好的一次,不用在寒冷的深夜醒来,有着柔软的床垫和毛毯,也不再饥肠辘辘的入睡,一觉睡到天亮。
而漫长的夜晚中,他竟然一个梦都没有做,以至于他清醒的那一刻觉得自己像是又重新复活了一次。
林喻将脸埋在毛茸茸的长毛毯子,轻轻蹭了蹭,决定今天就去找自己那个没有见面的主人好好商讨一下自己的饲养指南。
反正那些人肯定是要将他送到研究院去了,那么在这里,他还能赌一赌那个神秘的恶鬼先生对他没有恶意。
天地可鉴,他真的是个好人。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种从小到大的至理名言让林喻变得更加有底气了些。
他又回想了一下自己身份证上飘扬的国旗。
突然一下子就不怕了。
大不了就死呗。
说干就干。
林喻翻开毯子,开始准备全新一天的活动。
他先是看了一眼餐桌,上面空无一物,只剩下他昨晚使用完的包装。
按照饲养手册,他不应该一睁开眼睛就可以看到美味的食物吗?
林喻沉凝了一会儿,难道是个新手饲养员?
也是,如果真的是恶鬼的话,应该是没有多少经验的。
任凭他怎么改变角度,都无法看到一丝食物的痕迹,林喻无奈放弃,决定实行计划b,清理一下身体。
首先,他得找个合适的容器来洗个澡,他还没有过这么长的时间不洗澡的记录,昨晚的蛋糕在他的胃里已经消化了差不多,但是估计是他耐饿能力有所提升,林喻觉得自己可以先洗个澡再觅食。
不至于低血糖昏过去。
他活力满满地爬下床垫,来到第一扇门口,气势汹汹地准备将其推开,然后去树林里找一些露水。
一秒,两秒……
纹丝不动的门似乎在嘲笑他的天真和弱小。
林喻:“??”
他叉腰回想了一下当初自己的行为,似乎也是准备放弃的时候门才缓缓被推开的。
难道这个门是需要特定条件的?
可是纵观所有童话故事,没有听过这种奇怪条件啊。
林喻再次尝试了一遍,这次用的劲变得更加大了些,沉闷的摩擦声响起,门和上次一样缓慢的打开。
都不用林喻继续用力。
林喻:“??”
这就很离谱了。
在他肉眼看不到的头顶上方,浅蓝色的虚幻尾巴缓慢消散。化为光点散落了他一身。
宴焱懒懒打了哈欠,看着底下的小人活蹦乱跳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吵。
也太弱,连一扇门都推不开。
看着倒是要哭出来一样。
他熄了睡觉的心思,准备老老实实观察对方的行为,以防一不小心,对方给自己玩死。
林喻不知道自己已经多了一个随身看护者,推开第一扇门后的阳光依然灿烂,温暖炽热,足以扫去所有的阴霾。
这是很好的一天。
林喻照常给自己做了一个简略版的青草鞋子,开始准备探险。
树林里面,太阳照射下来的热量就变得低了许多,日夜的温差导致许多草叶上面还凝着些露珠,他洗澡需要的水并不算少,林喻先是找了一个虬结在一起的粗大树根,然后捡起硬度合适的宽大树叶,两边对折再往里折最后一下,一个简略的小勺子就完成了。
有了收集的工具,他就不同来来回回的用手搬运水珠了。
期间,他还发现了一种在地上的蓝紫色果子,根系攀附在石块上,其中一些已经被鸟啃食完毕,熟透了掉在地上的,也有蚂蚁和其他虫子共享美味,于是林喻初步判断是可以食用的。
他做了一个标记,准备收集完水珠再看看要不要摘点回去。
一个差不多就有他半个拳头那般大了。
先尝一点点,就算死掉,他也要干干净净的死掉。
他起的大概算早,等到林喻将那个树根坑填满的时候,草叶上的露珠也在越发炽热的温度中消失了。
几缕阳光散落下来,将水坑照的波光粼粼,散落的树叶看上去格外静谧。
这种洗澡环境对于林喻来说,也是头一遭。
倒是有点泡野外温泉的感觉了。
林喻嫌弃地脱掉自己身上的衣服,然后扶着树干,缓缓将身体浸入其中。
“嘶——”
好冷。
清晨的露珠还是太过凉爽,纵使现在气温变得高了许多,林喻依然感觉到了那种如同沁入骨髓的寒意。
速战速决!
他拿起自己捡到的一些比较柔软的树叶,将它们处理好,然后开始擦拭身体。
而在最开始的寒冷之后,随着体温慢慢适应,林喻逐渐洗的有点忘却了时间,和他最初只是准备简单擦拭一下身体的计划完全背道而驰。
他洗的忘我,简直将自己身上每处存在污垢的角落就狠狠搓拭了一番。
阳光越来越大,林喻也贪念着阳光的温暖,所以他的身体完全置于灿光之下,白皙而温润,像是一团快要融化的奶油蛋糕。
和他昨晚吃的那块一样。
宴焱眯起眼睛打量了片刻。
真小。
哪里都是小小的,粉粉的。
外面的宠物也是这么光滑的吗?
他隐约记得那些人身上都是有或长或短的绒毛,而他从星网上面了解的情况来看,宠物是没有第二形态的,他们只会维持最初的大小,然后慢慢老死,其中不存在形态的改变。
除非发生基因崩溃。
对方却看起来不像宠物,却也不像兽人。
很奇怪的小人。
他的到来让宴焱感到陌生又熟悉。
他看着小人开始清洗那件有了许多破洞的上衣,眉头微皱。
为什么一定要穿衣服呢?
他看到过很多宠物都是裸着的。
而且宴焱也不喜欢穿那些束缚着自己的衣物,他近乎野蛮的生活在这里。
而且那件衣服实在是太破旧了,光是看着就可以想象小人之前遭受了什么。
宴焱又想起自己看到的画面,小人不断地朝着他的领土跑来,似乎自己才是对方唯一的选择,他的眼睛中全是焦急和惶恐,那些锋利的铁器,那些细长的草叶和他擦肩而过。
而他全然不知,像是一个虔诚的信徒奔涌向他的神灵。
宴焱也曾经看过类似的眼神,那些围在树林外围的兽人们的祖辈,他们也曾经用信任狂热的视线注视过他,但是宴焱可以清楚看到其中没有掩饰的恐惧。
这种隐约的恐惧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异类。
在他诞生的那一刻,明白情感的那一刻,他最先感知到的,是排斥和畏惧。
他被高高的竖起在一个架子上,没有人愿意让他下来。
可是现在,有个和他一样奇怪的生物出现了。
他呆在自己的领土里,身上也没有柔软的绒毛。
还弱小的可怜,所以丝毫察觉不到自己的视线,在他的注视下,在阳光下,笑的很开心。
宴焱抖动了一下尾巴,眼睛瞬间变成竖瞳,近乎贪婪的看着从水里出来的小人。
他想投喂他。
但是对方昨晚才吃了东西。
进食太过频繁对身体并不好。
林喻已经站起身,阳光和树林里的微风很快就将他身上的水滴和热量都带走了,他的衣服也才刚刚洗好,林喻并不打算就这么挂空档,也不打算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回去。
他将清洗干净且已经晒的还算温暖的树叶戳了两个洞当作裤衩。
用两个树枝折断当作别针,就这么返祖成原始野人的模样,准备去摘果子。
“大自然的馈赠。”
林喻还给这件裤衩取了个名字。
而且为了不时之需,他不止准备了一片树叶。
那个果子在的地方在树林的深处,林喻靠着自己留下来的划痕顺利的找到食物采集点。
而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内,上面的果子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又吃了几颗,地上散落着几根灰色的毛,有食物的地方,就有生物链,林喻心中突然一紧,食素动物很容易成为食肉动物的食物。
他现在的体型在某些动物眼中,也是丰厚的大餐了。
林喻不想花费时间继续深想,快速弯腰去摘,而在枯黄草叶的下面,一个黄色的眼睛紧紧盯着林喻,小人的动作在它的眼中放慢,无限接近静止,就在林喻用力摘取果子的那瞬间,一张肉白色的大口朝他扑咬而下!
下一刻,林喻眨了眨眼睛。他握着自己的早餐,眉头微微皱起。
就在刚刚,他似乎感受到了一阵风,像是海边的,带着点咸涩。
可是当他转身去看,远处的枯枝枯叶堆上不知道被什么生物掀开了,只留下一些痕迹。
而在林喻的记忆中,他之前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观察过了。
没有。
明明在他到来的时候,那里的枯叶堆还是完好的。
可能只是他弯腰的瞬间,有生物出现了。
也只是那么一瞬间,对方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这种和鬼故事没有区别的猜想让林喻心中猛然一坠,汗毛在一秒钟之内纷纷竖起,连散落的阳光都变得格外虚幻起来。
他又赶紧摘了一颗果子,然后转身离开了。
甚至没有回头。
而在他背后,一条脑袋高高竖起黑质白章的长蛇扭曲着身体,似乎被什么东西被拉扯分裂着,又根本无法逃离,连毒牙都用不出来。
及其细小的爆鸣声响起,下一刻,无数鳞片和血肉散落。
其他捕猎的食肉动物又闻迅赶来。
将其分食殆尽。
林喻根本不敢停下,直到再次回到洗澡的地方,他才缓缓松了一口气,垂眸看向自己摘的果子。
饱满圆润,看起来汁水就是很多的样子,林喻反复观察了一下,轻轻地将外皮啃破了,甜腻的汁水顷刻之间就流淌出来,根本就没有给林喻反悔的机会。
虽然他不喜欢这种口感,但是汁水十分清甜,可以有效给自己提供需要的糖分和能量。
应该不会有毒吧。
林喻吐出来一些,准备观察几个小时看看情况再决定是否可以食用。
他很怕自己鲁莽将这三个果子干掉,连抢救的余地都没有。
直到日头悬挂在头顶,像是一个烤灯烘烤着大地,他摊开在树根上的衣服也完全干透之后,林喻才将没吃完的那个果子也干掉。
剩下的一个他准备当甜点,以备不时之需。
林喻换上衣服,重新回到了自己柔软床垫上。
他自觉的换了一个位置,离之前自己睡觉的部位远了些。
干净的人睡干净的床,反正这个床足够大,足够容纳几十个他。
只是为什么直到现在,他的饲养员都没有给他准备食物呢?
虽然林喻很不想承认自己现在可能就是个小废物,以至于抱大腿才是他现在最正确的选择。
他的饲养员呢?
林喻捂住脑袋,决定自己还是自食其力算了,他腰肢一弯,猛然从床上坐起来。打算去找点干枯树枝来练习一下的钻木取火的基本技能。
作为一个向老祖宗看起的新时代野人,他怎么能不会钻木取火呢?
事实上,林喻只是想念香喷喷热乎乎的烤肉了。
但是他又感觉有点冷,不知道是不是果子太过生冷的原因,他的胃部也不太舒服。
林喻握紧拳头,“不要娇气啊。”
“哪有野人不干活。”
“晒晒太阳就好了。”
林喻刚刚爬下床垫,眼前就出现了无数颗黑色又花又绿的片段,像是个出错的老电视,他脱力地往下坠,原本以为自己要摔个狗吃屎了。
结果脚踝处没有出现预料中的疼痛,他的脖子处却猛然像是被谁抓住,传来尖锐的下坠窒息感。
林喻难受地睁开眼睛。晃动的视野让他眼睛的焦点迟迟无法固定,但是就算如此,林喻依然可以从那些色块中分辨出来一个消息。
他身前空无一人。
但是他已经有了一个猜测。
他轻道:“饲养员先生?”
“是你吗?”
宴焱垂眸看着脸色苍白的小人,没有说话。
他轻轻将小人放在地上。
心中却觉得饲养员这个称呼还不错。
